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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幻想商人 vol.8 商品目錄‧家常菜 (13) [PG](哥布林老闆與鄉民小店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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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7 15:4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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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商品目錄‧幻化之花 (14)

體驗過雲霧飄渺的露天溫泉後(當然,阿德沒跟青都一起泡,只有幾個膽子比較大的小鬼頭陪浴),阿德跟青都到達宴會地點,某間空蕩蕩的木造樓房。
一樓非常寬敞,二樓是樓中樓,蓋成可以看戲的包廂,真的除了地板和燈架矮几以外都光禿禿的,阿德和青都共用同一張桌子,整間房子只有他們兩個人。
正當阿德胡思亂想侜張是否故意陷害他和青都獨處,朦朧光暈依次點亮燭臺,頃刻間整棟房子燈火通明,人聲開始流洩,簡直就像《神隱少女》神祕詭譎的場景,妖狐們彷彿快速移動的幻影,彈指間座位都客滿了。
座位安排和阿德印象中的中國人請客方式不太一樣,而是回字形,把中央空間讓出一塊,其他盡量利用空間多擺位置,座位都是兩人一席的狹長型,只能席地而坐,聽青都解釋這是不讓人耍孤僻喝悶酒的設計,當然也是狐閣男女心動意萌時方便坐在一起的藉口。
這時候,雙方都會派偶數親友先去卡位,製造「既然沒有空桌就多出來的兩人湊合湊合」的古典情境,阿德聽完只覺得這些狐狸實在有夠純情。
樓上通常會給坐不住的小孩子和不想混進人群的害羞男女使用,阿德看著戴面具的青都好奇地摸著矮几桌面,暗忖他以前一定也是樓上派的。
這裡也可以看出狐閣生活隨性但主張平等的一面。
身為唯一的純種人類,阿德果然引發很多竊竊私語。
「侜張還沒來嗎?他都坐哪裡?」
店員認識的狐狸就只有青都和侜張,和青都雖是第一次見面說話,但和不認識的狐妖已經是天壤之別了,阿德死也不想跟不認識的妖怪一起坐。
但是跟侜張坐也免了,一來鐵定會被天狐捉弄,二來實在太招搖了,因此和青都同坐順理成章。
現在屋子幾乎都滿了,看不出特別屬於主人坐的地方,難道侜張都在二樓包廂看戲聽歌?
侜張既然是狐閣老大,他的位置應該會比較特別吧?
「侜張的特等席在上面,他只坐那裡。」青都豎起食指比向正上方。
阿德跟著翹首,他只看見屋梁啊?
難道天狐喜歡像蝙蝠或壁虎一樣縮在屋梁上?有點惡趣味的感覺。阿德搔著下巴想。
大概是阿德拚命瞪著屋梁想像,青都知道他誤會了,於是補充道:「侜張總是趴在屋頂上,他說那裡涼快通風空間又大,不會有人跟他搶。」
當然也沒人敢跟天狐搶位子。
「原來如此。」
阿德腦海裡立刻浮出一隻大白狐趴在屋頂上玩風曬月,擺幾個大甕美滋滋地舔著桃花酒的悠哉畫面,這混蛋果然很會享受。
「侜張每次都最後才來嗎?還是他已經在屋頂上了?」
阿德又問,這時候說話似乎是減少緊張的唯一方式。
「侜張去接比翼鳥了,客人要通過狐閣結界必須有人帶領。」青都說。
「比翼鳥……就是柳汀跟法蘭西絲大人吧!」阿德整個精神起來。
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再度和他的偶像與印像深刻的客人重逢,雖然他們已經變成妖怪了,阿德還是很懷念這對超越凡俗的巨星。
青都點點頭。                    
過沒多久,頭頂上飄下幾根黑白羽毛,然後一眨眼中間空地就出現一對男女,阿德看見一頭白色長髮的柳汀穿著五彩深衣,謝蘊則穿著白衣白裙,黑髮綁成長辮,手裡托著一個發光的琉璃球。
妖狐們立刻鼓掌歡迎,由謝蘊代表招呼,從場內不陌生也沒有間斷的問候看來,之前他們就已經在狐閣表演過,並獲得廣大好評。
成為比翼鳥的柳汀和謝蘊很快發現坐在青都旁的阿德,立刻走到他身邊。
「好久不見,阿德。」謝蘊微笑地說,因為現在分化為人形,也就是阿德最崇拜熟悉的女神,他立刻脹紅臉支吾半晌才笨拙地回應。
「居然會在狐閣看到阿德,你和哪位狐民談戀愛了嗎?這是手縫衣裳吧?好賢慧的人兒。」謝蘊爽朗地笑著拍拍阿德肩膀。
阿德在晴天霹靂下想起侜張說過人類只有「眷屬」能進狐閣,謝蘊才誤會了。
「不不不不是這樣!是交易所的任務出了點問題,侜張才把我帶來這裡治療的!衣服是青都送我的生日禮物!我……我們是朋友!」
阿德說完頭皮發麻小心的看了旁邊青都,不知他是否會因為阿德這樣撇清而生氣?
「是的,阿德這次來只是單純作客。」青都溫柔地幫著解釋。
「原來如此,本來還想以後接到狐閣的工作還能順道敘敘舊。」謝蘊也乾脆地帶過這個話題。
「你們最近過得好嗎?」阿德多次深呼吸後才能鎮定地說。
現在這兩個人比過去跟他交易時更加閃閃發亮,阿德覺得他們好陌生,就連那顆死柳丁看起來都變酷許多。
「怎麼說,老樣子囉!」謝蘊笑著聳聳肩。
這時門戶敞開,飄進許多碗盤酒瓶杯盞,阿德看呆了,有興趣的就伸手取用,否則菜餚就繼續運往其他桌。
「阿德,先拿你想要吃的。」青都小聲提醒。
「噢,好。」阿德又是貪看謝蘊,又對眼前神奇的法術目不轉睛,很快每張桌子都不再空蕩,宴會的樣子也出來了。
謝蘊抓來柳汀,揪起他臉頰旁的長髮,拿出一條白色蕾絲綁起來並打了個蝴蝶結,又伸手蓋住柳汀的眼睛,往下一拂,柳汀本來就生得漂亮秀氣的臉立刻上了層淡妝,她又用指腹摩擦過同伴的嘴唇,唇瓣立刻染上櫻紅,並像點了唇蜜似水亮潤澤。
柳汀沒有反抗,只是淡淡歎了口氣。
「怎麼樣?阿德。」謝蘊問著夢想交易所的店員感想。
「呃……沒有違和感。」
阿德看呆了,雖然柳汀已經不是人類,不過現在他們還是用以前的樣子表演,而阿德記得柳汀和他交易的時候就超過三十歲了,大叔的年紀,高中生的外表,這也已經是妖怪的一種了吧!
「那就好,各位,我們今夜的祝英台登場囉!」
謝蘊輕輕一推,把柳汀推到舞臺中央,頓時歡聲雷動。
「上次我演祝英台,這些客人就希望再表演一次呢!《梁祝》不愧是經典,不過換點口味吧!」
謝蘊說完將琉璃球往上空一拋,球內立刻飄下螢火,落在柳汀身畔化成祝家大宅內部的擺設,柳汀四下顧盼後,斜坐在太師椅上托腮出神。
「阿德,要填飽肚子就趁現在唷!」謝蘊以氣音暗示他。
「咦?」
「不然你等等可能吃不下了。」她又說出謎一般的話。
「欸,我對柳汀反串沒意見啊!」阿德疑惑地說,而且祝英台大部分時間也在扮男裝吧?
「不是這個原因,你馬上就會知道,我們比翼鳥的表演風格。」謝蘊說完就開始表演了。
經過一段背景介紹後,謝蘊壓低嗓音換了老聲唱起來。
「英台做事太任性,竟想讀書上杭城。只聞男兒求功名,豈有閨女出遠門?」
柳汀又煩悶地玩著蕾絲髮帶,謝蘊暗示地看向觀眾席,席間開始鼓譟。
「銀心!銀心!銀心出場!」
席間有個青年被踢出來,他只好摸摸鼻子走到舞臺邊緣,謝蘊讚許地朝他一彈指,螢火就讓那位妖狐有了臨時女裝,一號銀心就走到祝英台旁邊開始搭戲對唱,可怕的是票戲功力也不弱。
祝英台決定證明自己女扮男裝連老爸都認不出來的能耐,和銀心商量對策後,拉下蕾絲髮帶走入舞臺邊緣一處陰影,再走出來時已是一位斯文俊逸的算命先生。
這時候又有一個祝老爺被踢上來,先是很配合地被耍了一陣,祝英台順勢恢復女裝,經過連番唇槍舌戰,祝英台終於成功爭取到上書院的權利了。
雖然阿德不是梁祝迷,他也看得出有很多隨性臺詞和自創劇情,懶洋洋的祝英台幾乎都放給銀心和祝老爺吵,然後終於到梁山伯登場了。
謝蘊氣定神閒地抓了個跟班走到郊外幻影中,唱道:「別故鄉,離學上杭城,見前方一座古涼亭,叫聲四九停一停。」
「相公,亭內有人。」四九道。
「興許也是往杭城讀書去的。」梁山伯入亭朝祝英台作揖。
「仁兄請了,小弟有禮。」
「這廂還禮。」祝英台也客氣地回揖。
「在下會稽梁山伯,請教尊姓大名,府居何處?」
「小弟姓祝名英台,乃是上虞祝家村人士……」
一路相談甚歡的兩人順勢草橋結拜,進入書院就讀。
過了知心相伴的三年,梁山伯忽然發現祝英台有穿耳洞,起了疑心。
「賢弟啊!你我同窗三年整,今日忽見耳環痕,只有女子戴耳環,莫非你……」梁山伯貼近祝英台,全場屏息,端看祝英台如何應對。
「梁兄你學習不專心,為何看來看去看不停?穿耳朵這事說來笑死人,老家廟會要我扮觀音!」柳汀……祝英台用扇柄抵住梁山伯鎖骨,避免對方一直貼過來,鎮定地唱道。
「哦?」梁山伯笑。
「賢弟真不愧為美觀音,幾時為兄也能向你求功名?」
語罷,梁山伯傾身在祝英台耳垂邊吹了口氣,全場驚叫。
可能是上次的梁山伯太中規中舉了,這時候居然就開始有狐狸叫好。
「沒有這一句吧!絕對沒有這一句!」阿德喃喃自語,這梁山伯超邪佞的,說他不知道祝英台是女生騙鬼啊!
明顯可見柳汀表情空白了一秒,才把劇情往下接。
這時又換了不同的銀心上來緩場,並告知家書來催祝英台返鄉,不然祝英台好像快被壓倒在書桌上,看得眾人臉紅心跳。
祝英台捨不得離開梁山伯,但老父生病盼歸,臨行前自託媒,原來師母(青都也被拉上去了)早就知道祝英台是女兒身,於是祝英台便將蝴蝶玉扇墜託師母轉交梁山伯。
梁山伯一路十八相送,祝英台沿途暗示加明示自己是女紅妝,但梁山伯就是看不懂……才怪!阿德簡直要跳到桌上了,原來謝蘊說他會沒空吃東西是真的,你看梁山伯這樣演,只有瞎子才吃得下去。
剛出書院門,看見喜鵲衝著兩人叫。
「梁兄你看,門前一對雙生梅,滿樹喜鵲喳喳叫,分明向梁兄你報喜來!」祝英台害羞地舉著袖子指樹上。
「弟兄兩人下山去,喜鵲雙雙報喜來,分明是祝賢弟平安把家歸!」梁山伯是這樣唱的,但他卻緊抓著祝英台的指尖不放啊!
看見樵夫砍柴。
「他為何人把柴砍?你為何人送下山?」祝英台又唱。
「他為妻子把柴砍,我為賢弟送下山。」
梁山伯幫祝英台拭汗,還把手巾摺好收在胸口的位置。
到了鳳凰山。
「鳳凰山上百花開,獨缺芍藥與牡丹。」
梁山伯搖頭歎息,凝視著祝英台,電力十足。
「梁兄若是愛牡丹,何不與我把家還?我家有枝好牡丹,梁兄要摘也不難。」祝英台臉紅紅地說。
「你家牡丹雖然好,山高水遠怎來攀?」
但梁山伯的意思是眼前就有可以摘的鮮花了啊!現在荒郊野外,你想幹什麼!梁山伯~~~
阿德握緊拳頭,鼻孔噴氣。
又走到了池塘。
「青青荷葉清水塘,鴛鴦對對又雙雙,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紅妝,梁兄可願配鴛鴦?」
祝英台似乎是故意的,唱到鴛鴦兩個字的時候還指過來阿德這一桌。
「配鴛鴦!配鴛鴦!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紅妝!」
梁山伯捉著祝英台的手轉了一圈有模有樣打量這位纖細的同學,還用手指刮過祝英台臉側道,這性騷擾了吧!
走過池塘來到一條河邊,一對大白鵝漂了下來,是真鵝,到底是誰從菜園子抓過來的?看起來殺氣十足!
「雄鵝就在前面走,雌鵝後面叫哥哥!」祝英台唱。
梁山伯忽然止步轉身,嚇了祝英台一跳。
「未曾看見鵝開口,到底是誰叫哥哥?」
梁山伯對祝英台露出燦爛的笑容,頓時口哨聲四起。
「君不見雌鵝對你微微笑,笑梁兄你真是呆頭鵝!」
祝英台轉頭貌似賭氣,卻微微揚起嬌羞的笑意。
這鵝根本不呆啊!不不!這根本不是鵝啊!四九和銀心根本都不看主人那邊,好像快被閃瞎了。
下一秒大家就知道祝英台在笑什麼了,兩隻真鵝發現陌生人的氣息,開始壓低鵝頭伸直脖子,化身機關槍衝向梁山伯嘎嘎亂啄,為了保護祝英台,梁山伯只好苦著臉讓小腿被啄得滿是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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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9 13:5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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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商品目錄‧幻化之花 (15)

第九話 狐閣夜宴
經過一陣雞飛狗跳後,終於有妖狐看不下去把兩隻鵝抓走了。
梁山伯朝見義勇為的妖狐拱手道謝,對方瀟灑地揮手,場中央於是繼續演下去。
十八相送的梁山伯暨祝英台來到了獨木橋,梁山伯先行上橋,祝英台卻不敢過,梁山伯於是好聲好氣地把祝英台扶到了橋中央,獨木橋下不知為何冒著氣泡煙霧,場面看起來有點驚險。
「你我好比那牛郎織女渡鵲橋。」祝英台抓緊梁山伯衣襟。
「啊,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梁山伯唱完,露出一副今晚就在這裡過夜也無所謂的爽臉,還是祝英台把他推過橋。
「公子,我也怕~」已經換成二號的四九看來是個搞笑咖,翹起蘭花指朝梁山伯背影呼喊。
不會演也不會唱又是被起鬨推出來的三號冷酷銀心見狀公主抱起四九大步走過獨木橋,惹來鬨堂大笑。
不知哪個票友又在角落唱起旁白:「過了河灘又一庄,庄內黃狗叫汪汪!」
頓時跑出來一隻焦黃色的狐狸咬住祝英台衣襬,祝英台順勢唱道:「兀那黃狗教無方,不咬前頭男子漢,偏擾後面女紅妝。」
「賢弟說話太荒唐,此地哪有女紅妝?放大膽量莫驚慌,愚兄打犬你過莊!」
梁山伯從懷裡掏出一個肉包子丟向狐狸,狐狸一口咬住,叼著包子獻寶兩腿直立招搖走回座位,惹來不少笑罵聲。
祝英台避走黃狐來到一口井邊,順手丟了石頭下去。
「這井水真深,梁兄莫只顧與黃狗玩耍,且來照照。」
祝英台呼喚,梁山伯立刻走過來,兩人相偕往井口探。
「你看井底兩個影,一男一女笑盈盈。」祝英台表情溫柔地唱著。
梁山伯托起祝英台下巴,臉孔逐漸逼近。
「山伯明明是男子漢,英台怎把我比紅妝?胡鬧胡鬧!」梁山伯寵溺地說,只差不到一公分兩人的鼻尖就要碰在一起了。
演梁山伯的是女生的謝蘊,演祝英台的是男生的柳汀,但他們其實不是真正的男與女,而是一體共命的比翼鳥,這種多重反轉的性別對比讓阿德覺得有夠危險!
只差一點點真理之門裡面的黑手就要伸出來把他抓到別的世界了!誰快點來救救他!
阿德忍不住瞟了一眼身旁的青都,雖然戴著面具,青都還是入神地看著表演,長髮柔軟地披在肩膀上,與下顎到喉嚨間的線條形成令人無法直視的一小片禁忌風景,小小的耳朵像白色貝殼,鑲在髮叢間特別醒目,他連忙轉開目光,低頭看著碗裡剝好殼的蝦子,又是青都幫他服務。
阿德在心底暗罵,平常最愛來鬧的侜張今天幹嘛那麼低調?放他和青都坐著看戲,柳汀和謝蘊一開始就表演這麼刺激的梁山伯與祝英台,讓阿德七上八下,愈來愈坐立不安。
看來必須想些讓自己冷靜的東西。
店長、臭店長、摳門店長、冷血無情的變態店長、機車的小矮子店長、哥布林、綠色怪物哥布林、用無恥之口做SPA的黏答答全裸哥布林……
「噁。」不小心忘記剎車妄想過頭,阿德後悔地撐著桌子,一股酸液衝到喉嚨。
「阿德你怎麼了?」青都發現阿德好像不舒服,關心地問。
「沒、沒事,我吃太快不小心噎到了。」阿德臉色蒼白地說。
「要不要我先帶你去休息?」青都好意提議。
「……不用了,而且難得看到柳丁他們表演,他們已經不在人間出沒了,再說這些菜也很好吃。」人多的地方比較安全,夢想交易所的店員胡亂搪塞過去。
場中央,柳汀和謝蘊還在演著對手戲,兩人走到荒郊野外的一處觀音堂,祝英台拉著梁山伯在送子觀音前跪下。
「來來來,你我雙雙來拜堂。」祝英台很大方地唱出口。
「賢弟恁地太荒唐,男男怎能來拜堂?」梁山伯看了眼阿德,笑得讓人小鹿亂跳,然後右手穿過祝英台腋下撐住後背將她托起,左手摸著祝英台的臉頰,這個動作,我們稱為攬抱愛撫,基本上已經是三壘安打了。
「呃……」
拜堂是沒有真的拜下去,但貌似目前的姿勢比拜堂更糟糕,祝英台只剩下腳尖還點在地面,被迫仰看著梁山伯的俊臉。
揪~竟,在古廟的祝英台要如何逃出梁山伯的毒手呢?
觀眾們都不由自主泛起這樣的猜測。
忽然間,燈光一暗,舞臺安靜冷清,隱約看見一座黑暗的亭子與兩道牽手人影。
「多承梁兄情意深,爬山涉水送我行。」
「十八相送到長亭,草橋結拜兄弟情。」
「送君千里終需別,請梁兄留步。」祝英台歎息。
「賢弟你還有何言交代?」梁山伯淡淡地問。
「問梁兄可曾娶親,小弟幫你做大媒。」
「愚兄早說過尚未婚配,英台要將我配哪家千金?」
「自是我家小九妹。」
「九妹今年有幾歲?」
「她與我同年,乃是雙胞孿生。」
「她長得與你可相像?」
梁山伯按住祝英台肩膀,似要在昏暗的暮色中再度確認友伴長相。
「她品貌就像我英台。」
「未知仁伯肯不肯?」
「家父許我選英才。」
「多謝賢弟玉成。」梁山伯用力地拍拍祝英台纖弱的肩膀,看似相當滿意。
「梁兄,七巧之時,花轎早來。」
「噢,七巧之時……」
梁山伯的影子消失,只剩下祝英台的聲音。
「臨別依依難分開,心中想說千句話,萬望你梁兄早點來……」
中場休息,謝蘊和柳汀則接受邀請到各桌共餐略進飲食順便收彩頭。
阿德這才發現他已經看得口乾舌燥,肚子打鼓,前半場就被拉上去共演的人也開始津津樂道自家表現,讓一些比較閉俗的妖狐也開始躍躍欲試,阿德實在佩服柳汀和謝蘊,更想看完這對梁山伯與祝英台的發展。
另外是,雖然侜張坐在他們看不到的屋頂上,阿德一直在提防他會從哪裡亂入,氣氛熱鬧起來後,天狐貌似更有可能出人意表現身。
但是阿德等過了中場休息,侜張還是沒有露面,不知不覺梁祝又要續演了,梁山伯在師母的開解下知道祝英台是女兒身,興高采烈地跑去提親。
另一方面,祝英台卻被父親逼嫁給有錢有勢的太守之子馬文才,梁山伯來到祝家,兩人在祝老爺許可下相會樓臺,祝老爺希望祝英台能勸梁山伯放棄走人。
「梁兄……自小妹別你回家後,爹爹作主將我許配給馬家文才了。」祝英台掩袖道。
梁山伯驚愕。
「妳爹爹不肯把親退,我梁家花轎先來抬,玉扇墜、玉扇墜,難道不能夫妻配?我要上衙門理論!馬家仗勢欺人,奪我愛妻!」
「蝴蝶本應成雙對,奈何你我自作主,無人當它是聘媒!衙門堂堂八字開,官官相護你總明白!那馬家有財又有勢,梁兄你無勢又無財,萬一告到衙門內,於事無補又吃虧!」
「唉……怎會……」梁山伯呆立無語。
「梁兄啊!你是梁門單丁子,白髮老母指望誰?英台此生已無望,勸梁兄你另娶淑女……」祝英台亦是痛苦地說。
「就算是九天仙女我也不愛!」梁山伯頹然坐下,銀心端出酒來,祝英台取起其中一盞。
「梁兄親自到寒舍,小妹無言可安慰,親斟薄酒敬梁兄──」祝英台朝梁山伯送去酒杯。
梁山伯憤然起身,顫抖著手接過酒。
「想不到我特來叨擾,只有酒一杯……」
名臺詞啊啊!阿德撐著桌子,跟著抓起桃花露往嘴裡灌,沒想到梁山伯外表看起來邪佞,內心還是很深情的,到嘴的鵝肉飛了,也是目露紅絲,含淚欲狂將杯中物一飲而盡的悲憤模樣,阿德有點感動。
梁山伯忽然抓住祝英台吻上她,把酒渡到祝英台嘴裡,同時阿德還來不及吞下的桃花露全噴了出來。
趁祝英台嚇呆了狂咳的同時,梁山伯冷靜地擦擦嘴巴。
「這時候只有造成既定事實了。」
全場女性放聲尖叫。
驚魂未定的阿德抓緊桌子,這種反應好熟悉,路上看到的小女生談偶像也常常這樣叫,難道這些狐狸還看過偶像劇?青都說他們都會現代漢語,到底看過幾次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梁、梁兄你不要激動!這邊有人會看到!」祝英台一閃身躲到桌子對面,聲音發抖。
「賢妹,一切都是酒後亂性,對不住了。」梁山伯非常自然地脫掉外衣,挽起袖子,架勢虎虎生風,分明就是個練家子。
謝蘊過往也的確不用替身,她喜歡親自演出危險場面,曾經特地去接受武術訓練,家裡還收藏專業槍械,柳汀要和她打可以說毫無勝算。
祝英台呆愣地看著空酒盞,這是烏龍茶吧?
「喂!青都,你看他們啦!這樣亂演可以嗎?」眼看兒童不宜的劇情即將出現,阿德終於受不了轉向旁邊抱怨,卻發現身邊空空如也。
「青都呢?」說真的,沒個聲息就消失無蹤,阿德著實被青都嚇到了。
忽然有隻手放在他肩膀上,阿德嚇得差點跟著加入尖叫陣營,原來是坐在後面的不認識狐妖伸手拍他。
「廚房出了點事情,青都去幫忙了。」似乎是連負責廚房的狐民都忍不住跑過來偷看表演,導致爐灶無人顧發生小火災,現在已經沒事了。
「嗯,我知道了,謝謝。」
阿德連忙安分地趴在桌上看表演,決定在青都回來前都安分守己保持低調,這時他忽然意識到滿屋子都是妖怪,雖然應該是不會害他,阿德還是渾身發毛。
正當祝英台的貞操陷入重大危機,樓臺外忽然跳進一道頎長人影。
「住手!」一頭浪蕩紅色長髮披在肩上,寬袍大袖隨動作飄動如鶴翼,頗有魏晉古人之風的白面美男子忽然亂入,以劍鞘架在梁山伯下顎,阻止他繼續剝祝英台衣裳。
這誰啊?梁祝有這號人物嗎?阿德滿眼迷惑。
「狂屈!上啊!把英台小姐救下來!」觀眾席裡有人登高一呼,立刻獲得熱烈回響。
「閉嘴。」紅髮青年彈出一團青碧狐火,正中那名大嘴巴額頭,後者仰天栽倒,馬上沒人敢再起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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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12 03:5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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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商品目錄‧幻化之花 (16)

「吾輩正是馬文才,杭城太學第一名,天上星君下凡來……」那名來演馬文才的陌生妖狐也囂張得不得了的自我介紹。
阿德已經沒什麼可以吐了。
青都還沒回來,但坐在後面的狐狸大概是太無聊了,又把頭伸過來跟他爆八卦。
「欸,我跟你說,那個演馬文才的,他是真的在杭城書院念過書,也拿過忘記人類哪一朝的太學第一,上次才跟我們吐槽書院根本沒女人混進來讀書,龍陽之癖的傢伙倒是很多。」
阿德只能乾笑以對。
「你就是那仗勢欺人的狗官兒子馬文才?」梁山伯推開劍鞘起身,不知從哪裡抽出大馬士革刀,兩人瞬間鬥在一起。
武戲登場,讓比較不愛看言情風格的觀眾紛紛來了精神,馬文才劍招風流,梁山伯刀法刁鑽,雖然是對戲非真打,也刻意踏入觀眾席中滿場飛舞來了好幾個驚險畫面,但可以看出馬文才饒有餘裕,一腳踢飛梁山伯的彎刀,刀尖刺入大梁,梁山伯抬頭想要取刀,立刻被馬文才壓住意思意思地揍了幾下。
「不要打他啦!山伯好帥!」、「兩個都帶走吧!我們狐閣還有空房間啊!」、「通吃才是真男人!」、「馬哥哥我們愛你!」這樣愈發微妙的支持聲音也出現了。
「住手!」祝英台終於看不下去,想要拯救愛人。
「請你退婚吧!馬文才!英台已許他蝴蝶約,梁兄痴態因愛我,九妹願捨命陪君子!」祝英台似乎有了覺悟。
看到這裡的阿德十分佩服柳汀還努力想把劇情拉回來的認真。
「先是虛凰,後有假鳳,祝家小姐啊!我馬文才慕名許久,今日特來救妳免於一樁可笑婚姻!」馬文才語罷拉開梁山伯髮帶,散著一頭長髮的梁山伯莫名其妙地看著大家。
「梁山伯──才是女兒身!」
好在這次阿德有心理準備沒有吃喝東西,保持呼吸道順暢,免於跟其他狐狸一起被擺了一道,哇靠這來演馬文才的狐狸編劇跳躍能力也不下他的法蘭西絲大人,居然直接逆轉成百合了!等等!他該不會是男性本色想製造馬文才的翅膀結局吧?
「抗議!亂演!我可以接受三個人在一起,但我不能接受梁山伯是女的!這樣樂趣都沒有了!」女妖狐們激動地反對。
妳們到底想要哪種樂趣?
「胡說八道!這樣有什麼不好!二美偕飛,乃是男子漢的夢想啊!」
「不不!小生認為此間必有詭計,祝英台未必是女人,上書院並非女扮男裝,而是恢復本我,以家書為由設計梁山伯前來求婚製造既定事實,書院畢竟隔牆有耳,怎比得上閨房之樂……在下主張先驗明祝英台正身!」中間雖然被塞了一顆魚頭要他閉嘴,妖狐還是努力地吐出最後一句紳士要求。
由於馬文才的超展開,狐狸們掀起了激烈的評論爭執。
祝英台則因為馬文才一直騎在梁山伯身上,露出明顯的不悅表情。
「你只是拉掉梁兄的髮帶。」祝英台看著馬文才說出客觀事實。
馬文才才要表示那是象徵手法,祝英台又先下手為強地說:「又不是留長髮就是女人,你是嗎?」
柳汀居然這麼犀利,阿德震撼。
看來祝英台不打算配合馬文才演下去,馬文才只好冷笑一聲拂袖離去,臨走前表示他不會悔婚,梁山伯和祝英台注定被拆散的命運還是沒有改變。
於是,梁山伯急怒攻心吐血成疾(其實是被馬文才打的?),為了不死在祝家黯然扶病而去。
在梁家,臨死前的梁山伯在老母攙扶下坐起,聽見鄰村娶親鑼鼓聲,想起心上人就要被馬文才強娶,更是悲憤神傷,拿出祝英台託人送來的青絲一束與詩信。
「『此身難來心已來,望君無病又無災』,九妹啊九妹,憐我刻骨相思藥無望,歎我倆生離死別難相會,病中一面不得見,可見今生無緣配!」梁山伯呼喚著老母親。「娘,倘若兒歸黃泉路,母親貴體須保重,兒有要事求懇,待我死後立墳碑,胡橋鎮上兩塊石,黑的刻著梁山伯,紅的刻著祝英台,我與她在世不能夫妻配,死後也要同墳臺!」
久久呼不應,梁山伯只好探出床外看,床邊赫然站著冷笑的馬文才。
「你──你來做什麼?」梁山伯警戒地攏緊衣襟。
「好個男子漢大丈夫,打不過就哭哭啼啼病噎噎,不求心上人長命百歲,卻要人家與你同墳臺,豈不是咒人被休妻名節敗壞又早死?還要白髮老母花錢造墳為你丟人現眼?」馬文才搖扇道。
「我看你倒更像小家小氣女裙釵!」
「喂!他還不肯放棄自己的設定耶!」由於劇情已經快演到高潮,青都還是沒回來,阿德還是忍不住跟後面的狐狸討論劇情,不過本來對梁山伯沒啥印象的阿德,看見他打輸之後的孬樣和臨死前的願望,忽然覺得馬文才的話也有道理,不過演戲要搞這麼寫實好像有點那個。
「沒辦法,狂屈他的個性其實很頑固。」狐妖也跟著歎氣。
「你我……你如何將我看作女人?根據在哪?」謝蘊的自尊當然不可能被區區的門外漢逼得說不出話來,本來是山伯臨終的獨角戲,順勢跟馬文才演下去,準備找個理由把他逼走。
當然,謝蘊深信她的演技不可能在臨場發揮中落下風。
「二十年前,你娘在馬家幫傭,跟我爹有過一段情,生了個女兒,謊稱得男,我爹只得暗中接濟你母女倆,否則你們孤兒老母,怎付得出書院三年學費?馬家查出祝英台女扮男裝上書院,與梁山伯過從甚密,父親本不讓我提親,聽說同房的是梁山伯才說沒關係,因為妳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馬文才抱胸道。
老梗!可是合理。
雖然合理,但還是老梗到吞不下去啊!
「難道你是我大哥?」梁山伯搔搔額角。
「沒錯!」           
「可是觀眾好像沒有衝擊感?」梁山伯又說。
「為什麼?」學富五車的馬文才不能接受。
「老梗。」
「老梗。」
「老哏。」這邊有堅持出處與正確用字的妖狐。
「梁山伯不能是女人!抗議!」連繡花鞋都扔過來了,雖然被馬文才一劍削成兩半,但也充分表達觀眾的喜好。
「你聽到了吧?」梁山伯彎起嘴角勝利地一笑。
「業餘的就是業餘的,總是覺得自己更行,客人都喝倒采了。」謝蘊用只有對方才聽得見的氣音奚落道。
現在怎麼辦?總不能馬文才像小學生一樣下臺一鞠躬,梁山伯當前面沒發生過繼續垂死掙扎吧?
馬文才還在考慮,一雙手忽然柔若無骨地攬抱住他的脖子,梁山伯衣襟微開,竟朝他貼過來。
「乖乖閉上嘴巴配合我,十秒搞定,觀眾很好哄的,Shall we?」梁山伯用微不可聞的音量提議道。
馬文才一愣,接著揚起邪氣的笑容。                     
「那就實現我最後的願望吧!『哥哥』!」梁山伯將臉孔埋入馬文才肩窩,過了兩秒才抬起頭說,此時不知哪來的清風吹起梁山伯的長髮,一時說不出的唯美浪漫。
馬文才低頭在梁山伯耳畔呢噥,兩人倒入床鋪,薄紗飄下,光影朦朧。
直到過場的黑暗籠罩,阿德都處於被雷劈中的僵直狀態,連滿場興奮的尖叫聲和竊竊私語的密集討論也沒聽進去。
謝蘊阿沙力地滿足女性妖狐的野望,男性這邊,因為比翼鳥的謝蘊人形化身時本來就是美女,又是跟他們的帥氣妖狐演出曖昧對手戲,貌似也不是那麼不能接受,總之,不考慮教壞小孩子和對人類店員造成心靈衝擊的話,場面順利地圓回來了。
祝英台聽見梁山伯的死訊後,白衣素服上花轎,以死相逼必須先到梁山伯墳前悼祭後才甘心嫁入馬家。
阿德本來以為前面都超展開那麼多次了,應該會是歡樂搞笑結尾,沒想到謝蘊和柳汀最終回一開始就魄力十足地演出「化蝶」的結局。
「一見梁兄魂魄消,不由我英台哭嚎淘,樓臺一別成永訣,人間無緣同到老!梁兄……」祝英台呆立在墳前,淚如雨下,退了兩步,似不堪站立扶著一塊石頭緩緩跪倒。
即使早知道柳汀是反串演出,但見水晶般的淚珠懸在白玉臉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能哀唱的祝英台,阿德還是無法不揪心。
「我以為天從人願成佳偶,誰知曉姻緣簿上名不標;實指望你挽月老媒來做,誰知曉喜鵲未叫烏鴉叫;實指望笙簫管笛來迎娶,誰知曉銀河沒到斷鵲橋;實指望大紅花轎到你家,誰知曉白衣素服來吊孝!啊!梁兄──你多愁多恨成千古,我形影單隻何以生?」
「小姐,小姐,保重啊!」銀心在旁邊呼喚。
祝英台推開銀心,逕自膝行接近墓碑。
「我與你山盟海誓生前定,不能同生求同死,梁兄啊!莫讓我嫁那馬文才!」祝英台說完,墳墓裂開,她立刻朝裂縫跳了下去,銀心大驚,伸手想抓住小姐,卻只抓到一片衣襟,衣襟在她手中化為翩翩蝴蝶消逝。
迎親隊伍逃跑後,一片凌亂的墳墓被白霧淹沒,眾人眼前出現四面紙屏風,同時樓下燈燭盡數熄滅,只剩場中央仍然明亮。
兩道人影開始在屏風內走動,並如走馬燈般重現了梁山伯與祝英台草橋結拜,書院同窗,十八相送到訪祝家,直到有情人被生生拆散的種種過往。
這次唱作科白都非常正經嚴肅,簡略而明快,觀眾只能看見時而接近時而分開的影子,阿德還沒回神過來,臉頰已經跟著溼了。
屏風忽然朝內倒塌,被壓壞的燈籠因此起火延及屏風,火勢迅速轉大,眼前卻不見一人,只有兩隻大彩蝶伴著火星乘風飛起,觀眾注視著那對蝴蝶彼此交纏著依戀飛舞,然後變成光點消失。
這次靜默了很久才有掌聲響起,不少人只是靜靜地賣力鼓掌,偶有幾聲叫好也帶著些哽咽。
阿德恍然大悟,原來真正的表演居然就這樣短短一段而已,前面幻夢般的歡樂,只是比翼鳥帶給他們的糖蜜,為了讓苦澀更加苦澀,也讓苦盡甘來的甜美更加令人渴望,但那卻是觀眾嘗不到的……
夢想交易所的店員終於知道為什麼謝蘊和柳丁的表演被譽為鴉片的理由了,哪怕是同一齣戲,看過的觀眾也會要求他們再演再演,沒有一次是完美的,但更沒有一次是觀眾捨得錯過的,因為,太有趣了!
Bravo!」
阿德沒辦法單手鼓掌,他忘情地站起來朝空蕩蕩的舞臺中央大喊,卻發現始終逃過一劫沒被拉上的自己眨眼已經站在場中央,重新粉妝登場出來謝幕的梁山伯與祝英台各搭著店員左右肩膀在他臉頰上一吻,嚇得他哇哇大叫想溜下去。
在熱烈如雷的笑鬧聲中,狐閣的夜宴正式引爆高潮。
※※※
腦袋又沉又痛,有如灌滿水泥,阿德趴在矮几上緩緩張開眼睛,才打開一條縫,立刻因為太過刺眼又閉起來。
糟糕,昨天喝得太過火了,阿德記不起來最後到底發生什麼事?
狐狸們的宴會結束啦?這間樓房裡空蕩蕩的,半個人影也沒有,原來已經早上了,明亮光線和清爽的晨風從門戶裡透進來,對比昨夜的狂歡,眼前景象令人感到有些蕭條。
結果侜張並沒有出現,原本一直防備他偷襲的阿德忽然覺得悵然若失。
平常當然很討厭天狐那樣惡搞他,但昨天的氣氛大家都很放鬆開心,反而是比較懶得計較才對,真不曉得侜張為何沒出現?
「阿德,早安?我幫你端了醒酒茶來。」青都逆光站在門邊,手持托盤不疾不徐走過來。
阿德鬆了口氣,畢竟在妖怪的地盤上,居然還毫無防備地喝到宿醉,希望現在他看起來不會太像鬼。
青都先是拿熱毛巾讓阿德擦臉,又將茶碗遞給他。
「這是什麼?」阿德發現桌角擺著幾顆天然透明水晶。
手指才碰到水晶,立刻響起比翼鳥的歌聲,這不是柳汀他們昨夜唱的歌嗎?而且都是阿德喜歡還能跟著唱的動漫主題曲,妖狐還用琵琶跟笛子伴奏。
「這是狐閣擅長製作法寶的朋友送給阿德的禮物。」青都低頭看了看後解釋。
「說到這個,沒想到住在這裡的妖怪都這麼……現代化?」阿德本來想說「宅」。
「你們該不會三天兩頭往人間跑吧?」
店員想起他曾經遇過很哈人類文化的猩猩妖怪,這些狐狸可以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平常倒也並非如此,只是我們想讓你賓至如歸,阿德。」面具之後,青都輕柔地說出正解。
店員愣住了,久久才能應聲。
「謝謝,我第一次這麼開心。」到從未去過的地方作客,所有認識不認識的人都熱情歡迎照顧他的感覺,居然令阿德快樂到有些顫抖。
「大部分住民都無法離開狐閣,除非他們有能力獨自離開和回來,所以才要修行,這是侜張訂的規矩,可是,住在狐閣裡的歲月,我們常常有機會像現在這樣接觸到人類,可能是自己的遠親,被同伴帶進狐閣作客因此認識的他人眷屬,或者是難得能進來拜訪的新朋友,我們有時候也會期待到人間時再去尋找熟悉的故人。」青都跪坐在阿德面前說。
「雖然,對方可能早就投胎轉世了,但是人類有故舊和後代,有時候,我們還是會忍不住遠遠看著……或者幫無法親自來的同伴看一看,買些紀念品再回去分享消息,所以我們知道現代人的喜好和娛樂,也會彈唱人類的歌。」
阿德沒想過真相是這樣。
「那青都呢?」雖然阿德以前聽侜張說,青都為了化人一天到晚都在閉關苦練,但他剛剛的語氣像是也離開過不少次。
「我娘住在人間,她說狐閣待不慣,我有時會去探望她。」
青都提到他的母親時,阿德覺得相當微妙,也許在妖怪之間管生不管養這種情況很常見,阿德遇過的妖怪很多都是理所當然的獨居或獨行者。
阿德不敢問青都他娘對兒子的變身行動有什麼看法,一遇到這個問題阿德的意識就自動跳躍過去。
總之妖怪的思維實在不是人類能夠理解的。
「侜張他昨天為何沒露面啊?」本來是巴不得侜張少出現,但他真的沒下來同樂一下也太不夠意思了!阿德不自覺介意起來。
「侜張通常不會直接參與,不然大家也很難盡興,雖然他不介意,但是,天狐跟我們不一樣,在他面前自然就會拘謹。侜張總是在這時候代替所有人守衛整座狐閣,以免有敵人趁機混進來,他真的非常令人憧憬。」青都看著窗外的陽光。
「拘謹?」阿德想起那個見面就愛整到他抓狂的變態笑臉妖怪,才要不以為然,一轉眼雪白天狐的樣子閃過腦海,阿德猛然理解青都的意思了,大概類似跟國父一起吃飯的感覺?
「青都如果努力修煉,也是有變成天狐的可能吧?侜張都開先例了。」阿德試著從狐狸的角度鼓勵他。
「那是不可能的,阿德,天狐不是想當就能當,我不明白……或許是我不想明白……但我覺得當人或當狐狸更好些。」青都歪著頭說。
雖然還是模模糊糊,但阿德似乎能明白侜張為何那麼寵青都的原因,不管之前在想什麼,跟他相處不知不覺就變得很輕鬆。
於是又變成阿德喝完解酒茶並泡個早湯解宿醉後,美美地吃了頓清淡爽口的早餐,跟著青都繼續參觀狐閣遊山玩水,狐閣裡甚至有走累可以坐在上面隨便指揮就載著你前進的木牛流馬,實在太先進了!
如果能一直過這樣的日子,何必要當神仙或天狐?阿德在假期結束時,忽然懂了青都的意思。
他們滿足於安穩的生活,但不是飽食終日不思長進,恰好相反,每個大人小孩都努力地變強,為了親手保護這個夢幻的棲身之所,這讓阿德回到人間時坐在路邊呆呆地看著狂排廢氣的車流許久。
抬起頭恰巧看見燈號變紅還差了幾步距離沒走完斑馬線的老婆婆,被一輛疾駛而來的小貨車狂按喇叭,老婆婆跌跌撞撞驚恐地跑上對面的人行道,小貨車毫無減速意願揚起塵沙擦身通過,阿德猛然站起,站在原地手足無措,逃過一劫的老婆婆卻習以為常,慢吞吞地走遠了。
這是每天都會看見的景象。
身為人類的他永遠融不進狐閣住民那種相依為命的氛圍,是否曾被這些傲世自在的混血狐狸親善對待的人類賓客,都有這樣的懊悔和羨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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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14 02: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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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商品目錄‧幻化之花 (17)END

