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辦公室（更新至番外 宋明璋 36） [限]

宋明璋乾脆的回答很符合他平常待我的包容，又很不符合正常情侶之間應該要有的反應。

心跳平復下來之後，他剛剛還塞在我身體裡的東西因為疲軟而滑了出去，汗濕的肌膚有些冷，還黏膩，不太舒服，可因為和他緊緊抱在一塊兒，胸腹都還是暖的，倒也還可以繼續抱著。

我收緊手臂，親了親他的額頭，「你不問我為什麼要緩一緩？」

「我想等你願意說……」宋明璋低沈嘆了口氣，他沉默一會兒，才徐徐說道：「我推測大概有幾個可能，那些房子都是我先挑過的，你不喜歡？畢竟你說過想要繼續住現在的那間房子，或者你被我的占有慾嚇壞了，有點恐婚？我今天待你有一點，嗯，控制不住？你的反應也特別緊張敏感。」

他停頓一會兒，最後又道：「我也想過，最糟的狀況是，或許你考慮在喜歡我的同時又還是想要離開我，覺得我們不合適？像林叔和我爸曾經經歷過的那樣。」

我愣了下，平常他總是無條件接受我一切的想法，但很少表達出不安，我以為那是因為他很成熟，卻沒考慮過也許他只是把這些動搖的想法隱藏起來。

宋明璋的語氣沮喪得讓人心疼，我捧住他的臉，啄了他的唇一口，望進他的眼裡，「我沒有想過要離開你，從來沒有。」

他用鼻尖蹭著我的鼻尖，低聲問：「真的？」

「真的。」我篤定道。

健壯的手臂又把我勒得更緊，宋明璋把臉貼在我的胸口蹭了蹭，我摸摸他的耳朵，問他：「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理想型，你想要的是和普通人，那些和你背景都相似的人，你想要和那種人談戀愛。」宋明璋有點語無倫次的說。

「我有說過這些嗎？」我有點困惑，在遇到宋明璋之前，我確實沒有想過要和背景差異這麼大的人交往沒錯，但他為什麼知道？

宋明璋像是掙扎了下，才道：「……之前春遊的時候，我聽到你和同事聊天說的。

「他們虧你長這麼好看，那些廠商的千金小姐都很喜歡你，你怎麼不找一個順眼的在一起，你說，那些奢華昂貴的生活你過不起，你喜歡跟家世背景都相當的人交往。」

我張了張嘴，好像是有這麼回事，這也像是我會說的話，無可否認。

……這樣看來，之前春遊宋明璋根本就把全副心神都放在我身上吧？之前他就提過許多我在春遊時說的話、做的事情，有些我自己都不記得了，他卻記得一清二楚。

我忍不住道：「……你真的喜歡我很久。」

「……我覺得我好像個偷窺狂。」宋明璋紅著臉說，害羞的樣子真的好吸引人。

「那你也是最讓我喜歡的那個偷窺狂。」我揚起嘴角，親了親他的耳朵，低聲道：「在遇到你之前，我的確是覺得談戀愛應該找跟自己背景相像的人，比較容易相處，但那是因為還沒有遇到你，你讓我知道，就算背景很不一樣，也不是溝通的阻礙……只是經濟上的落差，好像還沒有辦法這麼快能適應。」

「……我知道。」宋明璋說。

「你知道？」

「嗯，之前我們討論去泡溫泉的時候，你說過不想讓我花太多錢，有時我們出去吃飯，你看到帳單也會特別安靜一陣子。」宋明璋說出他的觀察，「我只是想……如果我讓你足夠喜歡我，是不是這些都不會成為問題？雖然我也知道這樣想對你不公平，我很自私。」

「想和喜歡的人一直在一起是正常的，我也是這樣想，這不是自私，況且你一直在為我考慮。」我說。

宋明璋猶豫半晌，才開口：「但我其實是……趁你還不知道我家裡情況時追求你的，我怕我接任之後，你就會對我避而遠之。」

他說完之後，彷彿像是在等著我的審判一樣，安靜不說話了，只是很用力抱著我，我被他勒得有點喘不過氣。

因為我的皮膚容易留痕跡，平常他都很注意待我的力道，極少會這麼收不住力。

他在緊張。

我意識到，他很害怕失去我。

我想起林鉦醫師和我說的那些話。

家世背景不單單只是家世背景，經濟、觀念之間的差異會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表現出來，我們都不能選擇自己的家庭，但我們選擇相愛時，這個差異帶來的摩擦就注定是我們都要跨越的事情。

宋明璋也很清楚，所以他觀望了那麼久，又用盡心機，只為小心走近我，將我納入懷中。

他是這樣好的一個人。

我拍了拍他的背，帶著笑意道：「你的策略很對，不然到現在我應該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不愧是之前業務部的王牌。」

獲得這樣的回應，宋明璋似乎有些意外，半晌才咕噥道：「那麼多人喜歡你，你才不會一直單身。」

我噗嗤笑了聲，「哪來的『那麼多人』？就只有你一個。」

他哼哼兩聲，對我的話不置可否。

我想了想，才認真道：「你說的沒有錯，假如不夠喜歡你，以我之前談感情的經驗來看，我確實很快就會放棄了。因為足夠喜歡你，所以我一直都沒有想過要和你分開，只是，大概也是因為太喜歡你，我很在意我們之間的差距，很多方面都不夠自信。」

外頭很安靜，偶爾有車子經過的聲音，大概是因為深夜，又剛親熱過，很容易敞開心房，我稍微活動身軀，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和他繼續擁抱著說話，「考慮房子的時候，我很茫然，你的這些選擇都是過去的我不曾想過的，實在相差太遠，我意識到，我沒有足夠的自信和像你一樣這麼有錢的人一塊過生活。

「我……我沒有出國留學過，對經營公司的那些事情一知半解，我也不習慣住太大的房子，吃太貴的東西，我能融入你的生活嗎？等時間久了，你會不會嫌棄這樣的我？如果我們過生活都要用你的錢，我能夠適應嗎？我有時候會這樣懷疑自己。」

「你不需要……」宋明璋想回話，我截斷他，「但是我也不想要你受委屈，因為喜歡我而屈就不那麼好的生活。」

「我不會那樣覺得……」他反駁道。

「我知道。」看他來我家的反應就知道了，「但這是現在，以後我們要過的是日常的生活，每天要一塊相處，總會有摩擦的時候，就像你希望我過得好，我也希望你能生活得舒服……只是我想，這些事情需要嘗試才會知道結果。」

說著說著，之前那些浮躁的思緒漸漸沈澱、釐清，有了答案，我收緊手臂，用力抱緊他光裸的身軀，低聲笑著道：「宋明璋，我現在沒有自信，但你會陪我一塊慢慢建立起和你生活的自信，對吧？」

「我會的。」他也緊緊用力抱著我，像是要把我揉進他身體，和他合而為一一樣用力，一個個輕柔的吻落在我的臉上，我聽見他說：「謝謝你一直留在我身邊。」

「我才是......」我回答他，「謝謝你一直朝我走來。」

我的住處附近有早市，每天早晨都很熱鬧，週末更是，叫賣聲、車聲還有狗叫聲從老舊的、密封膠條硬化脫落的窗戶鑽進來，把我吵醒。

以前住的時候都沒注意到有這些聲音，可能在安靜的地方住了一陣子，現在聽起來特別明顯，有種終於回到自己原本生活的熟悉感。

以前住在這裡，會覺得空曠，覺得孤寂，現在不一樣，現在有宋明璋在這裡和我一起。

他和我擠在狹窄的單人床上抱著睡了一晚，為了不讓我掉下床，他把我放在靠牆的那一側，自己睡在外側，床太小了，他幾乎快掉下去，只能縮著身體側睡，我盯著他的喉結，上頭有我昨天一時太興奮啃出來的痕跡，想著他等下起床會不會因為彆扭的睡姿全身痠痛。

新房子的房間至少要能容納一張足夠讓我們打滾一圈的雙人床，我記下了這個需求。

天濛濛亮，陽光被廉價醜陋而且褪色成灰粉色的窗簾擋掉一些，稀稀落落灑在宋明璋的臉上，他的頭髮散落著，呼吸平穩，英俊的臉龐讓人挪不開眼。

之前本來有想換掉那些窗簾，但自己掏錢買，之後要換房子也不好帶走，新的地方也不一定能用，後來就作罷，只有定期拆下來清理而已。

老舊的窗簾，不，是這整個屋子都跟宋明璋一點也不相襯，但因為我在這裡，他甘願和我一塊擠在這裡睡覺，一句嫌棄的話都沒有。

我輕輕用手指蹭了蹭他長出鬍碴的下巴，看他看了一陣子，陽光越來越大，光線刺激使宋明璋皺著眉頭，眼皮顫動著準備醒來，在睡夢中掙扎的樣子有種可愛，我湊過去親他，「明璋，早安。」

他閉著眼睛咕噥了聲早，伸手攬住我的腰，收緊手臂，把我抱進懷裡，低下頭把臉埋在我的頸窩試圖躲避陽光，還不肯醒來，在我面前毫不設防的樣子簡直讓人融化。

租屋處這裡不像他家一樣有中央空調維持讓人舒適且不至於著涼的溫度，可以讓人裸睡，所以睡前我還是頂著睏意從衣櫃裡挖出一件寬鬆的T恤和一條新內褲給他穿。

對我來說的寬鬆衣服穿在他身上成了緊身衣，把他的好身材都勾勒出來，他沒有抱怨什麼，但把腳套進內褲裡，往上拉的時候，遇到了一點阻礙，他努力扯了扯，才把他的下身都收進貼身彈性的布料裡，看得我口乾舌燥。

而此刻被憋在過緊布料裡的東西正抵著我的腿磨蹭，彰顯著存在感。

明明昨天才在我身上釋放過好幾次，真是過分健康的男人。

取消看房子的行程，我們有了一個悠閒的週末時光可以慢慢享受，我閉上眼睛，決定和宋明璋一塊賴床，兩個人抱在一起睡到十點多才起床。

浴室很小，洗臉台前站不了兩個大男人一起洗漱，他把鏡子前的位置讓給我，擠好牙膏頂著一頭亂髮站到旁邊去刷牙，我刷得慢，他刷好時故意靠過來把我擠開，和我爭奪著水龍頭，吐掉嘴裡的泡泡、漱口。

我輕拍他的手臂權當抗議，含著滿嘴泡沫等他讓開才有辦法吐掉，被過涼的薄荷牙膏辣到嘴唇都紅了，然後又被他抓住狠狠親一頓，兩個人邊親邊笑成一團。

宋總經理越來越幼稚了。

洗漱完、穿好衣服，我們一起走去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餐。

這家店的手工古早味蛋餅很有名，除了在地居民以外，還有許多來朝聖的老饕，店裡頭擺幾張桌子、幾張長凳給內用的人坐，很擁擠很吵鬧，我和宋明璋肩並著肩坐著，喊了兩份蛋餅和豆漿吃。

宋明璋長得好看，混在人群中也很顯眼，我們座位附近就有幾個女孩子，頻頻往這裡投來窺探的眼神，然後又窸窸窣窣耳語，我懷疑他們再過幾分鐘就會來跟宋明璋要聯絡方式。

不過宋明璋一點也沒注意他們，只是認真吃，因為吵，我和他交頭接耳小聲說話，「好吃嗎？」

宋明璋咔滋咔滋咬著蛋餅，一口吃完了，才評論道：「很不錯，難怪這麼多人來吃。」

「唔，我住在這裡這麼久，還是第一次來。」我說，平常因為趕著上班，我大多在公司後面的超商解決早餐，有時來不及也不一定吃，假日則看有沒有早起。

「早餐一定要吃。」宋明璋貼著我，之前去他家住，他確實很注重早餐，雖然吃得不多，但一定會吃，他往我這裡靠了下，和我約定，「以後都一起吃早餐。」

「好。」我笑了笑，答應他，「以後都一起吃。」

說完話，他轉頭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我正奇怪，他突然湊過來伸出舌頭舔了下我的嘴角，又退回去，旁邊隱約一陣抽氣聲，我嚇一跳，整個臉紅了，摸摸嘴角，沒有摸到什麼東西，吶吶問：「你幹嘛？」

