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瑞梅克又準時在下班時間回家了,不得不說很神奇。
情報局長從中央廚房拎回他精心挑選的餐點,都是常見食材,卻被大廚們料理得令人垂涎欲滴。
「Ash今天有好好做菜用餐,打掃居家環境,還把我們的髒衣服都洗乾淨疊好了,真是令人開心。」瑞梅克放下手裡的東西,迫不及待來親徐夜柏臉頰。
非常時期,徐夜柏也不躲閃,痛快地給親了。
「我以為寄生蟲警報第二天,情報局長應該睡在官署才合理,和你是輝鵲家繼承人有關嗎?」徐夜柏質問。
「我的副局長是Beta,今年六十歲,非常優秀的人,重點是單身,他預定在局裡睡至少三個月,我私人出資送他一座特別舒適的睡眠艙,放在辦公室,恆溫靜音兼防暗殺。」瑞梅克比了個大拇指。
徐夜柏瞠目結舌。「Beta不是這樣用的。」
「寶貝,安鐸是希瓦建國以來第一個入主情報局管理高層的Beta,還是總理指定和我親自考核過的人選,他恨不得有更多表現機會,我也需要有人分憂解勞。雖說安鐸現在還無法列席國安會議,我很看好他日後打破目前只有Alpha性別的國安會議慣例,為此他必須像Alpha一樣拚命工作,拿出同等甚至超越的實績。」瑞梅克說。
「原來如此,那我沒意見了。」徐夜柏同意成功必須付出代價,能力超強的長官表態支持,只要專心爆肝不必和小人勾心鬥角內耗已經是求之不得的幸運。
接著進入品嘗執政團隊中央廚房菜品的環節,能吃到廚師國家隊手藝,徐夜柏感到非常新鮮有趣,比起昨天仍處於驚嚇狀態外加百感交集食不知味,休息過後的黑褐髮青年總算又有了些食欲。
情報局長讓徐夜柏乖乖坐著,得意地拿出陶瓷餐具,一樣樣陳列戰利品,果然Alpha不管爬到多高、活了多長歲數,骨子裡都去不掉免費採集的本能。
「你拿這麼多種我也吃不完,還不如只選幾樣你愛吃的,份量大些夠你吃飽,我從中分點剛剛好。」徐夜柏數著桌上碗盤,足足有二十款菜品,最過分的是瑞梅克連鮮花果雕裝飾都順來了,重新進行有模有樣的擺盤。
「吃不下就嘗點味道或純欣賞,還可以看我吃。」
「最後一句很討打。」只能旁觀室友享受令人不爽,徐夜柏偏偏無法否認瑞梅克吃東西的樣子充滿生命力,簡直讓人想拔腿逃跑。
明明情報局長吃相並不粗魯,卻給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好似他會把也在吃飯的室友一併吞下肚。
「理論上,愈接近預產期,你應該要吃得愈多,目前你食量別變少已經是萬幸,原本就不夠消耗了。」瑞梅克說。
「我會多嚐嚐不同食物,希望裡面有意外愛吃的品項。你還記得我喜歡烤鴨。」未代孕前,若能吃上這樣一桌高檔白食,徐夜柏至少會樂一年,但他現在飲食口味被懷孕和長時間遭瑞梅克資訊素壓制與各種壓力導致的副作用攪得亂七八糟,甚至隨著胎兒不同發育階段變了又變。
悲催的是,只有反胃和悶脹症狀雷打不動,腰痠頭痛則是時輕時重,經常還會被瑞梅克的性騷擾氣出高血壓。
「鴨肉很營養,我同樣喜歡吃,這位廚師烤得又嫩又香,挺好入口。」瑞梅克發現徐夜柏進食喜好變得像小孩子,不必費心嚼的食物會吃得略多一些,但這是Beta被麻煩的進食行為擾得心煩想快點達標的緣故,可惜瑞梅克不能專餵他無牙食物,那樣徐夜柏很快就會吐出來。