最終話 月下璃影
夢想交易所店長與青丘帝狐交易店員七日工時後的當晚。
侜張來到夢想交易所,銀髮青年已經準備好在等他了,這是天狐與幻想商人之間的紳士學習課,不管阿德認不認同這種恐怖的文化交流活動,本來就很聰明的店長已經愈學愈有樣子了。
聊聊天,喝喝茶,談談股票(台股又跌了N點啦!人類的稅金要進場護盤了,阿德一定會很生氣,我們不要跟他說買哪支會賺!店長真厲害,已經在天母置產了呀?佩服佩服!)後,天狐隨口問起怎不見阿德人影,是否早早就在睡覺?
為了儘快成為完全的紳士,店長很難得地縮短營業時間,就是準備專心跟著天狐學習,因此現在是休息時段,只是燈先生仍保持店內照明。
「我把他賣給青丘的母狐狸七天。」銀髮俊美青年不滿意地看著修長纖細的五根手指,下意識抓了抓沙發扶手。
「既然是工作,那也沒辦法。」侜張通情達理地說。
「我可不是捨不得那個臭小子,只是雇這個人類店員有跟沒有一樣,還要害我浪費七天頂他的位置,真不曉得那頭叫薄姬的母狐狸為何指名要毛毛蟲臭阿德!」
並不是只有店員會給老闆取綽號。
幻想商人在侜張面前才較為多話,或許這是店長第一次交到在工作時間以外能夠放鬆心情分享營業感想的朋友。
「哦?薄姬來店長的地方交易呀?」侜張饒有興致地問。
「本來是不想讓她進來我的店,但我剛好看上她想換的東西,只好開了高價給她。」並非阿德身價突飛猛長,然而第一次把阿德丟出去交易後,本來以為區區人類店員時薪新臺幣一萬元的工時隨便花沒差的店長忽然發現,成本不能這樣算。
雇阿德是要他來看店,阿德不在,充滿超高榮譽感與責任心的店長就只好親力親為,這中間流失的機會成本和對所有夢想交易所整體收入造成的影響,無形中變成巨大的損失,因為店長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從此以後店長就不是很喜歡買賣店員的工時,否則不是還在試賣籌備中的地球分店要歇業就是得自己看店。
夢想交易所衡量價值的系統跟欲求程度有關,一方不是很想賣,一方非常想要時,為了達到交易成立的平衡就必須付出更多代價,也為了店長正直到龜毛的公平個性,幻想商人還是紆尊降貴留在這間冷清分店補足被交易出去的時間。
店長伸手舉到侜張面前,掌心躺著被折成兩截的白玉簪,天狐露出驚訝的表情。
「店長用阿德換了這個嗎?」侜張的聲音聽起來像平滑如鏡的水面。
「目前為止還沒有地球生物膽敢訛詐我,這次說不定會有例外,想到心情就不好。」店長說。
「那樣一來,要取消交易嗎?」
「哼,那我豈不是損失更多?這本來就屬於店員的業務範圍,叫他自己看著辦算了。」店長瞄了瞄不知何時出現在桌面上自動摺疊好的店員制服。
「給你。」幻想商人將斷簪遞給侜張。
侜張遲疑片刻,沒有立刻接過。
「亡者已矣,用阿德來換斷掉的簪子,店長,正如你所言,是划不來的交易呢!」
「誰管臭阿德怎樣?反正我就是看中這樣商品了,侜張,這可不是區區紀念品而已。」店長皺著銀色眉毛說。「既然你免費幫我上課,作為禮尚往來的朋友,我要送你這項禮物,還有你說過的,紳士應該主動幫朋友解決困難,我做到了。」
「這是……」侜張凝神望著曾經被他作為信物送給夜明的白玉簪,在她死後跟著夜明其他遺物留在青丘,今天又被薄姬廢物利用似的裝箱運來跟幻想商人交易。
「所以我不會取消交易,這有損我的商譽,七天過後我跟母狐狸就沒有交易關係了,如果她違反誠信造成夢想交易所額外損失,我自然會去求償,這是我的東西,我要送誰就送誰!」店長馬上展現在交易發生異常現象後繼續堅持本色的魄力。
「店長,我可以確定一下發生什麼事了嗎?」侜張指向阿德的制服道。
「可以。」
獲得店長的同意後,侜張伸手碰觸制服,歎了口氣。
「阿德這次運氣不太好呢!」
「要真死了我還是有辦法。」店長表示他會負責處理。
「所以是取消任務也無法反悔的交易了?」天狐再度確認。
「沒錯!而且我不想讓不守規矩的客人覺得可以占我更多便宜。這種情況有一就有二,半次也不能放過。」銀髮青年蹺著二郎腿冷笑道。
要幻想商人沒有理由就把代價還回去,額外付賠償還要低頭道歉,而且是跟他一向看不起的地球生物,想都別想!再說如果這場交易的潛在價值被薄姬發現,她把賠償訂成延長阿德的工時N年又扣著侜張的信物不放,他們這邊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因此,老謀深算的店長決定犧牲阿德扳回一城,不但合理而且方便!
「店長已經算好要向薄姬求償的內容了?」侜張問。換句話說,連夢想交易所的店長都覺得薄姬會違約,阿德死路難逃,準備幫他多要點賠償也算告慰店員將來在天之靈。
「嗯,就要那塊地吧!」店長說的是整座青丘之國,他似乎想擴大客戶招待的設施,在那邊建個主題遊樂園之類。
幻想商人和天狐默默對看了一陣子後,店長忽然靠上椅背續道:「不過!既然交易還沒正式結束,交易所外面,地球客人之間的權益轉讓我也管不著,反正不要增加我的麻煩就好!」
「原來如此。」侜張露出微笑。「那麼在下就卻之不恭了。」他朝店長伸出手掌。
幻想商人恢復真實的外表,用三根爪子將斷簪交給天狐,侜張指尖觸及的瞬間,斷面忽然生出嫩綠細莖將斷簪接續起來,開出了兩朵白花,嫩枝繼續纏繞結苞,轉眼侜張手裡拿著的已是以玉簪為基材的半開櫻枝。
「如何?」店長相當有把握地反問。
「謝謝你,店長,有一點我錯了,你已經是位相當了不起的紳士。」一滴淚水隨著侜張的話尾落下。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看見翏山夜明的心花……」天狐沒繼續說下去。
店長張著血紅的大眼,帶著些許陌生注視著天狐染淚的臉龐。
只是覺得某樣商品美麗就想得到手的幻想商人,不了解為何人類及妖怪們為何總是因得到或失去而哭泣。
「她總是懶洋洋的,直到滿開不知道還得等多久?」最後,天狐吻了吻櫻枝上的虛幻花蕾滿足地笑道。
※※※
侜張的住處在狐閣結界外側,距離聚落有段距離,觸目所見都是荒瘠的細小苔蘚,並無樹木草花點綴,那兒原本只是一大片光禿岩地,蓋了間簡樸的樓房,日積月累後地面包括梁柱臺階才覆蓋蒼翠綠意,時時被迷霧環繞,和鬱鬱青青的狐閣大異其趣。
侜張自個兒也很少住在這裡,天狐在地盤上無拘無束,較常以狐身活動,區區閣子可塞不下另一種面貌的侜張,因此天狐倒是更常臥在樓房前的空地上,將房子當成擺設欣賞。
狐閣為了歡迎客人正開著熱鬧的夜宴,白衣男子獨自離開狐閣,回到他的住處,並不如青都和阿德料想中留在屋頂上賞月。
比翼鳥的歌聲穿過黑夜,朦朦朧朧地飄了過來。
侜張拿出開著櫻花的玉簪,若有所思緩緩地舞了起來。
風在流動,太古之月照拂著有情眾生的徬徨與寂寞,而有隻大白蝶被天狐手上的櫻花吸引,從迷霧中飛出來接近侜張,逐花蹁躚。
狐閣裡處處可見不凋的桃林,以及其他豔麗殊美的花草,獨不見一株櫻樹。
侜張尋不到香齡的屍身,甚至,無法為她立衣冠塚,從那時起,天狐就建立了狐閣,並設置「芳香永齡」的結界,只要狐閣的桃花盛開,這裡的結界就永遠為了抵禦外侮而存在。
還有一隻未遭火噬的紙蝴蝶,始終未能完成它的使命,因此也跟著留在狐閣,倘若有人能抓住紙蝶,侜張就許給對方一個願望,那是天狐唯一能為妹妹所做的事了。
在那之後,還有一頭傻狐狸跟他締結約定,天狐邊舞邊想,大白蝶追逐著幻化之花,始終無法碰觸。
「上一次你被抓到,是因為有個傻子為了實現願望不惜粉身碎骨,你才來不及跑掉是不?」侜張對紙蝶說。
為了不讓仙神道流干涉,狐閣建在魔界邊緣的幽暗大海上空,一旦離開結界被妖風捲下嗜血的魔海中,哪怕是將滿千歲的妖狐也很難生還,但是,妖狐還是踏出無立足地的一步,成功抓住最後的希望。
驚險地叼起那頭不知死活妖狐的侜張,想起那時情景仍然莞爾。
不知何時會和某人糾葛牽掛,不知何時又僅剩回憶空纏繞,緣與孽,根本同源。
他驟然停止,紙蝶繞身飛舞了一陣,覺得無趣又離開了。
侜張隨手將玉簪投在屋前的空地上,玉簪插入地中,立刻抽芽生葉,數刻之後竟成為一株滿樹白花的老雪櫻,在閃亮的月光白霧中輕顫著,宛若重生。
「幻色原非色,心花即是花,繽紛入吾座,浪漫麗仙家。」侜張輕聲吟道,走近櫻樹站在絢爛光影下,負手望著枝枒後的月色,直至夜明。
再後來,日子還是和從前一樣,除了夢想交易所店員在交易完成後受到處罰,原因是無法守護夢想交易所的象徵,亦即是制服,並且獨力排解業務糾紛,竟然還被剝光光!
這次阿德的笨拙表現嚴重傷害夢想交易所的店員形象,還是客人幫忙善後,導致店長臉上無光,擔心不熟幻想商人的客戶都把他這裡的實力看扁了。
扣錢扣錢扣錢扣錢扣錢扣錢!
綠色小矮人一邊跳躍一邊大吼,阿德從一開始的生氣抗議,反索員工精神賠償不成,乾脆擺爛和店長對罵!
「給你扣啊!哼!反正慣老闆都喜歡剝削員工!你只是找藉口不想付錢而已!說得那麼好聽啥地球的錢沒有用?每次我快死掉的時候你有做什麼嗎?道義值多少啊?我看店裡沒這項商品吧?」
阿德心底那根相當敏感但為了生活不得不裝死的自尊神經終於被店長戳痛了,他正要說老子不幹了!燈先生和小藍龍好心把他拉到角落,暫時分開店長與員工的大戰。
「我要回總店去跟真正有格調的店員相處了!臭阿德!呸!妹妹頭!」
店長說走就走,消失前還不忘挑店員的痛腳用力踩。
「死哥布林,你才禿頭──」阿德震怒回嘴,可惜來不及了。
他是自願剪這個髮型的嗎?都要怪那個善變無常的刀靈理髮師!想到就幹!
阿德本來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仙童就仙童,被剃頭他可以包頭巾,就當改變形象走嬉皮風格,但沒想到那陣子看了不少宮崎駿動畫電影的暗雪忽然改變心意,覺得齊髮就是美!
通常妹妹頭在ACG中代表著特殊帥哥才能留的特權,並且有各種變體,但擁有這種髮型的不是漂亮天才就是變態!或是像D伯爵(註一)那種漂亮的變態!但刀靈考慮到阿德是第一次,於是給了他最傳統的樣式,就是瀏海平,髮尾齊肩。
理論上是很簡單清爽的髮型,對左手殘廢的人整理上比以前方便多了,但店員不知為何感到異常羞恥,他還寧願要仙童頭,這樣以後被笑還能辯說玩大冒險輸了有Guts去剪的,但現在就算被當成Cosplay白龍(註二)的宅男也不意外!叫阿德怎有臉出門?
阿德終於覺悟了!原來問題不在暗雪的審美品味,而是他有突破別人忍耐底限的天賦啊!
「阿德……那樣和店長說話不好。」燈先生摸了摸小店員的頭。
「我不管啦!你看那頭死哥布林!他根本是故意找碴!」阿德再笨也知道店長這次的處罰是借題發揮,雖然他哪次處罰不是借題發揮!但這次近乎辱罵,更加刺激店員的自尊。
「每次阿德出外勤的時候,店長一定在這裡看店。」難得表示意見的燈先生溫和地說。
「那就怎樣?那本來就是他的店啊!」阿德氣呼呼地說。
「但店長從來沒為其他店員這麼做,通常是──派遣其他分店或總店有空的店員來支援。」燈先生繼續文雅地說出驚人的事實。
「為什麼?」阿德被燈先生這麼一提這段日子以來,他見過的哥布林手下還真的只有燈先生和無先生而已。
阿德也知道哥布林生意做很大,總店分店有N家,地球這間還是籌備中的小店,嚴格說來是店長守護(追蹤)太陰女王的煙幕彈兼戰略基地,至於哥布林平常怎麼兼顧本業,阿德總是以為他會分身。
後來知道,分身是不可能的,因為哥布林自戀得要命,只許有一個本尊存在,所以店長常常趕場,平常店員還是有很多時間可以放空,沒生意上門時只要打掃衛生就能爽爽賺薪水。
──雖然你喵的被虐得死去活來時薪也還是一萬,仔細想想根本就不划算!辦好交易是有獎金,但搞砸了也要扣錢,還是幾十萬在扣!一天才幾個小時啊!
燈先生這麼一說,阿德猛然回神,為何店長不派他的得意店員過來替班,他留在總店就機率上可以賺更大啊?
「我也不明白,才問阿德呀!」
面對一盞會說話的琉璃花燈,你永遠搞不清楚燈先生的表情,因為他沒有表情。
不過阿德總覺得前輩瞞了什麼沒說。
阿德撓頭苦思一陣子,恍然大悟,還不是哥布林平常囉嗦的那些老話!
「他只是怕我沒把事情辦好,害他的商譽受損,親自衝業績比較好看,還有妄想女王陛下會來店裡消費而已啦!」
「原來如此。」燈先生自言自語。
「我們沒有過人類的店員,或許是我想錯了。」
「燈先生你想到什麼?」阿德根本不覺得他跟哥布林有「什麼」可以放在一起想,抓了抓手上的雞皮疙瘩問。
燈先生的回答是走回角落,盡責地成為一盞古董家具。
難道……前輩覺得他太不知好歹?因為是人類就要求東要求西的,還有休息時間,只是燈先生的性格太儒雅不好意思當面訴說以前怎麼熬過來的可怕磨練?
阿德覺得有些惴惴不安。
對了,除了自己是拿錢工作,也不知道燈先生和無先生為何跟隨哥布林,又哥布林付給他們何種酬勞?阿德現在還是很氣哥布林的態度,但他也心虛起來,說到底在怪物面前抱怨他們的主子實在太輕率!
但是,除了外表不是人,至少燈先生比阿德遇過的長輩都還要照顧他,阿德根本無法把燈先生當成怪物看待,每天溫柔地幫他綁頭髮還有拿掉線頭,聽他吐苦水的前輩,跟制服一樣是阿德在夢想交易所打工的少數安慰了。
「你生氣了嗎?我是討厭老闆啦!可是燈先生真的很好!我辭職以後,一定會永遠記得你的。」阿德覺得男子漢不能再軟下去了!他這段時間來的賣命錢,起碼能讓他再生活幾年沒問題吧?
「阿德,請不用擔心,我沒有人類的感情,所以不懂生氣是什麼感覺,我也覺得店長有時候很難懂,不過規矩是他訂的,我也不能多說。」燈先生謙然回答。
「沒錯!燈先生!你不用勉強自己!我知道你有苦衷必須幫哥布林工作!」店員一接收到少許鼓勵,膽氣又壯了起來,決定辭職拿錢走人!
「既然店長委託我管理這間店的營業狀況跟店員薪水,我剛剛就是在計算變更,阿德要辭職的話,也得付薪水給你。」
真是優秀又溫柔的前輩啊!平常很台的阿德不知為何跟燈先生談到錢時意外地閉俗,對方能主動提起更是貼心。
「根據最新結算,也恭喜你以前積欠夢想交易所的債務都還清了,這是你的打工薪水,阿德。」燈先生將鈔票遞給他。
阿德愣住了,這樣驚人的價格……
「呃啊!」一條繩子忽然勒過來,阿德死命地用右手想把小藍龍拉開,但牠死纏不放,大有絕不放阿德走人的氣勢!
阿德倒在地毯上,繼續跟脖子上的小藍龍抵抗,好不容易才在窒息而死前呼吸到新鮮空氣,他指著小藍龍破口大罵:「下次纏大腿啦!你想謀殺我是不是!」
第二個問題更嚴重,阿德趕緊撿起「那張鈔票」衝向燈先生!
「為什麼只剩五百元?」剛看燈先生掏出一張紙阿德還爽了下以為是張大支票哩!
「因為阿德答應了。」燈先生語氣聽起來有些同情他。
「我答應啥?」店員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新交易。」
「沒印象。」
「本來店長說扣錢也只是扣你十萬元,阿德的餘額還有新幣兩百萬四千零九十元。」
「喔。」沒他想像的多,這段日子看多了各式各樣的代價,阿德對金錢數字也麻痺了,但長年忍受生活壓力,毫無保障的未來,苦於現金不足和通貨膨脹的阿德還是很快拾回金錢觀念,兩百萬對他來說已經是筆大錢了!
「那剩下五百元是怎麼回事?」阿德看到不是支票都傻眼了!
「因為阿德說『給你扣』,店長就扣了,所以剩下這些。」燈先生看著店員,好心地解釋更清楚。
「阿德在那個瞬間真心地想要證明自己對薪水的不在乎,而對店長發出攸關尊嚴的請求,這在夢想交易所裡是有效的要求,店長回應了這個請求,因此交易成立。」
這樣也行?
此刻的店員的感覺除了囧還有囧爆了!
成為店員的第一天,陷害阿德來夢想交易所應徵的夢之國特使惡夢曾經意味深長地給出忠告,本來已經忘得差不多,那個勸告阿德現在完全想起來了!
──不要隨便把自己的東西給出去,如果非要發表意見不可,一定要用反問的方式說出口。
原本阿德聽不懂惡夢這句話的意思,現在他完全懂了啊啊啊!
所以正確的說話方式,應該是質問店長「你這樣扣錢合理嗎?」
哥布林就是那種聽見「打我呀!笨蛋!」真的會打下去還會多踩兩腳再跟你收服務費的小氣冷血哥布林!阿德捶心肝地想,竟然忘了他第一天就用一千萬買到的血淋淋教訓,別說亂講話了,亂想都不可以!他怎麼就疏忽了!
五百塊……五百塊……誰來告訴他一切只是幻覺?
「我的私人意見是建議阿德存夠本錢再辭職,這樣比較好。」燈先生說。
「我一開始就是這麼想的啊!」阿德欲哭無淚。
「剛剛說的話可不可以不算?」
「嗯,阿德還要繼續留下來工作真是太好了。」燈先生風平浪靜地表示歡迎。
燈先生沒說出口的想法是,地球上的存在想要主動聯絡幻想商人,只有寄望幻想商人本身留在夢想交易所的時間而已,即使如此,仍要看店長是否願意現身,哪怕是天狐侜張也無法在走出店門以外的世界找到幻想商人。
關於店員的事情只有店長能決定,但夢想交易所卻隨時對客戶開放。
相遇這件事,把不可能變成偶然,把偶然變成常態的究竟是什麼魔法呢?
店員坐在燈罩下,絕望地靠著燈先生的骨架,在燈光下儼然化身悲劇男主角。
「燈先生,妹妹頭有沒有救回來的方法?」店員帶著死亡般的眼神問。
「把馬尾綁高一點如何?」前輩提議。
後來,天狐與幻想商人之間的紳士模仿課仍然持續進行,根據侜張的說法,店長只是從「經典款」中畢業而已,還有「PLUS版」和「尊爵版」,但那是要收費的,店長也爽快付了訂金,畢竟幻想商人追求完美。
「有沒有搞錯!我不跟你們玩了!你們老是欺負人類要不要臉啊!」
店員發現他根本就是血本無歸!自己在旁邊擦地板,店長跟天狐玩牌喝咖啡抽雪茄。
「喔呀!阿德又怎麼了?」侜張一連吐出三個菸圈,同時散發慵懶帥氣的男人味,很難得看他穿著復古風名牌時裝的雙排釦海軍藍高領絲絨上衣與高級手工義大利皮鞋來店裡玩。
「誰曉得?便祕吧?」還是覺得人形很討厭的店長悶悶地說。
「臭阿德,不要抓地板,那是原木的!扣錢!」
──完
註一:日本漫畫《恐怖寵物店》男主角,經營不可思議寵物店的神祕中國人,漫畫家為秋乃茉莉。
註二:宮崎駿動畫電影《神隱少女》男主角,外表是白衣美少年,真面目為追求魔法卻迷失自己受到控制的白龍。
附註:本篇部分梁祝對白引用越劇《梁山伯與祝英台》劇本並稍微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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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17 16:4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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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心肝寶貝 (1)

第一話 虎落笛
時序邁入冷冷的冬天。
穿過熱鬧的商店街,沐浴著廣告看板灑落的七彩光芒,直到飲食攤販賣的叫賣聲漸漸微弱,進入商圈旁某條僻靜巷弄,經過的人們鮮少抬頭仰望,一棟外觀接近商業大樓的神祕建築聳立。
這就是今夜任務的目標地點。
夢想交易所店員看著整面牆壁唯一的入口,一扇霧面玻璃門,旁邊有塊小小的金屬招牌鐫刻著「虎落笛」三個字,過分簡單又神祕。
「還不快給我開門。」留著妹妹頭的嬌小青年身後響起一道醇厚如卡布奇諾的男聲。
「是的,店長。」店員誠惶誠恐的推門,意外地玻璃門就這樣打開了,這麼高級的消費場所竟然沒有保鑣,一進門就是滿眼綠意,從都會區踏入清幽竹林。
穿著風衣作賭神打扮,掛著一條白色長圍巾的墨鏡銀髮男子昂首闊步而入,他旁邊的制服隨從則苦著臉跟上。
「店長,至少把墨鏡拿下來好不好,你這樣我好丟臉,現在沒人模仿賭神了啦!而且現在是晚上又在室內,那個圍巾……」走在充滿超現實感的竹林小徑中,阿德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
「閉嘴!你這個笨蛋!我的人類模樣哪裡不好?你丟臉關我什麼事!」夢想交易所店長猛然轉頭,即便戴著墨鏡,仍掩飾不住銀髮男子貴氣逼人的俊美輪廓,以及那精靈般白皙秀氣的肌膚與紅唇,閃閃發光的柔順銀色長髮披在肩膀上,隨著他標準如模特兒的步伐微微飄揚。
簡直就是國際巨星降臨,誰曉得這個超級帥哥的真面目是綠皮矮子利齒哥布林啊啊啊!
妹妹頭跟班在心中流淚吶喊。
「虎落笛」是天狐侜張的老朋友在臺中開的綜合型酒店,據說是為了跟人類酒店餐飲集團的金●豹一較高下,第一間臺灣分店就大手筆的使用整棟新建大樓,種出一片竹林當玄關大廳。
此外還有一條水晶階梯通向二樓的表演廳兼巨型舞池,往上則是下午茶餐廳、宴會廳、國際會議中心、私人包廂、旅館、茶屋、健身房、美容中心和頂樓露天游泳池的超豪華私人俱樂部。
看到這裡客官您應該已經知道了,「虎落笛」的主人當然就是妖怪啦!
換言之,阿德和店長今晚即將進入亞洲頂級菁英妖怪的交際圈中執行任務。
等他們走出竹林,預備踏上水晶階梯時,樓梯兩側已經分別站著一排中國風打扮的俊男美女侍者,應該都是人類吧?阿德猜測,但店長目不斜視通過。
為了給心上人增添光彩,幻想商人決定化身人類中的美男子紳士,但是,就算店長智商是店員的三百倍,談起交易來聰明又強勢,對人類有著刻骨厭惡偏見的幻想商人,想成為貨真價實人人景仰的紳士可沒那麼容易,簡單地說,光是為了保持人類形態店長就快崩潰了。
「店長,你真的有把握用人形撐完今天晚上嗎?來這裡要辦的不是只有你的紳士畢業考,還有客人委託的商品,事關人命耶!」阿德惴惴不安的問。
「當然,時間上我已經計算好了,你再廢話我就……」銀髮男子習慣性舉手要掐阿德脖子,被店員機靈地閃開,還好店長變成人類時動作相對遲緩許多。
「形象!形象啦!有人在看!」
「哼!」
表演廳大門敞開,旋律與笑聲沸騰湧出,舞臺上樂隊正賣力表演,顯露妖怪特徵的男女雙雙於舞池中勁歌熱舞,店長立刻皺眉,阿德知道幻想商人對低俗的品味最為感冒。
「啊!侜張好像在那邊!我們快過去!」阿德指著舞臺旁邊的VIP休息區,天狐侜張不管走到哪裡都是眾星拱月的態勢,店員輕易就發現侜張今晚打扮輕鬆疊腿坐在一群帥老爺、貴婦人聚集起的名流中談笑風生。
侜張也在同時留意到店長和阿德來了,起身走到護欄邊對他們招手,阿德趕緊沿著舞池邊緣把店長帶去和熟人會合。
才短短兩個月店長居然又要從「紳士學習課・PLUS版」中畢業了,這次再不實戰可說不過去,為了鑑定店長的紳士能力,天狐於是為店長安排了一場在「虎落笛」中以人類之姿現身並參加一場豪賭的畢業考試,如果能在冠蓋雲集的社交場合表現出色,引人注目,那麼誰還能說店長不是出色的紳士呢?
「店長,真高興看到你來!阿德,難得到這裡玩要吃飽哦!」侜張主動迎上招呼,好像他就是夜總會主人似。
店員將堵住喉嚨的一聲咕噥用力嚥下去。
「我們說好了,紳士一定不會逃避挑戰。」店長嚴肅的回應。
「很好,但是這副墨鏡不適合你,店長的眼睛很漂亮呢,遮著多可惜!」侜張說完順手就把墨鏡從店長臉上摘下來。
阿德忍住驚叫的衝動,店長居然沒有反抗。
銀髮男子露出一雙血紅色的深邃眼眸,閃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光芒。阿德收回前言,墨鏡還是不要摘下比較好,店員更肯定侜張故意要開始搗亂了。
當你親眼見證天狐與幻想商人的紳士學習課,無所不知但不負責任的侜張老師經常上些不三不四的內容,而店長都像小學生一樣乖乖筆記的恐怖畫面,只會想要立刻分開這對高危險群的浩劫組合。
「阿德,幫我收好。」店長將天狐遞回來的墨鏡丟給跟班,正眼看向他今夜的地球文化考官。
侜張今天穿著打扮與過去不同,儘管也是白衣,卻是大袖寬衫薄薄一件,胸口敞開,不見他戴著骨珠,長髮鬆鬆綁在背後,左耳上簪著一枝初綻梨花,腳踩高齒木屐,右手拿著黑玉長菸桿,正慵懶的吞雲吐霧,一整個煙花浪子的頹廢模樣。
「哈哈哈哈……」狐狸在這時剛好旁聽了個笑話,立刻暢快大笑起來,平常阿德總不覺得他有這麼容易被逗樂。
「侜張,你推薦來參加比賽的朋友便是這位嗎?」如風嘯的嗓音在阿德頭頂響起,店員瞬間冷了起來。
轉身,阿德看見一個身高起碼超過一九○的巨人,短髮刻意染成黑白相間,穿著緊身無袖背心,名牌水洗牛仔褲加上駱駝色軍靴,完全是為了炫耀那精壯完美的體格,五官深刻,鼻子寬而挺直,薄唇微抿,十足侵略感的長相。
對方眼緣旁邊有道白痕,阿德不確定是不是故意畫上去的,讓漆黑有神的眸珠更加懾人,猛獸的眼睛。
總之,背心型男非常狂野,他一定有在混黑道,搞不好還是頭頭。
阿德緊張地觀察並猜測。
「來,我為各位介紹,這是之前跟你提過的幻想商人,還有他的店員阿德;這位是酋耳,『虎落笛』的老闆,他家總店在上海,真的好豪華。」侜張立刻幫忙搭起友誼的橋梁。
狐閣,夢想交易所,虎落笛,三個各有擅場的美男子,媽的,這些妖怪資產家!
阿德立刻燃起受薪階級的猛烈怒火!
「幸會。」店長按照事先訓練好的口令動作伸出右手。
「久仰。」酋耳也友善的回應,兩人正常的握完手後又各自收回。
阿德在旁邊捏了把冷汗,還好店長順利過關了。
聽著他們言不及義的客套話,視線不知該往哪擺的阿德,一個回神卻發現他們都在看自己。
「唔,這個就是青都喜歡的男人呀!真是個小不點。」酋耳還得低頭湊近店員打量。
「咦?」阿德倒抽一口冷氣。
「你太直接啦!阿德會不好意思。」侜張吐了口白煙。
「嗯……」酋耳繼續盯著店員,彷彿連阿德有幾根頭髮都想數清楚。
「等等!這是誤會!還有你到底知道多少?侜張!你怎麼能夠亂透露青都的隱私!」阿德顧不得店長還在旁邊虎視眈眈,氣急敗壞質問天狐。
「我什麼都沒說呀!」侜張無辜的回答。
「那倒是真的,青都在我們這圈子挺有名的,卻很少下凡活動,最近聽說他為了個人類想變成女人,我們假設那個人類是男的,然後人間曾經和青都有關係的小妖怪都在關注你,我相信沒有別人了。」酋耳道。
妖怪的同志圈嗎?阿德愣了一秒。
等等,青都應該不是Gay呀?而且阿德以為他一直都住在狐閣不食人間煙火居多,怎會很有名呢?店員更疑惑了。
「我和青都是朋友。」這是阿德十分確定的事,其餘的他也不想多生煩惱了。「你為什麼注意青都?」
「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青都變成女人,你會娶她嗎?」這是阿德最敏感的話題,侜張也知趣不會問,沒想到這個虎落笛的主人第一次見面就乾脆地戳爆氣球了。
「那、那怎麼,我……我們是朋友,而且,我從沒想過這種事,你、你你問這個是想對青都怎樣?我不許你對他不利。」阿德鼓起勇氣把最後那句話大聲說出來。
好在侜張已經隨手設下無形結界,附近賓客全以為他們還在寒暄。
「如果你不要的話,我只是先跟你打聲招呼,等青都修成真正的女人,我就沒問題了,他一定會是個好女人吧!這年頭要找個好女人簡直比鳳毛麟角還困難。」酋耳搓著下巴,感慨萬千的說。
「你說什麼──」
「我這人做事不喜歡躲躲藏藏,想要什麼,我一定明白先說在前頭,成不成,看機緣,既然青都喜歡你,你這傢伙大概有點過人之處!我對人類沒有偏見,談得來就可當朋友,何況,我不認識青都,有個熟人幫我美言幾句可就更方便了。」
搞了半天你跟人家根本不熟嗎?阿德無言了。
「現在到底怎麼回事?」阿德被酋耳哥倆好地攬著肩膀,陷入一團混亂。
「我也不會勉強你,況且,這事也要確定了,我才有興趣,所以青都現在還是男人嗎?」酋耳興致勃勃問。
「這是他的個人隱私!」阿德很有骨氣的拒答。
「哈哈!我懂了,你小子真不怕死!我喜歡!我也要和你當朋友,先攢點關係,日後也好辦事。」酋耳自顧自地抱胸點頭道。
「我不會幫你追青都的!」阿德看見這隻公妖怪把青都當成預定目標,不知為何一股火氣就冒上來。
滿嘴女人女人的,他又知道青都哪裡了?他明白青都掙扎多深,努力多久?默默吞下多少痛苦?阿德光想就不忍心了,根本不覺得整件事好玩或青都變成女人就可以解決。
所以阿德的決定就是支持青都做他喜歡做的事,因為青都從來沒勉強阿德,阿德也從沒想過逼青都放棄或改變想法,至少,他們這輩子約好要當朋友,大家都不要委屈,這點義氣不是基本嗎?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啦!
阿德超怕死的,但要出賣朋友他寧願去死!
雖然阿德沒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但大概也有不少OS寫在臉上,酋耳看過來的眼神變了,直視猛獸的眼睛,等同於是挑釁對方。
但酋耳卻揉了揉阿德的頭髮,感到有趣地笑起來。
「咱可不是要靠你,小不點,這種事不自己來怎可說是男子漢?但我先認識認識有關係的存在也可當作品性參考,青都到底還認識誰,喜歡討厭什麼?侜張這做主子的,竟然從來沒提過『青都』就住在他的狐閣裡,我查了兩百年,他都睜眼說瞎話,防我跟防賊似。」酋耳看著笑嘻嘻的天狐,雲淡風清的小小抱怨。
「店長,你們不是還有事?」阿德求救地看著幻想商人,快把話題接回去啊!混蛋!
奈何店長一變成人類,行為除了教訓店員以外都非常被動,現在也老僧入定般旁觀事態發展,從微微抽動的眉毛和不斷放大縮小的血紅瞳孔,都可以發現幻想商人正在跟脫下人皮回店洗澡的強烈欲望鬥爭,根本懶得管阿德被拖入奇怪的新關係裡。
正當阿德也跟著石化之際,舞池中傳來吵鬧聲,侜張適時解開結界,有頭橘斑大虎忽然現出原形,用腳掌踏壓著一個美女不放,旁人紛紛走避,但還是在舞池旁邊圍觀,沒有歇斯底里逃跑。
「真是,想好好說幾句話都不成。」見有人來砸場,酋耳只好放開阿德,走到欄杆邊,侜張已經側坐在欄杆上看戲了。
「什麼『虎落笛』,老闆是誰?也不來跟本大爺打聲招乎,老子就是虎!誰敢在臺中搶俺真虎的地盤!」老虎發出大吼,用人話嗆聲。
「本大爺看上妳是妳的福氣,竟敢推三阻四的,這不就要帶妳去過好日子,然後,好好享用妳……」老虎不懷好意的話讓那個美女嚇得流出眼淚。
「老闆……」她看著酋耳的方向哀哀求救。
「放開她。」酋耳趴著欄杆垂下雙臂懶散的說。
「我的員工只是人類而已,挺脆弱的,不小心就會碰壞哩!來者是客,本店還有更適合閣下的伴遊對象,待會給你介紹介紹。」
虎掌踏壓在女人胸口上,看似色情的蹂躪輕薄,壓力已經大到讓那名麗人無法呼吸。
「老子就要她,你們連調教幾個懂事的女人都辦不到嗎?怎麼賠償老子今天掃興的損失?」
可惡!這種爛人!不,爛妖怪!阿德氣到咬牙。
「喀!」兩下骨碎聲,像是肋骨被踩斷了,女人痛昏了過去。
「哎唷!還的確挺不禁力的。」老虎繼續踏在軟綿綿不動的女人身上,眾目睽睽之下,享受人人敢怒不敢言的優越感。
「店長!我給你錢!你扁那頭賤老虎好不好!這個時候紳士就要動手啊!」阿德拉拉幻想商人的袖子,學起天狐的催眠語法,奈何對象換成阿德,店長就完全不吃這套。
低沉的鳴動響徹整棟大樓,不似野獸嘶吼般震耳欲聾,卻非常沉重綿長,狂風席捲般令人遍體生寒。
橘皮老虎低頭看,發現足掌下踏住的是一枝梨花,愕然抬頭,被挾持的美女不知何時轉移到侜張不久前才坐著的貴賓席上,毫髮無傷。
忽然現身的黑斑大白虎輕盈地踏在欄杆上,比三頭成年老虎加起來還龐大,足足有身體兩倍長的尾巴跟著動作優雅地擺動,這頭巨獸一出現,表演廳立刻變得狹小。
下一秒,大白虎躍入舞池,咬住橘虎頸項又跳上牆壁疾跑,然後叼著橘虎在入口上方的牆壁技巧地一撞,橘虎頭骨應聲粉碎,大白虎鬆開獵物,飄然落地,體型遠小於牠的鬧場橘虎則無力墜落,再被大白虎叼起來,直接甩到一樓竹林裡不見蹤影,整個過程毫無見血,乾淨而冷酷的處刑。
阿德呆若木雞。
「第一咬就已經把頸骨和頸動脈都切斷了,還是那麼喜歡表演呀!」侜張打著呵欠。
「那頭白色大老虎難不成是酋耳?」阿德看了看驚魂未定但是含淚感激地看著天狐和大白虎的女性員工,又看看見怪不怪的侜張,僵硬的問。
正常的老虎應該不會長那麼大,尾巴也沒有那麼長吧?
「當然啦,招牌不就寫得很清楚了嗎?」侜張怪目向著阿德。
店員雖然知道這裡的人大多不是人類,但阿德不想看到他們的真面目啊!
「抱歉,讓大夥見笑了,兩百歲的後生小輩不知禮數,還得讓只想退隱賺點小錢的老哥哥清理門戶。」大白虎在眾客退到不能再退的寬路中穿過舞池,從一旁走道的欄杆上緩步躡行回VIP區,毫無疑問的全場焦點。
「咱這處勾欄遊藝沒啥特殊,端的是互相行個方便,諸君要吃喝、找樂子、交朋友、玩或被玩毋須拘束,只是樣樣有樣樣的規矩,外邊兒來找碴的,我酋耳全包了,在這房子裡,便給主人留分薄面成不成?」大白虎無聲無息穿過燈光陰影,再出現時又是一身背心牛仔褲的黑白髮男子。
「成!怎麼不成!」
「俺家那頭母老虎倘若追來潑醋,酋耳大人一定得手下留情啊!」
「自然,自然。」酋耳笑著揮手。
場內熱烈迴響,似乎沒人因酋耳殺掉一頭好像有點強的虎妖感到不悅。
就連侜張和哥布林在這裡也沒有任何表示,深諳入境隨俗的道理。
阿德想起侜張和青都不經意提過一些關於妖怪的事情,以及他從不同客人那邊得來的既定印象,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深刻體會到,眼前真的是個黑到人類只能乖乖閉嘴的裡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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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19 10:2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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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心肝寶貝 (2)