宋明璋一本正經回答我：「你嘴角沾到了。」

「……你可以告訴我。」我說。

他看著我，眼神脈脈的，然後才認真道：「我要宣示主權。」

我一陣無語，「……我才應該宣示主權吧？旁邊的人都在偷看你。」

「樂意至極。」他乾脆低下頭直接親了我一口。

這次旁邊傳來了一陣驚呼聲和興奮的小尖叫聲。

……我以後再也不來這家店了。

宋明璋把六六託付給陳姨，在我這裡窩了兩天，除了在我小小的住處這樣那樣用掉將近兩罐潤滑液，我們還一起去逛了早市，一起去看了展覽，做了許多事情。

和他一起體驗生活的許多面向，我才發現，雖然一塊待在舒服的屋子裡很好，但兩個人能共同參與彼此的每一個時光才是重要的，其他的那些都是次要的。

星期日下午，宋明璋家裡打電話來，問他要不要回去吃飯，他有一陣子沒有回去了，他本來要拒絕，但難得他家人都集合在一起，正好是合適的時間報告結婚的事情，他問了我的意見，乾脆把我一塊帶回家。

突如其來的會面要說我不緊張是假的，宋明璋要我不擔心，領著我去他家人喜歡的店逛了一圈，把見面禮都準備好，才驅車帶我回去。

他父母家離市區有點距離，是知名的獨棟別墅社區，每一戶都有自己的車庫，容納五六輛車不成問題，宋明璋停車進去時，裡頭已經有好幾輛車在了，都是豪車。

我們提著那些禮物，從車庫走到大門前，宋明璋按了指紋進去，門才一打開，飯菜的香味就撲面而來，屋子裡的人都停下動作，往我們這裡看。

「我回來了。」宋明璋道。

「三八二人組回來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還有小狗十三汪汪叫的聲音迎接。

宋明璋還來不及再說話介紹我，有過一面之緣的宋明璋二姐站在客廳裡就哇了一聲，笑嘻嘻道：「我以為你要像上次一樣抱著小八進來。」然後還故意一個飛撲，像八爪章魚一樣掛在了另一個男人身上，狠狠親了那男人一口，模仿我們那天被她撞見的樣子。

「……」我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說好的交代二姐不准提的呢？

宋明璋瞪了他二姐一眼，「宋明曦妳夠了喔——」

他警告的話還沒出口，大董夫人先出手，輕捏一把宋明璋二姐的腰，「宋小二！你不要把人嚇跑！」

宋明曦哎呀了聲，大董夫人拍了拍她屁股，叫她下來不要鬧，讓我們趕緊進屋。

宋明璋喊了聲「媽」，拿出室內拖鞋給我換，牽著我進去。

我本來很緊張，掌心全是汗，被宋明璋二姐一鬧有些糗，顧著臉紅，反而沒那麼緊張了。

屋內整體是暖色調的美式鄉村風格的裝潢，挑高的客廳很大，擺了一組三件式的布面沙發，地板上鋪了一整片那種給小孩子爬的軟墊，電視牆上掛著五十吋液晶螢幕，上頭是暫停的遊戲畫面，旁邊還有好幾種遊戲機和散落在地上的把手。

我還以為宋明璋的父母家會是那種富麗堂皇、精緻但嚴肅的風格，沒想到這麼平易近人，忽略掉過於寬敞的空間的話，看起來根本就和普通家庭一樣。

客廳裡有好幾個人，有大有小，除了大董夫人和宋明璋的二姐以外，都沒見過，宋明璋捏一捏我的手，然後才和眾人介紹道：「這是葉曉文，我的交往對象。」

大董夫人一身輕便的牛仔褲裝，化著淡妝，少了之前在公司看見時那種幹練的感覺，很有朝氣的樣子，實在很難想像她已經是個當奶奶的人了，她對我點點頭，微笑道：「小葉，又見面了。」

我想起她當時和我說遇到好對象要把握的話，臉更紅了，吶吶道：「……阿姨好。」

她應了聲，笑得很開心，道：「歡迎你來，快來坐。」

宋明璋帶著我去沙發上坐著，和我介紹他的家人，包含他的兩個姊姊宋明暄、宋明曦，還有他的弟弟宋明曄，他的兩個姊夫喬賀軍、陸明治，還有弟妹，張靜宜。

喬賀軍就是之前王橋之和我提過的喬董事，我和他道謝，謝謝他借房子給葉小姐休養。

「不用客氣，以後都是一家人。」他笑了笑，又調侃道：「明璋難得開口，那時我還想說是哪個人讓他這麼重視，原來是他未來的另一半。」

我唔了聲，臉上的紅怎麼樣都褪不下來。

宋明暄和喬賀軍結婚最早，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都上小學了，宋明曄和張靜宜也生了一個男孩，才剛滿月不久，三個小孩都很乖巧。

陳姨也在，因為今天的聚餐，她在廚房裡忙碌，只探出一個頭來和我打招呼。

宋明璋引導著我把見面禮分送給每一個人，那些禮物都是一些吃的用的小東西，價格不貴，但拿到的人很開心，感覺得出來宋家成員之間很緊密，感情很好。

最後還剩一個要給大董的，大董夫人替他收下，「他這幾天去美國出差，本來是今天回來的，但飛機誤點，現在還沒落地，我們就不等他了。」

「老爸一定超嘔，最後一個才看到小八。」宋明曦在旁邊幸災樂禍說。

大董夫人笑了笑，又對我道：「我們小二就是這樣，很孩子氣，等會兒我再幫你教訓她。」

雖然被調侃有點尷尬，但知道她是好玩，沒有惡意，我紅著耳朵，擺擺手，「不要緊。」

宋明璋倒是一點也不客氣，「二姊夫是共犯，也要一起。」

一旁的陸明治哇了一聲，抗議道：「我老婆撲過來，我能不接嗎？她要親我我能說不嗎？有沒有人性？」

「小三你自己親親抱抱都不說，怎麼可以嫌棄我們、破壞我們夫妻感情，你沒良心！」宋明曦又說。

「我也好想親眼看一下喔！」旁邊的張靜宜道。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連一旁宋明璋的外甥都插了一嘴，「我爸爸說老婆最大老婆不能惹！舅舅你不能怪姨丈！」整個屋子吵吵鬧鬧的。

第一次見宋明璋的家人就聽他們為了這種事情鬥嘴實在讓人太糗了，我揪著宋明璋的手，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大董夫人笑著清了清喉嚨，朗聲喊了句：「咳嗯，熱情會傳染的嘛，好了，不要吵了。」

鬥嘴鬥輸的宋明璋捏了捏我的手，和我咬耳朵：「唔，我家裡人多，有點吵鬧。」語氣非常不好意思。

我家裡只有我跟葉小姐，雖然感情好，但就兩個人，很難吵鬧到哪裡去，第一次見到這麼鬧哄哄的一家人，感覺很新鮮，我回答他：「你的家人都很有意思。」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陳姨準備了一大桌子的菜，佈好菜後，喊我們去吃飯，落座時，她朝我眨了眨眼，開口道：「我還想著大少爺要藏多久，終於把你帶來了。」

本來稍微褪掉的紅暈又回來我的臉上了，宋明璋無奈喊了聲：「陳姨——」

陳姨呵呵笑了兩聲，「你們看，我就說是個好孩子吧？」

「陳姨不公平，都可以先看到小八——」宋明璋的大姐抗議。

「誰叫你被六六討厭。」宋明曦吐槽。

「都是你叫我幫六六洗澡牠才會討厭我的——」宋明暄又道。

才安靜沒兩下，宋家兄弟姊妹又開始打口水仗，實在很難想像他們都是各自掌管著事業的大老闆，我邊聽邊忍不住笑。

待眾人坐定後，大董夫人站起來拍手幾下，喊道：「好了好了，孩子們，安靜。」

大家這才停下來，一齊望向她。

「今天是個好日子，很高興明璋帶著曉文加入我們。」大董夫人舉起酒杯，朝我示意，「歡迎你。」然後一口飲掉杯裡的紅酒。

我趕緊端起我的酒杯，也回敬一杯，入口才發現，我杯子裡裝的是……葡萄汁？我有點困惑，宋明璋也跟著我乾掉一杯，然後面不改色地拿著旁邊的紅酒瓶又幫我斟了三分之一滿。

大董夫人又繼續道：「雖然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但我還是要正式宣布一下，按照我們家的慣例，每一個成員都有自己的編號，曉文是第八個加入我們的，以後我們就叫你小八了。」她又喝了一杯。

這綽號跟日本那隻忠犬的名字一樣，但感覺還不錯，我笑開來，點點頭，又敬一杯，結果這杯也是葡萄汁。

我看了宋明璋一眼，又去看站在一旁的陳姨，她朝我眨了一隻眼睛，這個偽裝成紅酒的飲料果然是他們倆的手筆。

其他大人也舉起酒杯、小孩子舉起果汁，一齊喊道：「歡迎小八加入！」

後面宋明曄跟著喊：「恭喜三八二人組正式成立！」

大家笑成一團，宋明璋有點無奈，但臉上也掛著高興的笑容。

陸明治坐在我另一邊，他發出一聲「Yes!」，感動地告訴我：「終於不是只有二二六六組被笑了！」他是第六個加入宋家的人。

我噗哧一聲笑出來，難怪他會跟二姐結為連理，根本就是一對活寶。

宋家家宴坐的是大圓桌，一大家子圍在一塊兒吃飯，大人小孩都上桌，沒有因為孩子小就另外帶開吃，不只是孩子的父母，旁邊的人也會幫忙照顧。

宋明璋和宋明暄分別坐在大董夫人左右，我坐在宋明璋身邊，另一邊是陸明治跟宋明曦，再過去才是宋明曄和張靜宜。

難得有生面孔加入，眾人都對我好奇，吃了幾口飯之後，開始吱吱喳喳要問問題，還是大董夫人制止，要大家按照座位順序一個一個來，每個人可以輪流問兩個問題，由她先開始。

聽見她這樣說，我有些緊張，不知道她會問什麼，撐著笑臉，挺直背脊，面前的碗筷都不敢動了，等著回答她的問題。

沒想到，她清了清喉嚨，第一個問題竟然是問：「我太好奇了……小八，小三脖子上那個牙印，是你咬出來的嗎？」

她的問題一出來，宋明曦就抗議：「媽！那是我要問的！」

我愣了下，轉頭去看宋明璋的脖子，看到上面清晰的一圈牙印，再度瞬間臉紅，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只能求救地看向宋明璋。

「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問這種不正經的問題……」宋總經理滿臉無奈，摸了摸他的脖子，認真嚴肅道：「……這是貓咬的，貓，是貓。」

聽了他的回答，好幾個人異口同聲拉長了聲音「喔～」，有人故意模仿他，「貓，是貓呀。」

我看見宋明曦給了陸明治一個拐子，一臉賊笑，旁邊宋明曄還道：「哥，你還養了六六以外的貓嗎？」

宋明璋瞪了他一眼，「小四，你知道太多了。」

我低著頭，臉熱得快燒起來了，咬的時候沒想到今天會來見他的家人……下次咬別的地方。

「從小三進門我就好想問了，現在終於獲得解答了。」大董夫人心滿意足地呵呵笑了兩聲。

我很懷疑她真的有相信宋明璋的回答。

不過大董夫人沒有繼續追問，比了比宋明璋，換了一個問題，「我的第二個問題是，你喜歡我們小三哪裡呀？他滯銷好久，我還以為他要一輩子單身了。」

宋明璋被自己媽媽二度調侃，有些無奈，喊了聲：「媽！」

我還以為這種見家長的場合就是要先把自己的背景和未來打算報告清楚，沒想到大董夫人完全不問，一時有些愣住。

全部的人都八卦地停下吃飯的動作，等著我回答，我默默看了宋明璋一眼，他也看著我。

這還是我第一次當著他和別人的面，談論我們之間的感情，讓人十分害羞，「唔，明璋他，他很好……每個地方我都喜歡。」我支支吾吾說道，臉上的紅暈更盛。

「哇噢——每個地方都喜歡——」宋明曦用誇張的語氣重複了我的話。

「舅舅放屁你也喜歡嗎？」宋明璋的外甥大聲問。

我眨了眨眼睛，馬上有點為難，長時間相處這種尷尬的問題自然遇到過，我回想宋明璋的反應，認真回答：「唔，他不想讓我知道他偷放屁這個很可愛，我也喜歡。」

宋明璋夾了一筷子菜到我碗裡，無奈道：「不用每個問題都回答沒關係。」他耳朵也紅了，大家全都笑成一團。

笑完之後，輪到宋明暄問我：「你有摸到六六過嗎？」

這個問題容易回答，我點點頭，「不過有時牠也不讓我摸。」

旁邊宋明璋還補了句，「六六很喜歡曉文，還曾經睡在他身上過。」

宋明暄哀號一聲，鑽進她先生懷裡，「我太羨慕了。」

喬賀軍安慰她，「我們也有大順可以吸，不要難過。」

我才知道，原來當初宋明璋是同時撿到兩隻貓，一隻留在身邊，就是六六，另一隻分給宋明暄養，叫做大順。

合起來就叫做六六大順，聽到這個我忍不住笑出來。

宋明璋剛撿到兩隻貓的時候，先帶回父母家養了幾天，這裡人多方便照看，當時宋明暄聽了宋明曦胡謅，以為親自洗貓可以跟貓培養感情，見面第一天就下手給兩隻貓一起洗了澡，從此被六六避而遠之。