懷孕Beta捉摸不定的口味與身心狀態考驗著情報局長菜色搭配功力。
「確實,一不小心新鮮鴨肉就容易料理柴了,以前我家只有到主島上館子吃飯才點鴨肉料理,小島進貨食材都是選燻鴨肉。」徐夜柏偶爾會順口分享過往生活,這時瑞梅克就會含笑望著他。
「以後如果你在老家有養鴨,我可以幫你宰殺處理乾淨,留給Ash料理。」情報局長說。
「養水禽還要挖小水池維持活水供應和環境清潔,太麻煩了,而且我比較喜歡吃雞蛋。雨季我可以接受把雞抱進家裡躲颱風,鴨子不行。雖說雞鴨都有氣味,但我更不喜歡鴨子濕羽毛臭烘烘的油脂味道。」回老家隱居後,徐夜柏倒是考慮過養幾隻雞當儲備糧。
「這道清燉小羊排不錯,肉吃不下可以只喝湯。嚐起來有種奇妙的藥草味,我問過瑪麗安醫師你可不可以吃,她說只是用當歸調味的湯無妨,聽說亞裔都喜歡當歸的味道。」
「口味問題見仁見智,個人還算喜歡。我容易著涼,血液循環不好,媽媽料理常用乾當歸片或新鮮土當歸葉,我爸也得跟著吃,害他常常上火。」徐夜柏乾脆地舀起羊肉湯喝了一口,輕鬆地嚥下去。「嗯,小租戶不討厭,湯也還是我喜歡的味道。」
「太好了!」Alpha總歸要吃很多肉,若能順便試中徐夜柏能接受的口味則是意外收穫。
瑞梅克觀察出小鳥兒喜歡吃肉,但量不必多,起到配菜作用就足夠了,徐夜柏偏好喜歡米飯搭配肉類和蔬菜的均衡吃法,因此剛認識的前兩天連續吃壽司依然很享受,那時孕吐尚未發作,徐夜柏的原始飲食喜好表現得最準確。
「Ash,你有特別想吃的料理嗎?中央廚房在募集菜單,很多人向我打聽你愛吃的食物,想讓廚師做出來跟著品嘗看看,據說可以提振士氣。」
「為什麼聽起來像追星似?」徐夜柏搓了搓發冷的肩膀。
「就是在追星,當然,對外不會公開任何資訊,為了保護所有接觸過大寄生蟲的人--那個數字還真不少,具體捕獲過程必須保密。」徐夜柏出身來歷會被國安高層檢視,前提是由輝鵲家族決定放出多少情報。
身為瑞梅克‧輝鵲的臨時伴侶與後代孕育者,徐夜柏的真實資料和一切人生軌跡早已遭到變造塗改,就算曝光長相全名,世界上除了瑞梅克與其父親輝鵲族長克密拉特,恐怕再無人能拼湊出他的完整真實背景。
徐夜柏看著滿臉期待的瑞梅克說:「我想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我也喜歡,所以具體是吃什麼肉,喝什麼酒?」瑞梅克一副明天就要為徐夜柏覓來心儀食物的態勢。
「來我的島販售生活物資的雜貨船上用回鍋油和冷凍肉製作的炸物,便宜又可以直著拿著吃,那粗野的調味令人欲罷不能,我們還能提供蔬菜請廚師幫我們快速料理,他則會抽成食材。酒就喝自家釀的小米酒或果酒,要冰冰涼涼的,島上人家的農產品都會放在守港人小店託售,我還是孩子時最期待的就是雜貨船來的日子。」徐夜柏眼睛發亮道。
「雜貨船料理真的很棒,我入伍前兩年如果剛好在外海小島出任務也很愛吃,配冰啤酒簡直是人間美味。」瑞梅克深有同感。
「沒想到你連這種小眾平民食物都吃過。」徐夜柏有點驚訝,然而瑞梅克確實是個很親民的頂尖Alpha,才能從軍官到國會議員都當得順風順水。
「比啃軍糧或就地取材煮食好多了,我去的地方可沒有廚師,應該說連人類都沒有,還得藉由走私路線在海上攔截雜貨船搞些補給。」