一個星期前,憔悴的男人走進夢想交易所,店員本以為他快五十歲了,沒想到實際一問,竟然才三十六而已,男人到底中了什麼詛咒才變得這麼蒼老?阿德光看就覺得可怕。
「呃,親愛的客人,你要不要稍事休息,我們店裡有點心和飲料。」阿德擺出笑臉,通常這種狼狽無比的客人都在尋找最後一根溺水者的稻草。
「這裡是可以實現夢想的地方吧?有聲音這樣跟我說,我不確定是誰告訴我,怎麼過來的我也不清楚,我到底是不是在作夢?你說啊!你們真的有辦法替我討回公道嗎?」男人抓著阿德的袖子。
「是真的,夢想交易所是只要你付得起代價,有想要的東西,我們就幫你實現願望的地方。冷靜下來,客人,你想要什麼商品呢?」阿德這樣保證。
「我不要什麼見鬼的商品!我要救回我的女兒!她被賣給吃人的妖怪,求求你們發發善心,羊羊才兩歲啊!都是我的錯,我竟然會相信那個賤女人的話!我以為羊羊跟著母親比較不會吃苦!我錯了!我給你下跪磕頭!」男人根本不聽阿德說話,扯著他哭號。
「不管你們是神仙還是好妖怪!拜託!我這條命能抵就拿去吧!只要羊羊平安回來,我這個爸爸從來沒有為她做過什麼,但她是我的心肝寶貝!」
阿德只得先哄下激動的客人,他才哽咽地說出來龍去脈。
男人叫吳春生,總之是個很沒特色的普通人,就跟很多臺灣男人一樣,從小被要求乖乖讀書長大當完兵,經過幾年爆肝血汗的工程師生活,以及幾段不順利的戀情,拿存款貸了間公寓,覺得日子不能再這樣虛度下去,於是相親結婚。
「我哪裡做錯了?我只是想讓老婆、孩子過安穩的日子,時機這麼不好,我沒辦法換工作,加班也是不得已的,她為什麼不明白呢?」吳春生呆滯的說。
因為責任制,他常常快十二點才能回家,有時候甚至睡在公司,妻子也有工作,彼此都很忙,孩子生下來以後又要負擔保母費用,吳春生提過請老婆辭職照顧小孩子,可以省下雇保母的錢,她也可以在家休息。
豈料妻子譏笑吳春生有夠天真,一個人的薪水根本養不活全家,他還要負擔老父的照護機構開銷,她也要拿錢回娘家。
房貸都要付不出來了,孩子以後上學的花用哪裡存得起來?
當初說好各顧各的家人,吳春生覺得能娶到這麼明理的老婆很幸運,後來發現,原來還是不夠,而且她竟然還老是和朋友聚餐應酬!有時間不能多陪陪孩子嗎?
省下一餐浪費可以少點生活壓力,這麼簡單的事情怎麼不會想?
「我本來以為成家會幸福,結果整天都在吵架……我知道她很辛苦,我也很辛苦哇!孩子是無辜的,我對不起羊羊……」吳春生口齒不清的說。
「我們協議好房子還是歸我,貸款我繼續繳,女兒跟她,因為她娘家可以幫忙照顧,讓她繼續出去工作,只要我每個月匯一筆扶養費過去就好。為了羊羊,我答應了,我們繼續住在一起只會變成孩子的壞榜樣,我──不是個好爸爸,羊羊生病時我也還在加班!」說著說著,眼淚滴在吧檯上。
「發生了什麼事?」阿德繼續問下去。
「結果那女人馬上就認識新男人,還跟對方同居,姘頭嫌羊羊礙事,把羊羊給賣了!我當時根本不相信,還跑去岳父家確認,才知道他們跟我前妻斷絕往來,她騙我!」吳春生用力捶著桌面。
「她說已經報警處理,她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那個男的逃跑了,羊羊下落不明,只能靠警察,這有個屁用!那是我的女兒!她才兩歲啊!為什麼……有人可以做出這種畜生不如的事情?」男人聲嘶裂肺大吼。
「真的那麼奇怪嗎?因為不是『親生的』,嫌煩的時候拿去撈點油水或惡整出氣,這個世界上每分鐘有多少小孩被賣掉或虐待死掉?」一道清亮的聲音插入,金髮綠眼的異國少年從吧檯後冒出來插嘴。
「羅斯奇!你不是在睡覺嗎?」阿德氣急敗壞的問。
這個阿德成為夢想交易所店員後第一個交易成功的客戶,當時只是個十歲男孩,就已經是相當聰明獨立的小天才,現在剛滿十二歲的羅斯奇,比起阿德初遇他時,又更加犀利不凡了。
「那麼吵怎麼還睡得下去?」羅斯奇抓抓蓬鬆的金絲毛,沒好氣的反駁。
外國小孩就跟妖精一樣,很快就變大又成熟,居然連身高都超過二十一歲的店員,阿德悲憤。
羅斯奇時常會跑來夢想交易所提出一些古怪的要求刁難店員,比如說想趴睡在吧檯裡面休息比較舒服之類。
阿德知道羅斯奇獨自生活非常寂寞辛苦,每次都半推半就不跟他計較,但現在是交易中耶!
吳春生則因為有個外國美少年忽然亂入,一時緊張又窘促,閉著嘴巴不再多說。
還好羅斯奇剛剛那句很不禮貌的話是用德語發言,吳春生聽不懂,不然鐵定會痛毆這個臺灣人看不出實際年齡是小孩的美少年。
「你怎麼聽得懂中文!」阿德抓狂。
「葛空說想和他交朋友就要會說中文,我要他也學我的母語,他說好,我們每天視訊聊天很快就會了啊!我聽說學臺灣的繁體字比較划算,簡體自動就會看了。」
天才少年們的跨海友誼兼文化交流,對阿德來說完全是外星人等級。
「不要打擾我跟這位客人的交易,這很嚴重欸!你先回去啦!」還好店長不在,阿德才能用這種口吻跟熟客說話。
羅斯奇照舊不理會急得跳腳的阿德,帶著趴在他肩膀上的小藍龍靠近吳春生打量。
初次來到夢想交易所的吳春生,因為不知道羅斯奇是人類還是妖怪,只能縮著脖子裝做沒看見。
「有時候,因為不是親生的,別人家的小孩死不完,就隨便玩弄壓榨,有機會賣錢,誰管後果如何?有時候,正因為是親生兒女,自己的東西想怎樣都可以,這樣的父母也是有的。說到底,血緣關係根本只是迷信。」羅斯奇一手插在口袋裡說,小藍龍飛到燈先生上面。
「肯來夢想交易所,還算有心,祝你實現願望,大叔。」羅斯奇拍了拍吳春生肩膀,轉身離開前,看了店員一眼。「需要幫手的話,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平常很忙。」
羅斯奇離開後,吳春生被打斷的激昂情緒也冷卻成嚴重的不安和絕望。
「別理剛剛那個小鬼,我們繼續。你說到羊羊被賣給妖怪?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呢?」阿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泡了杯麥片塞到吳春生手裡。
「知道羊羊被賣掉以後,我一直睡不著,跟公司請假想找出那個把羊羊賣掉的王八蛋,還有聯絡那個賤女人,但她居然要告我騷擾!她難道不用負責嗎?」吳春生憤怒道。
「有天半夢半醒的時候,我忽然聽到有聲音說羊羊被賣到一處叫『虎落笛』的妖怪酒店裡,那間店專門賣人肉料理給妖怪吃,如果我想救回羊羊,找普通的道士降妖伏魔是沒用的,只有夢想交易所可以幫我。」
無論他怎麼調查,就是沒人聽過「虎落笛」或「夢想交易所」,大夥兒紛紛以為吳春生壓力太大精神失常,要他回家靜養,吳春生也以為自己瘋了,未料日思夜盼,他居然真的到了有個年輕人在看店的夢想交易所!
「你們到底能不能幫我救回我女兒!要多少錢還是我的命?」吳春生期盼地看著阿德,發現眼前的店員靜止了。
過了大概半分鐘後,店員才大夢初醒般的回神。
「可以,這場交易能夠成立,只要你能付出對等的代價。」店員說。
為何這個年輕店員忽然用驚恐的眼神看著他?吳春生疑惑地想。
「什麼代價?」
「換回你的女兒的代價是,你的心跟肝,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內臟。」阿德也沒想到交易所這次居然會開出這麼夭壽的條件。
吳春生也愣住了,但他沒有立刻破口大罵,而是蒼白著臉說不出話來。
店員只能抹著吧檯,同時默默顫抖著。
當了夢想交易所的店員,他應該早就有心理準備,迄今也看到哥布林店長換走很多客戶身上珍貴的代價,從那些客戶交易後的滿意程度看來,阿德的惋惜不平反而是偽善。
因為就算阿德阻止那些交易,客戶還是不幸福,且飽受求不得的痛苦折磨。
「哼,不是全身啊!」吳春生忽然哼笑一聲,大概是整件事太過荒謬了。
「你們的店這樣還算挺有良心了,那畜生把羊羊賣了三十萬的樣子,好笑嗎?一個名牌包包說不定更貴。」
「吳先生……」阿德只能愧疚的看著他,夢想交易所的公平標準跟道德良知還有正義邪惡完全無關,根本就是看店長高興決定的。
「好!我換!那樣一來,交易完成時,我就會立刻死掉了吧?」
阿德感受交易所的指示,點頭。人類沒了心肝怎麼活呢?顯然店長真的是要換走心臟和肝臟,也不會補魔力維持吳春生的生命,他損失什麼,就要自己負擔那些代價不見的後果。
「有件事我想拜託你,你叫……」
「我是阿德。」店員趕緊報上名字。
「如果我多付兩條腿,你能不能幫我打爛那個賣人女兒的畜生的腿?」
「店長說他會考慮,本店的原則是不進行會影響第三者的交易,以免代價和商品的所有權糾纏不清,通常是一次一件,您想換回毫髮無傷的羊羊,我也覺得這一項比較重要。」阿德從制服回傳的訊息坦白告知。
吳春生低頭慘笑。
「這個世界就是沒有報應對不對?壞蛋殺人放火強姦只要沒被抓到或夠有錢有勢就可以不用受到懲罰?」
「我們店長是從別的世界來的。」阿德尷尬的解釋,也不知道他這樣說算不算對?
「我的其他部位可以換錢嗎?」吳春生又問,他這時的口吻非常現實。
「可以。」這部分阿德也沒有遲疑,因為哥布林最不缺的就是錢,拿什麼來換錢都划算。
「我想要用一雙眼睛,換羊羊平安回來後,可以被安置在安全的環境裡,有關心她的照顧者,會一輩子愛著她,保護她。因為那時候我已經死了,她還這麼小,我不相信她媽媽做得到。」男人沙啞的說。「不可以有藉口,也不可以有意外,一次都不可以,那個照顧者一定要是最好的,沒有血緣關係也不要緊,因為,生下羊羊的我和那女人,不也沒有保護好她,讓她被賣去當妖怪的食物嗎?」
「可以成立。」店員回答。
「剩下的部分,我要全部換成錢,支付我爸爸到死為止的安養費和喪葬費,有多餘就留給羊羊。」吳春生說完沉默了幾分鐘。
阿德知道他沉默的原因,你把遺言都說完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店長只是想要你的心肝,結果你把整副身體都賣給夢想交易所。」阿德乾澀的說。
「這樣也好,人死了其他部分也沒用吧!還能換得這麼乾淨,我真是走運了!反正,以前也是賣命賺錢,沒有自己的時間,現在我有一個女兒了。」吳春生忽然抓住阿德的左手,緊得令人發痛,阿德卻不想揮開他。
「還好羊羊還小,等她長大就會忘記這些恐怖的事情了!」客人溼潤的眼睛笑出了魚尾紋。
那是一個父親用力又憤怒的手,也是阿德曾經握過,結果一度拚命想抓住還是落空的存在。
阿德把右手覆在客戶的手背上拍了拍,他也已經無話可說了。
等客人離開以後,店長才現身,阿德因為很生氣,不想和店長說話,於是自動跑去掃地。
接著侜張又來了,無巧不巧帶來紳士學習課的畢業考挑戰書,正是到「虎落笛」參加一場賭賽,接著他們聊起器官黑市的話題,阿德才知道哥布林最近開始蒐集人和非人器官就是死狐狸灌輸的不良觀念。
「妖怪啊!人類呀!常常打架受傷或生病,不得已需要更換器官,偏偏就是缺了某個零件,如何?店長說不定可以低價收購一些,非常想活下來的客人就會付出其他代價跟你買?」侜張這樣提議。
也許在幻想商人或其他商品的魔力作用下,少了某種零件也可以活下來或變形重生,但有些人會喜歡健康的活法,維持原本的樣子,有人則討厭目前夢想交易所有限的替代商品,如此一來,可以選擇的商品種類和交易方式又更多元了。
這次阿德從來沒有覺得這對自詡紳士的怪物,幻想商人和天狐這麼噁心又討厭,還好阿德是軟弱無能的人類,不會因為擁有無敵的力量,把比自己弱的生物論斤秤兩當成貿易材料。
店長轉頭看了阿德一眼,血紅瞳孔照舊是不屑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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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23 01:5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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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心肝寶貝 (3)

第二話 生沽熟食
妖怪的豪華酒店「虎落笛」裡騷動才剛結束,酋耳就以補償擾興為由,把幻想商人和侜張邀到十樓的茶屋。
以茅草為頂,木頭和草泥為基材的茶屋也直接蓋在室內,四周牆面則是透明落地窗,和沿途經過看見的豪華設備相比,茶屋區簡直是鄙陋原始,卻散發著純樸自然的輕鬆。
不消說,阿德也知道這層樓只有貴賓能來,妖怪的規矩和人類不太一樣。
阿德跟著他們,心情很沉重,就算「虎落笛」主人主動示好,但這裡就是賣人肉的店,酋耳連同類都殺得那麼乾脆,店員憤恨,一想到這棟金碧輝煌的大樓角落裡有許多關在鐵籠中待宰的無辜者,他就無法冷靜。
酋耳帶著客人們來到其中一間靠著內側的獨立茶屋,途中還有些人影直接從落地窗穿進來。
「想喝什麼?儘管點。」酋耳大方說。
「隨便。」侜張道。
「我跟他一樣。」哥布林……現在是銀髮帥哥的幻想商人說。
你們這對姦夫淫婦!店員只敢在心裡亂罵,誰叫這就是吃人頭路的悲哀。
「阿德呢?」
「我……跟他們一樣。」店員小聲回答,尊嚴在哭泣。
「那就看今日茶博士的心情了。」酋耳吩咐下去,又是一副莫測高深的表情,看看侜張,打量幻想商人,這就算了,虎目悠哉地來回巡視,就連店員阿德他也非常有興趣。
還好是當跟班,多說多錯,閉嘴最安全。阿德於是把自己當成會喝茶的風獅爺。
「賭賽什麼時候開始?」最不喜歡浪費時間的幻想商人果然忍不住開口問了。
「這個嘛!實不相瞞,咱們現在遇到了點小問題,還有一位參賽者遲遲未露面。」酋耳攤手說道。
「今天的比賽有三人,否則就會變成我跟這位來自異界的新朋友決一死戰啦!坦白說,我到現在還是沒搞懂幻想商人閣下您的名字和事業!」但酋耳表示他沒在怕的。
「我沒有名字。」店長傲然回答。
「本人經營的夢想交易所,生意內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賣我買,或你買我賣的買賣服務。只要公平等價,大家滿意就成交。」
「敝人的經營方針同閣下,或許我們也很合得來,今夜的比賽也請手下留情!」酋耳笑著客套。「說到這個,小不點,你知道咱們的賭局遊戲內容嗎?」
阿德其實超討厭酋耳取的難聽綽號,但就算不是在店長面前,他也沒膽跟隨口就把虎妖咬死的大白虎妖怪抗議,只能強作鎮定搖頭。
「遊戲規則是這樣,連比三場,每場獎賞獨立,分數最高的勝者全拿,下一場難度遞增,連續兩場墊底的人就出局。」酋耳解釋。
「是用撲克牌還是骰子?」規則鐵定難不倒幻想商人,但是店長有跟人賭博過嗎?畢竟賭博的觀念就是以小搏大,分出勝負,也可能輸得精光,一無所有,「運氣」或「勝利」這種東西已經是店裡的商品了,但店長應該不會拿來作弊。
賭博這種事情,最初就是為了在不損失成本的前提下把對手的賭注都贏過來,公平指的是雙方遵守共同的遊戲規則分勝負,不是公平分配所得。
畢竟哥布林整天掛在嘴上的就是「公平交換」、「損失收益」,阿德倒是真的沒聽他說過勝負問題,因為店長的觀念是大家都可能是上門的客戶,他當然想都沒想過跟客戶族群分輸贏。
「都不是,嗯,等等上場你就知道了,阿德,雖然說運氣也很重要,但主要比的是實力唷!這是妖怪的打賭比賽,運氣是指題目種類和對手狀態的各種可能性,勝負通常是很明顯的。」侜張插嘴說。
「我覺得直接交易比較公平,但你們堅持妖怪有妖怪的規矩,既然這樣,我只好把參加賭賽也當成代價了,我要你們店裡一個叫羊羊的人類小孩,侜張說我可以在賭賽裡贏到手。」幻想商人說。
開門見山談交易是哥布林的習慣。
「沒錯,只要你贏得了,畢竟我是經營者,也有人想要打破規矩跟我要那個人類小孩,就是那第三位參賽者。本來虎落笛規定不賣十六歲以下的人肉,但那位貴賓堅持要我破例,我也不能扭扭捏捏咬文嚼字拒絕,那樣面子都沒了。」酋耳一飲而盡,將紅釉黑底的茶杯頓在木桌上。
「所以我會親自下場保住我的財產和商譽,想要就憑本事來拿。我還不打算賣的東西不得強買,用換的照樣壞了規矩,不得已的時候就只好分勝負,但咱可不能隨便對客戶動粗,所以才改成賭賽。」
「原來如此。」講到商譽,哥布林就跟打了雞血一樣亢奮,流露出贊同的眼神。
「羊羊是我在第三場的賭注,先說也無妨,反正這就是閣下今晚的目的,前兩場可要請您好好表現。」酋耳不知他正在跟超時空宇宙的怪物說話,自信滿滿。
「倘若你在前兩場就連續墊底怎麼辦?這表示第三場的賭注內容沒有那個人類小孩。」
哥布林果然不放過所有對他不利的規定漏洞。阿德暗暗握拳叫好。
「哈哈,有自信是件好事,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如果我連續墊底,那樣最後勝出的贏家,可以擁有我的全部賭注,包括我在前兩場贏來的部分,這樣你還有意見嗎?幻想商人。」酋耳雙手抱胸靠在椅背上道。
就算阿德討厭酋耳,也不得不說這頭大白虎實在豪氣無比,難怪如此吃得開。
如此一來,哥布林的目標就非常明確了,他只要前兩場表現不要太差,第三場獲勝,就能一石二鳥,不但通過紳士學習課的考核測驗,還有得到這次交易的商品,也就是吳春生的兩歲女兒羊羊。
店長親自出手,應該隨便都能贏吧!這點阿德是支持哥布林靠BOSS威能教訓這個在他的寶島故鄉開這種鬼店的臭老虎妖!大隻點尾巴長一點又怎樣?
但阿德又有點懷疑,侜張應該很清楚店長光是已知實力就夠誇張了,換句話說,輸贏的判斷方法才是關鍵,所以幻想商人不見得有壓倒性的優勢。
凡事總是說不準,假使是比把妹技術,店長會立刻慘敗!
想到這裡,阿德流滿冷汗。但哥布林那款奸商應該會事先探聽好細節才下去比,店長完全不覺得自己會輸的樣子。
「好,我知道了。」幻想商人勢在必得。
酋耳掏出懷錶一看,不太滿意地皺眉。
「已經超過約定時刻了,一開始就是那位客人糾纏不休非要從我這裡討走人類小鬼,我才破例跟他打賭,怎麼還沒到?」
「請問,除了我們老闆,到底是誰特別指定羊羊?對方要羊羊做什麼?」阿德問。
「客人的名字容我暫時保密,對方身分敏感,所以等等那場賭賽中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能對外公開,這也是虎落笛保護客人的規矩,先說清楚也好。」酋耳勾起一絲令人發毛的淺笑。「至於帶走當然是吃掉囉!」
阿德胃部糾結起來,再香甜的茶水也瞬間失去味道。
「阿德,反正枯等也挺無聊的,咱們可藉機會多認識認識,你想問什麼不必客氣。」
一時桌上氣氛十分詭異,天狐一身準備看好戲的閒適,店長則因人形加上不習慣在地球應酬,別說搶風頭,表現還有夠僵硬,結果剩下對青都有企圖的白虎妖怪和阿德在對話。
但阿德的確有滿腹疑問不平,像是酋耳他因為有隻橘皮虎妖對他的人類女員工不禮貌就咬死對方,所以他並沒有把人類當成免洗垃圾,但他也擺明了賣人肉料理,到底人或妖怪哪邊比較重要?
「那個,你說不賣十六歲以下的人肉,那你買小孩子是準備養大備用嗎?」阿德謹慎地選擇用語。
「也可以那麼說,畢竟客人很挑嘴,來路不明的食材也不能亂用,現代人類又毒又難吃,偏偏有客人就是懷念這一味,我們會有些精細的處理手續,讓料理保證健康美味。」酋耳理所當然說道。
咕嘟。阿德吞下冰涼的口水,努力壓下噁心感。
「所以你人肉也都是用買的?」阿德又問。
「沒錯。」
「跟誰買?」
「這邊算是商業機密了,不過你應該知道,從古到今人類常常出賣同胞,尤其是賣掉親人,也就是所謂的人口買賣。」酋耳打了個呵欠,就像真正的老虎一樣,沒有用手去遮,只是隨性地側開頭。
「那些人被你買下來以後,你怎麼對待他們?」阿德不相信妖怪會對人類說真話,但他還是想問,起碼在哥布林和侜張面前,酋耳的回答應該會比較可信。
「有不同規格,最基本的,就是養得健康白胖、神清氣爽,用你們人類的話說是人道待遇。」酋耳說。
阿德頓時無言。
吃人妖怪跟他講人道待遇?去他媽的!
「你一次吃多少人肉?」不賣給客戶幼齒人肉,搞不好就是要留下來自己獨享!阿德才沒有這麼好唬,那麼大的塊頭,該不會一天至少要吃三個小孩子!虎姑婆的故事以為他沒聽過嗎?
「啊,就知道常被誤會,我不吃生物。」酋耳冒出意外的答案。
「欸?你是說吃素嗎?」店員錯愕。
「非也,植物也算生物。」酋耳盯著阿德看,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
「那你吃什麼?」
「平常不吃東西,不過像石髓或一些可以養生的材料我會吃看看,主要靠日月精華或食『氣』。」
最後那部分聽起來超可疑的,但如果他是侜張那種等級的大妖怪又不意外,精氣聽起來就比較營養又無負擔。
「他的確是不吃生物,因為這點還被人類當過瑞獸哩!」侜張指著酋耳為他背書。
「別說了,真好笑。」酋耳不以為然。
「所以,你是不吃生物,殺掉沒關係?」PVP狂魔嗎?阿德才不想交這種朋友!尤其是連同類也殺的傢伙!如果是不得已也就算了,酋耳剛才的舉動根本跟踩隻蟑螂沒兩樣!
「我懂你的意思了,你覺得我殺老虎,就跟人殺人一樣,涉及道德問題?」酋耳用指尖搔搔眉角。
阿德不敢說那麼白,但認識收留很多可憐狐妖的侜張在先,看到酋耳當然會這麼覺得。
「剛剛那種情況很罕見,倒不是我為自己開脫,其實我沒多少慈悲心,只是很討厭欺負弱小而已,不過虎類例外,我們這一族的天性會主動清理門戶,應該說是本能衝動,現在老虎都快絕種了,好不容易成精居然是這廝敗類。」酋耳感歎。
阿德已經搞不懂了,妖怪界好複雜啊!
「以前可能不是那樣,但這年頭跟人類雜交生活要不染上壞習慣很難呢!」侜張插嘴。
「正是如此,虎落笛也是為了讓妖怪有個地方用本性放鬆,總比憋出狂病要好。」
第三個參賽者還是沒聲沒影,酋耳很有耐心繼續跟阿德拉咧。
阿德只想快點離開,酋耳的眼睛讓他頭暈不適,人類本能對猛獸的恐懼,酋耳無意識中就在壓迫人,就算處於友好狀態,也不容許誰表現得比他強。
不過哥布林和天狐當然是規格外的存在,酋耳想壓他們也沒用,所以阿德就成了壓力集中點。
明明不用進食卻還賣人肉這點,讓阿德真的要吐了!
如果不吃人會餓死,非吃人不可,還可以推給自然法則,但現在卻不是這樣!
「阿德,最好別一直看酋耳的眼睛,他會把你當成獵物的。」侜張又含住菸嘴吞雲吐霧道。
「沒那麼誇張啦!只是被人類這樣死盯著不放的經驗倒是第一次。」虎落笛主人感到新鮮的說。
阿德不能叫罵,打也打不過,更必須看店長臉色乖乖的,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氣得要命卻只能用瞪人的方式發洩怒火。
「怎麼了?阿德,你臉色很不好。」侜張終於主動轉向阿德關心。
他現在是夢想交易所店員,保持低調跟著店長行動,參加賭賽救回羊羊完成交易,別做多餘的行動,忍下來就沒事了。
但阿德很清楚,他會這麼生氣,有一部分是因為侜張和店長,他們看見這種事,居然不反對還默許。
酋耳他不熟,哥布林則是太熟了!他們種類不同對人類沒同理心也就算了,但是阿德好歹跟天狐到過狐閣,狐閣裡的狐狸都是半人半狐,侜張自己也是真人啊!他怎麼可以跟賣人肉和吃人肉的傢伙嘻嘻哈哈!
「別這樣咬嘴巴,你快哭了。」侜張伸手想要托起阿德下巴打量清楚,被他狠狠避開,這句話更是火上澆油。
「臭阿德,你有什麼毛病?」幻想商人總算發現阿德此刻不太對勁,這對店長來說可不容易,因為他快自顧不暇了。
「……店長,雖然我幫你打工,可是我是人類,我也有很難接受的事情……」店員按著臉後退。
「所以呢?」天狐又朝阿德吐去一口煙,煙霧追上阿德環繞著他,店員嫌惡地甩頭。
「意見憋著對身體不好喔!反正現在還有時間,阿德別怕被店長罵,我會站在你這邊。」侜張又冒出那種親熱但不正經的口吻。
「誰希罕啦!你們覺得在一個人類面前人肉人肉的很好玩是不是?店長你那麼強不會自己來這邊就好!看不到我至少還可以裝做不知道!妖怪的規矩干我屁事!我說虎鞭很補狐皮大衣很潮你們感覺如何?不公平!」阿德忍不住破口大罵。
酋耳輕哼一聲,四周變冷了,侜張則放下菸桿,似笑非笑。
「阿德,本來我不會跟一個孩子計較這麼多,否則,對你真的很不公平,但人類對什麼不是論斤秤兩的搜刮壓榨在圖利呢?人類賣人肉要多得多了,被迫接客吃餿飯的妓女,被親生父母強迫賣身的孩童,讓女人密集懷孕販售嬰兒的活人農場,花點小錢讓居無定所的窮人為你血汗勞動,不需要時一腳踢開,更別說國家就建立在無數平民的血肉上。」侜張起身繞過酋耳,走向阿德按住他的後頸,人類店員已經聽傻了。
「忘了?你要方便的食衣住行,得奪走多少生命?比如你最愛吃的雞排?你今天只是看見一家妖怪食店,何必大驚小怪?割下一塊肉來,喜愛的吃掉,是有比把禽獸圈在小小的格子裡,一染病幾萬隻的屠殺焚燒,食物吃不完就丟棄誇張?」天狐慢慢地,一句一句凝視著阿德說著,確定他都清楚的聽進去,侜張的語氣愈溫柔,阿德就愈覺得痛苦。
狐狸沒生氣,他只是徹底的看不起而已。
「噁……」阿德推開狐仙,飛快地衝向草叢大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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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24 19:3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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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心肝寶貝 (4)