她給我看了大順的照片，大順是隻會看鏡頭的貓，和六六同樣，也有一身蓬鬆的毛，不過是白色的，性格比較親人，非常可愛，和他們家的小孩子也處得好，有很多合照。

在貓的問題之後，又幾個人輪流發問，像是我是狗派還是貓派、平常喜歡做什麼、看不看電影、有沒有什麼興趣、之前在哪裡工作、怎麼跟宋明璋談起戀愛的、宋明璋求婚有沒有浪漫等等，都是輕鬆、容易回答的問題。

一頓飯吃下來，氣氛很愉快，我對宋家人的性格和背景也熟悉許多。

正餐用完之後，眾人移師到客廳繼續聊天，陳姨上了水果盤和甜點，泡了熱茶，算是家宴的收尾，把餐廳稍稍收拾好便離開。

大董夫人問我們之後的打算，宋明璋告訴她，我們還在規劃，她點點頭，並沒有催促，只是叮囑宋明璋之後要約上葉小姐一見，互相認識認識。

宋明璋點頭，答應下來，他本來也有此意。

大董夫人又拉著我的手，問我工作怎麼樣，在公司宋明璋有沒有很煩我，我忍不住笑，回答她：「宋總每天都很認真工作，是我經常麻煩他。」

「你不要怕麻煩他，未來一起生活總是互相麻煩的。」大董夫人拍了拍我的手笑著說。

喝了茶、吃完點心，時間晚了，宋明暄的兩個孩子隔天一早要上學，先回自己家，就在同一個社區；宋明曄夫婦要在這裡留宿，大董說了出差回來想看小孫子；宋明曦想陪大董夫人久一些，要晚一些再走。

宋明璋和我隔天要上班，和大董夫人告別後便離開了。

週日晚上市區車子少，送我去葉小姐那裡的路上，宋明璋問我有沒有吃飽，他見我緊張得沒吃幾口飯。

「本來晚上也吃不多。」我朝他一笑，「你的家人都很有趣。」

他也揚起嘴角，「他們就是這樣，很吵鬧。」

「我還以為，你知道，電視上演的有錢人家裡都很嚴肅古板。」我說。

宋明璋笑了聲，「嗯，我家裡確實氣氛比較輕鬆，不過也是因為對家人不需要去扮演那些嚴肅的樣子。」

他說得一派正常，我嗯了聲，然後才反應過來，他說了「家人」兩個字。

因為和宋明璋結婚，當然這些人以後也會是我的家人了。

談感情是個人的選擇，其實不需要誰來認同，但見過彼此的家人之後，我意識到，他帶給我的已不單純只是他個人的世界，而是他所屬的那整個世界，也跟著一塊和我連結，成為了我們要一起攜手面對的世界。

從宋明璋父母家出來，大概二十分鐘的車程就到了目的地，外面下起小雨，他把車直接轉進地下室，停在電梯前，讓我不會淋雨。

週末一塊廝混兩日，這時要分開實在很捨不得，我解開安全帶，先伸手去勾住他的脖頸，他立刻傾身過來，和我接了一個吻。

這社區主要都是給一些退休人士住的，深夜的地下停車場很安靜，幾乎沒人進出，親吻的時候能清晰聽到我和他唇舌糾纏的聲音。

一吻方休，我和他額頭抵著額頭，半晌不說話，復而又親吻起來，投入其中，直到突然有車彎進來，輪胎和地板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響，我們才趕緊分開。

然後又看著彼此忍不住笑。

我伸手去抹掉他嘴唇上的水光，他捉住我的手，親吻我的掌心，低聲沙啞道：「跟我回家，好不好？」

那聲音十分撩人誘惑，我紅著臉，「唔，不行，葉小姐在家。」她在台北人不生地不熟，我已經出門兩天沒有陪她，不想再放她一人待著。

「也是。」誘拐失敗，宋明璋嘆了口氣，又湊過來啄我一口。

提到葉小姐，不免就說到安排兩家人見面的事情，她過一陣子完成復健就要回台中，我想最好能約在那之前，大家都少點奔波，只是他父母忙，不知道時間能不能對得上。

宋明璋倒是不在意這個，「如果時間碰不上也不要緊，台中不遠，過去很容易。」

聽他這樣說，我揚起嘴角，「那等我問她吧。」

我進屋時，葉小姐已洗好澡，正準備要睡覺，臉上敷著面膜，在客廳裡扶著傢俱慢慢走動，作睡前的復健。

現在她已經可以不用拐杖走路了，只是走得慢，還有點一拐一拐的，我放下東西，也陪著她在客廳裡慢慢走著。

知道我去見宋明璋的家人，她很關心他們對我的態度，我稍微說了晚上吃飯的情況，她聽了也忍不住笑。

「還好他的家人很接納。」她道，「……你男朋友一定背後做了些努力。」

我愣了下，見過他家人後，本來只想到，原來是這樣的家庭能涵養出宋明璋如此的性格，倒沒想過，在我去他家之前，他和家裡的人都做了哪些溝通。

我想到陳姨偷偷在我和他這裡放的葡萄汁，大董夫人幾次替我解除窘境，眾人問的問題，還有晚上的座位安排——在宋家所有人裡面，就屬小康家庭出身的陸明治背景跟我最相近——經過葉小姐的提點，我才意識到，宋明璋並不是隨便尋得一個時機就把我帶回家，而是經過一定的安排之後才這麼做的。

從父親過世、葉小姐把那些債都還掉以後，我們和父親那邊的親戚就完全斷了聯繫，葉小姐沒有和我提太多內容，總之是不愉快的，這點讓她特別有感觸。

葉小姐做完復健，到浴室把面膜洗掉，抹了一些保養品，我陪著她，問她約時間和宋明璋的家人碰面，她很爽快地答應，又說看宋明璋的家人什麼時候有空，要是在她回台中之後，她再上來也行。

聽到這個，我笑了下，「明璋說，台中不遠，他們過去也可以。」

葉小姐跟著笑了，「這是重要的事情，完全值得特地跑一趟。」

星期一上班，部門裡的氣氛好了些，大概是老何主動請大家聚餐起了效果。

不過聚餐的帳單也不是老何付的，那天我接到Queenie電話急著走，沒有待到最後，到辦公室後才聽說，他們「碰巧」在那家日本料理店遇到宋總，總經理幾句話就讓王秘書去付了帳單，又再多請大家喝幾杯酒、加點一些下酒菜盡興。

這些宋明璋都沒有和我提，現在想來才突然發現，宋明璋會知道我跑回家，一定是那天他問了採購部的同事，有人和他說了。

我看著桌上的小狐狸神籤，又想到之前看到他辦公桌上那一排的小狐狸，忍不住微笑起來。

有一個人把你放在心上那麼重要的位置，用心對待，實在是很幸運、很好的一件事。

手上處理的事情還是照樣進行，只是併購專案小組這邊的業務量日漸繁重。

我跟輝哥去了裕辛實地訪查幾次，現場了解他們工作的情況，並全面盤點兩邊的工作。

原則上，裕辛是被合併方，未來各項採購作業還是以我們這裡的流程規範為主，不過，要在現有的框架下把裕辛的業務整合進來，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因為主攻客群不同，裕辛有些採購項目是我們不曾碰過的。

按照專案負責人的規劃，完成所有業務併購程序大概要花兩年的時間，包含兩家公司的作業、財務上的合併等等，時間可說是非常長。

到這時候我才明白，為什麼宋明璋早早就要各部門招募新人，就是已經預見處理併購要花費更多的人力，只是沒想到老何一直不配合，我跟輝哥忙得抽不開身，有新的事情進來都是分配給其他人，搞得大家叫苦連天，老何也承受不少部門內的抱怨。

但現在要找新人、教新人，也沒人可以負責了，這個狀況恐怕要維持到整個併購案結束。

宋明璋告訴我，兩年還算短的，有些更大的公司從發布併購訊息到真正併購花了更長的時間。

聽起來是非常累人的過程。

「這會是值得的。」宋明璋晚上加完班，和我講電話的時候說，「兩年時間要讓一家公司馬上改變人力結構、開拓不同的產品線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併購要處理的事情雖然繁瑣，但可能帶來的效益更大，要有耐心。」

為了這些事情，他一直很忙碌，不過他每天都會和我傳訊息，早一點離開辦公室的話，還會和我講電話或者視訊。

我想了想，問他：「可是也有同事擔心，裕辛現在是虧損的，把他們併進來，會不會影響到我們的獲利？」

宋明璋笑了笑，「所以才需要花兩年的時間處理併購。」他說了一些比較複雜的專有名詞和我解釋，雖然聽不太懂，但我理解他的意思，公司有專門評估過這些風險，就算獲利能力被影響，也不會太久。

有他親自和我解釋，我就把這個擔心放下了。

我的工作忙，Queenie那裡也忙，我們又一陣子沒有碰面。

我和他問起家裡的那一堆潤滑液和情趣用品，他發了一個大笑的圖過來。

女王：所以你們有沒有用？

我：……用了兩瓶潤滑液，其他的沒有動。

女王：其他的沒有動？

女王：那就是買給你的，太可惜了

我：你買給我幹嘛？

女王：我才要問，為什麼一個有男朋友的人家裡什麼那方面的東西都沒有？

我：我很少回那裡住啊！

我：難道你家就有很多嗎？

女王：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拍照給你看

女王：有很多

我：……

我：你還嫌你男朋友太過火

我：你們根本半斤八兩

女王：是你太清心寡慾

我非常懷疑他的形容，完全不適合用在我跟宋明璋之間，可實在不好意思跟他說那些太私密的事情，說不過他，只好作罷，換個話題。

我：那你回去之後跟你男朋友怎麼樣？

我：他有好好對你嗎？

女王：是有好了一點

女王：之前跟你說過，他想要我陪他一塊回美國生活

女王：我決定先去幾個月看看

見他這樣說，我心裡有些感嘆，又佩服他的勇敢。Queenie是接案工作的平面設計師，不需要待在台灣也能繼續，到異地生活光是想像就覺得不容易，而且我聽說，張家父母並不接納他們的感情，即便張雲岳和他分手之後單身這麼多年，也仍然沒有鬆口。

Queenie是真的喜歡張雲岳，才願意去這麼一趟。

我：你好勇敢

我：去陌生的地方很不容易

我發了一個抱抱的貼圖給他。

女王：沒辦法，我被他養壞胃口了

女王：我怕他回美國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再來台灣

女王：到時候我下面會變成盤絲洞

我：……

我就不該感性太早。

天氣炎熱，只是從公司到咖啡店走五分鐘的路而已，全身都是汗，進到店裡冷氣溫度開得特別低，巨大的溫差讓人頭疼。

併購案的推進還算順利，在多方交涉下，對裕辛的股權收購初步完成，就等雙方董事會、股東會通過，報請主管機關同意，還有一些產權交割等等的處理，這些既定的流程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接下來的麻煩在兩邊組織整併和業務整合。

裕辛那邊的總經理游世強，率領轄下一干正式主管來拜會，各部門都要派員接應，我和併購專案小組的人一塊出來採買招待用的咖啡。

雖然已經提前電話預訂，不過到了現場，店員還沒做完，還要等一下，我們幾個人站在一起，隨意聊天打發時間。

這種跨部門共事的閒散時間正是八卦流通的好時機，有人提起最近去裕辛實地訪查時探聽到的「內幕」，眾人都聽得很投入。

裕辛是家族企業，核心高層有好幾位姓康的，都是親戚關係，游世強入贅到康家，也算是他們自己人。

但入贅女婿還是沒有他們自己康家人親，游世強本身有美國名校的管理學位，還曾在大公司擔任高階經理人，但空有專業能力，卻沒有康家人信任，儘管他有意改革裕辛，從大伯那裡接手公司，可依然掌握不到實權，裕辛給他經營幾年，最終還是挽救不了虧損，也因此，他在康家人面前更抬不起頭，和太太感情破裂，現在兩個人分居中。