「你們有付錢吧?」徐夜柏瞇起眼。
「當然,含封口費和燃料開銷給十倍價,還能丟清單請對方專程載貨過來。」
瑞梅克聊著剛加入軍隊時的趣事,徐夜柏想的卻是他今天到底又處理了哪些艱難工作,承攬了哪些不可能的任務。
徐夜柏很清楚瑞梅克背後的共和國政府急切地想繼續審他大寄生蟲的事,情報局長不急不徐的生活閒聊不知是他的手段或喜好,總之都讓徐夜柏心情不錯。
陪產Alpha最怕懷孕伴侶不高興,因此瑞梅克的反應不見得全以大局為重,擔心被遷怒的可能性不能說完全沒有。
瑞梅克判斷情況沒緊急到一見面就逼問寄生蟲話題就放著讓徐夜柏休息,一直沒提及海因里希到底是保密還是為了釣胃口,徐夜柏分不出來,卻是懶得計較。
他對海因里希的感想依舊複雜,除此之外還在吸收全世界因寄生蟲復出天翻地覆的改變,頭條等級的寄生蟲相關新聞--還不是抓到新的寄生蟲,只是相關騷動--以每日千件的規模劇增,令人目不暇給。
徐夜柏卻再也無法用壁上觀和興趣研究的輕鬆心態享受那些刺激新聞,過往那道厚重安全的玻璃牆已被打破,如今寄生蟲危機與自己之間只有無盡惡意與未知危險。
他還能保持淡定的原因在於,小租戶的問題更大,如無意外,六月下旬小租戶就要誕生,還有三個月,不可能縮短,不要延遲就謝天謝地了。
瑞梅克已經明確告知他,代孕實驗中胎兒無法存活的主因是發育不足,九個月是Omega理想孕體在理想環境下的懷孕時間,按徐夜柏一路走來產檢結果,十個月是基本消費,要是他從現在起不能守住胎兒發育進度,十個月也不夠,做不到的話還不如提早剖腹產。
徐夜柏完全沒有提早退出的想法,反正都要挨一刀,他當然要追求最好的結果。
即便正常懷孕,延長孕期也是Omega特權,更長的孕期意味著更多發育可能,包括繼承先祖強大體質與超能力,代價是孕體壽命,Beta懷孕超過十一個月時即便沒在生產過程與產後猝死,十年存活率也極低。
地外純種孕期經常超過三年,由此可見新人類基因巨大潛力,大多數人一旦懷胎滿十個月,身體便會判斷有生命危險開始自然生產,有許多手段能延長孕期,目前全世界只有希瓦共和國將所有延長孕期行為一律列為犯罪,
唯一被許可的例外是,經過國家特約產科醫師會診,胎兒有發育問題確實必須延長孕期,孕體健康尚能支撐且有強烈意願繼續姙娠,且Beta能展延的孕期至多只有兩星期,同時,生產後遺症必定增加。
普遍安全作法是依產檢結果在預產日進入醫院打催產藥生孩子,剖腹或自然產擇一。
六月二十二日就是徐夜柏預產日,巧妙地算入代孕胚胎被植入孕囊前的一週存在時間,加上展延天數恰巧卡準胎兒被額外允許胎內發育的兩星期。
倒數計時變得非常明確,這一點也給徐夜柏帶來巨大壓力,命運彷彿在訴說,到首都夏初前這段日子他隨時可能死於懷孕,即便幸運挺到生產那一天,只是意味著死亡率被堆疊到最高。
他不想死,好想回家,去他的狗屎寄生蟲英雄!
徐夜柏垂下目光,以免他的懦弱恐懼在情報局長面前無所遁形。
家或自己只能選一邊保住,假若他選擇自己,則沒有人會幫他;徐夜柏就只是個糊裡糊塗把自己人生搞砸的普通Beta,像他這樣的人哪怕不是成千上萬也絕不稀奇。
徐夜柏選擇成為有用的商品,那樣就會有人維護商品價值,他不後悔,只是感到噁心。
有的人連選擇機會都沒有,自己還算幸運了,不是嗎?