「他幹嘛吐?中邪嗎?」幻想商人試著從地球常識問起店員的狀況。
「店長還真說對了,阿德是中邪沒錯。」侜張單手拉起恨不得連內臟一起吐出來的阿德,店員頭暈眼花,無力反抗。
阿德沒有真的昏倒,但他頭痛欲裂發不出聲音,眼皮比鉛還重,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被放在茶屋外的長椅上,空氣味道變了,像是在深山裡,乾淨得讓人害怕,那是人類到不了的地方。
他們明明在臺中都會區,怎麼可能……
幾點水滴從天狐指尖落到阿德嘴唇上,化為冰涼的麻醉藥,讓他神思更加昏沉,但劇烈的嘔吐衝動總算消停了。
「我也跟黃換了一點露水,看來效果還不錯。」黃是拉拉山深處一株大扁柏的名字,阿德跟其他樹神和妖怪都稱那株扁柏叫大老爺。
天狐他們還坐在旁邊喝茶等人,阿德只能躺平休息,斷斷續續聽見破碎的對話。
「茶葉沒問題,天河水看來對普通人類太刺激了,你的人有點沒常識,酋耳……」侜張的聲音。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攔?」大白虎抱怨。
「再說喝了又沒啥,只是客人送給我的紀念水,如果有仙緣,搞不好大病一場後還能脫胎換骨。」
「我覺得阿德沒有仙緣耶!業障倒是有點深。」天狐不給面子的吐槽道。
「也對,竟然會認識你和變態刀靈,那方面大概不太可能了……」酋耳連歎氣都很豪邁。
「『言靈』、『天河水』和『神露』以外,還是你來除穢,這小子還真得人疼吶!」
「呼呼,舉手之勞罷了。」
喵的,好想揍他們。但阿德只剩微小的意識還能緩慢思考,連飄入耳朵的句子都消化不良。
「幻想商人閣下你還好嗎?」
「嗯?不就是地球的茶,我還要一碗。」
混蛋店長,等等就不要哭沒人帶你跑廁所!
時間繼續流逝,有人在他額頭上放了塊熱毛巾,阿德覺得比較舒服了,但他還是缺乏醒來的力氣,之前流進嘴裡的冰冷液體,讓他手腳冰涼渾身沉重,只想一直睡下去。
「店長要不要親手照顧阿德呢?他吐得那麼難過又奄奄一息的,連我看了都可憐。」侜張說。
「蛤?」幻想商人發出嫌惡的聲音。
「我就猜他到虎落笛這種地方可能會發作,只是以為跟著店長或許一專心工作就不會想太多,因為……」侜張靠向幻想商人。
接下來那一句對話太低微,阿德完全聽不清楚。
「可是,這是店長加分的好機會,不做嗎?關懷下屬,照顧病人,正是成熟紳士的體貼風範。反正阿德還沒醒,店長別怕不好意思!」
一陣沉默,有人起身窸窣移動。
不!別過來!他雖然還沒醒,但也有點知覺了!天狐不可能沒發現!侜張是故意的!
阿德好不容易才壓下反胃,不要讓他想像更加噁心的畫面!救命!
命運並未關切人類店員靈魂的悲愴呼喊,一隻手拿起毛巾,打開蓋回阿德臉上,對對對,就是那種停止呼吸以後的蓋法,然後擦著阿德的臉。
如果你的臉是鋼琴鏡面烤漆的吧檯,你也會因為遭到洗廁所地板般的粗暴對待而切心,何況那是會痛的!
指尖開始顫抖,他快要可以動了!在這同時阿德也確定了一個真相。
這頭哥布林鐵定從來沒做過家事!結果還一天到晚惡婆婆似的挑剔!
過來照顧阿德的手非常不耐煩地動幾下就收回了,留下繼續蓋住店員五官的毛巾,腳步聲又回到桌子邊。
「現在的狀態有點微妙。」天狐考官檢視道。
店員躺在長椅上,臉龐蓋著白布,制服剛好又是會自動漿挺襯衫熨妥摺痕的黑白西裝。
微你個頭!還不快判哥布林紳士考試失格!阿德無聲狂罵。
「別在我的店裡擺這種樣子,會嚇到客人。」酋耳有點困擾的按著額角。
他要醒過來……快點,再差一點就可以張開眼睛了。阿德嘴角緊繃,拚命想要用力。
「為什麼還有一個人沒到?今晚還要比嗎?」幻想商人說。
距離幻想商人踏進虎落笛約莫過了三小時,店長的理智之牆也開始崩落。
「我已經派手下去確認了,回報也要點時間。不過只有我和幻想商人參加賭賽,後續倒是有點微妙呢!如果變成虎落笛和夢想交易所之間的招牌競爭可不是我的本意,一開始賭賽就是要應付那位客戶才搞出來的玩意。」酋耳道。
「這也不是可以隨便開啟的比賽,我邀的妖怪裁判都是這領域的權威,雖然不能參加是對方的問題,但我這老闆臉上無光,問題也沒有完全解決。」
最初就是有個妖怪看上了羊羊,那妖怪如果不能徹底死心,對羊羊以後的人生依然是隱患。
「總之就是要讓『比酷大賽』完美舉行對吧?」侜張用菸斗部位敲著桌角說。
剛剛狐狸好像吐出某個奇怪的名詞?
「你們……到底怎麼打賭……可惡……頭快裂開了……」阿德總算成功掀開臉上的溼毛巾氣若游絲問。
「哎呀!怎麼這麼快就起來了,多躺躺也不打緊。」侜張立刻柔情地勸撫阿德。
「什麼是『比酷大賽』?」阿德死咬不放。
「字面上的意思,『比誰最酷的大賽』,妖怪界的盛事,一般打賭還不能算在內,順帶一提,以前叫『贏家是老大』,不過賽制和名稱也有與時並進啦!」天狐歡樂的說。
「給我詳細說明!嗚!」聽見侜張快樂的嗓音,阿德頭又更痛了。
等阿德趴在桌上虛弱地就定位後,天狐和酋耳兩名老妖怪說出淵源古老的習俗。
「在妖怪漫長的壽命中,也不是每隻妖怪都遇得到刻骨銘心的浪漫戀情,或打得你死我活的天敵摯友,大部分活得久又還沒死的東西都是無聊又寂寞的。」
「簡單地說就是去死團嗎?」阿德試著轉換。
「沒錯。」侜張用菸桿指著阿德眨了眨眼。
「所以妖怪喜歡打賭的康樂活動,賭贏了有面子,輸了只要說到做到也是條好漢。」酋耳接著說。
去死團的大冒險?阿德修正後,二度無言。
「以前的比賽方式是只賭一次,打賭在某樣困難挑戰上誰最厲害,贏家可以叫輸家做任何事,包括去死或陪睡都可以唷!有美女參加的時候,大家更是會拚死拚活呢!」侜張遙想當年,懷念無限。
這時酋耳的臉色忽然非常難看,彷彿跟阿德剛剛一樣中邪或吃壞肚子,但阿德沒膽問他不舒服的原因。
「不過傳統方法有個缺點,太耗時費力啦!有時候一個賭打了幾百年,當初打賭的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還要大費周章追討輸贏也挺無味,而且一次參賽者太多也會分散注意。現在就文明多了,準備好題目和賭注多比幾場,現場分出高下,輸也只輸籌碼,不見得要答應過分的要求,除非是下注時你自己要賭的代價。」天狐說完大致情況後,不忘繼續喝茶。
透過侜張的說明,阿德還知道,地球上現在有一群妖怪(相當於骨灰級的去死團),極度熱情、簡直是病態地投入這個遊戲,並且將「比酷大賽」設定改良出許多精細的規則和鑑賞美學,比日本茶道還龜毛。
到這裡阿德覺得還不錯,總比打得你死我活要好。
「重點是,如果你賴帳或作弊,你會被這群評審團天涯海角的調查追殺,外加負面宣傳和抹黑攻擊,就連搭訕人類小妹妹的浪漫習俗都會被挖出來批得體無完膚,因為大家不容許任何不酷的輸家或贏家汙衊比酷大賽的榮譽精神。怎樣?不但規則公平還很有紀律!」侜張掠了掠髮絲道。
有點怪怪的。店員這麼覺得,但還是只能聽下去。
「第一次參加賭賽,知道地球上也有重視榮譽、公平和效率的評審團體,我就放心了。」幻想商人其實相當不信任地球國度的居民,不過既然麻吉這樣保證,哥布林應酬的笑容也自然許多。
「不過就算到了現代,舉辦『比酷大賽』也不是件易事!目前人類世界交通發達人口眾多,加上妖怪們也早就習慣跨海聯姻和移民,得要從全世界找來以前的權威評審,不找也不行,那可是會被記恨好幾輩子。」侜張解說同時,幻想商人認真傾聽,更是不時筆記,說不定哥布林也想參考拿來自己的店裡辦活動。
「為了行銷『虎落笛』,還有賓主盡歡,這點成本還算可以。」酋耳摸著下巴自豪道。
也就是說,就跟現在黑道頭頭很少火拚,都是靠嘴巴利益輸送的情況差不多囉?不管輸贏雙方都可以有面子又不輸裡子,酋耳還可以場外操盤再賺一筆,典型危機就是轉機的實業家氣勢!
「如此一來,我也可以順便宣傳夢想交易所。」幻想商人陷入長考。
「是的,新朋友,雖然比賽中不能放水,但我們看清楚這場比賽的意義之後,應該要攜手合作創造最大利益才是。」酋耳對銀髮男子綻放充滿魅力的自信笑容。
店長最喜歡收益了,立刻點頭達成友好共識。
「為了戲劇效果,必須要有第三方,坦白說,最好是妖神兩界叫得出名頭的存在,雖然不能直接跟你說出那位遲到客戶的名字,但凡是虎落笛的客人,或比酷大賽的評審,那也瞞不了,畢竟許多人是衝著參賽者才來湊熱鬧。只不過若要是求身分保密的賭賽,大家會有默契不把祕密外流出去,只提有趣的部分。」酋耳攤手道。
如果能成功舉辦一次比酷大賽,虎落笛無形中就成為保全與隱私服務都掛上權威的宴會地點。
「懂了嗎?幻想商人閣下,可以吸引人氣,讓人心服口服的『新奇趣味』,還有套句洋人說的『超酷創舉』才是比賽的重點。這是多少錢財和寶貝都比不上的,締造歷史的時刻。展現你的資本和魅力,可以讓人佩服你,嫉妒到恨不得殺了你,你就能當上比酷大賽的霸主。」
聽起來真的是瘋狂去死團才想得出來的怨念比賽!阿德愈聽愈心驚。
「店長,是比酷欸!你要不要考慮清楚再參加?」店員小聲地問著一臉認真的銀髮男子。
「幹嘛?我這麼酷,還有誰比我更適合這項比賽?」幻想商人張著血紅眸子凝視他確定交鋒的對手酋耳,評估大白虎在比酷這一門特殊挑戰上的威脅性。
「……店長,酷應該不是自己稱讚自己的形容詞。」阿德這次可能要吐血了。
「形容詞?這關形容詞什麼事?我說的是事實!阿德,你覺得我不酷嗎?」店長在比賽開始前就收到唱衰言論,陰森森的反問。
當然,唯一的跟班不配合拜倒在幻想商人的西裝褲腳旁,看起來的確就不怎麼酷了。
異議分子直接砍掉就安泰了,嘻嘻嘻~
現在的店長正冒出這種恐怖扭曲的黑色邪氣。
「沒有啊!店長你為何這樣問我呢?我的意思是,這句話本來就是別人稱讚你用的嘛!你先講了,我要怎麼接哩!再說,我本來就以為這是不用強調的事實。」
店員露出靦腆敦厚的營業笑容,面不改色的回答幻想商人。
他回去一定得用鹽酸漱口了!天公伯!原諒他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小貧窮青年必須靠說謊來保命賺錢,要劈就瞄準這頭自戀的哥布林吧!
侜張已經忍俊不住側過身,雙肩顫抖。
酋耳看著這對幻想商人和員工,也將薄唇抿得很緊,彷彿不小心就會出現波浪變化。
一時不察反射動作就奉承哥布林了,阿德羞憤欲死,只能竭力保持鎮定,以免丟臉丟更大。
「那我呢?阿德,我也很酷吧!」酋耳故意跟著逗起阿德。
就算是事實阿德也不會說出口的!他們擺明了在玩他!何況大白虎與其說酷,可怕更貼切。
「……」人類店員於是趴在桌上動也不動。
「阿德還不舒服嗎?」侜張關心地說。
「為什麼我剛才忽然吐了?我生病了嗎?」阿德跟店長出門前也沒有感冒跡象,他抹抹臉,還是連站起來都很勉強,難道是虎落笛這兒的茶水不乾淨?
「你被客人的業感染了。」侜張托著臉頰說。
「咦?何時?」阿德悚然驚問。
「你剛剛生氣的時候,自己沒懷疑這種可能嗎?」
侜張這樣提點後,阿德努力回想。
接觸吳春生那個不幸父親在先,又跟著人類形態的店長走進他不熟的妖怪酒店,本來就已經像推著人形炸彈冒險的阿德,來到滿是妖魔鬼怪的豪華酒店,又有一隻老虎想吃人,老虎還被更強的大白虎咬死,然後他們若無其事地談論人肉好賣好吃的話題。
就是那時,總是悶悶怪怪的感覺忽然像一團蟲子在胃裡翻滾,阿德腦海一片空白,只能瘋狂嘔吐。
「夢想交易所以外,很少有情況是剛好公平的,大家都是相欠債,就像你同情那個叫吳春生的男人,他欠了老婆女兒,老婆女兒也欠了他,他造的孽很快就感染你了,進食的禁忌和親情。」侜張說道。
「如果沒攔著你,你會一直吐到死,上下顛倒,內外煎心,但你怎麼吐,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臭皮囊吐掉呀!阿德。」
「說得好聽,用言靈刺激他三尸蟲的人還不是你。」酋耳瞇著眼睛道。
「這叫導引,謝謝。」
可惡!不要再高來高去,他聽不懂啦!店員目眥欲裂。
「總之,阿德你鑽牛角尖只是死路一條,你以前只顧自己好就好的想法還比較健康哦!自尋煩惱可是魔障的開始,虎落笛裡就有這樣的人,鑽啊鑽的覺得肉體實在太噁心了,現實只有絕望,甚至還主動希望被吃掉。」侜張為了讓阿德容易理解,這次有說得比較白話了。
「我現在還是這樣想!我也知道人類很不好,我討厭人類。」阿德不平的反駁。
侜張笑了笑,沒點出阿德口是心非。
「沒有人要你勉強喜歡呀!看不順眼就討厭囉!」
「哼,不止雞鴨豬牛羊,我這兒還有鹿肉、兔肉、魚肉、蛇肉、虎肉,蛟和……也有哩!哪有空管那麼多。」中間莫名消音的酋耳說完忽然起身。「好像有消息了,幾位稍候。」
阿德目送酋耳走沒幾步就奇妙地消失在茶屋轉角的影子裡。
又過了一會兒,酋耳施施然回座。
「壞消息,那位客戶似乎在趕來臺灣的途中遭到仇家暗算,目前下落不明,可能臨時改去避風頭,我的手下只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無論如何,大概可以確定今夜他無法加比酷大賽了。」酋耳說出不利的調查結果時,語調仍相當冷靜。
「不能延期嗎?」阿德問。
「這是評審團的要求,他們說,因為某種原因,希望無論如何都能準時舉辦,確實裡面也有些成員隨時可能駕鶴西歸,不願再承受舟車勞頓的折騰。」
酋耳思考後說出他的決定。
「只能妥協了,我去聯絡有無本地貴賓願意臨時插賭?總不能賭注規模差太多,人選的長相身分也得挑一下。」
「且慢,既然如此,我來當這個代打如何?」侜張冒出驚人之語。
酋耳一愣,睜圓眼睛。
「此話當真?」
「因為我許給幻想商人一個諾,要讓他在比酷大賽中接受紳士畢業考,這個比賽當然就要有足夠的公信力和精彩度,吾輩負起責任下場,正是作為紳士考官的義務。店長,毋須擔心,你的情義,我侜張不會忘記。」
天狐和幻想商人之間出現了神祕的閃亮氛圍。
「就算對手是朋友,比賽的時候我還是會照你說的全力以赴。」幻想商人有言在先。
「中國人有句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店長若能出師侜張再欣慰不過。」天狐對幻想商人永遠都是那麼細心溫柔,阿德覺得店長快沒救了,變成人類後已經大幅降低的智商還硬生生被天狐往下踩。
「『紳士畢業考』是什麼?」一頭霧水的酋耳湊向阿德詢問。
「我不知道,你問他們比較快。」跟比酷大賽一樣莫名其妙的東西,阿德才不想扯上關係,就讓哥布林、狐狸和大白虎去廝殺個你死我活好了。
虎落笛主人站起來,表示停留在茶屋枯等的時間結束了。
「侜張,你確定要參加比酷大賽?就算你貴為真人,又是妖界有名的天狐,這也不是你可以隨便看待的遊戲,想清楚了。」酋耳沉聲道。
「我玩遊戲一向是誠心誠意,全力以赴,犯不著擔心。終於有機會再度交手,侜張我也十分期待。」天狐笑得燦若春花。
「你可是我恨不得殺千刀的好朋友!很久以前我就想找機會幹掉你,報那次的仇,侜張。」虎落笛主人白牙森然可見。
那句「殺千刀」聽起來總不像比喻,露面到現在一直友善大方的虎落笛老闆,如今語氣當真是想要一刀一刀戳在白衫男子身上。
「這是我的榮幸,我最欣賞你有話直說這一點,酋耳。」侜張叼著長菸桿,薄紅眼角斜飛,餘光流轉難測,長眉如畫易覺愁,無限風流。
眼前這幅令人心臟麻痺的畫面,阿德只知道侜張笑得愈妖孽,表示他已經在期待某種陰謀樂子,店長啊店長,怎麼辦?阿德是很想看哥布林吃癟,但他家老闆變回哥布林後會遷怒到小店員頭上!
阿德百感交集,他現在就像站在戰場上,頭上有飛機在轟炸,四周全是地雷。
「選日不如撞日,來吧!賭本不是問題,你天狐一句話,何物不可抵?」
空氣中迸出無數閃電。
「一決……」酋耳低沉緩慢的發言。
「勝負!」侜張同時回應。
「SU──」似乎被暫時遺忘的幻想商人,端起茶碗繼續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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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26 22:5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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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心肝寶貝 (5)

第三話 比酷大賽
會議中心大門緩緩敞開,裡面空蕩蕩無人,這裡就是比酷大賽的會場。
阿德跟著三巨頭一起踏過會議中心大門,感覺像是穿過一層溼答答的薄膜,眼前出現另一個空間,人山人海的觀眾席,主角進場後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結界?這個人數是怎麼回事?絕對破萬了吧!
「他們都是比酷大賽的評審唷!來,阿德,你的位置在這裡。」侜張把阿德帶到觀眾席最靠近擂臺的第一排,把他安插進某個空位,左右和後面當然都是妖怪評審,雖然大家都盡量變得人模人樣節省體積或方便評分,阿德還是好想哭。
接下來,侜張牽起幻想商人的手,將他引導到擂臺上。
好一對珍古德博士與猩猩寶寶!阿德寧可遮眼不看。
天狐侜張正是那種就算敵人比自己弱,也絕對不會放水的獅子搏兔類型,只會不客氣地先幹掉你再來拍拍。
「阿德不用擔心,我們純粹以文會友唷!」侜張回頭對阿德拋下一句。
他才不是擔心哥布林,是擔心自己的小命不保!
比酷大賽的中央擂臺是十丈寬的圓池,水面瀰漫著氤氳白霧,並長出荷葉作為參賽者的座椅,真是十分夢幻!十足華麗!
侜張、酋耳和幻想商人被四周亭亭玉立的荷花與綠葉環繞,三人中間浮出一塊透明玉雕的大棋盤,參賽者在棋盤下以及座位上的所有動作都一覽無遺。
池水散發出柔和金光,金光散去後,主持人登場,負責主持比酷大賽的是隻蒼鷺,這隻優雅的大鳥也站在三名參賽者旁邊監督他們全程都無法作弊。
「各位敬愛的比酷大賽評審們,今夜的參賽者已經就座,分別是虎落笛的酋耳,夢想交易所的幻想商人,以及──因為原參賽者不克出席,臨時友情相挺代打的天狐・侜張大人!」
觀眾席發出瘋狂的嘶吼聲。
「鄉親們!水水們!帥哥們!稍安勿躁,讓我們一樣一樣來,回顧傳統,同時讓許久沒露面的老評審跟得上這次的大會新規則。」蒼鷺非常嗨。
「首先各位看到這次的擂臺,保證安全堅固,就算參賽者想不認帳偷跑也不行喔!本次有幸請到暗雪大人幫我們鑿出安全區域,大家再也不用害怕參賽者惱羞成怒暴走時殃及池魚了!就像這種感覺。」蒼鷺用尖喙拔了根羽毛吹向池緣,羽毛在即將越過邊界的前一瞬,被水面突然飛起的水滴打成碎片。
「絕對防禦,絕對有效。」蒼鷺張開雙翼,比出一個大大的V字型,獲得滿堂彩。
根本就暗黑武鬥大會了!什麼以文會友!
「暗雪?」阿德聽到熟悉的名字。
刀靈也來了?他在哪?這麼多評審兼觀眾的人頭,超過半數還是穿著古裝,阿德根本找不到那個神似胡相爺的妖怪理髮師。
「叫我?」右後方傳來一聲嬌媚的答話聲,附近的人自動變得好安靜,以免美女的聲音被淹沒。
阿德回頭一看,大約在他後方三層的座位上,坐著穿著黑紅漢服的古典美人,髮型只能用「高潮迭起」來形容,衣襟大大敞開到道德的極限,露出白嫩香肩與足以令人失足的深谷,高衩下襬露出單邊大腿,白玉腳趾夾住一朵藍牡丹花玩弄著。
「欸?」阿德用兩根指頭用力揉眼睛。
「妹妹頭小弟,你怎麼老是認不出我呢?」暗雪連續對店員放了三個飛吻。
關鍵字出現了,真的是那個刀靈!                             
「誰認得出來──」
「暗雪,多麼優雅的芳名,別理那個人類小鬼,等等陪我喝杯『卡灰』吧!妳不知道這樣做會讓我心碎嗎?妳一定是故意的,真是惱人的小東西,沒關係,偶喜番!」旁邊看起來很有錢的中年王爺握著暗雪的小手說。
旁邊的評審則偷偷告訴阿德:「泉州龍神五百年沒交往對象了,二十年前接觸臺灣的言情小說之後,連口音都變了哩!不過,正所謂『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本來龍神對比酷大賽不屑一顧,但他現在會來臺灣準備參加CWT的販售會和國際書展,那是人類賣圖文風月書的超大節慶,咱也覺得他親切多了!虎落笛的老闆教龍神買個書不用那麼麻煩,叫小弟去排隊就好,他就愛上這裡了。」
「……謝謝。」阿德眼神已死。
暗雪的確有提過,他更喜歡用女身出現,造型可以更華麗。刀靈嘛!本體是把斷刀,不分公母還可以接受,暗雪抱怨過以前常被客人非禮,阿德現在完全知道原因了!根本是活該!
「討厭!人家只和有眼光,有魄力,夠酷的贏家約會喔!」暗雪撫摸著脖子,撩人無比。
「對嘛!就算是龍神,這裡可是比酷大會現場,暗雪還是看場子的大師呢!要約人家也要拿出本事來!」旁邊有觀眾抗議。
暗雪,隱居在臺灣某處幸福城市的刀靈理髮師,遠古時代的仙人斷刀化成的終極吉祥物,實力性質跟神明一樣大尾。侜張親口說過,暗雪如果認真起來,連天狐也打不過他,但是,最大的問題是這傢伙永遠沒可能認真打架。
「難道妳打算跟比酷大會的冠軍在一起?」泉州龍神震撼問。
「啊啦,早餐的話,大家都有機會唷!不過不可以差太多!」
恐怖哦~阿德腦海自動代換成一個穿吊嘎仔的白髮台客老頭,趿著藍白拖抖腳丫對龍神用嫵媚的眼神暗示:天亮前,人家是屬於冠軍的。
「媽媽我要回家……」店員希望昏過去比較省事,可惜會場的空氣非常清新,附近也坐著幾個看起來很可能馬上用針灸讓他保持清醒的道士人物。
這時會場又有了新動靜,池水中生出一朵臉盆大的白蓮花,蓮花瓣瓣綻放,露出藏在蕊心的水晶人魚桌鐘,人魚舉在胸口的雙手捧著一顆金光瀲灩的仙丹。
「諸位請看,這就是今晚比酷大賽的冠軍獎盃,由知名不具的熱心評審提供材料,用南斗星君淘汰的舊鼎爐加上南極仙翁掌管的各種天材地寶,還有日光普照天尊的三昧真火,以現代審美眼光重新改造成這個自動煉丹爐!」
妖怪為主的比酷大賽,給出這種獎品沒問題嗎?材料來源好可疑!
「每年七月把這個自動煉丹爐放在滿月的大海上,人魚手中就會出現一顆仙丹,雖然無法讓人長生不老,延年益壽個五十年或治療癌症則不成問題!真不愧是我們比酷大賽界的優等生!就算羽化登天,也沒有忘卻初衷!賭賽一結束他們就要馬上逃命了,請大家多多關照!這是我們妖怪展現義氣的時候!」
「喔喔!一定!一定!」群眾歡呼。
「我知道有個地方的避雷針很給力!」
「核電廠!絕對安全!雷公也不敢劈那裡!」
「咳咳!大家引頸期盼多時,就讓我們馬上進入賽程吧!」蒼鷺揮翅,讓觀眾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參賽者身上。
萬眾矚目,享受了無數掌聲和喝采叫囂的三名參賽者,無人怯場。
「很好,首先是第一關,小生再度跟三位大人解釋清楚本屆賭賽規則。每關會有一道題目,各位聽清楚打賭內容後,拿取棋盤上的一張空白相紙,把你們的答案念寫在相紙上,不得公開,然後蓋回棋盤。」蒼鷺開始說明。
空空如也的玉棋盤不知何時躺著三張白紙。
「了解。」酋耳道。
「相紙上的內容會直接投射到『穹蒼之鏡』──就在我們頭頂上,看起來像是天空的法寶,接著請參賽者依序說明自己的真實體驗,圖案只是輔助用,每位評審手中有一枚空白棋子,請把諸君認為最酷者的名字刻在棋上投入池水,池水會自動統計評分,最高分者勝。」
「明白。」幻想商人說。
「那麼,請參賽者先出示第一關的賭注,並彼此約束好是否要臨時加注。三場賭注必須分開,不得相混。」蒼鷺說。
酋耳打了個響指,場邊走出一對白衣男女,他們牽著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女孩,三人的服裝剪裁均非常簡單,卻讓人一看就移不開目光。
「無縫天衣,三套。不用修仙也可以跟上天界流行,入水不溼,遇火不熱,刀槍不能損其毫,還可行走雲端。」酋耳得意洋洋的說。
阿德聽見好多抽氣聲。
「確實不賴,跟阿德的制服有些像呢!」侜張評論道。
「鄙陋之物罷了,侜張,你臨時代打,不需要太過勉強。列條單子也成,相信蒼鷺會通融。」酋耳壓低下巴,冷盯著笑吟吟的天狐,皮笑肉不笑說。
制服變得有點緊,阿德連忙傳送意念。
──不用跟它們比!你永遠是最棒的!
酋耳分明是打腫臉充胖子,老本都拿出來了,不知道他怎麼弄來那三套天衣,但妖怪們和泉州龍神很明顯興奮起來,絕對是寶貝沒錯。
「不勞煩心,紳士身上永遠要攜帶高價品,以防不時之需。」侜張將他今晚一直抽個不停的長菸桿交給蒼鷺。
店長這時候還在抄筆記,阿德快虛脫了。
「侜張大人,這是?」蒼鷺似乎無法鑑定出長菸桿的價值,只得求問原主。
「定海神針,南海的~東海那根我的悟空阿弟借走了!」天狐施施然的解釋。
「你認識齊天大聖孫悟空?」阿德失聲大叫。
「齊天大聖那是以後的事情啦!阿德,上次不是跟你說過我去東勝身洲找人嗎?就是那時候遇到悟空阿弟,我們一見如故,遂結為忘年之交。然後,悟空阿弟煩惱沒襯手的武器,我就本著過來人的經驗,跟他推薦東海還有類似的可以找看看。」那句忘年之交,誰比較年上不用再強調了。
順帶一提,鼎鼎大名的鬥戰勝佛孫悟空來自傲來國花果山水濂洞,其地方就在東勝身洲。
「你也去搶人家的定海神針?」顧不得在賭賽中,阿德衝到擂臺池邊問,幸好評審們也很好奇,阿德的亂入只是增添戲劇效果。
「什麼搶?說得那麼難聽。是對方『拜託我』幫忙保管,道消魔長的關鍵時刻還啥世界末日再還回去打擊邪惡就好,放在龍宮也是三天兩頭被天上人間不知所謂的盜寶集團攻擊。」侜張回眸搖搖手指頭。
「那你怎麼可以拿出來賭!」阿德沒忘記上次侜張也是用同樣的語氣「請」薄姬跟他交易阿德的所有權。
「反正現在寶貝在我手上嘛!而且又不一定會輸,就算輸掉,以後再贏回來不就成了?」侜張攤掌閒閒道。
沒辦法跟這些傢伙溝通。
阿德灰灰地走回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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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28 15: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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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心肝寶貝 (6)