有人從裕辛的職員那裡聽說，游世強已經決心要離婚，和底下的女職員發展出地下情，兩人同進同出，完全不遮掩，故意要讓太太面子難看。

也有人聽說，游世強之所以一直沒有獲得康家人信任，主要是因為他出身低，雖然一路拿公費讀書、學歷好，但康家人一直都看不起他。

「這種有錢人搞婚外情根本是常態，也可能最後不離婚，各玩各的。」

「也是，像之前Ryan有老婆，還不是跟秘書搞外遇，聽說他太太也是有錢人。」

「我看宋總大概也差不多。」一個資訊部的男職員說。

我默默看他一眼，實在很想反駁，但忍耐下來了。

「他不是才剛結婚？」有人提到。

「結了嗎？」

「結了吧？都戴婚戒了。」

「真的假的？對象是誰啊？」

「不知道，之前不是有人猜是我們公司的，但也沒看有誰結婚啊？」

「假的吧？他好像玩得很開呀？二十五樓的人說他有一次上班帶著一脖子的咬痕，超明顯的，完全不遮掩。」

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宋明璋的八卦，還好我平常就不太參與這種話題，只是默默聽著，心想果然總經理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觀察。

要是他們知道宋明璋的對象就站在這裡聽他們討論，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不過我們一直很低調，除了王橋之、琦芳和Amanda之外，沒有讓公司內部的其他人知道。

宋明璋的態度一直是坦然的，他認為就算被其他人知道也無妨，但我總是想得多，擔心現在公司在處理併購，是重要的階段，如果我和他交往的事情被旁人知道，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風波。

因為我的擔憂，宋明璋也配合我，我們在公司裡總是保持著「和其他人稍微比較熟一點但其實也不會講太多話的總經理與職員」的份際。

話題在宋明璋身上打轉一會兒，又跳到裕辛那裡的一些年輕職員上，主要談論幾個長得好看的人，說到有人年紀輕輕就離了兩次婚現在是單親爸爸，或者有人過去當過空服人員非常有氣質，又誰好像是某個明星的另一半，還有玩約炮軟體被截圖下來在他們內部流傳的，各種八卦都有。

能感覺得出來因為即將和裕辛合併，我們公司內部也是浮躁不安，眾人迫切地需要那邊職場的消息，好像這種內幕掌握的愈多，未來應對起他們的人就會更順利。

咖啡做好，八卦時間也跟著結束，我們幾個捧著裝了咖啡的紙箱走回去，正好遇見宋明璋在一樓大廳，帶著王橋之和幾個高階主管在等裕辛的人，準備迎接。

他看見我們，笑了下，親切道：「辛苦了。」

其他人紛紛回應，「謝謝總經理，不辛苦。」

我和他對上視線，默默一笑，他笑瞇了眼睛，然後吩咐王秘書：「明天專案小組會議，給大家訂好一點的下午茶吧，都辛苦了。」

王橋之也朝我這裡投來一眼，然後才點頭道：「好。」

這已經是宋明璋不知道第幾次給併購專案小組送點心，公司其他重大專案都沒這個福利，每次還都是王橋之親自訂。

我總覺得王橋之看我的那一眼很有無奈的意思，心裡有點抱歉。

裕辛的人很快就到了，浩浩蕩蕩十幾個人，宋明璋和游世強握手寒暄後，很快領著他們上樓，三台電梯全被擠滿。

我們拿著咖啡不好和客人搶電梯，就站在旁邊，讓電梯都上去了，才再按一次電梯按鍵等。

其他人討論起裕辛一隊人馬的外貌儀表，我則皺著眉頭，瞪著緊閉的電梯門。

方才似乎看到了以前大學交往過的對象。

因為很久不見，我不知道他現在長的樣子，但畢竟親密相處過，那個眉眼和聲音很難完全忘記。

等搭到電梯上樓，進入會議室裡，裕辛的人都坐好了，和我們的人閒聊著，我幫忙分送咖啡，邊拿邊低著頭默默巡了一圈桌上的名牌確認，果然看見那人的名字，掛著資深經理，是裕辛市場研究部的主管。

真是沒想到會在工作的場合碰見。

不過我一點都不想和這個劈腿男相認，只是默默移開視線，繼續手上的工作。

我以為在工作場合遇到前任假裝不認識應該是全人類的正規禮儀，卻沒想到在我準備找位置坐下時，那人喊了我：「葉曉文？你是葉曉文吧？哇，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大學同學。」

整個會議室的人都因為這話瞬間把目光投向我，包含坐在主位的宋明璋。

……真的是好想罵他髒話。

拉攏關係是和人打交道、拉近距離的方法，在職場上打滾多年，我看得很多，自然明白。這時候，我也不好直接拆夏治原的台，要是擺了臉色反而容易讓別人察覺出什麼，只是徒生麻煩。

我轉頭看他，扯起嘴角，故作驚訝，道：「夏治原？好巧！沒想到你在裕辛。」

「對啊，太有緣了，等會議結束我們再約個時間聊聊，以後都在一家公司，還要請你多照顧了。」夏治原親切道。

這種客套話很常見，旁人聽起來大概沒有什麼，有些人又亂哄哄地聊起了其他事情。在場的人只有我自己知道，他曾經是我的交往對象，他劈腿我的高中同學，他把我塑造成一個插足他人感情的背叛者，讓我失去當時最好的一些朋友。

而現在他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番客套話，是因為他曉得我不能在這裡反駁他，也清楚他的職位比我高，我若不理睬他的寒暄便會被認為是不知好歹，其城府算計得可怕。

我僵著笑臉，只能盡力維持表情，不要露出厭惡的神色，簡單道：「大家工作上互相幫忙是一定要的，夏經理客氣了。」

會議室不大，人太多了，只有各部室主管和裕辛的人上桌，其他的人拉一排椅子靠牆坐，我說完就找了一個靠牆的位置坐下，也沒有往宋明璋那裡看，希望他不要注意到有什麼不對。

夏治原還來不及再說，旁邊研發部的主管開口搭話，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夏經理，你和小葉是哪個學校畢業呀？」

夏治原回答他，「T大的。」

研發部的主管驚訝道：「我也是T大的，不過我畢業已經三十多年了。」

「學長！失敬失敬！」夏治原立即就換了稱呼，「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校友，真是有緣，以後要請您多幫忙了！」

「哪裡哪裡。」研發部主管和他兩人又聊了幾句，後面一個副總匆匆進來，與會人員差不多到齊，會議才開始。

這場會議由宋明璋主持，先介紹雙方經營團隊，後說明併購之後的公司的策略目標，以及幾項重要的併購階段時程等，算是雙邊正式共同運作的一個開場。

除了宋明璋剛接任時的部門會報，這還是我第一次看他以總經理的身份主導會議，和私下說話時不同，他此刻的神情帶著上位者的嚴肅和權威，很有距離感，又有種穩重和可靠，讓人能夠信賴跟隨。

兩家公司的高階主管坐在同一張會議桌上，既要合作，也有一些競爭的意味，不過，合併後一些關鍵職位由誰來做，主要看宋明璋的安排。

我們這邊的主管原先有對宋明璋不服的，見合併已是定局，態度軟化許多，面上皆是恭順，裕辛的主管更是捧場，尤其是夏治原，不管宋明璋說什麼都用力點頭，已經巴結起來了。

我默默看著，在心中對夏治原的行為嗤之以鼻，想到之後和裕辛合併，天天都要和他待在同一個職場做事，就覺得不太愉快，好在市場研究部跟採購部的往來一向不多，不需要每天應付。

只不過，夏治原是主管職，就算合併後不繼續擔任主管，職位也不會低，大小報告都會碰到宋明璋。

我對夏治原當然一點都沒有留戀，甚至厭惡，猜想夏治原也不致於笨到把我和他過去的那些不堪說出來，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隱隱還是有些擔心。

試想，如果我身邊有同事是宋明璋的前任，他卻一句都不和我提，我知道了一定心裡會不舒服，與其讓宋明璋有一天自己發現，還不如我先告訴他。

想到這裡，我便決定，下一次和他碰面時要和他說。

真正要處理的工作細節太瑣碎，不在會議上談，未來經營的方向和一些重點專案時程都敲定之後，會議很快結束。

為了拉近兩邊職員的距離，會後各部室主管領著裕辛的人參觀辦公室、認識未來要一塊共事的職員。

裕辛採購部的主管是一個中年婦女，她底下職員都叫她嘉欣姐，姓童，和大董夫人、Amanda那種幹練俐落的感覺不同，她身材比較圓潤，神情也柔軟，講話徐徐的，主要聽老何介紹，沒有多問其他的事情。

之前幾次去裕辛實地訪查，碰巧童嘉欣那陣子出國不在，不過裕辛採購部還是井然有序的運作著，聽說她帶採購很長一段時間，雖然不是康家人，但很得信任，連游世強都要忌憚她幾分。

參觀完辦公室，宋明璋請裕辛一行人用餐，所有部室主管和併購專案小組的成員作陪，還是之前蔣長順請客的那家老牌餐館。

宋明璋坐在主桌，左右兩邊都是裕辛的主管，熱絡談話著，夏治原也在主桌，和宋明璋中間隔了好幾個人，也積極參與那些話題。

我坐在他們隔壁桌，和輝哥還有併購小組的成員一起，林昭之也在我們這桌。

會議前我和夏治原的交談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林昭之靠過來和我八卦，問我夏治原大學時是什麼樣的人？我笑一笑，只說不熟。

他哼了聲，道一句「果然」，接著告訴我，夏治原這麼年輕就能擠進裕辛的經營核心，是因為他娶了游世強的大女兒，現在游世強要把公司脫手，他沒了靠山，所以才這麼積極追捧宋明璋，又想在公司裡尋找能攀關係的人。

真不知道他怎麼能夠探聽到這麼多訊息。

林昭之的語氣帶著些許不屑，大概瞧不起夏治原靠結婚博取事業地位，我聽了也不知道要有什麼感想，只道：「唔，我跟他大學畢業之後完全沒有聯繫，不知道這些事情。」

「他肯定是有好處才會聯繫的那種人。」林昭之道，「跟他往來只是給自己找麻煩。」

不愧是業務出身的人，看得透徹，我乾笑了下，深深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和夏治原待在同一個空間裡實在讓人不怎麼愉快，眼前的菜色看了都索然無味，這種場合不好提早離席或者出去透氣，也不能一直滑手機，我隨意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安靜聽其他人說話。

筵席中途，主桌的人起身，端著酒杯，從我們隔壁桌開始敬酒聊天，一群高階主管裡頭，禿頭的禿頭，發福的發福，說著一些場面話，都不知道有幾分真心，夏治原應該是當中年紀最輕的，融入在其中，竟也沒有分別。

只有宋明璋，身姿挺拔，優雅端著酒杯陪著客人談笑，不論什麼話題都能游刃有餘地接上，客套有禮的應對。

他手上的戒指隨著飲酒的動作晃著亮光，我默默看了幾眼，很快把眼神轉回自己這一桌上，心口有點熱。

不管什麼時候宋明璋都戴著戒指，沒有摘下來過。

我聽見那些高層稱讚宋明璋年輕有為、一表人才，又試探他是不是結婚，不然想把女兒嫁給他。

這問題讓我吞了口口水，又轉頭去看他，同桌的其他人好像也都去看他，整個包廂瞬間安靜許多，豎著耳朵八卦著他的回答。

只見宋明璋面不改色，把酒杯從左手換到右手，直接在眾人面前展示起了戒指，正經道：「我確實有交往對象了，我和他已經認定彼此，謝謝大家的好意。」

此話一出，眾人一陣喧嘩，宋明璋只是笑了笑。

發問的人直呼可惜，又問是誰這麼有福氣，宋明璋四兩撥千金，回答道：「是個很好的人，他很低調，不准我說，說了會惹他生氣，所以還請大家不要問了。」

我才不會生氣。

我忍不住笑，因為夏治原產生的壞情緒都消散許多。

同桌的人聽見紛紛聊起來，又開始猜是誰，不過講了半天，也沒有結論。

宋明璋和一干主管在隔壁桌又交談幾句，才帶著客人到我們這一桌，游世強舉著酒杯朝我們一個個敬了一圈，喝得臉紅通通，慎重道：「以後還要請各位多多照顧。」其他裕辛的主管也隨他敬酒。

眾人當然馬上答應下來，林昭之是我們這桌最能交際的，領頭和他應對，告訴他不擔心，我們必然會好好照顧裕辛的同事，又和他談起其他比較輕鬆的話題，宋明璋也站在一旁陪著聊。

夏治原跟在游世強身邊，趁著游世強和林昭之聊天的空檔，喊了我一聲：「曉文，老同學以後多多指教。」舉杯要敬我。

我扯著嘴角，正要說話，一直跟在宋明璋身邊的王橋之突然轉頭過來，告訴夏治原，「夏經理，葉專員酒精過敏，不能喝酒。」

沒料到王橋之會發聲，我嚇一跳，很快點點頭，舉高手上裝了柳橙汁的杯子，「唔，我以果汁代酒吧。」

夏治原頓住，臉上立刻有了被打攪的不悅，「王秘書真細心，記得公司哪些人不喝酒。」只是，他話鋒一轉，又拿著桌上的紅酒瓶欲往我杯裡倒，笑著說：「不過，那是喝得不夠多才會過敏，喝多一些就免疫了，老同學好久不見，喝一杯沒有什麼吧？」