Beta的壞情緒透過安產資訊素一覽無遺,也不是今天才開始的事了,瑞梅克只能在心裡歎息。比起小鳥兒猛烈發脾氣,瑞梅克更害怕徐夜柏連生氣的力氣都不具備。
「我想,必不可少的調味料是『亞蘭之巢的海風』吧?你還真是難倒我了。」情報局長若無其事地接續話題,翻過這一頁。
「只是發牢騷罷了。」徐夜柏主動裝了小半碗羊肉湯配三片烤鴨肉,搭配一小堆蔬菜天婦羅,白飯只盛了兩口的份量。
「我發現你看著我吃飯時胃口較佳,正確地說,你和他人一起用餐時比獨自進食更有食欲,和我在一起時效果最好。多看看我吧!親愛的Ash,我這麼好吃。」
徐夜柏瞪了情報局長一眼,偏偏是事實還不能罵他臭美。
金髮Alpah掃了眼正往炸蔬菜片上灑鹽的徐夜柏,忽然道:「說到能量鹽,你天天使用的鹽罐確實可以驅除寄生蟲。」
「真的假的?」幾個小時前,徐夜柏在Omega們那邊還客觀中立的表示鹽並不可靠,情報局長就來打他臉了?
「這是我以輝鵲家族繼承人給你的獎勵,來自寄生蟲獵人的實戰情報,鹽確實是武器之一,能對寄生蟲造成有效攻擊。」
徐夜柏立刻舉起玻璃鹽罐打量,裡面是顆粒大小不一的鹽粒,要調味時才轉動鹽罐研磨需要的使用量,怎麼看都是普通的灰白岩鹽。
「請詳細說明。」
「沒問題,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我當然會保密。」徐夜柏防備地看著他。
「你聽我解說時別忘了吃東西,料理涼了味道會變差。」瑞梅克說。
徐夜柏鬆了口氣,挾起炸茄片咬上一口咀嚼。「吃了,快點說。」
「不是所有鹽都有效,得是天然鹽,也不能經過洗鹽手續,市面上晶晶亮亮的天然鹽往往是將鹽礦溶洗出鹽水過濾重新結晶粉碎包裝出售,海水同樣先製成鹽滷再比照辦理。大規模機械化生產的鹽粒型態大小均勻,更加純淨,賣相佳,同時在生產過程中減少對人體有害的重金屬,品質統一,但本質更接近離子交換製鹽技術的精煉成果,寄生蟲獵人不會選這種過度乾淨的鹽。換句話說,武器用鹽愈原始愈好,岩鹽或海鹽端看不同獵人喜好或個人需求。」
「鹽是氯化鈉,屬於純物質,寄生蟲害怕天然鹽裡的雜質?那些雜質也不是罕見成分,同樣是普通礦物質,佔比非常微量,海鹽的話可能再帶點鮮味。」徐夜柏憑常識說,小島出身的他算是熟悉人工製鹽這個產業,蔓島地區幾乎每座島都有自己的土特產,鹽和酒是基本款,雨季在家煮鹽釀酒是許多蔓島人維持收入的方式。「難道特殊產地的鹽真的有神祕能量?你送過我鹽礦石,解釋是領地裡撿的。」
祕密武器情報一公開,全世界都去輝鵲家族私人領地挖聖鹽還得了?