伸縮自如的重量級武器,男女皆宜的耍酷裝飾品,外加和天狐間接接吻,還有比這更犯規的賭注嗎?天狐今天晚上一直親自示範,這樣那樣玩世不恭地擺弄著一支纖巧長菸桿是如此的……酷帥!賭賽還沒開始就有許多人準備要訂購一模一樣的菸桿了。
阿德在這時候忽然貫通了比酷大賽的真義!
瞧他們拿出的賭注和獎盃,不但是奢侈品,更是違禁品啊!該不會連誰更囂張也要比吧?
阿德求助地望向美女版暗雪,後者只會拚命對他無意義的放電。
算了,不要再往後看。
真正的比賽從一踏進會場就開始了,如何在題目公開前就爭取最多評審的好感至關重要,因為比酷大賽是多數決的評分標準,換句話說,從進場的舉止談吐到第一項賭注的內容選擇,都在傳達參賽者的品味,對評審的討好以及自信的展現。
死定了,哥布林……臉蛋變得再帥動作只是直立行走的銀毛猩猩又有何用?
「那麼,接著也請幻想商人出示您的賭注,咱們就可以正式開始第一輪的打賭了。」
銀髮店長點點頭,從懷中拿出錦繡卷軸。
「呃,請問這是?可以打開來嗎?」又遇到無法鑑定的賭注,蒼鷺微微困擾的問。
幻想商人點頭,蒼鷺於是靈巧地以鳥嘴解開繩結,用翅膀捧起卷軸展開,上面畫滿一行行神祕線條。
侜張眼神一亮。
「你看得懂他拿出的賭注?」酋耳完全看不出所以然。
「不知道,所以才有趣不是嗎?」天狐答。
「是你們所謂『佛陀』的簽名,時間有限,我只搜集到一萬兩千零三十四位。我有考慮過地球國度居民的喜好,這樣的賭注可以吧?我今天帶的都是僅此一份的逸品。」店長傲然抬起下巴。
「你什麼時候去跟這麼多佛陀要簽名的?等等!不會是我和侜張相遇的那天吧?」一年多前有位長得像海象人的大焰肩佛客人來訪,阿德將他收到的小費也送給大焰肩佛結緣,那是阿德第一次的美好布施經驗。
機會難得,阿德也不能免俗地請佛陀幫忙簽名,那時店長還氣得跳腳,後來哥布林跟佛陀去參加諸佛海會,阿德就知道這頭哥布林會抄襲他的點子,跑去要了這麼多簽名還私藏不說!卑鄙的傢伙!
「哼!」幻想商人直接無視店員。
「哇賽!如果是真的,那真可說是稀世之寶。」侜張欽羨道。
拿著卷軸的蒼鷺一僵道:「這……過於為難小生啦!在下見識不足,諸位評審以為此物可作為賭注否?」
場內響起無數竊竊私語,阿德也感覺氣氛不妙。
「比酷大賽絕不容許作弊或說謊,當然,只要敢誇口就必須證明所言非虛,幻想商人啊!你是否有辦法證明這份卷軸真是佛陀們的簽名?」暗雪揚聲問。
這些妖怪直接踩在店長的雷點上了!阿德狂冒冷汗。
哥布林最討厭被人懷疑說謊或信用不實。
「證明?」銀髮男子緩緩開口,彷彿從沒想過證明的問題。
「是的,雖然不好意思,但這裡畢竟不是夢想交易所,也不能強求大家都認識你,但不也是個打響知名度的好機會嗎?店長。」侜張三言兩語就哄得店長連連點頭稱是。
「好吧,我就證明給你們看。」店長掏出了長方形的圖騰水晶板,像手機那樣擺在耳邊開始通訊。
「……$%@$X~」
『呼呼呼~呵呵呵~噗蘇嘟嗚……』
連妖怪也聽不懂的神祕對話。
「你聽得懂嗎?」附近有妖怪評審問阿德,店員的表情看起來是聽懂了。
「店長說:『阿胖,我在賭博,他們說分不出你們跟我結緣的證據真假欸!誰有空來地球幫我證明一下?』回他的是大焰肩佛:『小綠,不用煩惱,我馬上跟小光(藥師琉璃光如來)一起過去!』」
這是制服直接轉譯的思念波,哥布林的語氣不知道為何非常可愛還有點撒嬌,阿德好想戳爆大腦忘卻這段回憶!店長和佛陀互相給對方的暱稱是怎麼回事!哥布林和墮落侯爵的應酬語明明很正常!偏心客戶有偏成這種樣子的嗎?
「啊?」附近的評審一頭霧水。
頭頂亮起一片金光海洋,光芒轉眼覆蓋比酷大賽會場,等金光褪去後,眾生臉上都帶著空白的滿足微笑。
「啊……佛光普照。」
「是真的!真的沒錯!」
「我彷彿看見了西方極樂世界。」一個老妖怪就要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旁邊的友人連忙手忙腳亂地給他塞藥丸灌水。
評審們認同了幻想商人的第一輪賭注,幻想商人表情鎮定,嘴角微微勾起,阿德知道店長非常得意,他現在一定覺得自己酷斃了吧!其實把佛陀CALL來能說酷嗎?用這種無聊的理由騷擾佛陀會不會造孽呀?阿德害怕的想。
出乎意料的是,比酷大賽的評審們並未產生劇烈騷動,掌聲還零零落落,發現沒人跟上很快就把手放下了,佛光閃耀過後,氣氛很快恢復平常,甚至有點小尷尬。
「嘿!老子活了幾百年沒想到能接觸佛陀!不過怎麼記不起來佛陀的相貌了?」
「太不可思議了,沒有真實感。」
「嘛嘛,姑且當成真的好了!」
因為等級相差太大,評審團仍然沒有足夠辨真能力。
蒼鷺怕眾妖愈想愈多結果吵起來,立刻宣布第一輪的打賭題目。
「三位大人們聽好了,第一局『賭誰吃過的東西最噁心』,請把答案念寫在紙上,有問題可在這時提出。」蒼鷺朗聲公布。
「我有問題,酋耳不吃生物,要怎麼判斷他有吃?」幻想商人老實不客氣問。
「這個簡單,嘴巴有接觸到就算,但要能吞下去當然加分。」蒼鷺親切回答。
阿德揉揉眉心。他果然沒想錯,店長完了。
哥布林那個自戀龜毛傲慢又挑嘴的傢伙怎麼可能沒事去吃噁心食物委屈自己。
不過這個問題對酋耳也很不利,他好像都攝食清淨養生的東西。
侜張是天狐兼真人,還是美食家……不對!就阿德所知範圍侜張就吃過混合劇毒的死人肉!
看來侜張贏定了!
「為什麼要賭這個?」正當參賽者開始思考時,阿德喃喃自語。
旁邊的評審還是聽見了,於是為阿德解答:「我們妖怪為了活下去,有時候什麼事都得幹,什麼噁心的東西都得吃,所以這個問題最能考驗參賽者的韌性與勇氣了,能人所不能才叫酷啊!」
「聽起來好像有道理。」阿德被說服了。
天狐用相紙遮住嘴唇,看著胸有成竹的幻想商人。
「店長好像很有信心?」
「那當然,為了鑑定商品,我不曉得碰過多少噁心的存在,不過,我不會放水,紳士應該向對手表示敬意,我會讓你們看見我目前為止吃過最噁心,讓我現在回想都要吐的極劣之物!」銀髮店長臉色陰暗,握拳相當有把握道。
「哎呀!我竟然忘了店長擁有如此豐富的經驗,侜張我也不能大意了。」天狐「嗯」了一聲。
「很遺憾,第一局還是讓給我吧!這個題目我贏定了!」出乎意料,酋耳也勢在必得。「別的我不敢說,提到噁心的食物,我可是留下一輩子的創傷!」
大白虎惡狠狠的瞪著天狐。
比酷大賽才第一局就要進入白熱化了嗎?
「請參賽者們置入答案,下好離手,暗中變更答案者以作弊論。」蒼鷺說完,詳細監督三名參賽者將相紙放到白玉棋盤上。
「快開啊!」群眾熱烈鼓譟著。
「請看穹蒼之鏡。」蒼鷺說完舉頭,侜張、幻想商人、酋耳外加所有評審與阿德同時上望,場面相當壯觀。
天空先是出現三個大大的空白長方形,然後最右邊的圖案率先浮現。
「妹妹頭小弟,你在上面耶?」因為暗雪這樣叫,坐在店員旁邊的妖怪也學著如此稱呼阿德。
沒錯,幻想商人的答案欄上出現了只穿著一條四角褲,正看著鏡子,同時也是鏡頭方向刷牙的夢想交易所店員。
阿德因為打擊過大,一時連呼吸都忘了。
「人類!參賽者之中有一個竟然回答人類?」
「人類我覺得還好啊!」
「你對我老公是人類有意見嗎?人類超美味的!我每天都要在床鋪還有樓梯上吃他……」
「這位太太請不要激動!我們先聽聽參賽者的故事!」
幻想商人也發現評審團的騷動並非認同,有點不安的東張西望。
「從幻想商人開始,請說出為何選擇人類的原因。因為閣下是新參者,小生對您說說咱們的習慣,如果回答『人類』的理由夠酷的話,還是可以挽救一點分數的。」
蒼鷺同情地用鳥喙碰碰幻想商人袖口,好心暗示他情況非常不利。
「您為何覺得人類是吃過最噁心之物?在什麼情況下挑戰了自己的極限呢?」
幻想商人微微的顫抖。
「還有什麼理由!你沒看到人類就是噁心得要命嗎?若不是為了交易我重要對象的代價!誰要吃那種又髒又臭又蠢的生物!」銀髮店長猛然起身指著阿德怒罵,幻想商人征戰無數世界,所向披靡,沒想到卻在地球栽了跟頭。
阿德大喘一口氣,深呼吸,二度衝上前。
「你怎麼可以偷拍我!你拍了多少!死哥布林!」阿德快崩潰了。
「廢話!我拍我店裡的東西當報紙插圖有什麼不對!」幻想商人回嘴。
「我不是東西!」這話好像罵到自己,阿德連忙修正控訴。
「你對那個炸彈狂和Deep明明都有付版權費!你怎麼可以侵犯我的肖像權!」
「就說你是我買下來的!你睡在我的房間時我還不是有付錢!」怒火攻心的店長和店員都沒發現對話好像愈來愈奇怪了。
「咳咳,那種興趣先不管,人家想知道到什麼程度,這是重要的投票參考,舌頭有伸進去嗎?」暗雪非常認真的問。
「當然沒有──」店員瘋了。
「舌頭有碰到!」幻想商人堅持,他想起蒼鷺說過吃的深入程度影響評分,垂死掙扎多一分也好。
「你亂講!明明就沒有!」阿德指著銀髮店長亂噴口水嘶吼。
「閉嘴!我有!第一次見面鑑定商品的時候,我明明有用到舌頭!」幻想商人抹抹額頭。「誰叫我沒收過人類,我要確定味道!」
說起來,店長的確是舔過阿德的手臂,但兩人都不願意再回想當時無知的衝動,結果不小心就忘了。
「呃,到底有沒有?小生應該不用再強調了,絕對不能誇耀不實經驗,請證人回答。」蒼鷺一板一眼問。
「有──但是只有手而已!」但評審團只聽到第一個字就轉頭繼續關心參賽者,沒人在意店員悲哀的澄清發言。
其他評審上來把阿德帶回座位,以免他繼續亂場。
「小兄弟,這就是人生吶!跟了那位大人,你也算有福氣了。」老人從保溫壺裡倒了杯成分不明的涼茶遞給他,阿德不管就喝了,覺得世界一片灰白。
「好的!這就是幻想商人的答案,接下來我們看第二位……」蒼鷺保持著愉快的語調繼續主持,左右猶豫著要先點酋耳或侜張。
「如不麻煩的話,請讓酋耳先答,我需要一點時間轉換心情。」天狐的聲音還有點顫抖。
阿德瞥見天狐剛剛一直低頭按著臉,有那麼好笑嗎!混蛋!
「樂意效勞,酋耳大人也已經迫不及待了,有請虎落笛主人回答您選擇『皮蛋』的理由。」
天空法寶穹蒼之鏡中,阿德的巨幅起床刷牙照旁邊,放著一顆大大的對剖皮蛋,從中流出墨綠色的蛋黃。
阿德已經完全絕望,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
「從前有位美人與我相好之時,說她為我找來人間美味,要我閉上眼睛,用纖纖素手剝好餵我,我照做了,沒想到是──」酋耳以雙掌壓著額頭兩側,臉色青白。
「那股黏稠的腐爛怪味……怕我吃不飽還準備了足足一大籃,你們知道我是怎麼捱過那道酷刑還誇讚好吃嗎?一顆一顆塞過來,永無止境的皮蛋!皮蛋!老子寧可跟孽龍下江賭命對戰也不要再想起那種味道!」
虎落笛主人忽然驚覺他的反應不對,抬頭看了眼正呆呆望著自己的銀髮男子,前車之鑑就坐在對面好奇旁聽。
酋耳趕緊坐正,撥了下短瀏海亡羊補牢辯解道:「身為一個男子漢,怎能讓女人丟臉?這難道不是酷的最佳證據嗎?」
評審團討論著大白虎的答案,同樣不太樂觀。
「我覺得皮蛋好好吃呀!配著白嫩的豆腐,淋上醬油膏,灑上少許蔥花和柴魚屑,再來一壺溫妥的好酒,嘖嘖嘖!滋味美極了!雖說食不厭精,但小菜有小菜的魅力!」天狐咂嘴懷念。「把筷子戳進皮蛋的那瞬間,流出來的蛋黃跟豆腐攪碎混在一起……」
「別說了!嘔!你這王八蛋……」酋耳抽出手帕壓著嘴,偏偏此刻無法離席。
出現了!比酷大賽的特色,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擇手段打擊敵人!使之狼狽失態,此舉需要非常銳利的觀察能力,才能快狠準踩中對手心理弱點,同時展現殘酷之美。
「最後請讓我們拜見據說侜張大人嘗過最噁心的東西吧!」蒼鷺再度炒熱場子。
天狐的答案欄上出現了需要打馬賽克的畫面。
「在魔界化生的屍巨蟲,外表萬眼萬嘴,由許多魔獸妖人等殘缺肢體組成,從無數腐屍中誕生的怪物,極度貪婪好鬥,只要是會動的生物就會遭受攻擊。」
侜張在會場無數驚叫嫌惡聲中,自懷裡拿出一枚紙蝶,懷念地凝視。
紙蝶飛離侜張手指,繞著他的肩膀翩翩。
「這是我送給妹妹的禮物,我可愛的,十分倔強的妹妹香齡……卻也是她唯一的遺物。」
會場一片哀歎,連記恨天狐的酋耳也愕然,沒想到侜張的自白如此具有殺傷力。
「在魔界戰鬥時,紙蝶不慎掉落,被屍巨蟲吞食,雖然我立刻殺了怪物,但紙蝶卻在屍巨蟲身體裡,馬上就要被腐蝕了,因為紙蝶上附的靈力導致魔物想依附它重生,屍巨蟲的屍體不讓我取出紙蝶,不斷往內陷。」侜張語調細慢。
「所以我一口咬住屍巨蟲,連血肉帶紙蝶同時吞下肚淨化,總算保住了妹妹的遺物。話說回來,那的確噁心又汙穢,累我大病一場。」
不少感情豐沛的評審已經頻頻拭淚。
分數發表,天上只剩侜張的圖畫大大發亮,幻想商人以二十九票之差險勝酋耳。
阿德以為店長會墊底,結果居然沒有!看來哥布林最後的悲情演出讓他博得了少數死硬派恐同症的男性評審外加一些曾受過人類重大創傷的妖怪共鳴。
至於酋耳,誰叫他要選那麼不知所謂的答案,一些舉棋不定的評審乾脆投侜張,更別提絕大多數評審都不假思索將第一局的勝利判給天狐了。
結果人類與皮蛋同時落敗,雖然萬一店長獲勝阿德也不會高興,而且侜張貼出來的噁心畫面外加超催淚故事贏得實至名歸,店員還是感覺心中有個地方跟著自己變暗的照片一起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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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29 13:4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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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心肝寶貝 (7)



第四話 白虎的復仇
酋耳和幻想商人因為太過沉浸在過去的創傷壓力中,竟然忘了比酷大賽的宗旨,白白讓侜張得了漁翁之利,他們暗暗警惕,第二局絕對要扳回一城!
「請參賽者出示第二輪賭注。」蒼鷺擦亮因為天狐而起霧的眸珠,振作起來歡快的主持下去。
「可惡!把我的『西風弓』和『綠影』拿來!」酋耳命手下抬出他的專用兵器,一把造型絕對帥氣的藍色大弓還有兩柄成對的長刀,每一樣神兵都得有七、八名壯漢幫忙搬運,一眼即知價值不斐。
「哦呀,這可是好物,酋耳不再考慮嗎?畢竟用了那麼久也有感情是不?再說,沒個襯手的兵器防身也不方便。」
天狐好心勸阻,不過客官們都知道,贏家的同情只會是火上加油。
「不,這樣就好。」大白虎語氣森然。
「我的確太小看你了,這是我的決意。」
竟然在第一輪就使出「妹妹」這麼禁忌的犯規攻擊,連酋耳都措手不及的揪心了一下。
「好的,那麼幻想商人閣下這邊呢?」
如果輸了第一局之後賭注還縮水就太丟臉了,這一點不用人教幻想商人也懂,因此他也忍痛拿出私藏的寶貝。
阿德看見老闆脫下時常戴在手上的黑寶石戒指。
結果蒼鷺還是鑑定不出幻想商人這次提供的賭注,同時又因物件細小,評審團伸長脖子還是看不出所以然。徵得幻想商人同意,蒼鷺小心地將那枚戒指放到白玉棋盤上,讓穹蒼之鏡投影大圖供眾人鑑賞。
「這是目前我收過最喜歡的代價『永恆悲劇』。簡單地說,它會投射出所有的悲劇,不管是過去或未來,任何種族。」銀髮青年快樂的說。
氣氛還是很微妙,就好像大家在法國餐廳坐定位,餓著肚子準備吃好料,廚師端上來一塊主機板,還幫你擠了莎莎醬在上頭。
「店長為什麼喜歡這個代價呢?」侜張主動發問。
「那還用說,它可以讓你的靈魂保持清醒!」幻想商人一秒回答。
「原來如此,我也覺得很棒。」天狐望著鑲在底座上宛然黑藍氣體行星的「永恆悲劇」,偶然還可看見奇妙的閃光。
既然天狐都說好,那應該就是很讚吧!這時才有比較多的討論聲響起。
「幻想商人的賭注已經有了,急就章的你第二輪還能提供什麼?」酋耳看向身無長物兼之衣衫單薄的天狐。
比酷大賽是有門檻的,不能把贏來的賭注拿到下一輪用,以免賽程變得寒酸乏味,也為了防止有參賽者站在不公平的起點,刻意以較小的損失風險博取對手的精良獎品,換句話說,就算參賽者之一具有壓倒性的實力,還是要有對等的賭本才能玩。
第一局結束後,按規定侜張贏到的獎品也都是大會先幫忙保管,等比酷大賽落幕才分別依勝負結果和約定內容分配,所以天狐連長菸桿(定海神針)也沒了。
大會和對手都同意臨時插賭的天狐可以用記帳方式承諾,只是就得看侜張本人願不願意這樣做了。
「沒辦法了,人家有些不好意思呢……」侜張選擇站起來寬衣解帶。
「混帳!你幹什麼?!」大白虎聲音發顫。
「呀啊──」在不亞於佛光普照,一陣震耳欲聾的興奮尖叫聲中,天狐手上多了條雪白長帶,但衣服還是好好地穿在身上,原來下面還有另一條腰帶安全固定中。
「法寶,捆仙索。用過都說讚,會讓神仙很舒服的昏倒,也不會記仇喔!這年頭修仙修到腦袋壞掉的傢伙也好多呀!神仙都能綁了,其他自然不在話下,行走江湖防身再好不過!」但侜張沒說利用捆仙索做壞事會反過來被法寶勒住,整隻直接拖到沃焦山,烤到你外酥內嫩。
到底要流氓到什麼程度才能渾身是寶?阿德忽然發冷。
「沒事別嚇人!你那是什麼動作!解個腰帶還要搔首弄姿!」酋耳額冒冷汗,忍不住數落。
「普通吧?站起來比較好脫呀!你想到哪去了?我親愛的酋耳老友。」侜張露出店員熟得不能更熟的惡劣微笑,阿德頓時了悟前任被調戲的受害者是誰了。
「哼!」
「既然賭注已齊,第二局開始!題目是『賭誰見過的風景最美!』參賽者本人需入鏡證明,當時各位如何到達該處並停留的情況也是評分重點。」蒼鷺宣告。
其實地球妖怪也沒有說很壞心或歧視外星人和新手,因為幻想商人的確不太會玩比酷大賽,蒼鷺這次的說明就有比較具體,阿德和店長都感受到主持人的善意,默默在心中加分。
這次的題目總算比較正常了,三名參賽者同時抱胸思考大會出這道題的用意,以及對手會如何應付,正確預測對方的答題水準並技高一籌,才能順利獲勝。
這題對哥布林太有利了!沒想到店長還有狗屎運!他連天堂地獄和極樂世界都逛過。阿德雖然精神上很想死,但還是忍不住觀察比賽情勢。
「看來虎落笛之主自信滿滿想先答,有請酋耳大人。」蒼鷺看向大白虎。
果然是妖怪中的實業家,反應十分迅速,第二局不同於第一局,噁心食物到底是私人經驗,但風景名勝卻是多人嚮往,對手與評審又都是老不死的妖魔鬼怪,你會去的觀光景點通常我也都去過了,萬一撞地點還是先答先贏。
大地陷落,一條條白色河浪化為無數戰馬奔騰,直直衝入魔鬼喉嚨(註)。
穹蒼之鏡以全景投射出巨大的瀑布,水霧迷漫,極度壯觀,清晰鮮豔的彩虹橋浮在瀑布斷層上,一頭大白虎縱身躍入彩虹,下方是粉身碎骨的深潭。
如此夢幻,率性而勇敢。
「伊瓜蘇大瀑布,這才是世界第一,管家幫我拍的。」酋耳非常得意。
「嗚哇。」阿德看著頭上的史詩風景,無意識地讚歎,簡直就是拍奇幻電影了。
在場都是中國系妖怪居多,外國的月亮總是比較圓,酋耳打出異國風情牌更是經過一番精心計算。
組團看瀑布沒什麼了不起,跳世界最大的瀑布才有紀念價值,就算是妖怪,也不是鋼彈或初號機,連深海和岩漿都能說跳就跳,危險的地方還是很恐怖滴!
「原來如此,是指『瀑布下面』嗎?」侜張道。
「驚心動魄的美景呢!還遇到南美印地安蛇神,差點耗盡我全部妖力才脫身。」酋耳搓著下巴傲然回味。
這廂幻想商人卻是沉思許久才蓋牌。
再怎麼搓也不會變成A士的,哥布林。阿德已經對自家老闆不抱任何期待了。
最大的問題出在審美觀沒交集,店長如果拍些怪怪照片貼出來還不是沒用,阿德猜哥布林既然那麼喜歡太陰女王,搞不好會挑一隻哥布林在月球表面散步順便整理環境的無言畫面。
不過幻想商人也趕在侜張之前公布他的答案,雖然先發不利,但習慣了速度的幻想商人不喜歡排到最後。
一處金沙鋪底的大水池裡擠滿各式各樣奇妙生物,正快活地共浴戲水,池邊階梯用金銀琉璃製成,鑲著各種寶石,水池中開著大如車輪的蓮花,綻放五色光芒,旁邊有著白鶴孔雀等漂亮鳥類唱著歌,天空不斷飄落曼陀羅花。
幻想商人考慮到地球評審的口味見識實在差異太大,唯一能打的還是只有極樂世界牌。
「等等,這個合影也太專業了吧?怎麼會大家都靠在一起還看著鏡頭擺動作?」阿德忍不住出聲問。
「那是真的相片!因為我難得受到客戶招待,平常都是我招待客戶,就跟你說我在辦報紙,分享店長的地球營業經驗也很重要。」幻想商人對店員冷哼。
「看你那什麼效率和水準,哧!」不忘酸店員一下。
「那些都是佛陀嗎?」蒼鷺感動問。
第一輪是佛陀的簽名,第二輪改出佛陀的合照,雖然沒有創意,但還是很有衝擊性,便是幻想商人安步當車的策略。
「也有幾個是菩薩和阿修羅還有其他神祇啦!那邊跟人類說的不太一樣,不過還算愜意。」店長答道。
「這麼說來,幻想商人閣下表示你去的地方是極樂世界囉?」蒼鷺確認。
「沒錯!」
「這可真了不起!恕小生冒昧請教,您在哪兒呢?」蒼鷺看著銀髮紅眸的俊美青年,但幻想商人出示的這張極樂國合照裡沒一個外表接近人類,更別說像男人了,但酋耳也是以虎形入鏡,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能證明本尊就好。
穹蒼之鏡投影畫面正中央出現一個紅圈。
「是……是這位嗎?」蒼鷺驚訝到有點走音,抬頭低頭交叉比對畫面主角和擂臺上的銀髮青年好幾次。
只見畫面中央被肩膀上有藍色火焰的海象人抱著,上半身露出水面,頭上戴著花圈的綠色哥布林正用雙手比出V的地球傳統拍照手勢,露出一嘴利牙,笑得很開心。
店長的真面目暴露啦!阿德摀住眼睛,老闆真的變成帥哥就自動開啟腦殘光環,竟然在比酷大賽上自爆!地球上外貌協會超多好不好!不過哥布林人形化時去過的地方的確很少又普通,不是學校附近的路邊就只有待在店裡,店長又抵死不肯做假資料。
「那就是我。」幻想商人篤定且同樣驕傲地承認,對店長來說,男人的外表醜陋又低級,他的原形才是高貴神祕的象徵。
評審團果然因為幻想商人表裡不一的模樣而爆發討論,但夢想交易所店員發誓他真的聽到幾句微弱但興奮的「為了部落」、「時間就是金錢」等呼聲。
這邊也有魔獸世界的同好嗎?阿德絕望了。
店長雖然脫了,但是綠皮哥布林毫無美色可言,不如說是反效果。
好像一群猴子在取暖泡湯,但又非常神聖溫馨,怎麼回事?
總之氣氛又跟佛光普照過後一樣微妙,蒼鷺趕緊打開侜張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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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5-4 00: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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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心肝寶貝 (8)

暗紅色山脈聳立連天,占據大塊背景,熾熱幽暗的大山周圍,黑色海水匯聚無數漩渦,隱約還能看到一、兩條水龍捲,左下角勉強可見一塊岩壁,岩壁下方有處不到三平方公尺的溫泉池,侜張與暗雪坐在溫泉中,蒸氣氤氳,肌膚若隱若現。
這裡的暗雪是今天的暗雪,換句話說,裸露香肩的美女靠著侜張肩頭,將酒杯舉到天狐面前勸飲,侜張披散長髮,正含住一管玉簫吹奏,表情無憂而溫柔。
閃,不只是閃而已,人跟妖都要被閃死了。
「這難道是傳說中燒盡海水的沃焦山和神界深淵尾閭之國嗎?」蒼鷺無法移開目光。
不知為何,這一幕讓許多老評審都哭了。
「暗雪鑿奈落池時,說要挑戰直通尾閭,我便跟去了,這是我們的友情紀念。」
侜張看向評審席,對著腳趾夾藍牡丹的美女笑得風情萬種。
「我說太危險了,可能會送命,侜張卻說那他更應當陪我去,出事也有個幫手照應。還好事情畢竟是成了,咱們順道遊歷深淵,好不容易才發現這處景色佳妙的安全地點,還耗盡心思運用法力做了個溫泉。」刀靈懷念道。
「那為什麼跟侜張在一起你還變成女人?」起碼阿德確定暗雪在臺灣大都是以男人外貌出現,還分成台客老頭和古裝帥伯伯兩種形態,根據刀靈的理由是這樣比較不會惹麻煩,太多爛桃花也是很困擾的。
「要拍紀念照我當然要挑比較華麗的樣子,男身要跟侜張比太吃虧了。」所以乾脆就變女的還貼在一起,讓畫面比較好看,刀靈的邏輯永遠都朝向藝術美學的崇高頂點。
「總之,這是我跟暗雪一起發現,欣賞沃焦山最好的角度,同時避開妖魔惡鬼的活動地帶,相當偏僻,基本上還算安全。」侜張簡直就像導遊解說,頭頭是道。「人類說得好,未言心相醉,不再接杯酒,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但願此情重逾山河。」
「深得我意,等等多浮幾大白。」暗雪做了個只有天狐能看懂的手勢。
OK!」
天狐給出的美景也相當精彩,穹蒼之鏡讓三張風景圖有如綜藝節目特效般交錯穿梭,然後縮小並列供評審團選擇。
伊瓜蘇大瀑布絕對壯觀,極樂世界也好華麗,尾閭之淵同樣神幻,這次三名參賽者的答案就看不出明顯的差距了,就連阿德自己也很難選。
結果公布了。
酋耳──零分。
幻想商人──零分。
「哎呀,不好意思!承讓、承讓。」天狐高興的說。
「為什麼!」這次酋耳和幻想商人全神灌注給出最好的答案,的確都是世所罕見的創舉。
蒼鷺看了看投票結果,開口解釋:「從三位的回答,就可以看出諸君對題目的解釋與期待各不相同,知道大會為何要出『美景』這道題嗎?」
主持人停頓片刻,解開分數懸殊的謎底。
「評審團裡有許多老人,今夜是最後一次參加比酷大賽了,他們用青春與熱血成就冠軍的榮耀,賭命準備比賽大小瑣事,第二道題,就是專門為了回報給他們的,主辦單位的心意。我們並不是什麼大人物,無法像天狐大人酋耳大人和幻想商人閣下你們上天入地,見識廣博,所以想藉你們的閱歷和能耐,找出一處最終極的美景。」
「終極的美景?」阿德聽到蒼鷺的解說則更迷惑了。
「那就是我們妖怪最後的夢想,如果都要死了,就算危險到有去無回,只要風景夠美也無所謂吧!但在那之前,總也要有個出發的方向呀!當然是愈少人知道,愈特別的地方為佳,也怕道聽塗說,去了才發現名不符實,徒增遺憾。」蒼鷺笑答。
「可是酋耳和我老闆提供的景色也很美!」阿德不明白。
「沒錯!如果是我,死前還要來跳一次大瀑布!」酋耳這樣說,無法理解為什麼沒人跟他的英雄浪漫有共鳴。
「極樂世界耶!你們不是很愛嗎?我的情報哪裡錯了!」銀髮店長也不能接受。
「這道題目賭的是最美的景色,那麼,兩位大人覺得『美』在哪裡呢?」蒼鷺反問。
「瀑布很美啊!」
「金光閃閃的,這麼多美麗乾淨的靈魂(佛陀),當然美了!」
「錯!」評審中有人發聲了,刀靈暗雪站起來,聲透全場。
「美是主觀的,你們敢摸著良心說那就是『最美』嗎?大白!你這張構圖完全就是為了耍帥!都幾歲了,還只想著要人幫你抓特寫!內涵在哪裡!而且色調都一樣,看不出焦點,白茫茫的都混在一起了!連染個紅毛再跳都不會嗎?」刀靈先是飆上酋耳開刀,大白虎聽得張口結舌。
「沒錯!美需要內涵!分享!共鳴!這就是我跟你交易的原因,你是地球上少數能配合我水準的藝術家,暗雪,但為什麼你沒有投我!」店長也掛零了,他甚至還穿著暗雪設計的作品(那層人皮)。
「把主角放在正中央的構圖俗氣到讓我快休克了!過於自戀!畫面太亂,沒有重心,而且這張合照的對象有特殊意義嗎?這跟公司旅遊合照差在哪裡?美不是只有視覺,心靈更重要,這不是我們的共識嗎?」
「咕嘟。」店長吞了口口水。
「那……那也很難得啊!佛陀耶!」他還想強辯。
「對,但是在場大家這輩子大概都去不了極樂世界,所以看到那張炫耀圖只會難過而已,而且這種奇幻動物插圖電腦也畫得出來,不會特別想看。同理可證,瀑布還是人類的著名景點,太氾濫了,一點都不希奇。這兩個答案都沒有展現出心靈之美,換句話說,不算美景。」暗雪權威的說。
「該不會因為侜張的照片上有你,你才說那是美的吧?」酋耳懷疑的問。
「廢話!那不是一定的嗎?我們賭命找到的經典構圖,我跟侜張的知心友情,還有我的身材和造型!簡直就是美上加美!美到爆表!只有連自己都成為美景,才能說是天人合一!」暗雪鄙夷地看回去。
「喂!評審可以這樣嗎?這種理由我不服!」
「……暗雪大人說得有道理呀!」
「我們本來就是這麼想!」
好吧,酋耳跟著退退退……到了幻想商人那塊比酷大賽新手區。
「若能夠與知己或愛侶一起,凝視塵世的終末深淵,體會萬道殊途同歸,平靜地死去,則何物不美?何處不是極樂世界?評審團們看見諸位大人的『心境』,景色最美者當屬天狐。」蒼鷺點醒了其他兩位參賽者,意指他們太自私了,只顧自己好的人可談不上「酷」。
酋耳坐了回去,店長也有些心虛,幻想商人似乎還是把最美的風景私藏起來了。
阿德隨便猜也知道,哥布林才不想公開太陰女王的偷拍照片,才拿極樂世界出來交差了事。
天狐將許多老妖怪行將就木的臨終夢想具現化,並提供了可行管道,暗雪好像答應日後有需要可以提供奈落池到尾閭溫泉泡湯的安息之旅,他們根本就是來撈錢廣告的吧?
結果侜張連勝兩局,幸好第二局幻想商人和虎落笛主人都吞了零蛋,沒有觸犯兩次墊底就出局的遊戲規則,最後一場賭局也是三人同行。
「這是最後一局了,本次的賭注,限賭人。」蒼鷺正色宣布比酷大賽的高潮降臨。
阿德屏氣凝神,這就是他們今晚的目的,救出羊羊。
酋耳帶著臭臉,讓一名衣著樸素的古裝女子帶著小女孩出場。
終於看到羊羊了,幸好她還沒被吃掉,只是非常害怕的樣子。
都到最後關頭,阿德就算再不願意也希望店長快點贏,但如果是天狐勝利,情況也不算太糟,至少侜張不會吃小女孩,還算愛護弱小,羊羊能脫離虎口就好。
「你的賭注怎麼辦?」酋耳問侜張。
「沒辦法,就隨便賭我狐閣裡的一個人好了。」侜張倒也乾脆。
「誰?」酋耳眼神一亮。
「贏家任選。」天狐攤手道。
「這可是你說的。」大白虎摩拳擦掌。
阿德懶得再質問天狐的不良發言,反正今次目標主要是讓酋耳輸光光。
「天狐大人願以狐閣一人作賭注,幻想商人閣下呢?」蒼鷺按照前兩局的慣例一一確認。
「我知道要賭『人』,早就帶來了。」銀髮青年用手指比著夢想交易所店員。
比酷大賽每位參賽者都必須先提供賭注才能開始比,要從大白虎手裡救回羊羊,侜張和幻想商人當然也要各出一個人當代價才能鬥輸贏,但是阿德一直忘記考慮某個現實的問題。
夢想交易所要拿誰出來賭?
NO──
「哎呀,有阿德這個員工還真是方便!店長,我可不客氣了。」侜張看向妹妹頭店員,搓了搓手掌。
搞了半天阿德不是跟班而是賭本?
「雪特!老子說過不賣身的!你喵的答應我只是打工!一小時一萬臺幣還保證休息時間和三節獎金!就算工時你也沒資格拿我整個人去打賭!哥布林你敢我就辭職!你去賭大便啦!」阿德想到他居然還幫人形店長捏把冷汗!氣得口齒不清。
而且幻想商人在賭桌上根本就是任人宰割的肉腳!哥布林還是認命乖乖去當奸商比較好!
「賭本抗議了,大會暫停,請參賽者重新確認賭注,協議必須乾淨公平。」蒼鷺說。
「沒錯,你們要我的羊羊是賣斷,可不是拿去幾天就會還我,所以侜張那邊的人,還有幻想商人的代價,也要用賣斷的前提跟我賭,這才公平不是嗎?」酋耳蹺著二郎腿冷笑。
「不行,這會妨礙到我的營業,而且每個人的價值不一樣。」羊羊對幻想商人只是微不足道的商品,他當然這樣說。
但是人類店員也沒有比較珍貴,只是店長懶得再訓練新人了。
「幻想商人閣下,現在是賭博,可不是以物易物呢!」酋耳提醒道。
「若不然,你就換個賭本,或用其他我跟侜張,還有評審團能夠接受的方式加注。」
「我都可以,畢竟只是代打!店長你要用阿德的工時跟我賭也沒關係唷!就比照上次那樣,讓阿德到我的狐閣來玩就好,老規矩,七天。」天狐率先釋出善意。
如果照侜張的提議,哥布林輸掉他就有假放了!快輸吧!臭老闆!
夢想交易所店員立刻倒向天狐。
問題卡在酋耳。店員憤恨地瞪向大白虎。
──前幾個小時還說要跟我當朋友!你這個OOXX的傢伙就是這樣對待朋友?切八段啦混帳!
酋耳只好對店員露出安撫的笑容。
「開個玩笑嘛!別緊張。」酋耳這樣說。
「這種場合你覺得我笑得出來嗎?」而且阿德直覺剛才酋耳的話並非玩笑,這關鍵的一局酋耳不想輸,也不打算便宜讓步,那頭白虎認真起來了。
「這樣吧,我也接受可以賭阿德的七天工時,勉強有符合賭人的條件,幻想商人閣下再額外加些彩頭,這樣就可以了。」酋耳還記得阿德是他接近青都的橋梁,再者他也不想在侜張還有比酷大賽全體評審面前表現得太小氣。
「要怎麼加注?」這和幻想商人預期的不一樣,他沒想過會輸,也以為帶阿德來有符合比賽規則就好。
「除非你覺得羊羊只值阿德的七天工時,而且方才我聽到足下用一萬時薪聘阿德打工,換算七天整是一百六十八萬新臺幣,傳出去比酷大賽最終賽局的賭注價值只有一百六十八萬……這樣諸位評審能接受嗎?連茶水費都遠遠不夠。」酋耳皺眉。
「萬一幻想商人贏了,一百六十八萬不就變成狐閣一人的賣身價?這對天狐也不算公平吧?咱們這次本來就不是賭錢。」
「明白了,我也知道臭阿德不值錢,你們說還想要什麼?我考慮看看。」幻想商人不顧店員在旁狂吠,抱胸同樣為寒酸賭注感到羞恥。
「我想要實質的收穫。」酋耳不客氣說。
「阿德七天工時加上『虎落笛』十年營業額。」幻想商人提議。
「我很樂意答應。」酋耳沒想到幻想商人如此大方,滿意地點頭。
「既然店長這麼說了,我也有想要的東西。」侜張舉手道。
「嗯,說吧!」店長對侜張當然又更沒意見。
「我想要你。」天狐這次指向穿著西裝禮服的銀髮青年。
「噗──咳咳咳!」因為吼到嗓子啞掉又在灌涼茶的阿德,順便幫旁邊的評審洗了臉。
「七天嗎?」哥布林和天狐果然已經接通電波了。
侜張含笑點頭,期盼地看著幻想商人。
銀髮青年陷入心理掙扎。
「每次都是我來找店長,你總是那麼忙,想跟你好好玩一下都沒辦法。店長你什麼都好,就是太不懂得放鬆!所以囉!想把你找來我的地方度假,手段就得強硬一點了!」天狐再度突破了阿德預估的變態程度,他到底有沒有極限?誰會想要把那頭哥布林打包帶回家?
啊!侜張不但喜歡,還付諸行動了。
「那豈不是七天不能回總店分店巡邏……」幻想商人立刻出現戒斷症狀,臉色發青。
「才不過短暫的七個地球日罷了,店長,你的能幹店員們還是會做成許多好生意,度假完等著驗收驚喜不是很棒嗎?再說,你也不見得會輸給我對不對?」侜張又開始洗腦了,而且每次都很有效。
「好吧!阿德和我的七天工時外加『虎落笛』十年營業額,這是修正後的賭注。」幻想商人勉強定案。
就算最後酋耳獲勝,能把隨口CALL來佛陀的人物留在店裡宣傳,不管是讓幻想商人打工或好好招待他博感情都削爆了,大白虎欣然同意,比酷大賽的決戰就此拉開序幕。
※※※
註:魔鬼喉(Gargantado Diabo),伊瓜蘇河水沖出峽谷斷口落入的地方,有如魔鬼張開巨嘴吞沒大量河水,為伊瓜蘇瀑布最著名的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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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5-5 18:2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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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心肝寶貝 (9)