我咬著牙，想著在這麼多人面前，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正要忍耐下來，卻沒想到，宋明璋伸手過來，直接攔住他倒酒的動作，「夏經理，我們這裡沒有強迫職員喝酒的風氣，這種習慣要請你改一改。」

大概沒想到宋明璋會出面制止，夏治原嚇了一跳，還沒有開口，本來在跟輝哥說話的童嘉欣跟著轉頭過來，重重拍了夏治原的背幾下，「小夏，你沒看到人家拿果汁了嗎？幹嘛一定要逼人家喝酒？」

游世強注意到宋明璋的動向，又聽見童嘉欣的話，立刻發現不對，過來打圓場，「宋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這個女婿就是愛找人喝酒，難得遇到老同學，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好一個情不自禁。

「原來是這樣。」宋明璋側著身體半擋在我前面，讓我往後靠，臉上還是溫和的笑容，眼神有點冷，順著游世強給夏治原的台階下，道：「這裡能喝酒的人很多，我也愛喝，先敬夏經理一杯。」說完他就仰頭一口乾了手裡的酒杯，然後朝夏治原舉了舉空酒杯，盯著他看。

意思是，他乾了，夏治原也得乾，沒有鬆口讓他隨意。

一旁王橋之眼明手快，拿走了夏治原手上的紅酒瓶，立刻替他斟酒，酒液剛剛好到八分滿。

替人斟酒通常只有三分之一滿或者半滿，這樣即便乾杯也不會喝得太過，這種酒桌文化王秘書不會不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而他的故意當然是因為宋明璋的授意。

場面不算太僵，但宋明璋擺明了就是要給夏治原一個下馬威，周圍的人都在看著夏治原。

夏治原只能乾笑，「宋總好酒量。」深吸一口氣，在眾人的注視下把手裡的酒全都咕嚕咕嚕灌進嘴裡，直到酒杯見底。

好不容易喝完，他漲紅著臉，倒了倒酒杯，表示他也喝光了。

宋明璋還沒有發話，林昭之馬上湊過去攬著夏治原，「夏經理很會喝啊！以後一起喝酒！」又給自己和夏治原的酒杯都滿上酒，帶著他又再乾掉一杯，氣氛這才算緩和下來。

眾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他們身上，沒人再搭理我，宋明璋引著游世強往下一桌去，經過我身邊時，他沒看我，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讓我坐下。

林昭之也趕緊把夏治原扯到下一桌去作陪。

等到主桌的人全都到隔壁去之後，我才鬆了口氣。

坐我旁邊的輝哥馬上湊過來，「你那個同學……」

我尷尬笑了下，也不好說我跟夏治原有過節，「他大概喝習慣了。」

雖然我認為夏治原只是故意要灌我酒，等著我出糗，又或者是給我一點顏色看，要我知道他是主管，我得讓他三分，那些舊事不要重提。

輝哥知道我只是委婉，他嘆了聲，「還好王秘書看到，總經理也幫忙。」

我唔了聲，解釋道：「本來我也想說就喝幾口了事，不過還來不及說，王秘書就阻止了。」我曉得這種場合不好撕破臉，畢竟日後和裕辛的人還是一個職場的同事。

需要應酬的職位找人時一定不會找完全不能喝酒的，採購部的職員多少要出門去跟廠商應酬，都有心理準備，也有應付的能力，只是每個人酒量不同，不愛喝的只要出去應酬時能意思意思就行了，採購是甲方，往來廠商不會硬逼。

輝哥見我明白這些人情世故，不是故意要和夏治原硬碰硬，點點頭，沒再多說，話鋒一轉，突然問：「不過，王秘書怎麼知道你不喝酒？」

我頓了下，有點頭皮發麻，趕緊想出一套說詞，「唔，我在公司裡一直都不喝，可能春酒還是什麼時候讓他知道的吧？而且我本來就拿果汁。」

「也是，不只我們，連其他部門都知道你不怎麼喝酒。」輝哥道，晃了晃手上喝沒幾口的紅酒杯，這種應酬酒喝的是氣氛，沒有人會在意味道，「這酒也沒什麼好喝的，我更喜歡下班喝啤酒。」

我只是不在外人面前喝而已。我摸摸鼻子，沒有多說。

同桌的人討論起宋明璋的「見義勇為」，說他是個保護員工的好老闆，又說還好他沒有為了和裕辛的主管應酬就逼著底下的人跟著喝。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聊起宋明璋接任總經理以來的作為，併購專案小組的成員老少各半，大多有參加基層主管培育專案，比起一般的職員，更直接感受到宋明璋對公司經營的用心，對宋明璋的看法也比較正向。

雖然宋明璋總說他不想上班，但他在工作上的付出和努力有目共睹，我默默聽著眾人誇讚他，為他感到很高興。

宋明璋對感情生活的大方交代自然也成為眾人肯定他的優點之一，只是眾人依然好奇到底他的對象是什麼模樣，又羨慕他的對象可以嫁入豪門，以後不愁吃穿。

「現在的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也沒有一定要靠別人吧？」我插了句話。

「有可以靠的人幹嘛不靠？這跟自己會賺錢是兩回事啊！」其中一個同事說。

「不過豪門也不好待。」有人說起一些女明星嫁入豪門、和夫家爭鬥的新聞。

話題從豪門的感情生活一路聊，又扯到在場同事各自感情、婚姻狀況，我們這一桌年長的人都結婚了，年輕一點的，有些正靠自己存結婚基金，有些人受父母資助買房，有人還沒有想好未來怎麼過，都不容易。

我雖然不太參與，但都在同一張飯桌上，總是逃不掉。

尤其最近我手上出現戒指，同部門的一些人問過我，我都只說是男朋友送的，其他沒有多講，併購小組的同事也很好奇，只是因為之前蕭耀中的事情，和我交流上比較謹慎，現在難得有這種比較放鬆的交流時間，當然抓緊機會問。

「小葉手上的戒指……是要定下來了嗎？」有人問。

剛剛宋明璋才公開展示過他的戒指，換我被問到，心裡有些緊張。

不過他剛剛站在前面，距離遠，戒指這種東西不湊到眼前看，都長得差不多。

假如真的被發現，也沒有關係，我知道宋明璋不會覺得我給他添麻煩。

這樣一想，心裡就比較放鬆了。

我故作鎮定，還是一樣的回答，「唔，是我男朋友給的，和他打算結婚沒錯。」心裡默默祈禱他們不要問我男朋友是誰。

「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大家都可以結婚。」輝哥說。

「啊，是上次在咖啡店的那個嗎？有人說看到你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另一個同事問，「聽說長得也很好看。」

沒料到會被這麼問，我呆了下，想起我和Queenie碰面的事情在公司裡流傳開來的事情。

「呃……」但我還來不及澄清，又有一個年輕的男同事說：「以前都沒想過男生和男生能夠結婚，以為……以為都不穩定。」

這種聊天你一句我一句的根本沒法一一回應，特地去回應前面提的也有些奇怪，我只好放棄澄清，淡淡解釋道：「穩定的都不會高調說吧，希望低調、不要惹事，所以比較容易看到不穩定的那些。」雖然也不一定低調就不會惹事。

同桌的一個年輕女孩子哀嘆道：「好男人不是死會就是Gay，我們到底有什麼機會？」

我忍不住笑，「還是有很多很好的人。」

還好公司神探娟姐不在這裡，沒人探究更細節的事情或者開始讓人心驚膽跳的推理，話題又自然轉移到別的地方去，我暗自鬆了口氣。

至於Queenie被誤會成是我的男朋友，暫時先不管了。

感謝Queenie。

等主桌的人敬完一輪酒回到位置上，飯局也差不多要結束，宋明璋站起來感謝裕辛游總帶隊過來，日後多有合作，大家互相照顧，游世強也說了些客套話，這才散會。

林昭之坐回我旁邊的位置，不知道喝了多少，一張臉紅通通的，他朝我笑了笑，笑容裡似乎有些狡黠。

我以為他發現什麼，心裡一陣緊張，問他怎麼了，沒想到他比了比坐在主桌的夏治原，「他剛至少喝了兩三瓶。」

他說的不是兩三「杯」，是兩三「瓶」，我大吃一驚，「你一個人跟他喝嗎？」

「很多人一起。」林昭之擺擺手，神色清明，說話也還很清楚，「王秘書一路跟著他，一桌過去都灌他兩杯以上，其他人也一起輪流灌，還加碼威士忌。」

這次飯局開了八桌，也就是說，光王橋之一個人就跟他拚了十杯以上，包廂靠牆的整理桌上多了一堆空酒瓶，真的是喝的很多。

林昭之還在叨叨念念，「要不是宋總給面子，不然直接讓他喝掛。」

我轉頭去看，宋明璋結語後，游世強領著裕辛團隊離開，夏治原勉強起身，搖搖晃晃地走不動路，掛在他兩個同事身上，幾乎是被架著出去，嘟嘟囔囔著、口齒不清的說話，都聽不懂說什麼，看起來跟喝掛了也沒差多少。

王橋之喝了這麼多，從面上完全看不出來，還是平常冷靜自持的樣子，一個個替客人安排叫車、把人都送走。

我聽見他居然還跟夏治原說：「夏經理，今天喝得很開心，我們下次再喝。」

抬著夏治原的幾個人聽見這話，抓著人幾乎是落荒而逃。

本以為宋明璋跟林昭之一口乾杯已經是狠角色，沒想到王橋之才是那個大魔王，我默默在心裡記起來。

以後惹誰都可以，千萬不要去惹王橋之。

有了宋明璋的指示，幾個在主桌陪客人喝酒的主管，像是老何，還有業務部的代理主管都早早打卡回去休息，林昭之待不久，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也走了。

主管不在，辦公室的氣氛很輕鬆，採購部的職員邊做事邊聊天，討論童嘉欣這個人，揣測之後若換成她做部主管會怎麼樣，我沒有仔細聽，拿出手機，打開IG，從大學同學那裡找到夏治原的帳號連過去。

剛分手的一、兩年我還會默默關注他的動態，並不是有所依戀，而是因為心裡太委屈，總想看到他不好，後來事情多了，也遇到新的人，漸漸就拋諸腦後，很少再想起來。

他的頁面上都是一家三口的日常貼文，看起來幸福美滿，我不知道和我分手後，他和那個女同學又交往多久才分開，不過他的朋友名單看上去裡面已完全沒有我那些高中同學的蹤影，大概也是不愉快收場。

當時那些爭吵、排擠鬧得沸沸揚揚，經過十幾年都散了，讓人有些感嘆。

他讓年少的我第一次知道什麼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知道人們多容易受到操弄，現在看來，交往初期時他有很多地方都展露了這一面，只是我一廂情願地想維護初戀，選擇不去看，才會造就了後來的窘境。

雖然不想承認，但我想，過去我在感情上的一些被動疏離和謹慎小心，確實有一部分是夏治原帶給我的影響。

我粗略瀏覽過他的貼文，沒什麼好看的，很快就跳離了，接著開始幫每個朋友的貼文按讚，同時默默鬆了口氣。

幸好今天有王橋之、宋明璋在場，他們會站在我身邊，但只要在同一家公司，難保夏治原不會有什麼其他的動作，我不可能一直靠他們。

當然要應付他也不是不行，只是心裡一定不痛快，光是想想那情境就覺得厭煩。

我的IG上除了葉小姐外，大多數是同學、老師，還有一些同袍、出社會後認識的同事、相熟的廠商窗口等等，沒有特別去管理，也只有閒暇的時候會稍微看一下，以前剛辦帳號的時候很常發一些照片，現在顧慮多了很少使用，前陣子和宋明璋的私人帳號互相關注之後還沒有互動過，他也幾乎不用。

大概他和家人交代過我希望低調，所以第一次和他家人見面吃飯後，只有一個人曬了一張飯菜的照片，寫了句「歡慶三八二人組成立！」，並把他和其他人標註在照片上。

除了他以外，那則貼文發文的帳號和被標註的帳號我都不認得，一個個點進去看，我忍不住笑了下。

雖然這些帳號都設定隱私，沒有互相關注看不到內容，可大頭貼幾乎都是小狗十三的照片，沒有放十三照片的一個放的是大順，大概是宋明璋的大姐或是喬董事，宋明璋自己的照片也是放六六。