「鹽礦就在白湖堡後方山體裡,離廚房很近,有條暗道可以直接進地下鹽洞,也是我的地外純種祖先為何將城堡建在那裡的主要考量,鹽在山區是難以取得的生活必需品,況且,寄生蟲的確怕鹽。」瑞梅克再度強調寄生蟲的弱點。
「鹽能對寄生蟲造成何種傷害?」徐夜柏立刻問出寄生蟲愛好者最關心的重點。
「取決於你如何定義傷害。」
「我也是這樣回凱特。」
「有趣的是其實你已經說出正確答案,只是理解得還不夠。有時候我都感慨你怎能無意識地打在要害上。」瑞梅克說。
「我要怎麼理解大眾不被允許接觸的機密知識和遭遇即死的外星食人異形?」
「透過我囉!我至少有權接觸歷代許多寄生蟲獵人留下的紀錄感想,總有一天,可能取代克密拉特成為輝鵲獵人報告對象。你為自己打下了聆聽資格,以你締造的實績竟不知道寄生蟲真實基本知識,日後我會被所有當代寄生蟲獵人看不起。」此刻的瑞梅克不是以情報局長,而是以輝鵲家族下任族長的身分對徐夜柏給予肯定。
「所以你要廢話到什麼時候?」
「小鳥兒,我是配合你的進食進度,以免話題乾得太快。」瑞梅克毫不掩飾他優先關注徐夜柏。
徐夜柏只好又往嘴裡塞了一口食物。
「地外純種通常具備某種超能力,這個特徵偶爾也出現在後代,但強度往往和祖先不能比。」瑞梅克說。
徐夜柏點點頭,沒在這裡舉一反三。
瑞梅克肯定擁有超能力,那卻是絕對不該探問的隱私。若說AO資訊素味道是社交禁忌,超能力嚴重性可說是千倍以上,超能力不只象徵個人戰力,往往被用來代表家族甚至國家,即便在AO之間也是可遇不可求的遺傳奇蹟。
一旦能力曝光,保證會被以國家級力量研究破解方法甚至綁架控制,再不濟也要騙點種子。
「寄生蟲位階應與地外純種同等,意思是這種異形非常聰明,戰力與智商可能遠超過人類,你的故事寫到這個觀念,或許是你的想像,卻誤打誤撞符合實情。」
「寄生蟲能補食並取代地外純種,邏輯上我覺得他們應該算同等級。」
「確實是這個道理,暫時不討論政治正確,先專注鹽為何是寄生蟲弱點的問題,你將『取代』看作超能力的話,就能理解寄生蟲的本質,那種異形雖然不是人類,但也絕非低等蟲子。只是肉體變得一模一樣,甚至擁有相同記憶,依然無法取代本尊。」
「能做到取代並成功捕食下個獵物,表示寄生蟲能夠理解吸收的資訊,但為何能吸收死者記憶還能繼承親蟲知識呢?連本人都不可能對自己所有記憶與身體變化一清二楚,確實像某種超能力。」
「因此地外純種推論,寄生蟲具有特殊感應能力,可以在剛孵化就感應傳承親蟲的記憶,也可以感應補食的獵物,可惜若要活用感應到的訊息,就必須固定一套變身系統,因此無法隨意變成貓貓狗狗之類,用古地球人電腦常識比喻,就是『記憶體與硬碟容量有限,作業系統不相容。』」
「現代家用電腦雖然構成材料不同,概念還是一樣。」徐夜柏點點頭表示聽得懂。
「根據地外純種傳授的機密知識,寄生蟲並非在環境中進化,而是在記憶中進退不定的生物,由親蟲在孵化時選擇傳承的記憶代代形塑了寄生蟲只能取代並捕食地外純種的習性,寄生蟲藉助捕食相同或相似的智慧物種來穩定『人格作業系統』,畢竟被吃掉取代的獵物不會再思考了,寄生蟲卻得不斷感應人類的共同記憶才能適應這個到處都是人的世界,比如寄生蟲無法靠自己理解使用筷子的必要與文化意義。」
「就像我沒有超能力,就不會煩惱火球放得好不好的問題。」徐夜柏斜睨一眼情報局長。
「你不能二十四小時都端著一疊堆好的積木,如果你用不到了,自然是拆開收好,寄生蟲同樣必須對感應到的資訊做出取捨,只是寄生蟲資訊處理能力起碼有地外純種的腦力閾值,人類很難想像那種境界。看起來毫無異狀,其實是寄生蟲瞬間用大量計算做出還能應付過去的人類反應,這種『取代超能力』近乎完美的另一面其實很脆弱,往腳踏車輪裡插根棍子就會卡住翻車。」