第五話 雙雄對決
「第三局,賭『誰對本次其他參賽者不可告人的祕密最清楚』。前兩局已經證明諸位的能耐不同凡響,大會也不希望用打鬥的方式分出勝負,因此藉由這道題比誰最智勇雙全,能夠兵不血刃掌握對手的弱點,他就是本屆比酷大賽冠軍!」
蒼鷺朗誦完決戰的打賭題目,全場鴉雀無聲。
「萬一造成玉石俱焚的後果……」有個老評審顫聲擔憂。
「這正是比酷大賽無法避免的犧牲。」另一位資深評審撫鬚長歎。
「即便經過前兩局的測試,吾曹還是很難看清這三位參賽者的本質,按照古老而血腥的習俗,就讓他們彼此用實力來讓弱者失格吧!」又有一個評審蒼涼歎息。
「哦呀!第一次聽到這麼踩線的題目。」侜張摸摸鼻子。
「因為敖古大人臨時不克出席,原本精心設計針對陸空三位參賽者性質平均出題的最終題目便失效了,真是十分抱歉。」蒼鷺愧疚道。
敖古?這又是什麼妖怪?被請到賭注區跟羊羊坐在一起的阿德,努力想安慰飽受驚嚇的小女孩,奈何羊羊卻不理他,反而害怕退縮,也難怪了,這些吃人妖怪都會變成人類的樣子。
阿德只好專心分析起真正的敵人,就算成功帶回羊羊,敖古還執著想吃她也不太妙。
蒼鷺說出了關鍵字,酋耳是老虎,很明顯屬於陸,「空」讓人聯想到天堂或極樂世界之類比較神祕的領域,店長應該算空吧?雖然阿德覺得現在的哥布林是腦袋空空。
所以原本要來參加比酷大賽的那個叫敖古的妖怪,應該是海妖?
「這個題目我接受。」酋耳露出牙齒瞪著主持人,要是蒼鷺敢改題就死定了的意味,這道題目對酋耳這麼有利嗎?
「既然酋耳堅持,正好趁便了結恩怨,侜張也無異議。」天狐說。
「我不行!」幻想商人猛然站起,驚動全場。
「洩露客戶隱私有違我的原則。」
「店長,現在是打賭嘛!可以有個例外的,否則你這樣就算輸了。」侜張趕緊安撫他。
不僅比酷大賽輸了,吳春生的委託砸鍋了,連店長最在意的紳士畢業考也不及格,哥布林到底在想什麼?阿德看著如在俎上的羊羊,十分想拿皮鞋砸老闆的頭。
「商譽就是商譽,例外是軟弱的證據,夢想交易所不能妥協,否則以後客人像這樣要求跟我賭博、透露機密,我怎麼保持店裡的規矩?不必多說,我輸了,賭注會照付。」
幻想商人直接離席,被丟在擂臺中央的侜張和酋耳只能愣愣看著西裝男子走在水面上的決絕背影。
驀然間,評審席響起零零落落的掌聲,然後愈來愈多。
銀髮青年停下腳步,傲然抬頭環伺廣大的會場,然後轉身對蒼鷺鞠了個躬。
「從來沒有一個參賽者在付出了這麼多心愛的代價,連連失敗,結果竟在決戰前因為原則不合主動認輸。」有老玩家如此評論。
「是啊!無論神仙或妖怪,都慘到這一步,總是豁出去想要贏!那樣的醜態正是比酷大賽的樂趣來源呀!」有評審跟著惋惜。
「那個幻想商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居然能輸得如此之酷,還有點性感?」原本都朝著天狐眼放愛心的女性評審,不少轉頭打量著走向評審席的幻想商人。
店長在最後得到妖怪們的認同了?
幻想商人走到原本屬於店員的空位坐下,抱胸蹺著二郎腿旁觀決戰進行。
蒼鷺乾咳兩聲。
「既然幻想商人閣下已退出比酷大賽,那麼按照規定,他的賭注屬於霸主,比賽繼續進行!」
「侜張,你仗著自己是天狐和真人為所欲為這麼久,難道沒想過把柄落人手中的可能性?」酋耳陰沉地放下他的底牌。
「酋耳,你的語氣好可怕呀!」侜張也笑笑蓋下相紙。
「二位由誰先說?」
情況居然演變成大白虎和天狐一決勝負,他們到底打算說出對方何種不可告人的祕密?阿德也緊張無比。
「我沒意見,誰先都可以。」天狐道。
但這麼關鍵的決戰,就跟下圍棋一樣,先後絕對有差,目前天狐都選擇殿後發表,而他也的確贏了,造成侜張氣勢如虹的印象。
像酋耳這樣威武的中國妖怪,當然不可能沒聽過「田忌賽馬」的典故,這個故事是戰國時期齊國將軍田忌重用了孫臏為他出計策贏得諸侯賽馬的故事,即下駟對上駟,上駟對中駟,中駟對下駟,三戰兩必勝的道理。
也就是說,這是一種兵法的活用。
今夜天狐第一局很明顯地就是用出「上駟對下駟」的伎倆,第二局則有暗雪站臺,又成功操作了心理戰,最後一場幻想商人臨時認輸,更營造了一種侜張老神在在必勝的感覺,但侜張未必真的那麼行。
酋耳已經知道,比酷大賽的評審是非常情緒化又重口味的,就算這次他讓侜張先掀底牌,也只是強化對手的風度。
答案已經無法更改,酋耳當前要做的,就是善用觀眾的期待心理,搶先破壞掉天狐的形象與神話,那麼侜張就算揭露酋耳不可告人的祕密,頂多就是大家都丟臉,酋耳這邊受到的攻擊效果就不怎樣了。
大白虎在三秒之內決定了策略。
「還是我先。」
侜張的致命弱點在於,他的形象被凡間妖怪傳說得太崇高美好了,他又在前兩局張狂地耍帥,一副來玩玩插花的懶散貌,酋耳卻是抱著兩敗俱傷的決心,要揭露侜張最不可告人的祕密!
「你儘管遊戲人間,我要讓你看見這麼做的代價!」酋耳冷笑地轉向蒼鷺示意,穹蒼之鏡立刻投影出一張大圖。
桃花林間滿地繽紛落紅,大白虎趴臥,一名古裝長髮美女仰躺在白虎前腳上,白虎的另一掌按在她胸前,她用雙手抱著虎掌,軟絲媚眼,無骨嬌軀橫陳。
透明如玉的肌膚,不食人間煙火的絕美五官,淡藍大眼彷彿冰湖,無垢而清澄,纖細的頸項與腰肢,長腿交叉側擺,半裸半遮,點綴著不時落下又被風吹到一旁的桃花瓣,有如天仙墜凡。
即使是女人與大白虎的畫面,卻給人超越種族的曖昧感覺。
「噢,這張的感覺就不錯。」暗雪摸著下巴點頭,遺憾酋耳不在第二局拿出來。
但,這跟侜張的祕密有什麼關係?
「我說過,有個餵我吃皮蛋的美女,名喚阿霰,被壞蛋追殺不慎落崖為我所救,遂與我締結白首之約。」酋耳說到最後臉色已然結冰。
「她是如此的婀娜多姿,嬌弱迷人,開口閉口我是她的英雄,她要當我的美人,我們一起快活到永遠,她願意什麼也不做,留在我身邊。」
酋耳看著侜張,毫無預警用手指著天狐鼻子。
「這個叫阿霰的女人就是你!」酋耳大吼。
「沒錯!」侜張爽快承認。
至少遲疑三秒吧!不然酋耳看起來好像有點可憐,他不知道天狐侜張連更不要臉的事情都會毫無罣礙地做出來。阿德默默想。
「你沒想到自己以色事人,軟弱無用還用肉體引誘我──的不可告人模樣會曝光吧!」酋耳拍桌叫道,因為說得太快還漏掉侜張馬上承認的可怕反應。
「阿德,你沒看過我這個樣子!有比較喜歡嗎?」天狐興沖沖的轉頭問店員。
「……」酋耳和夢想交易所店員同時沉默。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美人完全是衝著大白虎的肉球,正愛不釋手捧著三倍大的虎掌揉揉捏捏把玩,貨真價實的「仙人跳」。
「侜張!你一個大男人竟然做出這種事,不覺得可恥嗎!」酋耳的手指正微微發抖。「那一天你為什麼要變成女人還在我面前摔下百丈深淵?」
這道回憶是大白虎的肉中刺兼灰黑夢魘,如今他終於當面跟凶手對質。
「第一,我只是半個男人,另一半是狐。第二,不可恥,你救了我,我當然要對你好囉!第三,我很好奇美女落崖會不會有帥哥相救,所以親自實驗看看,剛好有女性朋友問我這樣找老公是否具備效率?」當然如果沒有人接,侜張就這樣掉下去也不會有事。
如果是天狐本尊或青年外表來落崖,高手願意拯救的機率貌似就不太大了。
實驗結果,天狐相當滿意,如果連大妖怪酋耳都挺不住這種命運的浪漫邂逅,何況是滿腦子風花雪月加喜愛不勞而獲的人間小綿羊呢?管他學富五車的書生,飛簷走壁的武林俠客,呼風喚雨的帝王將相統統手到擒來!
「你這個混帳──」大白虎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然而,緊跟而來的是天狐的火辣反擊。
「若非賭注太誘人,我本來不想用這招,畢竟這也牽涉到我的隱私。蒼鷺小弟,評審團真能保證嚴守祕密嗎?」
「絕對不說,小生代表全體評審,若違此誓,天打雷劈外加親友死光光!」蒼鷺揚翅賭咒。
靠北!當你們的親友有夠衰!阿德看到這裡都要替不幸的酋耳前輩哭了。但光是妖怪去死團人數就超過一萬多個,要說曝光度也不小了吧?
等等!連侜張也要自爆了嗎?阿德頭皮發麻。
「最後,就讓我們看看侜張大人提供的酋耳大人的祕密。」蒼鷺屏氣凝神,令穹蒼之鏡轉換畫面。
恢復原形的高大天狐站在桃花林中,樹林頓時矮化成波斯菊花海的程度,雪色天狐笑哈哈地踩著大白虎的肚子,已經是常虎三倍體型的酋耳跟天狐一比根本就是小貓咪,這幅畫面真是溫馨趣味,但你如果是被天狐又揉又踩的那隻可能會很想死。
「那又怎樣?我承認力氣不如你,但今日就是來對你復仇的!侜張!這沒啥見不得人!」酋耳咬牙道。
男子漢大丈夫誰沒打輸過架?當然不算什麼!跟恬不知恥變成美女欺騙感情的天狐不一樣!
「酋耳,你誤會了。咱不是要說你輸給我的往事,是說我們當時一絲不掛屢屢鏖戰,你一直在我身下掙扎喘息的事實。」
明明是字面意思上的妖精打架,為何此刻浮現在評審們腦海中的畫面如此地不健康呢?
「你、你、你……」大白虎語不成句。
「難道這可以不算祕密嗎?我一直守口如瓶,就是怕影響了酋耳的名節。」侜張托著下巴回味。
「整整三個月,從春來到入夏,花開至花謝,日夜不分的糾纏,每天都那麼火熱刺激,真是美好的回憶,如果不算祕密我可以跟別人分享嗎?我記得你還說了很有趣的話呢!好像是『若有來世……』」
「不可以──你給我閉嘴!這張圖算是祕密!算!」酋耳暴吼。
「我說完了。」侜張看著天空,仍然溫柔又自信。
這樣,還需要比嗎?
阿德同情地看著大白虎,得有多超人的體力和意志才可以陪變態天狐玩那麼久?
現在店員願意叫酋耳一聲大哥,同是天涯淪落人,大白虎實在太慘了!
一陣棋雨落下。
「大會宣布,本屆比酷大賽霸主是──侜張大人!」
不分男女老少吼聲震天,阿德連忙看向羊羊,她也哭到臉紅氣促。
落敗的酋耳一臉陰沉走向阿德,阿德護著女童。
「你想怎樣?不能反悔喔!」店員警戒地瞪著他。
「虎落笛有虎落笛的規矩,我會把羊羊給贏家,當然不是給你。」酋耳這樣說也沒錯,阿德只好眼睜睜看著羊羊又被帶進去。
侜張走過來跟阿德和幻想商人會合,酋耳則與他們分道揚鑣,看起來需要去療傷止痛一番。
「大會說需要一點時間記錄本次比酷大賽出現的珍異獎品,還有酋耳要請我們吃貴賓宴,客人可以先選食材,廚師會按照口味料理。」侜張也帶著他們轉移陣地。
這麼和平快速的收尾連阿德也始料未及,但天狐最後的手法基本上是閃電刺殺,能夠就這樣了結也算順利吧?接著就等獎品順利轉移,再看他們老闆要怎麼和天狐談交易。
大白虎真的是男子漢沒錯,輸就輸了,沒有二話還請對手吃飯,阿德決定下次遇到再對他好一點。
「交易?不用呀!我就是為了店長才非贏不可,因為你想要那個人類小女孩嘛!現在得到這項獎品,我當然是無條件轉送給你。」侜張牽著幻想商人的手,眼神綻放友愛的光芒。
「真的嗎?可是紳士考試我還是不及格……」
哥布林你清醒點!侜張可是吞掉了你的佛陀簽名和寶貝戒指,還有七天的時間耶!阿德看著場外還繼續補debuff(減益效果)的天狐,店長你太小看貪得無厭的地球生物了!
「店長你真的表現得很帥氣,只是稍嫌急躁,考試一次不成,再接再厲不就好了嗎?只要補付『學分費』,我們可以在『紳士PLUS』中繼續精進!」侜張激勵道。
「說得沒錯!」
不管你們了!阿德被一直招手的暗雪抓過去充當男伴,也算是雙雙對對退場,雖然刀靈屁股後還跟著一群蒼蠅,但他顯然也是要一起吃慶功宴的成員。
蒼蠅……哦不!是長老們正津津樂道著比酷大賽的話題。
「古時候物資艱難、宣傳不足,若非有暗雪和侜張兩位大人義氣相挺,輪流站臺,比酷大賽的傳統怎可能一屆屆發揚光大?身分尊貴實力又如此堅強,卻半點架子也沒有,還熱心幫忙吾輩這些搬不上檯面的妖怪,這才是酷的化身!」
「老朽還是更偏好天狐大人的變化之術,實在是豔而不俗,雅中帶狂的絕品啊!
「俺只要看到熱情的暗雪大人就滿足了,遊戲而已,不宜陷得太深,瞞著老婆用私房錢買那二位的紀念彩繪卡片是我的極限了。」
「什麼!你有原版嗎?我只有復刻版的!」
「豈止原版,還有簽名呢!」
「暗雪姑娘,那妳早餐可不可以跟我約?」泉州龍神還是不肯放棄。
打賭靠的不只有運氣,還有實力與智慧的出招變化,剖析對手,制霸場地,贏取人心,這就是今晚「比酷大賽」的勝利不二法門。
「老伯,我有問題,這麼有名的事情為啥酋耳不知道呢?」阿德趁刀靈被泉州龍神纏住時偷偷問資深評審們。
「科科,年輕人嘛!跟我們那個時代差太遠了,稍微闖出名堂時又忙著修煉打架泡女人,不屑參加這種團體活動,連傳說的尾巴也沒跟到。要在比酷大賽獲勝,歷屆情報可是很重要的,侜張大人一插賭,咱就知道甭比啦!」
「咱們真的沒有偏心侜張大人,他的名字之所以從來沒出現在比酷大賽歷任霸主中,就是因為天狐大人都在幫我們辦比賽,他說自己下去比對參賽者太不公平了。這次真是一期一會的奇蹟!」
「雖然這場賭賽酋耳大人也很賣力,但逆轉勝這種事情,看漫畫比較快啦!平常就在努力練習和關心攻略技巧的參賽者贏,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阿德腦海中浮現幻想商人跟酋耳的糗樣,跟GM打賭的代價,好痛。
※※※
吃完一餐精美絕倫的宵夜,先前的痛苦不安也煙消霧散,不知不覺居然快天亮了。
阿德和幻想商人在玄關竹林等著酋耳交還羊羊。
大白虎沒出現在宴會上,害阿德吃得膽顫心驚,生怕他趁這段時間偷偷做什麼手腳,還好侜張和暗雪似乎都很相信虎落笛主人的品格,到後來阿德才能放開來享受人間罕見的鮮蔬美食。
「店長,你為何不直接用超能力把羊羊弄回來?反正賣掉羊羊的那個癟三又不是她的親爸爸,這樣算交易無效吧?萬一這次不是侜張遞補,你也沒贏到羊羊怎麼辦?」
等人等到好無聊,酋耳幹嘛拖拖拉拉?阿德都不耐煩到委屈自己跟哥布林搭話了。
「你這個蠢蛋!那是人類自己的問題!他們又沒有付我代價,我才懶得去管理他們的交易標準!親生父母就可以賣小孩嗎?對人類來說顯然可以,但跟我的標準不合。」銀髮青年居高臨下瞪著阿德冷笑。
所以哥布林只跟走進夢想交易所的客人做生意(或抓也要把人抓進來),在店裡就要按照他的規矩。
「人類小鬼再怎麼沒用,還是她自己的,這不是擺明的廢話嗎?不過,反正你們人類還不是喜歡依賴別人,把心靈、生存意義、身體都交到別人手上,心甘情願讓人賣掉。」幻想商人還沒變回哥布林,不方便用戳的,但他發現整手巴下去也很有效果。
「那個酋耳的確擁有商品的主權,我才跟他賭交易機會,豬頭!」
如果臭哥布林不要那麼順口地罵個不停,阿德說不定還會覺得他的評論有點道理,羊羊只有兩歲,依賴大人是自然本能!但她並沒有得到真正的關愛。
那對父母明明不是壞人,為什麼還是不行呢?
但店長說酋耳擁有商品主權,那句話的意思難道是……
阿德回頭看著抱著小女孩走出竹林的酋耳,羊羊在他懷中完全不害怕,甚至親暱的摸著酋耳的下巴。
酋耳將羊羊放在幻想商人身前地面,羊羊立刻哭著伸手想抓緊酋耳,但大白虎輕盈地退開,沒被羊羊抓到,羊羊發出奇特的吼聲,聽起來彷彿是模仿虎叫似。
「把她帶走吧!」酋耳說。
他好像誤會了,但是現在的情況也不知道要怎麼問?阿德緊張地吞著口水。
羊羊忽然睡著了,飄進不知哪來的大籃子,就這樣懸浮在空中,幻想商人臭著張臉,天狐一不在他就恢復本性,乖張又機車的臭老闆!這樣對一個兩歲小孩超沒風度!
但是他們還是要帶走羊羊,畢竟她老爸後來還是付出生命來換回這個心肝寶貝了。
阿德不敢再問羊羊的事,以免產生更多罪惡感,他還有其他問題,畢竟今晚之前他對酋耳一無所知,虎落笛這間妖怪酒店和大白虎的想法性格似乎也不是他能搞懂的。
「話先說在前頭,我沒辦法相信你,為什麼你會知道青都?」如果酋耳不搞Gay,他的態度幹嘛這麼曖昧?青都是男是女干他屁事?因為根本沒見過不是嗎?
「大概是三百年前,我想安定下來搞些事業了,於是開始雇用其他妖怪幫我做事,然後,發現我雇的妖怪中不只一個曾經被某個叫『青都』的非人救過或受過他的恩惠,那時我甚至不知道『青都』是什麼種族,根本沒放在心上。」酋耳看著阿德說。
「然後五十年一百年過去了,我又遇到更多說他們的朋友或父輩被青都幫忙的傢伙,結果連後代有麻煩也知道要跑去找『青都』哭訴了,有些則見過『青都』本身,卻說不出個所以然,整天在那邊歌功頌德。」
大白虎搖頭不以為然的樣子。
「我從沒聽說過這麼好心的妖怪,本來以為搞不好是個不錯的對手,想找他分個高下,結果調查總是沒個消息就懶了。後來決定不管對方是花木還豬狗都要交青都這個朋友,如果是女子就更好了,我正缺個良偶,可惜還不是。我就是這麼想的,小不點,你滿意了吧?」
原來只是這樣,阿德說不上是寬心還是更緊張,如果大白虎真的是個賤胚,侜張早就幹掉他了,但酋耳坦蕩蕩的話,搞不好青都還真的會答應跟他交朋友,然後,不知道危險近在身邊……
而且青都他娘就住在凡間,照酋耳這樣說,青都如果每次下凡探親都順便行俠仗義,事後回到狐閣消聲匿跡,這也有可能,阿德從日記上看得出青都打怪經驗挺豐富的,侜張也提過有很多小妖怪幫青都跑腿注意阿德的消息。
但是誰要理酋耳的不良興趣!
任何能跟天狐纏鬥三個月的生物都不能低估他的變態程度!這是店員深信不疑的道理。
「走了,笨阿德,我今天很累。」幻想商人在催促了,阿德趕緊追上店長的腳步。
身邊飄著裝有羊羊的籃子,店員再一次安慰自己任務成功了,心情依然快樂不起來,等他們把羊羊帶回店裡,就是吳春生的喪命之時,根據交易的條件,也無法把羊羊送還母親,羊羊確定會變成無父無母的孤兒。
阿德被冷風一吹,無意間回頭,看見酋耳站在虎落笛門口目送他們。
或許,他們只是遇到一個有錢又不吃肉的好虎姑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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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5-8 15:3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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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心肝寶貝 (10)

侜張沒要求店長和阿德馬上履行賭注,店長可以安排一些相應措施,畢竟這是幻想商人第一次度長假,世界末日來臨都沒這麼恐怖,因此店長忙著把總店、分店每個員工都訓話一次,夢想交易所進入非常時期。
至於沒有超能力的阿德比店長更忙,店員趁這幾天緩衝時間打包行李,利用下班時間到處購買名產和玩具,打算帶去狐閣作為上次被妖狐們款待的謝禮。
忙點好,可以不去想那些讓人難過的事。
比酷大賽剛結束,阿德跟著幻想商人回到夢想交易所,跨進店門的同時,籃子和羊羊瞬間消失,阿德也沒在店裡看到吳春生,老闆叫他滾去睡覺,阿德只好乖乖照辦。
難道是哥布林覺得店員會找碴才故意支開他?阿德其實根本不想親眼目睹吳春生心肝被拿走死掉的場面,也不想幫忙把吳春生的器官拿進倉庫,哥布林知道阿德做不到,沒勉強他不是好心,而是一秒都不想浪費的效率考量。
結果夢想交易所跟虎落笛沒有兩樣,阿德也還是助紂為虐,沖過熱水依舊渾身發冷,阿德鑽進棉被痛苦地閉上眼睛。
之後阿德就瘋狂購物準備去狐閣逃避現實了。
「叮咚。」門鈴響了。
這時候會是什麼客人?阿德放下抹布走去迎接。
「歡迎光臨夢想交易所……酋耳!」
「還要不要讓我進去?」大白虎垂眸看著呆愣的小店員。
「好,呃,請進。」阿德順便接過酋耳提在手上,用繩袋套住當見面禮的酒甕,為他帶路。
酋耳嘖嘖有聲的品鑑夢想交易所內部裝潢,問會動的燈先生價格如何?在哪採購的?等到他都坐在吧檯前面,阿德還是搞不懂他到底來幹嘛?
「當然是來和你們老闆交易,他在嗎?」
「店長現在不在地球,但是大概等等就回來了。」人類打工仔不配知道老闆的行程表,那是總店資深菁英店員才有的特權,不過阿德覺得這樣更好,他又不是哥布林的祕書。
「你來我們的店想買什麼夢想?」阿德幫酋耳泡茶時順口打聽,別問他「精靈的草藥」是什麼,詩人竟然有辦法從內心世界拔給他,還跟他說可以在店裡泡來喝,阿德姑且相信,反正哥布林沒說不行,他就拿給酋耳試喝了。
「正確地說,是你們老闆找我交易。」酋耳說。
「咦?」
「你好奇的話自己去問他,碰巧我也有事找你就來了,順便見識一下傳說中的夢想交易所。」
酋耳單刀直入看著阿德,店員寒毛直豎。
「因為那晚你從頭到尾都擺臉色給我看,後來問一個跟我最久的人類,她說,人類聽見我賣人肉這件事,會高興才奇怪,但你好像不知道我店裡的規矩。」酋耳拿出一大疊印滿鉛字的紙張放到吧檯上。
「這是我們店裡的買賣合約。怎麼賣和賣多少都是人類同意過的交易。不情願的,我酋耳是什麼角色,何必落個恃強凌弱的醜名,不過就是蝕點小錢趕出去罷了。啊,以為發現虎落笛弱點,太不知好歹帶著修道者回頭暗算的,我還是會處理掉。」
阿德受教地低頭,一頁頁翻閱酋耳帶來的賣身契樣本。
還真是企業化管理,從性向測驗到賣哪個部位,願意接受培訓或醫療延命,或乾脆切掉拿錢走人,都讓你自己看表格打勾,甚至還有分願意跟客人往來或不願意的價錢。
「有些客人喜歡『外帶』,有些客人想了解食物來源,這部分的風險我會讓『食材』自己考慮。」酋耳抱胸說。
「比如說,有客人特別喜歡某一個人的味道,他可能一次吃一點,希望下次還能吃到同一個,但他下次光顧可能是十年後了,這樣的情況我們會先收訂金然後把人養在比較獨立安靜的深山農場。」
如果資質很好,想要慢慢賣身用這種方式賺取金錢,酋耳也答應,就有個小說家兩年賣一次身體器官或血液頭髮,虎落笛的交易方式也是變化萬千。
阿德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於是問酋耳敖古是什麼妖怪?
「敖古是前南海龍王。」
「那樣算是神明嗎?怎麼還吃人!好過分!」阿德罵道。
「當龍王的時候是不是有待商榷,被解除龍王身分時肯定不是,但這些老妖怪常常還是要求神明的派頭,最讓人頭疼。」既然四下無人,酋耳也對阿德抱怨起來。
阿德露出再沒聽到解釋就要昏倒的囧臉。
「這要從『中國門』的歷史講起,全盛時期的南海龍王有一千多名呢!敖古也是那個時代的邊關守護。」酋耳開始爆料。
「中國門?中國有門嗎?」阿德抓頭。
「中國門和沃焦山一樣,都是太古遺跡,對神明和妖怪而言具有特殊意義的地點,不是你們現代人常常說的中國。很久以前,中國是遭貶神人服刑的地方,後來陸地沉沒變為蒼海,剩下兩座大山凸出海面,天界認為他們有必要守住那裡,就在那兩座山上蓋了建築,作為疆域大門,派出很多神明去防守。」酋耳對他說明。
「中國門光聽就知道不是什麼豐饒之地,巨浪滔天的魔海,所以當時好像是找一些想出人頭地的大妖怪,隨便封個龍王或天將之類的頭銜,讓他們在整個南海賣命守護中國門,或守住從裡面出來的危險存在。」
「哇咧,還可以這樣喔!那個中國門現在還在嗎?大概在哪裡?」
「在呀!不過那裡可是異界出入口,可以通向神、魔、天界,還有更多異域,古時候人類船隻經過那裡常常有去無回。傳說位置大概在海豐縣跟東沙群島中間一帶,現在要找當然比較困難,絕大部分妖怪跟人類一樣都看不見也接近不了,到了也是死路一條。」
「東沙島我有印象耶,有人去那邊當兵……慢且!那不是離臺灣不遠嗎?為何那麼恐怖的地方不是在澳洲還是非洲的海邊?」阿德驚愕,這種魔界出入口應該是要開在鳥不生蛋的天涯海角吧!雖然阿德不知道海豐縣在哪?但可能是廣東下面差不多?
「你看地球儀當然覺得近,但你這輩子沒事可能會去那裡嗎?過去南海可是亂得有找,那個時候人類都還不會生火哩!」大白虎不以為然。
「你有活那麼老喔!」阿德頓時後退靠著藏酒牆。
「我也是聽前輩說的,你以為以前妖怪要平安活到老死很容易?」酋耳白他一眼。
「我早就懷疑侜張是神人後裔的混血了,不然他怎麼有辦法雙修成真人和天狐?壽命還那麼長?那種天賦連妖怪都覺得異常。這次比酷大賽發現他帶著南海的定海神針,明顯是神人的遺物,又去過魔界,他肯定很了解中國門的情況。」
「那些妖怪還是神明的事情我不懂啦!」阿德連連搖手。
「回到龍王的部分,南海常常有叛變或龍王之間爭權互鬥的情況,結果又要派出神兵神將去鎮壓,後來雙方都後繼無力了。有的龍王西渡變成其他妖魔,阿拉伯人記錄了不少傳說,泉州龍神還拿《天方夜譚》來考族譜哩!有的回到中國養老,但多次改制的天界也不承認古時候曾經權宜封神的情況,頂多就是不追殺這些老妖怪而已。」酋耳聳聳肩。
「但是南海裡不管是人或妖神,海祭和吃人肉都是很普遍的,現在也有食人族,嗯,但在我的印象裡,臺灣就已經有食人歷史,還不久以前的事哩,真搞不懂小不點你跟祖先飲食差異怎麼那麼大?人類果然善變。」
「臺灣也有食人族?」阿德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不,是食人族來到臺灣,總之人肉不是你想像中那麼禁忌的食物,一百年前臺灣賣人肉一兩二十文,骨頭還熬成膏,謂之『番膏』(註),還有做成肉乾賣出口的,被當成山產野味的原住民可倒楣了。尤其是在缺乏蛋白質和藥物的過去,人肉還被當成藥用。會變成禁忌的東西在現實中都有一定的普遍性,據我所知,沒有哪個地方的人類不吃人,別老是把責任都推給我們妖怪,你以為我來開店前沒調查過風土民情和市場嗎?」酋耳笑笑,以指尖敲著光潔的吧檯桌面。
阿德只覺得額角又在刺痛,頭腦也開始昏沉。
忽然被酋耳拍了一下,阿德嚇得差點沒叫出聲。
「我可不是在譴責你,小不點,你要知道,這些年妖怪也變了很多……因為便利商店和泡麵餅乾太方便,結果不吃人但是營養不良生病餓死或被天敵獵殺,剛開始看到會想笑,後來就會想哭了。再不然就是沒常識吃到腐敗劇毒或者有醫療植入物的人類,把自己給害死的蠢蛋。」酋耳長歎。
「我知道,我也遇過這種例子。」阿德乾乾的說。
「敖古是老妖怪,他不只愛吃人,還只吃專門用來祭祀,身心純潔的童男童女,但現在就連小孩子都不乾淨。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已經羽化成仙的小神也會來我的店,祂們的確已經不能吃人了,但是以前受過活祭,忘不了那種滋味,聞聞香也好,所以我店裡有提供這種服務,只能聞,不能碰。」
大白虎說,敖古雖然知道虎落笛不賣十六歲以下的人肉,但還是看上了酋耳身邊的羊羊,非要強取豪奪不可。
「那個敖古現在情況呢?他會不會還跑到臺灣來騷擾羊羊?」阿德很擔心這點。
「我也不清楚,自從比酷大賽過後敖古一直沒消息。」酋耳聳肩,店員看他也有些鬱鬱寡歡。
※※※
註:出自《臺灣日記與稟啟》,作者胡傳,字鐵花,為胡適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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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5-9 17: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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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心肝寶貝 (11)END