既保護了隱私，又充分地表達出他們是一家人。

我默默follow這些帳號，另外把頭貼換成小狐狸神籤的照片。還發了一張照片，上頭是我左手拿著咖啡杯的樣子，露出戒指，寫著一句：謝謝你。

和我同年紀的同學、朋友，大多都結婚生小孩了，版面上都在曬家庭曬孩子曬旅遊，Queenie發了一張飛機舷窗的照片和一張和人牽手的照片，搭配四個字：微服出巡，非常有他的風格，我按了愛心；少數單身的，也在曬他們的文青或者享受的日子。

一個大學社團認識但後來沒有什麼聯絡的學姊，發了她一個人去美國再進修的照片，我滑過去時，看了許久。

底下的人問她，怎麼這個時候出國唸書，小孩怎麼辦？

她回應：沒有唸書沒辦法當主管，小孩老公會照顧。

又有人問她幹嘛不讀在職專班，出國很花時間，又離開家庭。

她回應那個人：剛好也追求夢想。

依稀記得她大學畢業之後，應徵上大型會計師事務所，好不容易熬過初期，開始帶人，還結婚生小孩了，我點進去她的頁面認真看，在這則進修的貼文前面，她發了一張藍天白雲的照片，標註她先生，寫著：謝謝你愛我，支持我。

更前面是她紀錄自己的工作生活，還有她申請學校的一些歷程，不知道是辭職還是申請留職停薪去進修的。

看了一陣子，我關掉IG，回到電腦前做事。

大學畢業後，因為想儘快支持家裡的經濟，所以我沒有考慮過要再讀書，剛好工作方面也沒有要求更高的學位或者其他能力，都能應付。

做了幾份工作下來，沒有什麼休息，開始有些倦怠，現在手上有一點錢，之前就想過，若要辭職，可以不要急著到下一份工作去，多去嘗試一些不同的事情，可能是比較長時間的旅遊，或者趁著最後年限打工遊學。

那是在和宋明璋交往前，我對未來規劃的方向，我摸了摸手上的銀戒，現在我和他的時間太少，辭職去別家公司的話，能和他相處的時間只會更少。

捱到下班，我傳訊息問宋明璋會不會加班？假如不會的話，我想去看六六，他立刻回覆訊息，告訴我他會準時下班。

我收拾好東西，離開辦公室，到外頭才發現居然在下雨，唏哩嘩啦的，像是有人從天上往下潑水一樣。

宋明璋中午喝了酒，不能開車，所以叫計程車回去，我出來時他和車子已經等在公司後巷，我冒著雨，鑽進車裡，和他會合。

他看見我，揚起笑容，接過我的公事包，等我坐好立刻伸手過來牽住我，我也捏了捏他的手掌，因為在別人的車上，不好意思做更親密的舉動。

「怎麼不撐傘？」他伸手替我掃掉肩上沾到的一些雨水。

「不知道下雨，沒帶傘。」我說，「淋到一點而已。」

「我可以去前面接你。」他說，輕嘆了口氣。

之所以要在公司後巷會合，是因為我擔心怕被看見不好解釋，他也曉得，我因此淋雨，感覺得出來他有點不高興，眉頭輕蹙。

「唔，我想快點見到你嘛。」我一臉無辜地說。

宋明璋輕輕看我一眼，不說什麼，又嘆口氣，這次眉頭鬆開了。

我捏捏他的手掌，他念了一句，「手涼涼的。」

「那你不要放開。」我馬上說，讓他的手掌包住我的。

宋總經理再次無奈地嘆了口氣。

本來就壅塞的下班車潮因為大雨幾乎動彈不得，短短十幾分鐘的車程，走了快一個小時才到。

在車上，我們聊了點話，這次裕辛團隊來後，接下來換他帶隊去裕辛那裡聊表誠意，時間定在下週，到時候大董也會親自出席。

我和他說：「謝謝你中午幫我擋酒。」

「嗯，雖然知道裕辛高層比較古板，但沒想到會有這麼欺人太甚的。」宋明璋安慰我，他在和對方團隊交涉的過程中也看到不少，「你不願意喝就不要喝，完全不用勉強，我會應付。」

我點點頭，就知道他會這樣說，只是道：「那個場合，我怕鬧得太僵不好看，一杯的話也還好。」

宋明璋嘆了口氣，拉著我的手玩弄，低聲道：「我知道你能應付，不過，給我一點能表現的機會？」

我輕笑兩聲，趁著司機不注意，側臉過去，啄了下他的嘴角，「謝謝宋總。」在有別人的場合總是害羞，臉頰有些熱。

親完後我馬上坐正，宋明璋沉默半晌不說話，我用眼角餘光看他，擔心他是不是不高興，沒想到，他用空著那隻手摀著嘴，滿臉都是笑意。

見他這樣，我也忍不住揚起嘴角。

下車之後，他牽著我的手搭電梯上樓，一進門，灰色的長毛貓喵喵叫的來迎接，在我腿邊轉了一圈，又去宋明璋腳邊貼著走。

這陣子忙，來看六六的次數不多，為了提升我在牠心中的地位，我走到客廳去拿肉泥條，打算用老招數討六六歡心。

牠馬上跑過來端坐在我前面，我用手指點了點牠的小腦袋，牠往後躲，又喵兩聲，使喚我餵牠，宋明璋替貓準備著晚餐，遠遠叮囑了聲：「只能餵一條。」

我應聲，就只餵了一條肉泥，六六吃完舔舔我的手指，朝我又拉長聲音「喵～」了一聲，還沒吃夠。

我對牠說：「唔，你爸爸說只能吃一條。」

牠彷彿聽得懂人話，站起來原地轉幾圈，用頭槌往我撞了兩下，然後一骨碌躺倒在地，露出毛茸茸的肚皮，撒嬌似地往我又喵一聲。

真的是太可愛了。

我忍不住心軟要伸手再去拿第二條肉泥的時候，宋明璋踩著拖鞋啪咑啪咑走過來，一把撈起六六，「不行，去吃晚餐，別想靠翻肚騙吃騙喝。」

灰色的長毛貓大聲喵喵幾聲抗議，但宋明璋絲毫不動搖，牠只好去吃正餐。

我笑出來，「宋爸爸好嚴格。」跟在他身後，一起去廚房。

「你不要溺愛小孩。」宋明璋回嘴，無奈道：「每次去看獸醫六六都被警告體重快超標。」

六六看起來是有點豐滿沒錯，但我有點困惑，「牠的食物不都有專門的人搭配？」

「問題是陳姨還有二姐他們來都很喜歡餵牠吃零食。」宋明璋說，雖然他沒有把我算進去，但作為一起餵零食的幫兇之一，我只好摸摸鼻子，虛心檢討自己對可愛小貓的毫無抵抗力。

這陣子宋明璋忙碌，不一定在家吃飯，陳姨就在冰箱裡放一些加熱也好吃的菜，讓他隨時回來可以吃，兩、三天就會來整理一次。

我和他一塊熱菜，等微波爐轉的時候，我斟酌半晌，想著要怎麼告訴他夏治原的事情，總覺得非常難以啟齒。

「怎麼在發呆？」宋明璋靠過來攬住我的腰，往我臉上親了一口。

「唔，我有嗎？」我問。

「感覺你從早上開會的時候就不太對勁。」他道。

宋明璋的敏銳讓我有點驚訝，「你從哪裡覺得我不對勁？」

「嗯，之前有機會一起開會的話，你會一直往我這裡看，還會傳訊息給我，今天都沒有。」他語氣幽幽道，又強調一次，「你今天都沒有看我。」

「唔，我有看你，你在認真開會沒有發現。」我說。

「這就是問題所在。」宋明璋說，「平常就算是碰巧遇到，你也會直視著我，和我對上視線之後，朝著我笑。」

我都不知道自己會這樣，被他這樣一說，總覺得有點害羞，「唔，我會這樣嗎？」

宋明璋篤定道：「你會。」他伸手掰過我的臉，讓我看著他。

見到他專注看我的模樣，我有點心跳加快，不自覺地揚起笑容。

「你看。」他說。

還真是一看到他就會忍不住朝他笑，我轉過身，仰著腦袋親了他一口。

宋明璋反客為主，扶著我的腰，伸出舌頭，翹開我的嘴，和我唇舌交纏起來，直到微波爐叮一聲，加熱好了，我們才分開。

菜都上桌之後，我和他面對面坐著，本想說吃完飯再說，只是心裡有事，吃不了幾口，我很快就放下筷子。

「吃飽了嗎？」宋明璋問。

「嗯……中午吃的多。」我隨便找了個藉口。

他伸長手，越過桌子，夾一些青菜給我，「你吃太少了，再吃一點，總覺得你又瘦了。」

「唔，有嗎？」我把他夾給我菜吃掉。

「風一吹就飄走了。」他說。

「才不會。」我反駁。

「去年颱風來的時候你不是在公司門口被吹得跌倒？」他說。

「……」我本來想回嘴，但仔細一想，好像確實有這麼一回事，「你怎麼知道？」

「那時我就在你後面，還好有抓住你，不然你不知道要被吹到哪裡去。」宋明璋又說。

我只記得那天臨時放颱風假，因為手頭的事情還沒處理完，所以我晚了一點回去，風雨很大，出大樓的時候根本走不動，幸好有計程車經過，還願意載客，同時間大樓很多人出來，我一度快要摔倒被扶住，急忙上車後也沒注意到是誰幫了我一把。

原來是宋明璋。

我笑出來，乖乖又夾一口肉吃，心裡沒那麼緊張了，告訴他：「……我覺得應該告訴你，大學的時候我曾經跟夏治原交往過。」

他本來使著筷子要夾菜，頓了下，臉上的神色維持著沒變，只花了幾秒鐘時間，就回應道：「是嗎？」又繼續動作。

「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短短不到一年而已，我對他已經沒有任何的感情，只是我想以後如果都在一家公司，應該要告訴你這件事。」我說。

我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他停下來，沒有繼續動筷，像在斟酌怎麼回應我，我有點抱歉，「我是不是應該等吃完飯再說？」

「你惦記著要告訴我，我很高興。」宋明璋道，端起碗繼續吃飯，又夾一筷子菜到我碗裡，神色柔軟，低聲道：「你一定憋了整天，到現在才忍不住告訴我？」

我唔了聲，他真的非常了解我，「也是很突然，會議上見到他我才知道他在裕辛。」

「難怪他要這樣針對你。」他皺著眉頭道，「今天中午果然應該再讓他多喝幾瓶。」

我朝他安撫笑了下，和他解釋：「……我和他分得不太愉快，嗯，他劈腿我的高中同學，他大概怕我把這事情講出來，所以想先給我一個下馬威。」

「不管他是不是主管，或者你們之間有過什麼恩怨，他都不該借題發揮。」宋明璋說，「只是給游世強找麻煩。」

我嗯了聲，他又說：「還是我和你說的那樣，在公司做事往來不需要看他臉色。」

雖然他沒有明說會給我撐腰，但意思已經非常明顯。

我朝他笑了笑，「唔，我一直覺得不應該和現任談起前任，只是，嗯，情況特殊，我不想你不知情。」停頓半晌，我又道：「我不是要你對他有什麼處理。」

宋明璋看著我，嘆了口氣，向我透露：「他靠游世強進入裕辛，能力不怎麼樣，還偷拿廠商回扣，本來我就打算合併後拔掉他。」

我愣了下，倒是不知道原來夏治原早就被盯上，「唔，原來是這樣。」

「不過，就算他很好，我也沒有那麼大器，讓他一直跟你在同一個職場上。」他突然道。

「嗯？什麼意思？」我有點困惑。

宋明璋又夾了一筷子菜到我碗裡，沒有回話也沒有看我，我有點擔心，喊了他一聲，「明璋？」

他抬眸和我對視，我有點不明白他的表情。

看了半晌，他放下筷子，又雙手捂著臉，揉了揉，「這是我家的公司，我，我總有權力讓他去別的地方吧？」露在外面的耳朵紅透了，「……我就是，有點嫉妒，他能遇見以前的你。」