「鹽就是那根棍子,或者飛到臉上的蟑螂?」
瑞梅克笑著點頭。
「拿掉取代獵物的超能力,寄生蟲還是會變形戰鬥的危險生物,可說主要能量都用在維持人形和運作偽裝人格上。這樣說來,戰力豈不是被變身拖垮了?」徐夜柏想想也覺得神奇。
「寄生蟲演化方向極度著重功能性,偽裝與吃人是首要考量,只有生死關頭才會解放戰力。不裝成人類的話,任誰看見異形都是有多遠跑多遠,寄生蟲也只能餓死了。既然偽裝是天性,表示寄生蟲也有變成人再去騙人吃人的本能衝動,如果你的小說描寫寄生蟲主角從此不吃人改吃牛羊維生,估計海因里希會笑死。」
「就像要一個人從此只能吃老鼠活不久,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徐夜柏就是理解寄生蟲習性的大原則才沒在情色小說裡瘋狂OOC。
「寄生蟲戰鬥對象首先是同類,其次是地外純種,一般寄生蟲是孤狼殺手,遇到另一頭來搶地盤食物的孤狼,反應可想而知。寄生蟲會打鬥,戰鬥對象預設是同類,人類根本無法比,更不該假設遇到寄生蟲如何才能打贏的問題。」瑞梅克說。
「同意。」徐夜柏對朋友的建議也以自保和觀察提防為主。「另外,記憶不代表情緒,我會覺得某個人有問題,往往和那人情緒表達不正常或不合理有關,我更好奇寄生蟲如何理解人類情緒?人類自己都不見得能自我覺察或讀空氣了。」
「通常我會說寄生蟲靠精神算力硬是碾壓人類觀眾反應時間,地外純種的研究指出寄生蟲有情緒,只是很難共情,我本來是想說『無法』共情,不過,海因里希這個異數擺在眼前,刻板觀念也得與時俱進。」瑞梅克攤手。
「純粹討論很難共情這點,地外純種也一樣,光看改造地球環境的歷史動不動就死幾十上百萬人,會覺得地外純種都是殘酷病態的外星侵略者,但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們。」徐夜柏現實的說。
「取代並非一瞬間就能完成,取決於寄生蟲感應力高低,要取代到能像普通人一樣自然生活的程度至少耗費一年,因此寄生蟲往往會提前選擇並觀察取代目標,被取代的人經常聲稱遭遇某種變故需要離開舊有的生活圈,接著行蹤不明,比如失業欠債或懷孕這種。」瑞梅克若有所指。
「真可惜我不是寄生蟲,否則你馬上就能賺業績了。」徐夜柏沒好氣說。
「這麼可愛的寄生蟲,我肯定要饒你一命好好養起來觀察。」
「別開這種玩笑,聽起來很恐怖。」Beta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慎重抗議。
瑞梅克朝他咂咂嘴,笑得愈發令人不安。
「『取代』這個字眼在獵人定義中意味著寄生蟲會花大量時間和能量消化特定個體所有資訊,這些資訊第一時間沒有獲得保存整理並及時吸收就會永久喪失,意思是取代失敗,若寄生蟲還硬要變成那個人,往往只會不倫不類,字面意義上『換了個人』。」
「這倒真是機密了,我還以為寄生蟲想變誰就變誰。」
「沒那麼簡單,如果不進行『取代』,憑印象或想像捏一層人皮很容易被識破。官方不必解釋太多,讓大眾這麼認為更方便,料敵從寬嘛!寄生蟲一樣要計算能量儲備和容錯率,先前Ash擔心我會被取代,其實不太可能,因為取代我的容錯率低到幾乎可以說是零,不過,殺死我然後取代我的後代?聽起來有些希望。」瑞梅克說完被摀著肚子的徐夜柏冷瞪。
「這也是個機密,解放戰力意味著寄生蟲無法保持某套完整人類資訊,包含心靈與肉體記憶,這是不可逆的資料毀損,找另一個人吃掉重新取代還比較簡單。」
「可是海因里希確實變形了。」