尾聲
遇難袖手非君子,有寶不撿是傻瓜。
                            ──狐閣守則
※※※
「店長,這桃子好吃嗎?」天狐將狐閣中四季生產的仙桃遞給幻想商人,這是他靠關係從天界移植來的優良品種,走私雖然風險很大,但你有個曾經管過蟠桃園的麻吉兄弟就完全不是問題了。
「好吃。」幻想商人大嚼可口水果,來到狐閣就是用他本來的真面目,即身材嬌小,氣宇非凡的綠色高貴形態。
「為了店長,我們廚師也試著用本地養的雞製作臺灣口味的雞排,店長比較喜歡麵衣還是裹粉的呢?想要加梅粉還是狐閣獨門配方的辛香料呢?」
「都喜歡,都好。」哥布林沒有二話,他正樂陶陶地沐浴在度假的神奇魔力中。
「從虎落笛回來以後,阿德還有不舒服嗎?」侜張關心地問。
夢想交易所店員在跟著店長參加比酷大賽時,忽然出現噁心暈眩的異狀,侜張判斷阿德被吳春生的業所感染,又在虎落笛的環境中受到刺激而發作,考慮片刻還是決定把人再帶來狐閣整治調養。
「那個笨蛋有差嗎?就整天亂花錢買東西而已。」店長就是看阿德不順眼。
在虎落笛的茶屋前,阿德狂嘔時,侜張對幻想商人低語的那句話是──
「因為人肉與煮食的聯想,還有充滿人類和妖怪的欲望場所,對阿德來說太髒了,沒辦法,誰叫那孩子聞過親人被燒焦的味道呢?」
「我怎麼可能知道親情是啥感覺?」幻想商人把桃子吃乾淨冷哼。「我又不是他老爸。」
「老闆有時候要做的地方也不少呀!辛苦你了,店長。」侜張拍拍幻想商人肩膀。
「嘛!也是啦!你都不知道那個臭小鬼飲食習慣有多差,為了幫他均衡營養,我浪費了多少時間心力!那條臭毛毛蟲阿德還死不悔改!」店長忍不住吐起苦水。
「所以我才說店長你也需要放鬆休息囉!來來!我這兒還有好吃的蜜餞,你再嘗嘗。」
「嗯,配茶比較好。」
「怎麼可以少了飲料呢!馬上就端來。」
天狐和幻想商人一貫和樂融融,順便聊起阿德每次出任務的搞笑事蹟。
幻想商人出乎意料適應狐閣中的愜意日子,對店員的控制嘮叨也放鬆了,阿德得以在侜張和青都的掩護下開開心心地度假。
另一件讓阿德驚訝的八卦是,青都竟與酋耳有過一面之緣。
「侜張大人有次無故失蹤三個月,事情堆積如山,我只好出去找他,結果發現他跟一頭白虎在一起,侜張大人也很後悔玩物喪志,就乾脆地回來了。」在阿德面前總是戴著面具的青都說。
「侜張大人還很遺憾狐閣不能養貓科動物,天性不合的緣故,他一直都很為我們著想。」
狐狸是犬科嘛!於是天狐侜張只好變成家裡不方便養貓的憂傷男孩,唏噓地跟一見鍾情的小貓咪告別,當然臨走前他也要玩個夠本。
為何酋耳不記得青都呢?答案很簡單,因為當時他昏倒了。
到底玩得多激烈?阿德毛骨悚然。
一般人再怎麼貓控,會因為壓力太大就日以繼夜連續逗貓三個月嗎?變態!這實在太變態了!酋耳還能挺過來有夠了不起!阿德聽到有點鼻酸。
阿德並沒有把酋耳心懷不軌的事情告訴青都,這種事總是難以啟齒,但他日後會替青都把關提防,這是作為朋友的義氣!
然後,青都在狐閣中也有工作,無法時時刻刻陪在阿德身邊,阿德感覺出他似乎頗有威望,天狐時常出門在外,很多妖狐就直接找青都問事了。
青都不在時,天狐會接力般出現招待,好讓人類的阿德在妖狐之家活動不至於太尷尬。
「你不用陪店長嗎?」阿德好不容易等到兩個災難合體,侜張這個颱風眼又靠過來。
「店長正在狐閣下方的魔海散步順便採集紀念土產,他很體貼地說我已經花許多時間陪他,他可以自己去。」侜張解釋道,然後愉快地坐在阿德旁邊跟著看漫畫。
大概是一個人比較好辦事,阿德推測哥布林會採集何種紀念土產回來就腸打結。
假期結束前,眼不見為淨,他不要再管臭老闆的問題了!
「酋耳是對皮蛋過敏喔?他會那麼怕有點誇張耶!」皮蛋嘛!阿德沒有特別喜歡直接吃,但做成三色蛋他就很愛。
不過皮蛋到底怎麼做呢?以前吃歸吃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很簡單,找一口大缸,鋪一層生石灰,放上麥桿,把新鮮鴨蛋一層層排上去用細竹篾蓋好,醃漬在鹽、茶、黃丹粉和松枝熬煮的溶液中,接著大概放一個月,就可以把蛋拿出來,再用剩下的醬汁混合泥土將皮蛋裹起來,放在穀殼上滾動,風乾保存就OK囉!不過狐閣裡會利用現有材料稍微改良作法,比如麥桿改用藥草。」連柴米油鹽的瑣事也相當精通的天狐流暢回答。
阿德這才知道,由於狐閣位置非常偏僻隱密又危險,想從外界補給運輸當然很困難,生活一切幾乎都靠自給自足,家禽生的蛋留些製成皮蛋和鹹蛋以備不時之需也很合理。
真是一群環保又節儉的妖怪啊!阿德愈聽愈汗顏。
「聽起來還好啊!」店員這樣說,有機會他也想玩看看製作過程。
「唉,酋耳似乎以為皮蛋是我從地下挖出來的腐爛魔物卵,胡思亂想怕被寄生之類,我明明跟他說這種平民美食營養又健康了,他好像想成人類飢不擇食去挖來吃的魔物屍體殘餘,因為人類什麼都敢吃,他覺得很恐怖。」天狐歎息。
「……可是他都自己開酒店了,這點常識也沒有嗎?」腦補成這樣有點讓人無言,但大白虎的對手是侜張,就算後來侜張跟他說吃皮蛋沒事,大概酋耳這輩子都很難相信了吧?
仔細想想也不能怪這頭大白虎多疑,侜張就是那種拿顆彈珠宣稱是驚天法寶都會有很多神仙傻傻相信的人物,而且出名的愛整人,就算他拿真的魔物卵來餵酋耳都不奇怪。
「酋耳平常不吃東西,這些他都交給屬下打理,雖然我以為他久而久之就知道了,不過好像沒人跟他提起的樣子。這次比酷大賽他對皮蛋反應那麼大,我也有點歉疚,下次一定要幫他解開誤會,找青都做一盤宮保皮蛋帶給他吃好了。」
結果你還要繼續餵酋耳吃皮蛋嗎?阿德心都涼了。
對皮蛋產生強烈陰影的酋耳當然更不會主動去接觸生活小常識。
由此可知平常怎麼做人很重要,你會跟一頭大白虎解釋皮蛋只是小老百姓的加工食品,還是跟他站在一起同仇敵愾讚美酋耳功力深厚才沒毒發身亡?傻瓜才實話實說。
這兩天阿德在喝茶閒坐,拚完《諸葛四郎》全集和《千面女郎》的出世生活中,忽然悟出了某個非常龐大的疑點。
為何敖古這麼剛好在參加比酷大賽前被襲擊?然後侜張順理成章地補了他的缺?這怎麼看都很可疑!
「你該不會是暗算敖古的凶手吧?」阿德抬頭問天狐。
「怎麼可能?我有不在場證明,這一點阿德最清楚了不是嗎?」侜張笑得很溫柔。
「你可以提前埋伏或者叫部下動手。」阿德說完,發現天狐久久沒有回應。
「幹!真的是這樣喔!」阿德跳了起來。
「比賽開始以前,人們本來就是自由的。」天狐說。
「但我的確是留在虎落笛裡,也沒出手唷!其他人哪怕修行千年,妖狐還是打不過敖古那種老龍王,你可別小看南海回來的大妖怪,何況還是在對方種族優勢的海上。」
阿德聽侜張這樣說也有道理,正有點愧疚他疑心病太重,侜張又說下去。
「所以一共出動了我狐閣的十大高手呢!選在蘭嶼伏擊,辦了場假獻祭童女當誘餌,成功把敖古打趴拖到菲律賓,藏在無人島上。」反正都東窗事發了,侜張索性把過程也交代清楚。
「……你會有報應的。」阿德啞口無言。
「我常常做好事,沒問題。」天狐自信滿滿。
「等一下!十大高手青都一定算在裡面吧!你命令青都去參加這麼危險的打架?你怎麼可以對青都這樣!他那麼纖細。」阿德大聲拍桌。
侜張意味深長看著阿德,直到阿德不自在地變換姿勢。
「我沒有強迫青都。」侜張伸手穿過窗戶落下的光影,戳了戳阿德的額頭。
店員沒料到侜張的舉動,頓時呆住。
「聽到要打抱不平,青都總是第一個主動報名,這次計劃還是他的手筆!我只是幫他們收尾而已。」侜張哈哈大笑。
沒錯!青都是好人,敖古是壞妖怪,敖古活該!
為何店員還是五味雜陳,欲哭無淚?
※※※
最大的真相總是在阿德死心之後忽然在他頭上爆炸。
「幻想商人──這個尿床夜啼的麻煩精你要給我負起連帶責任!是你委託我幫忙保管商品!」
黑白髮的精壯男子衝進夢想交易所,一聲虎嘯打斷天狐與店長正在重補修的PLUS版紳士課程,還讓阿德把奶精粉灑了一地。
酋耳胸口那像眼鏡猴般死命用四肢纏住他的生物,正是才兩歲大的小女孩羊羊。
「啥米?」店長的用語多少也有被臺灣店員同化。
「你看看這玩意像寄生異形一樣纏著我,我要怎麼工作!」酋耳表情生氣,但眼神有點無奈。
「不是說好她老爸負責照顧她,你當監督者就好了嗎?」店長啃著草莓棒,跟天狐玩三軍棋中。
「她老爸就是個管不動的無能人類!混帳東西!看羊羊大哭大鬧不吃東西就狂打我的私人號碼,我怎麼可能每天晚上都陪她睡覺陪她玩!我不用做事情!不用應酬消遣嗎?」酋耳怒吼。
聽說好像是羊羊如果一天沒看到酋耳,就會祭出所有幼兒的大絕,比噴火閃電的妖魔還可怕。
那天酋耳應邀來夢想交易所,接受店長的提案,提供場地和補給,幫他收留這對父女,現在吳春生和羊羊已經進入臺灣某處不知名深山由酋耳建立的有機農場中,和早先已經住在那裡的簽約人們過著自給自足的隱居生活。
「所以,店長你沒有挖出吳春生的心肝?」阿德驚訝地看著店長。
「看什麼看!既然你都幫我交易到男人的全身器官了,我這店還在籌備,等正式開幕有需要再來拿就好啦!目前進行得還算順利,大概二十地球年後倉庫就齊備了。」
起碼還有二十年……而且還是有需要再拿,阿德發現,哥布林還是照樣很難捉摸。
「『人類肉體』那麼骯髒,動不動就聚集業、惡念、怨氣,放在倉庫裡萬一汙染我其他商品怎麼辦?我當然會把商品盡可能保持在最佳狀態,剛好酋耳他很會養人類,就叫他幫我管理改良那個賣身的男人品質,不是剛好符合交易代價嗎?」
對喔!吳春生跟夢想交易所要求的代價是心肝換讓羊羊離開酋耳的支配,其他則換成金錢和羊羊的保護者,結果店長乾脆就把吳春生買進來當羊羊的保護者了,還買小送大,委託酋耳代管等於把大白虎也拖下水。
果然哥布林只要不賭博,在做生意上無敵奸巧。
搞了半天是店長的潔癖作祟,在店裡放一個阿德已經是他的極限了,雖然是屬於幻想商人的商品沒錯,但髒東西還是要盡量移出去。
阿德總算鬆了一口氣,起碼羊羊不會被吃掉,吳春生暫時也不會死,之前跟酋耳聊天聽說他的農場輔導員,從醫生到老師,連神職人員都有,還讓人們自己辦活動,除了行動自由受限外,坦白說的確不差。
但現今社會有多少人又真的自由呢?活得豬狗不如的人還是很多,雖然阿德不喜歡賣身這種事,然而,他也把時間都賣給哥布林了,實在沒資格說別人。
但是!總有一天他存夠錢,一定要靠自己打拚出玫瑰人生!店員默默發誓。
「羊羊,過來這邊,有糖果喔!」侜張不知從哪拿出綁著鈴鐺的棒棒糖搖動,總算把羊羊引過去,讓酋耳稍微解脫。
侜張蹲下來托腮看著小女孩,歎了口氣。
「真羨慕妳啊!太識貨了,小妹妹。哥哥我也好想跟酋耳一起睡覺。」
「王八蛋!你說什麼鬼話!」酋耳臉色青白,被撩起慘痛的回憶。
「我當年跟你說,願結同心遊,白首不相離的話一直都很認真呀!你就是不相信我。」侜張期盼看向酋耳,虎落笛主人露出抽筋的表情。
問題在於大白虎和天狐的頭本來就是白毛,還有侜張的話需要翻譯,大意是:「啊啊,好想跟小貓咪一起無憂無慮地玩耍,晚上還可以把貓咪放在枕頭旁邊,天天陪睡。」
大白虎就是有這個好處,至少體積夠讓原形的天狐把頭和爪子壓在他身上,侜張一直對那種充分滿足毛茸茸、軟蓬蓬的觸感垂涎欲滴。
頭痛欲裂的酋耳決定喝杯美酒放鬆神經,正要勒令店員幫他服務時,羊羊看見酋耳邁開腳步,以為酋耳又要拋棄她,立刻丟下棒棒糖大哭。
酋耳不得不變回原形,夢想交易所地板也自動拉寬,大白虎就地趴臥,羊羊立刻跑過去抱住大白虎脖子,將臉埋入虎毛中,接著就看到她在大白虎全身爬上爬下,還站起來挑戰在酋耳背上走路翻滾。
「為啥酋耳那麼狠,偏偏拿羊羊沒辦法?」阿德看著這一幕,覺得地球真是太危險了。
「那是他的業障啦!長得很可愛吧!」侜張說。
全心全意的信任,沒有理由的依賴,朝向目標時無憂無懼,不管對人類或妖怪,從來都是一種十分有效的攻擊,有情眾生總難免遭受寂寞之苦。
看著恣意蹂躪大白虎的兩歲小女孩,好像也不怎麼需要意外。
侜張攬住阿德肩膀轉過身,藉著店員的掩飾,檢查手裡的數位相機有無把該照的都照下來,天狐那寬大袖子此刻變成掩飾犯罪工具的完美配備。
「你還幹這種事?太賤了!」阿德語氣有點興奮。
「給我一份我就不說出去。」
「呵呵,這可是療癒系的絕佳紀念品。」天狐的實際壓力到底多大?阿德忽然覺得侜張的笑容是黑色的。
酋耳後來還是跟羊羊一起回去了,因為店長說那是酋耳自己的問題。
「統計資料和人類習慣顯示,再過沒多久,羊羊就會嫌老虎和男人身上臭臭的討厭靠近你了,頂多剩下十年,你還是快滾回去享受吧!哼哼!」幻想商人把吃剩的草莓棒賞給酋耳,大白虎無言地叼住餅乾紙盒,馱著小女孩離開。
在夢想交易所裡,只要是客人的真心願望,總是瞞不了店長。
「雖然人類常說寶貝、心愛之類的,但又有多少人會真的珍惜自己的寶貝?不吝每天用點心思呢?」侜張掠著髮絲微笑。「但某個孩子現在專心地為你而活,受生於你,只能依賴你長大時,丟著不管本身就是一種傷害。」
天狐這樣說,會不會是因為他和香齡的過去感同身受?阿德看著侜張。
一言難盡的事實,是與非不見得公平,但是錯了也可以改,至少不要一直錯下去。
經過猩猩的例子後,阿德又更加清楚,比起計較誰對誰錯,不如趁還有一口氣時盡量彌補,那就是天狐成立狐閣的用意,即便彌補不了錯過的人,他還是可以代表那些人物的精神繼續付出。
因為侜張真的是狐閣的大家長啊!
「侜張,結果酋耳也是用他的方法想保護羊羊,他輸給你的衣服和武器,你會還他嗎?」
阿德相信連這麼笨的他都看得出來,天狐應該知道大白虎拚命不想在比酷大賽上輸掉的真正原因,不只是想報仇這麼簡單。
「呵,我若還他會被當成侮辱呢!再說朋友之間幹嘛客氣?等等我還要去找試刀對象順便射個幾箭練手感。」天狐完全把酋耳的西風弓和綠影刀當成新裝備了。
阿母,妖怪都這麼機車嗎?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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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5-12 23:5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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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形象 (1)

第一話 船長與小飛俠
紐約曼哈頓街頭一家咖啡館窗邊,貴婦人安然品嘗廉價咖啡,竟也別有一番風味,她的對面是長髮紮成一束垂在肩膀上的東方女子。
「蘇瑠,真好聽的名字。」金髮碧眼的女人雖然發音不太標準,但還是可以聽出她的中文其實相當流利。
「謝謝,妳會說中文太好了,我本來還擔心自己不會說英語。」蘇瑠穿著一襲米色繩結釦拼布長上衣,搭配合身的七分褲和平底鞋,看起來既東方又清閒。
普通美國人可能會覺得她胸口縫的一支黑荷很漂亮,上面還繡著筆畫蜿蜒的漢字,更是神祕。
唯我獨尊
……看不懂中文也不見得全然不好。
「我養了五年的小貓咪,總是以為我聽不懂她的家鄉話,殊不知業務上我從十六歲就開始跟華人打交道了。」貴婦人凝視著蘇瑠道。
「我很遺憾,她實在太過調皮,最後被逐出家門。」
「我們可以回到公事上嗎?」東方女子彷彿聽不懂金髮貴婦的弦外之音。
OK,聽說希斯金先生有意以亞洲的臺灣為核心,成立一個國際運輸公司,但希斯金先生似乎不想與我方簽約,總是百般推拒,偏偏我丈夫非常想跟他合作。叫我麗莎就好,我可以稱呼妳為蘇嗎?」
拼布小姐……如今已經是總裁祕書助理兼人妻的蘇瑠,非常有責任感地接起老公故意漏接的旅館電話,坐在她面前的貴婦是紐約黑幫教父的孫女麗莎。
「嗯,麗莎,他的行程的確很趕,我在旅館接到妳的邀約,才代替我老公來跟妳見面。」
「那真是太好了,我好擔心在明天班機起飛前聯絡不上你們。」麗莎紅唇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
「可以請妳幫忙……」
「不行耶!」蘇瑠無辜地看著她。
麗莎沒想到她直接拒絕,錯愕地張大一雙美目。
「蘇,妳可能不太清楚這次生意的內容,我們希望協助貴公司在東岸成立代理服務據點,我先生有很好的人脈以及資金,他知道希斯金先生從出版界轉換跑道,也相信對方一定能成功,畢竟是非常優秀的人才吶!」
「外子也說以前就聽說過你們,他是說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我個人希望先單純當朋友好了,生意上的往來可以不用這麼急。」可惜某個男人現在不在現場,否則看見蘇瑠鎮定自若的表現肯定會掉下巴。
「是嗎?我擔心希斯金先生過往可能因為不熟有些誤會,史派克和他在私人派對上偶遇幾次時倒是印象深刻。」麗莎說。
蘇瑠點點頭。
「偷偷跟妳說一件事,麗莎,臺灣海關對進口貨櫃檢查很混,還有公定價格呢!好像只要五位數就可以混過關,好棒啊!假裝有檢查一個貨櫃就可以輕鬆抽到一般人一個月的薪水,我連星克都喝不起。」
「呃……」
「我不是衛道人士,也真的很想跟妳交朋友,但我擔心如果你們要出口某些糖果、餅乾和棒棒糖到臺灣,那樣我就無法和妳當朋友了。」蘇瑠靜靜看著麗莎,單刀直入。「外子如果敢接這種單,我就把他切掉,因為那是我家鄉。」
「我明白了,這件事我會回去跟史派克慎重討論,希望我們的私人友誼能夠繼續下去。」
「那樣我是絕對歡迎的,謝謝妳,麗莎。」蘇瑠誠摯地說。
「但妳知道嗎?這種利益就算我們不爭,也有其他人動手,而臺灣那邊還有很多人想要這個機會。」麗莎還是想說服她。
「如果『黑狗兄』無人保護極可能遇到危險。」黑狗兄是前CEO和拼布小姐的新公司名稱。
「那是我們政府司法機關和人民要去把關的問題。」東方女子蹙眉淡淡道,這讓她更加楚楚可憐。
「蘇,妳真的和我想像的一樣,不,是比我想像中要更特別,其實我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拓展到臺灣的新路線,我只想親自跟妳見面。」麗莎繼續凝視對方。
「可是我們不認識呀?」蘇瑠好奇的問。
「在蘇士比拍賣會買下那張《巖窟聖母》拼布畫的人是我,看著那張畫,我總覺得和妳相見恨晚,這就是中國人說的『靈魂的交往』吧!」麗莎說。
可惜蘇瑠並非專業藝術家,更討厭公開露面,私生活也很神祕,但她有理由神祕,臺灣重男輕女的風氣讓名人老婆保持低調反而受到讚美,許多少女都幻想和出版大亨希斯金結婚的灰姑娘正在城堡(百貨公司)裡過著幸福快樂的貴婦生活。
「唔,感謝妳的支持。」蘇瑠露出一個稍微更輕鬆的笑容說。
「現在可以結束公事時間了嗎?既然妳都說我們是朋友了。」麗莎如此要求,蘇瑠點頭答應。
「妳對現在的婚姻生活快樂嗎?不用回答,我一看就知道了。漂亮的玻璃鞋不一定合腳。」麗莎當然調查過蘇瑠被媒體吹捧為灰姑娘的過去。
「妳的腳不需要鞋子,適合讓知心人用絲巾裹著呵護,或踩在鮮花上。有什麼特殊的原因?還是我說得不對呢?」
蘇瑠沉默。
「也許我這樣問太僭越了,但我真的很擔心妳。」麗莎用手掌蓋住她的手。
「我家因為都市更新計劃,再過一年就要被政府徵收強制拆遷,我知道抗議也沒用,我不想跟住戶吵架還有和建商打官司,更不知道何時才能拿到補償金,而那些錢也不夠我活下去。就算社區改建成功,我也住不起新大樓,光是管理費我就出不起,賠償金?那點錢能買到什麼?搬家我又能搬到哪?憑什麼別人這樣說我就要很高興的搬?」
她以為這輩子可以窩在父母留下的小公寓,起碼能遮風避雨,就算有人跟她說都更可以換到更好的房子,蘇瑠並不相信表面上光鮮的利益承諾。
她都還沒答應參加都更計劃,就有來路不明的黑衣人上門要她賣若干年後能分配到的新房,還遠低於行情價,以為蘇瑠不會查資料,分明就是一些炒房地產的傢伙準備圈地養房,蘇瑠則是他們要踢掉的小螺絲之一。
「快要沒錢又沒地方住,當時只有他要幫我。」
她低頭慢慢地說出那段壓力龐大走投無路的過去。
「我已經這個年紀了,本來就沒想過戀愛結婚這種事,日子過得去也沒啥不好,我學了很多新知識,認識很多外子的朋友,健康情況比以前一個人的時候好多了。」
「但妳現在有機會改變呀!」麗莎緊握她的手,熱切地說。
多麼神祕纖細的東方女孩,她那小小的手連骨骼都像是玻璃一樣禁不起太大壓力,卻縫合了那麼細密繁複的作品,溫柔中透出無比哀傷的聖母,對從小見慣了暴力破壞與冷血謀殺的麗莎宛若救贖之光,知道作者還活著,甚至比她還年輕,她興起了非把對方得到手不可的衝動。
蘇瑠忽然抬起臉孔,笑著吐吐舌尖。
「剛剛那是我編的,騙到妳啦?我也不知道外子為什麼選中我,大概我特別好運吧!」
麗莎被逗樂了,哈哈大笑引起側目,貌美如花卻狡詐如狐的黑幫貴婦忍不住用食指刮了刮蘇瑠的臉頰。
「但妳剛剛說的應該都是事實沒錯,現在這句話才是謊言。」麗莎噘唇挑逗地看著她,那一瞬,東方女子的燦笑消失了,沉靜黑眸像水面般反射一切探測侵略。
「可是敢對我開玩笑的行為,卻是妳的真性情,妳控制不住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懂妳。放心好了,我不會利用從妳這邊得到的消息對希斯金先生不利,因為看來他的確有照顧好妳,妳以前一定是更安靜的樣子,我有說錯嗎?」麗莎強勢的分析道。
「看起來我們好像真的很合,可是交朋友這件事,我比較喜歡慢慢來。」
「我卻心急如焚呢!妳明天就要離開紐約,回到地球的另一端。」麗莎道。
「我已經訂好房間了,能不能就一個晚上?讓我們回到單身女孩時光談談心呢?我沒有多少能信任的人,但我相信妳不會背叛我。」
蘇瑠遲疑地看著她,當然明白麗莎想做的事不會只有談心這麼簡單。
「抱歉。」
「因為我是女人嗎?我以為我的直覺沒錯,妳並不排斥這方面。每個人都有形象,但只有同類能嗅出對方真正的味道,妳跟我在一起會比較快樂。」
「我比較喜歡男性。」蘇瑠乾脆的說,看見麗莎失望的眼神。
「但是三次元太讓人絕望了,現實中還是女生比較好,看起來、摸起來都更讓人滿足。」她理直氣壯地說。
「……我正在理解中。」麗莎吶吶道。
因為嗜好是這樣,反而更容易挑剔,結果無法妥協,寧缺勿濫嗎?
「所以希斯金的確是妳的Mr.Right了?」
「當然不是!」蘇瑠不假思索的否定讓麗莎麻了一下。
蘇瑠從長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個男用皮夾,打開裡面的相片。
「目前我最喜歡杉下右京。」                 
麗莎看見一個西裝風衣打扮的五十來歲初老男子,名字發音聽起來像是日本人。
「他那種聰明又禁欲的氣質實在太性感了!有時候還會彆扭呢!好可愛。」蘇瑠眼神發亮。
「好像不錯,那麼杉下先生在哪兒高就呢?」麗莎決定配合蘇瑠的喜好,客氣地問。
「日本東京都警視廳特命組(註),我有全套DVD。」既然麗莎主動親切想當她的朋友,蘇瑠開始推廣她的愛好,以期日後兩人能有更多共通話題。
原來是角色,麗莎忽然有點同情蘇瑠的男人,連她都會隨身攜帶丈夫和兒子的照片,結果放明星劇照是哪樁?
「既然我能滿足妳,為什麼不可以?」
「承諾就是承諾,誰爬牆就離婚。」蘇瑠亮出婚戒說。「目前我還沒有非常想要一起爬的對象,還欠他不少人情,所以不好意思。」
「我明白了,原來他就是用這個方法綁住妳。」麗莎喃喃自語。
「妳說什麼?」那句英語太模糊了,蘇瑠皺皺眉心表示聽不見。
「沒事,我只是認為妳太委屈了。」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蘇瑠歎息,非常滄桑地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風景。
這本來是表示婦女逆來順受美德的成語,但被她一說好像丈夫雞狗不如,連美國人的麗莎也無言了。
「不過,還是謝謝妳這麼關心我。」蘇瑠站起來順勢抬起麗莎下巴主動印上一吻,在她驚喜又遲疑的目光中結帳離開。
就這樣,拼布小姐順利脫身。
※※※
註:杉下右京是日本長青刑事推理劇《相棒》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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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5-14 22: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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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形象 (2)

結束一番攻防戰的蘇瑠非常疲累,向路邊攤買了份墨西哥辣味雞肉捲邊走邊啃,結果手上的雞肉捲還剩下四分之一時,因為路不熟又退回咖啡館附近,巷子裡傳來騷動。
「嘿!什麼時候買了高級筆記型電腦?在學校裡沒看你拿出來。」四個高壯少年圍住一個運動服男孩,男孩身材像顆水梨,足足有威脅他的不良少年兩倍寬,栗子色短髮散亂披在呆板的額頭上,小棕眼躲在長長的睫毛後,看起來就像容易受驚的草食動物。
「借給哥兒們用用吧!有福同享不懂嗎!」
「不是告訴你放學要買食物和可樂到我們的祕密基地嗎?居然敢不到?找死啊!」其中一個紅髮少年戳了戳胖男孩的太陽穴。
「看來尼爾又忘記約定了,因為是不及格尼爾,肥豬大王嘛!」胖男孩被集中火力嘲笑,他望向巷口,許多衣冠楚楚的大人匆忙經過,看也不看巷子裡求救無門的尼爾。
不良少年掄起拳頭,抓住尼爾衣領正要揍人時,一袋吃剩的墨西哥雞肉捲正中他的後腦。
震怒轉身,巷子口走進一個衣衫飄飄的中國女人,上衣寫著神祕咒文。
「幹什麼!少煩我們!」少年被那雙黑眸看得心虛,大聲叫罵。
「放開他。」蘇瑠努力用英文表達。
「臭支那女人!少管閒事!」
但那異國女巫不斷逼近,不良少年們緊張起來。
「放開。」她又強調一次。
不良少年終於忍不住伸手推她,卻被蘇瑠閃過,反過來甩了他一巴掌。
「賤貨──」被打的少年想要衝上去,同伴卻害怕地靠向牆壁。
「麥可,你的臉!紅色的!」
「什麼?」他東張西望,不知自己臉頰被印上詭異的圖騰。
同時,蘇瑠忽然高舉蓮花指念出一連串急促咒語,剛好巷子裡吹進一陣狂風,長長的黑髮狂亂飛舞,這一幕在美國少年眼中非常恐怖。
「她正在詛咒你!你如果不在半小時內用童子尿洗掉詛咒,整顆頭就會爛掉!小弟弟乾枯掉落!這是古中國的鬼魂怨恨!」能通中文的胖男孩出聲幫蘇瑠翻譯。
接連遇到語文能力很好的美國人,蘇瑠非常滿意,抱胸露出邪惡的笑容。
「她還說,下一個換誰?」胖男孩陰鬱的問,被他看到的人表情活像生吞蜥蜴。
不良少年們爭先恐後逃離小巷,蘇瑠這才找出溼紙巾努力擦拭用口紅寫在掌心的「豬頭」二字。
「我只有說臉會爛掉,沒說小弟弟也會。」
胖男孩非常流暢地幫詛咒升級改版,配合得天衣無縫。
「妳明明聽得懂英語嘛!」
「但是不會說。」蘇瑠聳肩。
「快回家吧!小鬼,外頭不安全。」
「如果他們真的打妳怎麼辦?」
「我認識很多美國律師,告死他們父母拿錢消災。」這下換蘇瑠被擋住去路,胖男孩看似對她很感興趣,不想輕易讓她離開。
「妳到底是什麼人呢?姐姐,妳親的那個女人非常危險。」
「叫阿姨就可以了,我三十二歲,你,大概剛上國中。」認識丈夫那些外國朋友,又看很多美劇後,蘇瑠已經知道白人小孩的印象年齡差不多要減個十歲比較準,即使胖男孩比她還高,蘇瑠也不會把他當成年人。
「你是剛剛坐在我後面的人,聽到多少?」蘇瑠稍一回想就記起來了,本來以為她和麗莎以華語對談,又沒有提到關鍵字應該還好,豈料少年懂中文,更麻煩的是,他似乎知道麗莎的身分。
「我很無聊嘛!」他用撒嬌的語氣辯解,看一個胖嘟嘟的呆板大男孩表現得像隻貓,蘇瑠忍不住湧起笑意。
「我不想惹麻煩,你也不要太調皮了,尼爾……是吧?」
「妳的行為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姐姐。」他還是我行我素的稱呼蘇瑠。
「另外,我不叫尼爾,我是羅斯奇。」
※※※
時間回到今天早晨,夢想交易所裡,阿德看著眼前的胖男孩尼爾。
尼爾抱著裝滿炸雞翅的紙袋,對阿德抱怨命運不公平。
「有的人天生就長得好看又會運動,好處都被那些幸運兒占走了!培養內涵和個性有個屁用!女生還不是喜歡好看的白馬王子!老師也都討好那些漂亮寶貝!」
尼爾說完,用力把雞骨頭吐到地板上,阿德聽見額角傳來「啪滋」一聲。
「嗯嗯,對啊!所以你想交換什麼商品呢?」阿德開始敷衍。
「等等,讓我想一下,要讓欺負我的人雞雞爆炸,還是讓維多莉亞喜歡我?好難決定哦!卡滋卡滋……」尼爾一邊嚼著雞翅,同時用油膩的嘴唇對阿德說話。
「阿德,幫我泡杯奶茶,我睡到口渴了。」羅斯奇從吧檯後起身伸懶腰。
這些死小鬼!一個害他等等要重拖地板,一個只會叫他泡茶弄點心,他以後離職一定要回來騷擾這裡的新店員,拿免錢的東西來吃!
「還沒好?快點啦!」已經是熟客的美少年用德語說,但是店員有制服的萬能翻譯因此也理解無礙。
「啊!」尼爾嚇了一跳,沒想到這間奇怪的店還有一個人,而且長相好讓人討厭。
羅斯奇明亮又銳利的綠眼只是隨便掃過尼爾,不值一哂的反應。
「抱歉,你身上沒有能支付剛剛那兩樣願望的代價哦!要不要換別的?」阿德抓抓頭說。
「你們這裡不是什麼都不收錢的魔法商店嗎?」尼爾憤怒地抗議。
「是不收錢沒錯,但要用代價來換。」阿德不厭其煩的說明。
夢想交易所的生意非常多元,有馬上成交的客人,也有龜毛半天還得出去找的商品,有店長主動帶進來交易的客戶,也有客人來店裡哀求半天等商品進貨搶先預約的情況,不一而足。
「讓我考試第一名,變成全校最受歡迎的人呢?」
「抱歉。」
「那!讓我變帥氣呢?」
「是有那種藥,不過有後遺症,而且後來要靠自己運動節食才能保持哦!」
「你們這裡到底是什麼爛店!」
阿德趕緊要尼爾小聲,萬一被哥布林店長聽到,這胖小鬼就死定了。
「阿德!好了沒?」羅斯奇又在催促。
「看什麼!你在嘲笑我是不是?」尼爾敏感地追問羅斯奇。
「沒錯!」金髮碧眼的美少年居然一秒承認。
「你──」
別惹那個魔星比較好!羅斯奇這傢伙本來就開外掛而且吐血般的努力,將來成就會很恐怖。阿德抓著抹布默默在心裡想。
「那麼愛漂亮還不如去玩芭比娃娃,『肯』。」
透過制服的註解,阿德知道那是芭比娃娃男朋友的名字,這樣說別人真夠損的。
「你還不是靠爸媽生的臉才這麼囂張!你哪裡比我好!」
尼爾氣憤的說完,羅斯奇直接翻過吧檯,大步走向他。
天啊!那麼高的吧檯他居然輕鬆就翻過了。尼爾有些害怕,對方好像要揍人,原本看起來瘦削的樣子,像是天天都運動,柔韌有力扁人絕不手軟。
「你喜歡我的臉?」羅斯奇陰森的問。
「我、我才不喜歡!我就是討厭你那副樣子。」尼爾支吾的說,但連阿德都看得出他言不由衷。
「哼!如果有魔法讓你變成我的樣子你要嗎?」羅斯奇冷笑。
「什麼?這不可能吧!」
「可以喔!」阿德接到交易所的許可指示,雖然他搞不懂為啥這樣算通過。
「你是說我們互換身體?」尼爾問。
羅斯奇的身體別說沒有女孩子不愛,如果男生能長得像那樣,肯定大家都會崇拜他,那就是王子的樣子嘛!
「不,身體不可以,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做些有害我身體健康的事?你的身體機能性太差,對我沒好處。交易『形象』,期限一天,這個遊戲你敢跟嗎?」羅斯奇雙手環胸挑釁。
「形象?」
「就是你看起來像我,我看起來像你,鏡子也照不出來,但身體還是自己的,你也不會少掉一磅肉。」羅斯奇已經很熟夢想交易所的規則,直接跳過店員提出交易。
「雖然只有一天,但你可以試試當『我』的滋味,我也用你的外表出去走走。」
這個提議非常誘人。
「那個店員說交易要付代價,我跟你交易也要嗎?」尼爾好像把羅斯奇當成店裡的人,不過誰是店員這種事對他不重要。
「就選形象交換的『趣味』好了,這樣雙方不用再付出別的代價,交換形象後遇到什麼事自己負責,不過要付點佣金給阿德,他們的店會決定佣金的形式,畢竟是利用他們店裡的功能交易,交易成功才會抽成。」羅斯奇說完向阿德掃了一眼。
「是這樣沒錯吧?」
高手!阿德沒有可以補充的地方。
「對,你們只要握手就可以了,我會監督這段過程。」阿德說。
「好!我們交易形象。」尼爾鼓起勇氣伸出手。
只有一天也好,他要實現夢想!
※※※
蘇瑠看著眼前體型笨重的胖男孩,然後聳聳肩。
「沒差,我兩個都不認識。」
「這是夢想交易所的魔法,我比妳看到的形象要瘦。」或許是直覺吧!當他看到那個東方女人的眼睛,他就覺得她一定不會為這種事情大驚小怪。
「夢想交易所?」蘇瑠這回更仔細的打量胖男孩。
「妳知道那裡?」羅斯奇也發現她的表情有玄機。
「總之又是可以交換願望的都市傳說之類,沒什麼創意,不知道你從哪聽來的,小弟弟,少亂說話免得被當成神經病。」蘇瑠聳肩撇清掉。
就算羅斯奇也是夢想交易所的客人,但重點是拼布小姐對「人」就是興趣缺缺,這不會影響她喀嚓人際關係發展可能的決策,想跟阿德聊天開MSN或語音軟體就好了。
「我從來沒在店裡看過妳。」羅斯奇也不是笨瓜,女人的反應只是證明她的確跟那間商店有關係。
「妳不好奇我跟夢想交易所換了什麼嗎?」
「口說無憑,我要先確定你說的是我知道的那一家,誰能保證你不是別的妖怪派來搶生意?也許是聽過夢想交易所名字,想靠這個話題把我拐去吃掉。」光聽就相信對方的話,那可不是蘇瑠。
一般人肯定會覺得她有被害妄想,但在知道世界上有許多危險的羅斯奇眼中,這可真是非常靈敏且合理的警戒態度,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夢想交易所店員的名字?」
「妹妹頭笨蛋。」
「好!你通過了!」
「……我回答阿德呢?」羅斯奇還是忍不住問。
少年直覺認為正常答案對這個女人沒用。
「那也可能是打聽來的,不準。」蘇瑠不假思索道。
「然後,你為啥要變這樣?」蘇瑠看著男孩滿臉期待的表情,只好順著他的意問下去,她知道那種找不到人分享的乏味。
其實在現實中遇到同樣知道夢想交易所的人,當然是件新鮮有趣,同時也是很親切的事,但蘇瑠得先確定她的安全無虞,會去夢想交易所通常表示有某種困擾,這又不足為奇了。
還有,她在夢想交易所的交易經驗實在沒啥好說,蘇瑠覺得很丟臉。
「早上很無聊,剛好有機會跟人交換形象,我本來想帶著這個新形象回去給同伴看,結果傑克根本沒被嚇到。」傑克是和羅斯奇同住的同齡孤兒,結果還是順理成章變成大哥小弟的關係。
真相大白,天才在無聊的時候也會做出一些蠢事自娛。
傑克剛開始發現回家的是陌生人還有點訝異,但他一看見羅斯奇脫鞋子的小習慣就認出來了,還以為羅斯奇正在當間諜,並且最好不要多問,讓惡作劇落空的羅斯奇有點挫敗,決定上街晃晃。
「嗯。」知道對方原來只是無聊,而非攸關性命的重要原因才變身,蘇瑠便未繼續追問。
「妳摸看看就知道差在哪裡了。」羅斯奇大方的勸誘她。
蘇瑠也不跟他客氣,伸出雙手先是從眉毛開始,撫過羅斯奇的鼻梁,手指來到他的臉頰,重新在腦海中架構正確的輪廓。
羅斯奇則趁機打量救了他的女人。
僅管蘇瑠說她三十二歲,但羅斯奇可看不出來,她像異國的蘭花一樣在人群中格格不入,也比那些迫不及待想要長大而濃妝豔抹、抽菸喝酒的少女更像女孩。
其實雖然蘇瑠沒感覺,但後來再看到她的人大都覺得她變得年輕也漂亮許多,過往憔悴痕跡幾乎都消失了,只有微微的黑眼圈讓慵懶的桃花眼看起來更深邃神祕,天然的煙熏妝。
羅斯奇趁她閉著雙眼時,順勢吻向蘇瑠嘴唇。
親到了指背。
女人就像生有心眼般識破偷襲,迅雷不及掩耳豎起劍指擋在嘴唇前。
「幹嘛?」
「我對妳很有興趣,可以請妳跟我交往嗎?」
「不好笑。」蘇瑠指指她的婚戒。
「我不打擾真正的戀人,但目前似乎不衝突這道原則,而且我是第一次對某個人這樣說。」羅斯奇看著她。
「我有讓妳產生希望嗎?姐姐?」雖然蘇瑠說她對三次元絕望,但羅斯奇還是對他的外表很有自信,不過得等明天魔法消失了。
「想打高射砲,小鬼你還早了兩百年!」
「六年而已,我十二歲了。」
「那六年後再說,我對性侵小男孩沒興趣。」
「……好吧,但妳要知道,我把這句話當成約定了。」羅斯奇笑了起來。
「雖然妳可能不喜歡現在我這張臉。」
「我大概知道你真正的樣子,但那不是重點。」有美術基礎的蘇瑠摸過輪廓之後總能捉摸個六、七成。
「你有戀母情結?」
羅斯奇忽然湊近蘇瑠,沉沉地看著她,即使是那張呆滯的假臉,早熟的燃燒眼神還是令人心驚。
「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有戀母情結的男人。」他篤定無比的說。
「我當你說的是真話。」蘇瑠嚴肅的點頭。
「為什麼選我?我們才認識不到兩小時,包括你偷聽的時間。」
「我不相信『等你長大就能做自己喜歡的事』『等你長大就能遇到適合的人』這種鬼話,我只知道將來想要什麼現在就得努力,不想錯過某個人就要保持聯繫。」羅斯奇說。
「已經差二十歲呢?」蘇瑠挑眉。
「那我更要加快動作了,因為妳跟我在地球上共存的時間軸已經少了二十年。」羅斯奇自信滿滿的說。
蘇瑠不是會被甜言蜜語打動的類型,但她訝異的是,羅斯奇似乎真的這麼覺得,因為再早慧,本質還是喜歡藐視現實的小孩子嗎?
不到兩年前羅斯奇還處於被母親囚禁的生活,對他來說未來充滿絕望,如今自由沒有限制,卻非唾手可得,不是只有母愛讓人不自由,軟弱、貧窮和無知也會,所以每一天都必須把握不浪費,因為未來無法保證,可能更好也可能更壞,但不會無條件符合期待。
「如果我早十年出生,妳現在的丈夫根本沒有機會。」
「果然是小孩子才會說這種笨話,你搞不好根本不會注意一個憤世嫉俗的老女人。」蘇瑠嘲笑。
「不好意思,我實在高興到有些語無倫次,而且有點懊惱妳嫌棄我的年紀,偏偏我不能讓妳看清楚我的模樣,客觀條件也還不夠好,就現在來說,我對妳一見鍾情。」羅斯奇沒有耍彆扭,而是正面直攻,讓蘇瑠覺得有點棘手。
「我不會騷擾妳,不過偶爾友善聯絡應該可以吧?妳可以把我當小孩子看,妳老公有點年紀了,應該不會介意一個十二歲的小鬼跟妳交朋友?不過,我能保證十年後我一定比妳成熟,我可以照顧妳,不會給妳添麻煩。」羅斯奇剛剛就利用聽來的資訊查到了更多身分資料。
「另外,我不考慮外遇,因為沒空浪費時間在肉體關係上面,妳可以說我對男人女人都沒興趣,我只要我喜歡的存在,所以我大概會有點霸道,但我一定會尊重妳的選擇。」
「雖然這樣問很老梗,你喜歡我哪裡呢?小朋友。」蘇瑠抓抓頭髮問。
「如果我們一起生活一定會很有趣,妳不會大驚小怪,我們可以互相支持。麗莎錯了,妳不是養在花園裡的珍禽異獸,也不適合當有錢人的貴婦──但我保證我以後會很有錢的,我將準備很多活動資金。」羅斯奇熱烈的說。
「哦?就你的意思,我又適合什麼呢?」蘇瑠饒有興味地反問。
「妳適合哪兒有趣就在哪兒過日子,但不能太危險複雜,想見人就見人,不想見人,我有管道把妳藏在最祕密的地方,妳可以有自己的神奇基地,妳適合……彼得潘的生活。」羅斯奇緩緩引用童話主角的名字。
「我不是溫蒂唷!更不是小仙女。」蘇瑠也笑了。
「當然不是了,妳是跟我同盟的虎克船長。」羅斯奇篤定的說。
這倒是蘇瑠這輩子聽過最動人的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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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5-17 22:4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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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形象 (3)