「……」我眨了眨眼睛，沒有想到他會說這個。

飯桌上安靜片刻，我才找到話能回應他，「唔……我也想，如果可以很早就遇到你，那一定很好。」

他嗯了聲，手還不放下來，我只好放下碗筷，起身走到他身邊，攬住他，「不過也不遺憾，以後我都是你的。」

「我知道，所以我說有點嫉妒，不是很嫉妒。」他說，語氣還有點悶悶的。

我親了親他的額頭，他還不肯把手鬆開，我忍不住笑：「……我也嫉妒過喔。」

「……嫉妒什麼？」他語氣有點鬆動。

我又親了親他的耳朵，在他耳邊低聲道：「唔……是誰把我的宋總教得這麼厲害？太可惡了。」

「……」他安靜半晌，才鬆手，改為攔腰抱住我，把臉埋在我胸前，「不要嫉妒這個。」

他果然不是第一次和人交往，雖然是我自己提起的，不過總是覺得心口有點痠，如果有時光機的話，我一定回到過去馬上把他拐走，讓他從過去到現在都是我。

他一定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

不過那些都無可改變了，多想無益，而且坦白說，以我這麼笨拙的程度，我可能沒辦法把他教得這麼厲害。

從某種不正經的角度來說，我也是受益者。

我把他的臉挖出來，低頭啄了口，「就嫉妒一下下而已，想到這麼好的人都是我的，就不嫉妒了，以後是我跟你一起過日子。」

「嗯，以後是我們一起過日子。」他笑了笑，抓住我的手放在嘴邊親吻，「謝謝你告訴我。」

我抱著他，被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我有猶豫過要不要告訴你，總覺得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那怎麼改變心意了？」宋明璋問。

「唔，假如換作是我身邊有同事是你的前任，但你沒有告訴我，讓我不知情地一般和那人相處著，萬一我在別的地方知道了，我可能會胡思亂想，心裡很不舒服。」我老實道，「我不想你不高興。」

「……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從其他地方知道的話，也不會怪你。」他說，「說這樣的事情，需要很多的信任和勇敢……我可能會有一時的不高興，但一定不會對你生氣。」

「唔，因為是你，所以我知道我能坦承說出來。」我說，假如是剛交往的時候，我或許真的會不敢告訴他，但我現在已經知道，在我們之間，這是能夠對他說的事情。

什麼事情都能告訴他。

他收緊手臂，攬著我的腰，我們這樣安靜待了一會兒，他拍拍我的屁股，催促道：「菜要冷了，趕緊吃吧。」

我嗯了聲，才鬆手要回我的位置上。

沒想到六六不知道什麼時候吃完牠的晚餐，霸占我的位置，坐在那裡洗臉。

我呆了下，如果我去抱牠下來，牠一定會嚇到。「……我的位置被六六搶走了。」我比了比灰色的長毛貓，跟宋明璋告狀。

「那是牠平常的位置，你的在這裡。」他笑了聲，替我拉開餐桌側邊的椅子，讓我坐在他身旁。

六六看著我們，長長「喵～」了一聲。

晚餐後是難得的悠閒時間，我和宋明璋窩在沙發上，舒舒服服地靠在一塊看影集，六六跳上貓爬架的最高處，窩在那裡，居高臨下看著我們，看著看著打起盹來。

放鬆的氛圍有種讓人骨頭融化的魔力，本來我們肩挨著肩陷在沙發裡，慢慢的，我變成頭側枕在他的腿上、兩條腿掛在沙發扶手上的懶姿勢看電視，宋明璋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摸著我的耳朵和脖頸，也沒有說很多話，一起享受劇情。

比起我的住處，或者喬董事借我和葉小姐住的地方，我還是最喜歡待在宋明璋家這裡，房子無庸置疑是舒適的，但主要是他在這裡，我們待在一塊。

我想著，和他一起，好像待在哪裡都可以。

葉小姐已經能恢復正常生活，就等下週回診，讓林鉦醫師最後確認，她很期待能回家的日子，書店那邊也等著她回去，還有她在台中的幾個好朋友；我的住處租期也要到了，前幾日回去，房東再次貼了紙條問我要不要續約。

趁著一集播完、等著下一集的時候，我和宋明璋提起來這兩件事情，心裡有點忐忑，因為陪葉小姐，我經常不在他身邊，但他從來沒有一句埋怨，看房子的事情中途喊停，他體貼我，也沒有再提起這些，只是默默等待，就連之前大董夫人問起來，他也承擔了解釋的責任，告訴她我們還在慢慢規劃——儘管他並不知道我要什麼時候才會準備好一切。

他想了下，先告訴我，等葉小姐回台中的時間確定後告訴他，他會安排出時間，陪我走一趟，大董這陣子又去美國，之前我們已經說定他回來的時間約兩家人碰面，葉小姐先回台中的話，到時再請人去接。

我當然答應他，至於房子的事情，他沒有回答我，只是問我怎麼想。

我換了一個姿勢，仰躺著枕在他腿上，看著他，「嗯……我想搬來和你一塊住，能多一點相處的時間。」

他也低頭看我，眉眼透著溫柔，揚起嘴角，語氣都透著高興，「非常歡迎。」

「……謝謝你等我。」我說，抓住他的手，用臉輕輕蹭了下。

「這不需要謝。」他回答我，俯身下來和我接了一個輕柔的吻。

商量好了搬家的日子，又累了一天，我們沒有再繼續看，先後洗好澡，進去主臥準備歇息。

六六一路跟著我們，被宋明璋擋在臥房外，我有些於心不忍，便說：「今天，唔，讓牠進來也不要緊吧？」也不是天天都要躲著貓在房間裡做什麼事情。

宋明璋輕輕看了我一眼，「我怕你不習慣跟貓一起睡。」

之前有幾次因為大意忘了關門或者其他原因，和六六一起睡了幾次，我還沒有習慣身邊有個毛毛的小動物，總是嚇一跳，但未來要和他還有六六長久生活，我不想他為了我都要把六六擋在門外，我可不只一次聽到他早上出去餵貓的時候跟貓賠罪。

我朝他一笑：「抱著你就會習慣了。」

他輕哼了聲，最後還是放六六進來臥室。

灰色的長毛貓似乎在我們這番對話中悟透了宋明璋家的生態鏈，一進來就跳上床用身體磨蹭著我，然後原地轉了一個圈，踩踩被子，窩在我的旁邊，和我一起等宋明璋過來，看得我心花怒放，「你看，這麼可愛的貓，就讓牠一起睡吧。」

宋明璋爬上床，攬住我一塊躺好，往我嘴上啄了口，還有牙膏的味道，硬聲道：「快點抱好我，睡覺。」

我笑出來，又被他親了幾下，才安穩睡過去。

隔天早上，一樣起床、看他去餵貓、洗漱、用早餐、換裝，噴上他慣用的那款古龍水，然後被他抱著，接一個長長的、纏綿的吻，一塊出門。

和他交往以來，我漸漸熟悉了和他一起建立的日常模樣。

那是很好的樣子。

車子在公司地下停車場停好時，正好有人也開車進來，我們在車上等了一會兒，好在總經理專屬的停車位在比較角落的位置，不怕有人看見。

我透過擋風玻璃看著停車場的車子，因為比較早來，除了一些慣常放在這裡的車子以外，公司那些主管的車位都還是空著的，老何的也是。

上班、下班，然後是工作以外的時間，這是我原先生活的樣子，和宋明璋交往之後，劃分的方式不一樣了，變成想著宋明璋的時間，還有想著宋明璋的時間。

從一開始因為豐沛感情帶來的不安徬徨，到現在，我已逐漸熟悉了這樣的生活，甚至覺得舒適。

一些念頭在我心裡慢慢成形。

停車場裡的人走了，宋明璋見我恍神，湊過身來親了我的臉頰一口，替我解開安全帶，「走吧？」

我回過神來，笑了下，「好。」

裕辛團隊來拜會過以後，併購案推進的速度加快，採購這邊已經討論起實務上的整合。

宋明璋和我忙到每天都在加班，甚至有時晚上我們打電話，說著說著，我就睡著了，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掛的電話。

葉小姐最後一次去林鉦醫師那裡回診的時候，我特地請假陪她去一趟，她已經可以不靠拐杖走路了，就是走得比較慢一些。

林醫師看了X光片的樣子，稱讚葉小姐復健認真，骨頭長得很漂亮，回去工作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只是叮囑她不要逞強站太久，徒增身體的負擔。

知道葉小姐會長期待在台中，他介紹了台中的一位復健師，要她定時去報到，把因為骨折還沒有恢復好的一些姿勢都調整回來，免得留下長久的後遺症。

看完診後，老醫師稍微和我們閒聊了下，他調侃我：「聽說你正式去宋家『取號』了，小八。」

我有點靦腆，唔了聲，「就是去見了明璋的家人。」

他呵呵笑了，比了比我手上的戒指，「打算要結婚了？」

我點頭，告訴他，還沒有確定時間，如果訂了日子一定會邀請他來。

林醫師很高興，自然答應，又笑道：「我本以為宋小三會像霸道總裁一樣求了婚就馬上把你抓去登記，他可是想很久，我都怕他把你嚇跑。」

我呆了下，有些臉紅，「唔，是我比較拖延。」

葉小姐在旁邊笑得很開心，「葉曉文就是膽子比較小。」

我很無奈。

老醫師道：「那也沒有關係，你是喜歡他的，等你準備好再結就行，兩個人一起最重要。」他微微笑著，眼角的皺紋變得稍微明顯，眼神有著看透心思的寬容。

「我也是這樣想的。」我說。

他笑了笑，「你想得很清楚。」

「……我總是怕我自己沒有想清楚。」我回答道。

林鉦醫師和葉小姐馬上異口同聲反駁我：「不可能什麼事情都能想得清清楚楚。」

葉小姐甚至說：「有時就是需要一股衝動。」

林鉦醫師立刻附和，他和鍾叔當初在一塊，也是靠著一股衝動，到後來真正過起日子，也有吵架不開心的時候，但慢慢的、深刻的知道鍾叔就是他想要的人。

葉小姐也說起她和我爸，也是突然就決定結婚，雖然有辛苦和難過，但現在想來，還是值得。

他們說得起勁，我只好點頭稱是。

後面還有病人，我們沒有待太久就離開了。

那天晚上，宋明璋特別請了林醫師和鍾叔，連同我和葉小姐，一塊聚餐，感謝林醫師的悉心照顧，我們一群人聊得很高興。

葉小姐很無奈：「這裡只有我一個骨折剛好的人，還是孤家寡人，光看你們這些人放閃我就快瞎了。」

鍾叔微笑著，他話不多，默默替林鉦醫師剝蝦拆蟹，細心照顧著人，那動作居然還和宋明璋平時待我的樣子有幾分像。

晚飯後我們開心散伙，說定婚禮再見。

隔天早上，宋明璋特地撥空陪我帶著葉小姐下台中，安頓好葉小姐之後，我們又一塊回台北。

才短短不到兩天而已，宋明璋就接到電話。

林鉦醫師在開完一台刀之後突然倒下，心肌梗塞，現在在加護病房觀察。

接到電話的時候，我們剛上高鐵，宋明璋和電話另一頭的人說完話，臉色非常凝重，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我察覺不對，問道：「怎麼了？

他安靜好一會兒，才告訴我林鉦醫師倒下，等抵達台北他要馬上趕去醫院。

我愣住，週五晚上吃飯時林鉦醫師神色看起來很正常，怎麼都想不到才短短兩天而已。

「我和你一起去。」我說，宋明璋嗯了聲，握著我的手，本來溫熱的手掌變得冰涼，我安慰他：「會沒事的。」

他沒有說話，只是往我這裡靠了靠，把頭倚在我的肩上，沈默不語。

宋家的孩子和林鉦醫師感情都很好，尤其是宋明璋，很多事情他不一定跟父母說，但會向林醫師尋求意見，由此可見一斑。

這時候好像不管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我輕輕撫摸他的面頰，「很快就到了。」他用臉蹭了下我的手，又伸手按住，在我掌心落下一個吻。

過了許久，他稍微平復下來，才沙啞道：「他一直都很健康……實在太突然了。」

林鉦醫師身材標準，還有運動的習慣，確實很難想像他會心肌梗塞，但有時候這種突發的疾病就是這樣，誰也說不準。

我靠著他，也不知道該安慰什麼話，只能低聲重複道：「會沒事的。」

週末傍晚的高鐵上連商務車廂都滿了，乘客們放低聲音交談的嗡嗡聲充滿著整個空間，我們搭的是直達車，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台北，一出站，已經有宋家的人等在那裡，領著我們坐車去醫院。

進去醫院，林鉦醫師手術結束，已經在加護病房裡頭，鍾叔站在病房外隔著玻璃看著裡面，大董夫人和宋明曦也在走廊陪著他。

林醫師運氣非常好，在醫院裡發作，馬上被送去急救，沒有錯過黃金時間，後續手術也進行得很順利，狀況好的話一週就能出院，宋家在醫院安插的人已經打點好一切，現在就等病人甦醒。

大董夫人和宋明曦神色擔憂，倒是鍾叔表情淡淡的，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宋明璋走到鍾叔身邊，喊了一聲：「鍾叔。」