「部分變形,頂多一到三條觸手的程度,再多哪怕大寄生蟲也無法維持人形,寄生蟲沒有腦,不如說渾身都是腦,連被切下的耳朵都能維持人耳設定。寄生蟲變得怎麼像人類,生理機制都與我們截然不同,要殺死寄生蟲只能切割再切割讓其能量不足無力變形,再將碎塊焚燒。」瑞梅克語氣篤定的說。
「等等,我打進海因里希體內的抑制劑可不是鹽!」
「所以說,是珍貴的嶄新發現!而且寄生蟲接觸到鹽並不會失控變形,只是反應遲緩,寄生蟲真正害怕的是『海洋』,鹽作為海洋的象徵,跟著記憶傳承影響到幼蟲的一生,估計在遙遠的外星原棲地,海中有寄生蟲的天敵吧?」情報局長總算掀開謎底。
「我覺得很荒謬,這樣一來寄生蟲不就無法搭船吃海鮮了嗎?從沒有這種傳說!你該不會是在騙我?」
「當初外星人會來到地球,也是因為先祖滿意這顆行星的環境,但我們的大海和地外純種故鄉的大海或許完全不是一回事,唯一共同點是鹽,又可能是最初來到地球的寄生蟲只指定了『鹽』這個符碼,如同野獸天生怕火,野火毀滅一切,惟有人類會用火,因此火也象徵人類到來。」
「所以寄生蟲真正害怕的不是大海或鹽,而是這個訊號象徵的天敵?甚至怕到變成某種遺傳反射,直接當機,好讓寄生蟲不戀戰,掉頭就跑?」徐夜柏總算理解話題核心。
「目前獵人主流看法是這樣,鹽礦是古代海洋沉積層,寄生蟲的感應力在碰觸天然鹽禁忌時甚至能感知到環境記憶--當然很浪費算力,鹽礦或海濱之類的地方,寄生蟲沒有特定目的時不會靠近。」
「以寄生蟲聰明才智,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就知道地球上根本沒有天敵,所以鹽還真的不能拿他們怎樣,也可能刻意訓練自己對鹽沒反應。」徐夜柏皺眉。
「沒這麼容易,你叫小瑪奇去抓蟑螂試試,還要徒手。鹽是寄生蟲無法克服的精神弱點,獵人才會使用它當武器,為了發動奇襲。在那之前一定得確認目標是寄生蟲,誤判的話就是殺人了。」
「聽你這樣說,一般人拿鹽防寄生蟲意義不大。但寄生蟲還是討厭鹽和海對吧?我的老家亞蘭之巢不就安全得要命?」
瑞梅克點頭道:「我不反對你回老家隱居就是這個道理,自古以來,寄生蟲躲藏方向都是『山區』而非『外海』,白湖堡建立在鹽礦之上並成為獵人在山區的重要庇護所,正是輝鵲家族考量山區更可能遭遇成年寄生蟲,這才開放私人領地和古堡充當據點。當寄生蟲需要繁殖或消化人類記憶就會進入山區,期間還是持續吃人,獵戶、哨點軍人甚至寄生蟲獵人都可能是這時寄生蟲暴力捕食對象,偏離人群活動的寄生蟲攻擊性提高許多。」
「海因里希卻想去外海某座島嶼,他的逃難方向是蔓島,是因為這樣說更容易打動我嗎?還是他想躲避其他寄生蟲?那樣選擇大海的策略很合理。」徐夜柏喃喃自語。
「這也是我們想釐清的重點之一,當務之急先揪出人類協力者和附隨組織,能夠抓到更多寄生蟲就太棒了,寄生蟲警報和首都戒嚴可不是天天能用的殺器。」情報局長語調中滿是撒網的樂趣。
「我還來得及通知凱特,修改我對寄生蟲怕鹽這個命題的看法,她明天才授課。」徐夜柏有些掙扎。「話說回來,鹽本來就是常見驅邪元素,屯鹽無傷大雅,現在確定寄生蟲真的怕鹽,我能對她說這件事嗎?」
「以你的名義去表達你的想法,當然可以,我只是告訴你共和國歷屆政府沒將鹽列入寄生蟲防護用品的實際考量,順便回答你那個為何沒有權威出來闢謠的問題,因為確實有效,但無法保證安全。朱利烏斯回答得很好,防範人類協力者更實際。」瑞梅克拿走徐夜柏咬了一半的烤鴨肉放入自己嘴裡,又為他補充了一塊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