第二話 通往山巔的小路
他曾經是某個國際出版集團的總編輯,在臺南出生,但小時候就跟父母定居國外,一路在歐美求學長大工作,俄裔母親為他命名為希斯金,因為母親喜歡的某個森林畫家就叫這個名字,至於父親幫他取的中文名則叫賴金發,取其「金聲玉振,發聾振聵」之意,不知為何臺灣朋友聽見希斯金的中文名字不是露出同情的臉就是傻笑。
後來大部分認識的人都習慣叫他希斯金或金──因為有King的諧音,希斯金一直都是團體中的領袖,他到臺灣後還曾當過T大的客座教授,可以說是非常意興風發的前半生。
四十五歲那年金邂逅了現在的妻子,小他十五歲的臺灣女子蘇瑠,閃電結婚。
「如果以後你的私生子找上門認老爸,我可以叫他小傑嗎?」這就是蘇瑠。
什麼樣的老婆會希望她偶爾是男的,這樣才可以光明正大揍人,看蘇瑠就知道了。
剛洗完澡,蘇瑠收到一封簡訊,用不純熟的動作打開閱讀。
那是一張俊秀無比的側拍照,沐浴在晨曦中的金髮碧眼少年猶如童話世界走出的王子。
晚安!妳沒問我的聯絡方式就走了,讓我有點心碎呢!
想想妳明天大概也不會跟我碰面了,還是決定先把朋友拍我的照片寄過去,這才是我真正的樣子。雖然我可以查到很多資料,但我對不是妳跟我說的內容沒興趣,所以請不用擔心,如果妳不喜歡手機,就用妳習慣的聊天軟體如何?如果妳能教我中文我會很高興,中國字真難寫!
這件事對我來說並不是玩笑。
                         羅斯奇.雷德.菲爾斯
蘇瑠沒有回覆羅斯奇,只是看著那封訊息很久很久。
久到洽公回來的男人也洗好澡,發現平常說有多討厭就有多討厭手機的老婆還在盯著手機螢幕,立刻覺得奇怪。
「還君明珠淚雙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喂!妳在亂念什麼!」希斯金頭皮發麻。
「沒事,只是剛好很想吟哦。」
「我不信。」男人敏銳地感覺到妻子爬牆前的「助跑動作」,話說她還真是有夠大方,他覺得胸口有點悶,一定是空調有問題。
「你看!真的有人長這麼夢幻耶!才十二歲的小男生!」蘇瑠雖然用奇聞異事的玩笑口吻跟男人分享,但希斯金沒遺漏她盯著手機螢幕沉思的表情,有點失落,也有點憂傷,她在回想那段黯淡的青春,螢幕上的美少年無疑是喜歡幻想的少女容易陷落的類型。
才十二歲……沒關係……才怪!再過四年就是十六歲的發情野獸了!而且他認識多少朋友在十三歲就開始締造輝煌的邪惡記錄,又是早熟的歪國人(希斯金選擇性的認同中華民國國籍),這太不安全了!
還好蘇瑠不年輕了,以前也沒發現她有吃嫩草的傾向,因為這傢伙的傾向比愛吃嫩草問題大多了,是會威脅男人根基的那種。
希斯金覺得有點頭痛,卻不太清楚他到底在頭痛什麼?
「妳該不會又給我惹麻煩了吧?他是誰?」
「不認識的小朋友,在路上遇到的。」蘇瑠說。
「我說妳呀!該不會真的對一個小鬼下手吧?」正常女人通常差了這麼多歲,遇到美少年只會當可愛的洋娃娃,但蘇瑠可不正常。
「哦?假設是呢?」蘇瑠關起手機,打了個呵欠。
「想想,妳二十歲的時候他才是嬰兒而已。」希斯金說完自覺放心許多,二十歲的落差聽起來讓許多事都變得不可能,絕對是夢想與現實的雙重峽谷,他為自己倒了杯昂貴紅酒。
「你也大我十五歲,你在打手槍的時候我還是受精卵,你不會有罪惡感嗎?」蘇瑠順利地讓男人的紅酒從喉嚨回到空氣。
「咳咳咳咳……」希斯金連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把玻璃杯放在床頭櫃上按著床鋪狂咳,蘇瑠走過去幫他拍背,順便感歎。
「還真不公平吶!女人過了二十五歲就被嫌老,國中小女生把比自己大沒幾歲的都叫老女人。女人過了三十歲就被叫中年婦女,然後直接跳更年期,男人還能硬抝青壯年或壯年啥的,非得要到五十歲才承認自己到了中年,還離老年遠著,那我五十歲時豈不就是木乃伊了?我們的黃金歲月就差了二十年。」蘇瑠嘲諷。
「話又說回來,老了就老了也沒什麼,多少人不是靠老媽照顧?還想找沒有血緣的老媽!現實那麼多男人覺得女人脫離二字頭就活不下去,一方面卻繼續壓榨女人的勞力和肉體,男人才是對青春最歇斯底里的愛美生物。」
「沒錯,妳說的都對,但這就是社會現實,哼!」希斯金擦擦嘴角,嗆得很嚴重,只好趴在床上喘氣。
「妳們女人自己都不團結,還有這干我屁事?妳以為男人就不會互相嫌棄嗎?」
蘇瑠手掌下的男性軀體還是有著結實背肌和緊繃的臀部,顯示男人自我要求非常高。
「好吧!我難得同意你,其實女人問題也干我屁事?我才不想跟誰團結。」
蘇瑠順手拍拍丈夫的屁股,希斯金覺得有點受辱,立刻翻身坐起。
「妳該不會真的拿那個外國小鬼跟我比吧?」希斯金很在意這點。「哪裡比得起來?別開玩笑了。」
「嗯,你都快五十了。」蘇瑠點頭。
「蘇瑠!」他才四十七!
「我真搞不懂你幹嘛要比這個,不過我不同意男大女小的觀念,那只是男人愛吃幼齒的藉口,別跟我扯啥優生學的,最好是真的有生又有養,要提優生學,男人也是超過三十五就算過期啦!」
蘇瑠說完別過臉去,開始梳長髮,卻被希斯金強硬地扣住肩膀轉回來。
「說真的,妳到底還尊不尊重我是妳丈夫?」他忽然覺得很不高興。
原本都還有些說笑鬥嘴的氣氛,一瞬飄起了冰屑。
蘇瑠放下梳子,一手壓在男人胸口上,雖沒真的用力推開他,但也保持一隻手的距離。
那細瘦的手臂和單薄的手掌總讓希斯金覺得她很脆弱,但又非常蠻橫難搞,像是品種不明的野獸,受了傷也不知道找醫生。
「這只是辦家家酒,是遊戲而已。」蘇瑠仰頭看著他,彷彿在懷疑什麼似。
算了,幹嘛跟小女生計較這麼多?這女人的確比他小十五歲,日常生活沒用又驕傲得要命,但她要真乖乖的也不有趣了。希斯金選擇了常見的精神勝利法,他稱這叫紳士風度。
「沒錯,是遊戲,所以妳不要又自己蹦出狗屁的壓力,妳要是憂鬱症發作住院會害我被傳家暴老婆。」希斯金抓著蘇瑠的長髮把玩,試圖將黑髮編成很醜的辮子。
假結婚前蘇瑠從不讓他碰她的頭髮,但名義上的老公就可以,這女人的標準還是讓人搞不懂。
「我告訴妳呀!是妳認識我的時候,我已經是成熟的男人,要不然以前我也是混血東方美少年,穿古裝參加過祭孔典禮呢!」希斯金遙想當年的榮光,雖然也有不愉快的時候,但他早忘記了。
黑髮的確是強勢基因,但他也從俄國母親那繼承了立體五官和修長體型,仔細看還是能發現希斯金和臺灣男人不同之處。
「你小時候的樣子是書呆,就算回頭幻想也不可能。」婚後拜訪親戚時,蘇瑠也跟名義上的婆婆分享過相簿,認識了男人的童年時光和一堆獎狀、獎盃,結論賴金發從小到大都不是她的菜。
這句話太傷人了,希斯金嘴巴開合,說不出話來。
「妳自己小時候就很可愛嗎?有種照片給我看!」
「好吧!是你說的,不要後悔。」蘇瑠按了幾下手機,將視窗對著丈夫的鼻子。
可惡,還真的很可愛,是哪個惡魔幫她綁了兩條烏黑的長辮子,穿著犯規的白色洋裝。
「老實說,妳幾歲被外星人附身?」希斯金就是無法相信,那樣一個可人的小天使,會長成眼前妖魔似的怪女人。
「九歲。」蘇瑠還真的不假思索給了個篤定的數字。
男人真的受夠每次跟老婆對話,氣氛就變成X檔案的疲勞。
「麗莎她老公說對你有興趣,你不用顧忌我沒關係。」
「妳到底怎麼給我談生意啊!我不是跟妳說黑幫很危險別碰嗎?妳沒胡亂答應一些該死的條件吧?」男人全身發毛。
「放心,我都處理好了。」拼布小姐又開始縫著她的小手袋,打算明天回國前送給麗莎當見面禮。
「拿你的薪水,我也要做事。」拼布小姐最痛恨被人當成吃閒飯的。
「妳幫我整理辦公桌和行李就好了,不,我不是說妳無能!這是不同領域,夫妻應該分工合作……」
縫紉中的東方女子靜靜瞟來不屑的貓眼。
希斯金愈發不安。
※※※
尼爾走在路上,果然有許多少女偷偷看他,連大媽都頻頻回頭,他不禁挺起胸膛,原來俊美的形象好處如此多,連買薯條都拿到特別大份,這就是受歡迎的感覺。
才一天而已,怎麼夠呢?
尼爾來到操場,點名啦啦隊長。
「嘿!維多莉亞!有空嗎?」
「你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在維多莉亞眼中,卻是一個金髮碧眼的陌生小帥哥朝她揮手。
「天啊!他好可愛!妳什麼時候認識的!是附近貴族學校的學生嗎?」女孩們紛紛圍在啦啦隊長旁邊七嘴八舌,拱得維多莉亞也緊張起來。
「我不認識那個人呀!」她小聲的辯解,又忍不住因此竊喜。
「他一定跟男生打聽過妳的名字啦!」
就這樣,尼爾順利和校花維多莉亞展開約會,這一切實在太過癮了!
過了兩個小時後,尼爾開始覺得有點無聊,以前連打招呼也不敢,總是遠遠地看著她,維多莉亞不像那些會盯著他竊笑的女生,偶爾視線對上,也只是普通的轉開來。
她和那些女生不一樣,尼爾這麼想。他好想知道維多莉亞平常到底在想什麼?
結果維多莉亞滔滔不絕說著大同小異的學校生活,啦啦隊訓練,她的衣服,和媽媽參加慈善活動還有家族旅行,尼爾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嗯了好幾聲,她好像有點不知所措,但一看見尼爾的外表──他此刻是羅斯奇的形象,她又酡紅雙頰,努力找著話題讚美他了。
其實男生女生約會不就這麼回事嗎?如果是本來的他,現在還不是手足無措地討好維多莉亞?被人討好總是愉快多了,就算不知道做什麼也不會太害怕。
當尼爾第八次聽到「你好帥又好神祕」時,他們已經去完遊樂場、看過電影也喝過咖啡,差不多要結束約會了,不知何時夕陽西下,真是光陰似箭。
維多莉亞也不像一開始的多話,但她看著尼爾的眼神卻閃著期待。
他說自己的名字叫尼爾,她笑嘻嘻的說這名字好好聽,別說當成同名同姓,少女壓根兒沒記住學校裡也有個叫尼爾的胖男生,此時本尊就站在她面前。
這是尼爾自找的,他也知道維多莉亞根本不會看上原本的自己,所以透過夢想交易所的魔法,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親近維多莉亞的機會。
在魔法消失前,起碼他要得到一點紀念。
少女閉上眼睛默許,尼爾吞著口水,壯起膽子環住女孩纖細的雙肩,準備和她接吻。
奇怪,為什麼老是親不到?
尼爾張開眼睛才發現原來他的大肚子卡在中間,只差一點點了。
少女也在此時發現不太對勁,本能伸手一推,手掌卻陷入軟綿綿的贅肉,她疑惑地看著尼爾的臉,然後又低頭注視自己的手,嬌羞的表情消失了。
「維多莉亞,妳怎麼了?」尼爾叫著她的名字。
看到的景象和摸到的觸感完全不一樣!她到底跟什麼東西約會?
再單純的少女遇到這麼古怪的事也知道不正常,她一後退,尼爾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臂。
「別碰我!怪物!」維多莉亞尖叫著甩開尼爾的手,發揮啦啦隊長優異的體能逃跑了。
尼爾孤伶伶站在黃昏公園樹蔭下,良久無語。
「混帳狗屎。」他用力踢了下樹幹,徒然踢痛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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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5-21 19:5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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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形象 (4)END

天色完全變黑了,飛蛾被路燈吸引,繞著燈光飛舞,不時衝撞燈罩,發出單調又討厭的細小噪音。
尼爾走在路上,家人不認識他,這表示今天他回不去了,之前在夢想交易所交換形象時怎麼沒想到這點呢?不過才一天而已,明天就恢復啦!
尼爾到這時候才發現,他竟然沒想起任何一個能去借住的朋友名字,就算他們也認不出自己。
該去哪裡過夜呢?尼爾掏著口袋的零錢,以前從來沒考慮過這種事,父母都很寵他,還禁止他亂跑,下課回家就有好吃的晚餐,在房間打電動、看漫畫也很快樂。
忽然間他被包圍了,一群不認識的十八歲少年不懷好意地阻攔尼爾,不讓他離開。
「幹什麼!我不認識你們!」尼爾馬上害怕起來。
「今天怎麼這麼乖巧,小貓咪!罩你的大哥哥們不在嗎?不是很跩嗎?」其中一人抓住尼爾的頭髮,用力搓揉到他頭皮發痛。
天吶!他該不會遇到那個金髮男生的仇人了吧?
「不過是個沒長毛的臭小鬼!竟然敢釣我馬子!」
但尼爾回想羅斯奇的高傲模樣,聽上去更像小混混的女朋友見異思遷甩了他跑去找美少年告白,而且羅斯奇還不屑接受,所以他才找人來尋釁,而且明明是高年級,還無恥地欺負落單又比自己年紀小的人!
「走開!」
「唷!小貓咪生氣啦!」他們開始逗弄尼爾,沒有人來救他。
為什麼已經換到那麼理想的形象了,他還是遇上一樣的事!
就算尼爾哭著求饒,還是被揍得鼻青臉腫,等那些惡霸都走了,他縮在路燈下啜泣了好久,沒人經過。
尼爾終於冷靜下來,拖著疼痛的身體,不知怎地又看到夢想交易所的門,尼爾發瘋般朝那扇門狂奔。
「呼……呼……」尼爾用力喘著氣,彎腰往前走。
他恨死自己這麼胖了!
「怎麼啦?還不到交換形象的結束時間。」那個華人店員好心地扶著尼爾坐下,看他一身狼狽也感到擔心。
「水……我要喝水!」尼爾虛弱的要求,阿德連忙倒了杯水給他。
尼爾從來不知道,沒加入任何糖分色素,缺乏味道的開水如此好喝。
他握緊拳頭,看著地面,也看到腰間的大游泳圈,無家可歸,家人不認識他的感覺好可怕,尼爾之前還天天想著逃家去流浪,現在連進到夢想交易所都讓他好想哭,因為那個店員認得他,他不想當孤兒。
「我要在這邊等交易時間結束。」尼爾說。
「好的。」阿德沒有多問,胖男孩一定吃到苦頭了。
幸好稍後不久羅斯奇即現身,兩個男孩都比約定時間要早回到夢想交易所,羅斯奇看見尼爾狼狽的樣子只是微微挑眉,這次倒沒有初見面時的輕蔑無視,但也談不上欣賞。
阿德發現羅斯奇心情很好,難道他頂著尼爾的外表還能遇到啥好事不成?
「交易可以提早結束嗎?」尼爾立刻追問。
「我沒意見。」羅斯奇聳聳肩。
尼爾踟躕一下,還是忍不住詢問羅斯奇用他的樣子到底發生什麼事?那個醜陋的自己。
「遇到未來的老婆,就跟她求婚啊!不過被拒絕了。」羅斯奇抓抓頭髮,難得君臨天下的他也有喪氣的時候。
阿德在旁邊呆若木雞,尼爾卻是想,美少年是傻了不成?用他的臉當然會被拒絕!擺明了不可能!
「因為我未成年,大人的法律真無聊。」
羅斯奇伸手合上阿德的下巴。
「其他跟平常差不多。」羅斯奇回顧乏味的一天。
「你對誰求婚了?」阿德大叫。
「也是你們的客人,一位叫蘇瑠的長髮姐姐,以後記得幫我說好話呀!情報收費我可以算你便宜點。」羅斯奇精明的說。
「那位大姐喔?靠!你也太誇張了吧!」這年頭小孩子竟然這麼恐怖,還有最近怎麼大家都喜歡找他當紅娘?阿德才是最需要桃花的人!老天爺你嘛幫幫忙!
「以後你就知道了,感情的事是無法控制的。」羅斯奇老氣橫秋的說。
「……」二十一歲的店員一口血湧到喉頭。
看見羅斯奇似乎玩得很開心,尼爾更加憤恨難過,竟連爭口氣的力氣也沒了。
反正他就是「沒用的尼爾」。
交易結束了。
尼爾從店裡的穿衣鏡看見醜陋又遲鈍的肥仔,但是,這才是真正的他。
一隻手拍上他的肩膀,羅斯奇的倒影出現在旁邊,薔薇一樣的精靈少年。
但胖男孩卻像被一頭獅子搭肩,下意識抖了抖。
「男人幹嘛靠臉?你喜歡被人性騷擾喔?多運動、念書讓自己有料點,你長得也不難看啊!呆子。」羅斯奇說完將他的佣金交給阿德就先走了。
留下尼爾仍站在穿衣鏡前顫抖著,淚流滿面。
「我不想輸給他……」尼爾咬著牙齒,用袖子抹臉。
「嗯!加油吧!」阿德這次泡了杯無糖綠茶給他,哭完總要補充水分。
「羅斯奇因為那張臉和頭腦太好吃了很多苦頭,這個世界有很多大人喜歡占小孩子便宜,偏偏他很倔強,真的,有家可以回,可以安心長大很幸福。」阿德語重心長的說。
「給你,佣金就是這個沒錯吧?我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了,不過我才不要跟你們換,我要自己去實現。」尼爾說完大步離開。
阿德看著男孩們的背影,覺得今天的生意也算做得不錯。
白色軟糖包在透明的塑膠袋裡,用手指捏看看非常Q
「『努力』……超搶手缺貨的商品,YES!」阿德每次都想偷吃一顆,不過想到羅斯奇和尼爾還有許多老客戶後,這種念頭就消失無蹤了。
因為,努力並沒有很困難。
看起來好像很難,結果不也是一下就蹦出來嗎?拿其他代價去換,豈不是太浪費了?
※※※
紐約皇后區老公寓。
金髮少年穿著睡衣,正在閱讀一本關於臺灣觀光旅遊的導覽指南。
「是要等春天還是現在去避寒呢?臺灣冬天應該很溫暖,墾丁衝浪好像很熱門,聖誕節在海邊慶祝似乎也不賴。」羅斯奇盯著天花板考慮。
「長官,我們要出國嗎?」在客廳聽音樂畫畫的傑克眼睛一亮。
「都戴著耳機還聽得到我的自言自語?」羅斯奇嗤道。
「有好玩的事情嘛!」傑克立刻湊近他。
「對了,的確是有事情要跟你說,從現在開始給我更用功讀書,六年後我要看見你申請到好大學然後住宿,這樣我剛好可以去臺灣追我的女人,不過最近我想先去探勘一次當地環境順便交交朋友。」羅斯奇若無其事的吩咐。
「咦──」傑克發出驚叫聲。
「長官你什麼時候戀愛了?」
「今天。」
羅斯奇果然好厲害啊!戀愛?傑克從來沒想過這種事,他總覺得那是很久以後才要擔心的問題。
可是傑克對念書考試最頭痛了!而且羅斯奇也不想要念大學,說學校只會浪費他的時間。
「我們其中有個人擁有學歷也更好辦事,社會人的形象還是有用,再說,你本來就適合給別人教。」羅斯奇盯著天真的黑白混血男孩,搞不懂為什麼傑克和他就是合得來,想丟也丟不掉。
「我會用功的,如果你覺得我念大學比較好,一定就是這樣沒錯。你遇到哪個女生呢?頭髮是什麼顏色?」傑克很高興地跳過自己的人生規劃,有高手幫他決定輕鬆多了。
「黑色,像夜晚的河流一樣。」羅斯奇彷彿吟詩般說。
「她很漂亮嗎?」傑克繼續問,同時在畫簿上揮灑他的想像。
「很難形容,我覺得比自己的臉好看多了,當然比你順眼。」
「好過分喔!一定是很漂亮的女生!幾歲呢?」像小公主那麼可愛嗎?傑克雖然還沒想過戀愛的事情,不過他也開始對女生有興趣了。
「三十二歲。」
「嗚哇!我要看照片!」
羅斯奇考慮了一下,打開筆電螢幕,讓傑克看他的桌面,正在喝咖啡的東方女子,天光照在她的臉和手腕上。
傑克湊上去讚歎有加。
「好棒!而且看起來好年輕!我也喜歡!如果有這樣的媽媽多好!她一定會陪我玩!長官果然很厲害,你要等六年才能追她嗎?我也想跟她說話。」
「第一,她不是誰的媽!笨蛋!第二,想認識你就給我學好中文,不想讓你丟我的臉。第三,你要是敢跟我搶的話,就算是你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傑克。」羅斯奇露出平常完全看不到的親切微笑,通常是金髮少年痛宰敵人時的招牌表情,傑克吐吐舌頭退開。
長官一直很努力,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事物,所以遇得到喜歡的女生,傑克敬畏之餘也好羨慕,希望他也能夠像羅斯奇那樣,努力變得更好。
不過中文根本不可能呀!
※※※
希斯金猶不知道讓他一生芒刺在背的勁敵正在紐約不起眼的角落寫下燦爛的追妻計劃,原本擔憂被黑道介入挾持的洽公旅行異常平靜的結束了,順利到讓他毛骨悚然。
被稱為「紐約紅狐」的麗莎和長春藤聯盟出來的大律師史派克是這次希斯金希望能避就避的威脅,以往他就覺得這對夫妻非常危險,也屢屢聽到商業對手被整慘的傳聞。
現在麗莎夫婦對在遠東重新創業的希斯金感興趣,看中背景優秀清白的希斯金能成為他們走私毒品軍火的管道,希斯金當然不可能答應,但他也不能貿然拒絕,否則將後患無窮。
史派克是專門幫黑道打官司的大律師,也是麗莎家族御用的法律顧問,但他的來頭也不小,聽說跟黑手黨有關系,兩人是黑道聯姻的成功範例,友人也都勸他盡量別在這對夫妻的地盤得罪他們。
即便希斯金有他的人脈,談不上膽怯無助,卻也不想蹚這渾水,只是做好萬一對方不肯放棄就要面對面談判的心理準備,但一場風暴就這樣消弭無形,亂詭異的。
希斯金直到和蘇瑠平安無事搭上班機後,才終於鬆了口氣。
大概是心理作用吧?他始終以為麗莎會派人來「接」他們去「聊天」,有時候也真羨慕旁邊這個老婆樂天知命的性格,天塌下來就被壓死算了的外星人。
但是蘇瑠卻臉色陰沉,始終沉默不語。
「我好像又有了,嘔……」
「不要再玩了,暈機就給我乖乖睡覺!」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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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5-25 22: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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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商品目錄‧美妙的祕密 (1)

國王把他的手放在我頭上繼續說:「但是,說實在的,流逝的並不是時間,小朋友。」
「不是時間?」
「沒錯,不是時間,而是我們。沒有我們人類的話,指針所指的時間就不具任何意義。」
「那麼時間到底是做什麼用的?」我問。
「時間治療傷痛,也帶來新的傷痛。」
「那麼時間有可能是好的,也有可能是壞的囉?」我問。
「沒錯,有時好,有時壞。」
                 
                      ──《青蛙城堡》
第一話 遺落的懷錶
又是一年將盡,北風颼颼,開門常常吹進雪花,夢想交易所的客人回頭率也高了起來,但不是為了新交易,蔓延全球的經濟寒冬衝擊了不分人與非人的社會,一處隨時充滿溫暖燈光,不間斷免費提供茶水點心的奇幻商店,成了不少客戶的補給綠洲。
錢能買到的茶水原料對店長來說連九牛一毛都不到,幻想商人只嫌占空間而已,不怕你來用,這樣海派的招待的確起了巨大廣告效果,笑容滿面的店員更是整天都在吧檯待機。
漸漸地時薪一萬新臺幣感覺起來像是「普通合理有點小虧」,而不是「超爽的」,為什麼?請看這串百鬼夜行的客戶聯誼圖啊!
人類小店員才不管交易所做成幾筆生意,店長是賺是賠,他只要拿到打工薪水就好,但是客人來了就是要好好照顧,雖然那是隨便一個平常在人間遇到都能嚇得你心臟病發的品種。
壓力啊壓力,而你的怪物老闆並沒有因為變熟而比較親切,反而機車得有找。
「最近業績很不理想,你給我好好檢討為什麼會這樣!」哥布林店長站在吧檯上對阿德訓話,店員轉移目光滿臉風涼。
「店長,試賣這麼久了大家也習慣啦!客人難免有些精打細算,而且跟我剛來那時候比,現在已經很熱鬧了耶!」阿德覺得自己拚命工作,一般餐飲業店員該做的無一漏下,他也很累好不好!
「你敢頂嘴?」哥布林眼中紅光一閃。
對幻想商人來說,現在這種業績與收藏還遠遠不到能正式開店的程度,雖然他也不急,但完美主義店長還是忍受不了到處充滿瑕疵的地球分店。
真不知道其他間夢想交易所長什麼樣子,有厲害到哥布林三不五時就拿來藐視地球新店?阿德不以為然的想。
「好嘛!我會更認真工作啦!老闆你不是很忙?和客戶約會要遲到了。」今天一早哥布林就神經質地碎碎念他這陣子花了太多時間在地球事務上,總店有待決策的作業堆積如山,尊貴客戶等著找他下單種種重責大任。
明明就是想跟太陰女王待在同一個世界暗爽也好,阿德對幻想商人的心思也不是不了解,但這個綠矮子店長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會不斷挑剔生意上的大小事,最後歸結於都是人類阿德無能的錯。
阿德這樣一說,店長才冷哼著出門。
店員才剛喘口氣,未料燈先生忽然動起來跑向玄關。
阿德還是第一次看到不是人的文雅前輩出現疑似狂奔的慌張動作,立刻跟上關切。
「發生什麼事了?燈先生。」
「店長掉了東西。」燈先生的聲音聽起來很嚴重。
「真的假的?」阿德連忙低頭檢查地面,最後在大門邊發現店長的老懷錶。
「這該不會是啥毀滅性武器?」事關哥布林的貼身物品,阿德總有這種懷疑。
「只是店長的計時工具而已,不過沒有可能會不太方便。」燈先生憂慮的說。
「還好吧?一天沒有手錶又不會死。店長又不是常常忘東忘西的人。」不如說剛好相反超級龜毛記恨。阿德撿起懷錶聳聳肩,趁機偷摸店長的私人寶貝,手感很沉的古董懷錶,除此之外沒啥特殊,本體如果是其他代價阿德也看不出來。
「……很可能是。」燈先生用奇妙的光線照著阿德。
「不會吧?我沒看過他丟東西呀?」雖然店長變成人類時的確神經大條,哥布林形態應該很精明才對。
「幾百年就有一次,店長對自己的事總是相當隨性,大家叮嚀過也沒用。」燈先生回答。
該怎麼吐槽這種數字?
但是燈先生還有冒出頭來的無先生好像都很緊張,也對,平常的店長總是整整齊齊身上該有的都有,少個裝備搞不好屬性力量就是有差,哥布林又是那種時常幹出超乎想像危險行徑的怪胎,前輩們會擔心也不意外。
「好吧!我馬上送去給他!店長應該還沒走遠!」阿德立刻抓起懷錶衝出去,燈先生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一片白茫茫。
阿德曾經看過店長開門離開時的奇異空白又來了,但這次他卻能踏出店門,經驗值提高就是有差。
「店長──你東西掉了啦!」阿德扯著嗓門喊。
沒人回應。
阿德左右腳交換重心站著等了一會兒,開始覺得無聊,正要轉回夢想交易所,大門卻不見了?
「不會吧?」阿德轉了好幾圈,身邊什麼都沒有,沒有地面,沒有任何可以當標誌的存在,只有彷彿要淹死人的雪白,阿德慌了,地獄還好一些!
「店長!燈先生!無先生!」阿德輪番喊了一遍還是無效,連卡點時會幫他開門的燈先生也毫無回音。
到底怎麼回事?制服軟綿綿的,就像普通的高級西裝,心電感應也沒了。
一轉身,白色背景裡多出一個人……或者說那名生物勉強接近人的形狀,外表有如難民只用一塊骯髒白布包住身體,垂著兩條麻花辮,臉正中央長著一顆大獨眼,細瘦的雙手在胸前交錯,看不出男女。
「嘶!」阿德倒抽一口冷氣。
獨眼人繼續逼近阿德,阿德拔腿跑了幾步,看見獨眼人還是耐心地跟在後面,而他也不知能逃到哪,只好驚疑不定地停下來。
「你是誰?你剛剛有看到一隻綠色小矮人經過這裡嗎?」阿德硬著頭皮問。
「……」獨眼人垂著沙色長辮,用詭異的銀色眼睛盯住阿德。
他用細手指指著某個方向,看似沒有要對阿德不利,阿德胡亂點頭道謝,往獨眼人提供的方向狂奔。
跑著跑著愈來愈熱,像是在沙漠裡,空氣發燙,光線強烈,阿德最後只好閉著眼睛往前衝,驀然突入了一處涼爽世界。
然後撞到牆。
「幹!」差點咬到舌頭的阿德按著發紅的額頭,還好他撞的這堵石牆已經長滿厚厚的青苔,雖然痛但是沒讓阿德流血。
待滿眼金星飛走後,阿德轉身看去,他在一條古老窄巷裡,巷子寬度只夠讓一個人擠過去,石牆和地面都長出漂亮苔蘚和無名花草,空氣溼潤清新,看起來很少人走,非常夢幻童話。
制服拉拉阿德,示意他該往巷口走。
「你回來了?太好了!我還怕只有自己迷路。」阿德感動地摸摸領子。
剛才阿德差點不爭氣的哭了,在異世界迷路有多恐怖不是地球人能明白的,說不定連投胎都飛不回去,那些穿越故事最好是有這麼爽啦!
「這裡是哪裡?夢想交易所呢?……你要帶我去找老闆?可是我現在比較想回去顧店耶!店長晚點也會來巡店面那時候再把懷錶給他就好。」阿德學乖了,沒事不要亂探勘新地圖,本來他的工作就是在店裡守株待兔。
按照跟哥布林訂的契約,阿德就算睡覺上廁所都好,只要待在夢想交易所裡,他就能領時薪一萬新臺幣的打工費,但不在店裡就不算。
再來是,就算阿德巴巴地把店長遺失的私人物品送去給他,哥布林也不會感動得發獎金,鐵定是順便刷阿德偷雞摸狗不務正業,萬一錯過客戶上門就要把他吊起來風乾之類。
就是這樣!幹嘛給自己找麻煩?店員跟身上的制服商量,但還是抝不過制服,加上死性不改的觀光客衝動,他走出窄徑,來到另一條較熱鬧的巷子。
說是熱鬧其實也還好,路面可容一輛馬車駛過,為什麼用馬車比喻阿德也搞不懂,總之是制服說的,但這條主要巷子兩旁開著形形色色的商店,有賣花的,賣水果的,賣寵物玩具的,也有家具和雜貨舖,更棒的是糖果點心店占了大宗。
不管是小孩子或手頭有點閒錢的人,來到這條商店街應該很快樂。                       
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原因不明,但阿德看店裡的確是有人活動的樣子?
「你說什麼?這些都是夢想交易所?」阿德為制服的提示失聲驚叫。
可是他從來沒看過其他店面呀!按照哥布林以前談論生意的內容,他的店面都是蓋在不同世界,整天看他匆匆忙忙趕場居多,阿德也以為其他家夢想交易所都分散得很遠。
「這是店長專用的通路。」頭上響起一道聲音。
見鬼了!阿德東張西望,四周空空無人,正有點發毛時,再一眨眼面前就無端多出一名氣宇軒昂的夢想交易所店員──因為制服設計一模一樣,想不認出來也不行。
「呃,那個,我是地球那邊的……你好。」面對同樣是交易所的店員,阿德腦神經無法不打結,因為對方鐵定不是人類。
阿德第一次看到不同夢想交易所的店員。
先說說這名神祕店員的外表,看起來像是身高超過一八○的超凌厲白領菁英,但他領口以上是一張像老鷹又像魚的石雕怪物臉孔,而且跟店長一樣有一口銳利的牙齒,無機質的聲音,頭髮則是一片片比刀鋒還銳利的銀白金屬羽毛,其他地方戴著手套包得死緊,倒能說是普通,沒那麼嚇人。
「地球?是第兩百七十五號分店的員工?工作時間不能在通道上閒晃。」怪物店員理所當然對阿德說,連有沒有生氣的情緒也聽不出來,這樣反而更可怕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闖進來的,我只是要送還店長掉的懷錶,燈先生說很重要。」阿德發抖的報告。
「燈?你和那傢伙感情很好?」石臉店員沒有起伏的詢問。
完蛋,難道遇到燈先生的競爭對手?
阿德吞嚥口水,想起前輩對他的關懷呵護,還是很有骨氣的挺胸承認,石臉店員眉毛微微一挑,像是不以為然。
「店長大人的懷錶怎麼了?」
石臉店員見阿德支吾不得要領,尋思後換了更直接的引導方式。
「我聽說過人類的毛病和習慣了,第一次見面非得有名字或代號,既然如此,你可稱呼我為『宰洛』。」
如果制服沒翻譯錯誤,那個叫宰洛的怪物前輩稱呼死綠皮時還畢恭畢敬加上「大人」,人類店員牙關打顫,臭哥布林一定說了很多關於阿德的不實壞話!但既然大家都是同僚,應該不會被殺掉吧?
難道他也要開始進入勾心鬥角職場霸凌的大人世界?不對呀?阿德早就天天都被哥布林欺負!都敢跟老闆叫板了,幹嘛怕哥布林的手下?
這樣想過一圈後,阿德的表情終於比較自然。
「宰洛先生,叫我阿德就可以了。」阿德搬出制式的客套流程。
「我是總店的領班,店長忙碌時,我代他處理相關店務。」宰洛道。
聽起來好像很偉大,難怪沒有人敢出來八卦。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才好?」這麼問的同時,阿德從口袋裡掏出店長的懷錶,遞向宰洛求救。
領班從善如流接過懷錶,才看一眼,阿德就感覺到對方的氣勢變了,讓人想拔腿就跑。
「你打開了懷錶?」宰洛手中的懷錶的確呈現微開狀態。
「沒有。」阿德忙不迭搖頭。
「可能是掉出來的時候開關鬆了吧?」
宰洛點頭收下懷錶,沒在這個環節上多問。
「地球國度分店現在無人負責招待,你先回那兒工作。」
「嗯嗯,我本來就想要這樣。」阿德一聽跟自己的打算不謀而合,鬆了口氣。
但是人在這條店長專用街道,還是異界傳送門的強化版本,呼喚燈先生沒用,他到底要怎麼回去?
剽悍的領班看見阿德拚命用眼神發射的求救電波,果然展現出菁英前輩的風範。
「我帶你過去。」
「太好了,謝謝!」
這時候絕對不能得罪能帶你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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