「明璋。」鍾叔應了聲，轉頭看他，朝他伸出手，給了他一個短暫的擁抱，拍了拍宋明璋的背，「沒事、沒事。」

我也和鍾叔打了招呼，鍾叔拍拍我的臂膀，又重複一次，「醫生說他沒事，你們都不要太擔心。」

他安慰我們的語氣很平穩，好像非常冷靜，只是走近看了，我才注意到他休閒服下穿了兩支不成對的鞋子，大概接到通知匆匆忙忙出門，根本沒有辦法注意到這些。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又牽住宋明璋的手，陪他站著。

十幾個小時前還眉飛色舞說笑的林醫師此刻躺在病床上，套著病袍，手上插了許多管線，周圍都是維生儀器，被隔離在獨立的病房裡，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非探視時段，醫生解釋完病情後，不能一直待在加護病房外，以免影響一些緊急情況的進出，是有宋家的人打點，醫院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也不好停留太長時間。

站了一會兒，有個人過來和宋明曦說了幾句話，宋明曦點點頭，告訴我們差不多時間該離開了，她去挽著鍾叔的手，「鍾叔，你先去醫院旁邊的飯店休息，我吩咐過了，林叔醒來醫院會馬上通知你。」

鍾叔嗯了聲，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道謝，又往病房裡看了好幾眼，才跟著宋明曦走出去。

我們送他去飯店入住，陪他進房間，早早有人準備好換洗的衣服在裡頭，知道鍾叔整天下來只吃了早餐，宋明曦又作主替他叫客房服務送餐。

本來宋明璋想留下來陪他，但鍾叔婉拒了，他想一個人待著，宋明曦便留兩個人下來，在另一間房待命，讓鍾叔有需要就吩咐，或者聯繫她。

鍾叔點頭，向我們保證他會好好休息，有事一定會通知，我們才離開飯店。

回家的路上宋明璋都沒有說話，進屋時，六六前來迎接，他一把將灰色的長毛貓抱在懷裡，抱得緊緊的，站著不動。

六六不太喜歡被人抱，就算是宋明璋，平常也只能抱一會兒就要放下，否則會被踹。

牠彷彿知道主人情緒不佳，這時候被抱著也沒有掙扎，只是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看我一眼，我靠過去，輕輕摸了六六的頭頂，也攬住宋明璋，就這麼安靜待了一會兒。

「你還好嗎？」我問他。

「嗯，還好。」宋明璋說，臉色沒有那麼糟了。

我牽著他去餐桌旁坐下，回來的路上我見他還有些恍神，先用手機叫了餐，這時候剛好送到，安頓他吃好飯，又收拾乾淨，我拉著他一塊去洗澡。

浸泡在溫熱的水裡頭，能讓人放鬆下來，我讓宋明璋躺在我懷裡，一口一口親著他的耳朵和脖頸，給他安慰。

他順從地依靠著我，把玩著我的手，好一會兒，突然說起了林叔和鍾叔的過去。

和大董分開去美國進修之後，林叔在那裡認識了在金融業上班的鍾叔，鍾叔一眼就喜歡上林叔，但那時候林叔只想趕快完成進修，無心在經營愛情上，兩人一直維持著單純的朋友關係。

林叔在美國執業一段時間後，透過大學的教授牽線，才回到台灣的醫院做事，鍾叔是移美台裔二代，只有跟著父母回台探親過一次，為了追求林叔，辭掉了在美國的工作，跑來人不生地不熟的台灣定居。

林叔當然知道鍾叔對他抱持什麼心思，只是醫生的工作很忙，沒有太多時間和鍾叔相處，兩人就一直維持著不上不下的關係。

後來林叔遇到一起醫療糾紛，病患背景雄厚，執意提告，甚至向醫院施壓，暫停林叔的職務，那段長達五年的低潮日子，是鍾叔一直陪著他，還拿出了手上的所有積蓄幫他請律師，好不容易撐過去，兩人也因此走在一塊。

「我曾經問過鍾叔，這麼長的時間，沒有想要放棄過嗎？」宋明璋說，「他說他每天都想放棄，但想到林叔這麼好，他就捨不得讓林叔一個人過日子。」

「他們感情很好。」我說，捏了捏他肩膀的肌肉，雖然他們之間是由鍾叔開始的，但日常看他們相處，林鉦醫師對鍾叔的愛情也是顯而易見的。

「嗯，本來林叔預計明年就要退休的，真是……」宋明璋嘆了口氣。

「沒事，他會好起來的。」我親了親他的臉頰說。

洗好澡，我們一塊上床睡覺，宋明璋摟著我，在我身上深深嗅了口氣，又滿足似的吐氣，弄得我脖子癢，我縮了下脖子，往後靠，笑他：「我又不是六六，你幹嘛吸我？」

他蹭過來，又抓住我吸了好幾口，嘴上道：「吸你跟吸貓有一樣效果，有助於心情平靜。」

我被他逗得笑了，陪他鬧了好一陣子才又摟在一起。

六六進房，跳上床，見我們之間沒有牠插足的空間，在床尾找了一個順眼的地方，轉了兩圈，又踩一踩才窩好入睡。

快要闔眼時，我打了個哈欠，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媽媽都不會介意大董跟林叔交往過的事情嗎？」

宋明璋唔了聲，「那個告林叔的病患是我媽娘家的一個遠親，是我媽知道這件事情後主動去找那病患，讓對方撤告的，在林叔親自找來道謝之前，連我爸都不知道，也是因為這樣，後來林叔才會跟我們家這麼好。」

「……大董夫人果然不是普通人。」我說。

「她說，她是在偷窺情敵的時候，發現敵軍陷入危險，見死不救太不道德。」他笑了聲，停頓半晌，才道：「不過，我想她應該是不想讓我爸有遺憾吧。」

我跟著笑了聲，「你的父母很相愛。」

宋明璋湊過來親了我一口，「我們會像他們一樣的。」

如醫生預測的那樣，林鉦醫師在隔天凌晨就醒來了，初步檢查沒有太大問題，只需要再觀察兩、三天，就能轉出加護病房。

收到消息，我鬆了一口氣，很為林醫師高興，和宋明璋說好等他進普通病房的時候去探望。

直到這時，我才告訴葉小姐這件事，她也很吃驚，又直呼幸好老天爺疼惜好人，讓林鉦醫師可以度過這一劫，她要去廟裡拜拜，為林醫師祈福，到時候再把護身符寄給我，讓我轉交給他。

我答應下來，又問她現在怎麼樣。

她已經回去書店上班，書店裡還是老樣子，整天很多小孩子吵鬧，生活上也沒有什麼問題，前一晚還跟劉阿姨一塊出門吃飯。

我叮囑她：「有什麼需要就隨時聯繫我。」

「哎呀，我才幾歲？還沒退休呢！身強體壯的好嗎？」她道。

午休時間，我站在公司的逃生梯間和她講電話，聽見她的回答，低笑一聲，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葉小姐。

她又感嘆，「世事難料，真的是要把握能動能跑的時候去把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一做。」

我嗯了聲，支持她的想法，「你想做什麼就隨時去做，不用顧慮我，我能養你。」台中房子的貸款還完之後她才比較有餘裕存錢，只是不多，她一直想要做到六十五歲滿才退休，可以多領一點退休金。

葉小姐又笑了聲。

從我出社會談到比較好的薪水後，一直都是這麼告訴她，每次她都會笑，高興我的成長，但還是道：「不用擔心，我手上有錢，等需要的時候再當啃兒族，還早。」

話鋒一轉，她又問：「那你呢？有沒有什麼想做但是還沒有做的事情？要把握時間去做呀！」

以前她總是擔心我因為顧慮她而不去做想做的事情，我笑了聲，「可能，早一點結婚？」

電話另一頭安靜片刻，「……我需要墨鏡，好一點的。」葉小姐幽幽地道，我和她一塊笑出聲，過了會兒，「結婚很好，是要早一點，你不要猶豫太多。」

「沒有猶豫過……只是之前不太有自信，他太好了。」我說。

葉小姐附和我，說宋明璋確實很好，看來很滿意，我笑了笑，只是道：「你問我有沒有想做的事情，現在有一些，但是我想結婚之後去做。」

「和愛的人在一起，總是會有許多想做的事情。」她柔聲道，「那是很好的。」

「嗯……」我說，「我想，暫時辭掉工作，去遠一點的地方。」

說出口之後，我自己愣了下。

「離職」這個想法模模糊糊的在我心裡醞釀很久，之前我說或許有一天我會離職，但其實並沒有認真考慮過，現在的工作還算舒服，後來又和宋明璋在一起，根本就把這個選項排除了，更不用說，我還有葉小姐，長時間的遠行我自己就放心不下她，因而從未宣之於口。

化為言語之後，我才突然感覺到自己那股渴望離開現狀的慾望十分強烈。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想法會在此刻蹦出來，又如此鮮明。

「那很好。」葉小姐頓了下，她沒有問我為什麼要離職、沒有質疑我結婚了又想去哪裡，只是說：「想做什麼就去做，把握年輕的時間。」

我猶豫道：「我擔心……」

她像是知道我的想法，打斷我，「你不要老是自己擔心，兩個人在一起，很多事情都可以商量的，要商量、一起攜手想辦法過日子，這才是結婚的意義啊。」又勸我道：「你最大的毛病就是悶在心裡想很多，和明璋商量嘛，不然他多孤單。」

不然他多孤單。

葉小姐這句話，讓我想起了之前宋明璋和我訴說的那些，明明人就在身邊，明明每天都想有更多的時間維繫感情，但因為害怕，所以那些重要的話總是不說，只講瑣碎的事情。

「我會和明璋商量的。」我答應她，又閒聊了幾句才掛掉。

電話結束，也差不多要上班了，我摘掉耳機，伸了一個懶腰，準備離開樓梯間，卻聽到有腳步聲喀喀喀喀走上來。

一抬眼，我就和連家偉對上視線，他後面還跟著一個老何，他們從樓下走上來。

剛剛沉浸在電話裡，我根本沒有注意到樓梯間有人，我和他們兩邊都愣了半晌，看著彼此，不知道要說什麼話，也不知道他們把我剛才說電話的內容聽清楚多少。

還是老何先出聲：「小葉，你怎麼在這裡？」他神色鎮定，面上倒看不出有什麼。

我打了招呼，「……我，我跟我媽講電話。」又問：「你們怎麼走樓梯上來？電梯壞了嗎？」

連家偉反應過來，也說話，「我們跟你不一樣，隨便吃隨便胖，要多運動。」

老何也點點頭，「走樓梯對身體好。」

從來沒有聽過他們討論這些，我都不知道採購部有這麼注重養生。

剛剛電話的內容被聽到應該也沒有關係，我隨意打發一句，推開逃生梯間的門走出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們也跟在我身後各自回座位，沒有多說什麼。

因為午休關上的電燈都打開了，職員們各自走動，為下午的工作醒神，我也繼續投入到工作中。

我邊工作，邊注意時間，想著要準時下班，我和宋明璋約好了搬家的時間，住處的東西需要收拾。

到了下午四點左右，採購部好幾個職員站起來，拿著行事曆和筆，像是要開會，前後位置的動靜讓我分神探頭看了下，我問輝哥：「輝哥，你們要去哪？」

他一臉訝異，「老何要開會，你是不是沒收信？」

我趕緊點開信箱看，沒有他說的信，我朝他搖頭，他也古怪起來，然後注意到採購部還有零星幾個人在位置上，也是狐疑。

除了各別專案進度會議以外，老何開會都是把所有採購部的人叫進去的，這是第一次，他只找了特定幾個人。

老何已經不在位置上了，我問：「他要開什麼會？」

輝哥搖頭，「他只說有重要的事情宣布，沒有說什麼事。」

我噢了聲，輝哥和忠哥匆匆一塊進去小會議室。

直到我下班離開之前，會議都還沒結束。

沒有想到，隔天早上，包含老何在內的幾個主管，還有幾個資深的研發人員等，一起遞了辭呈。

Ryan挖走這些人，帶隊去了我們主要的競爭對手那裡。

因為整理東西，我直接留在住處過夜，早上搭捷運上班，進辦公室打卡時，輝哥看見我，只微微點頭，小聲道了早，我隱約感覺氣氛不太對勁，可因為前夜整理東西有點累，並沒有放在心上。

宋明璋本要我直接搬過去他那裡，住處的東西可以交給王橋之打理，有專門的業者會搞定，所有東西都可以跟著我一塊去他家，但我想親自整理堆在住處的東西，還是拒絕這個提議，自己動手，就是體力消耗太多，休息一晚還有點疲倦。

九點一到，老何進辦公室坐定，大家都在進行手頭上的事情，沒有什麼交談。

近十一點時，一通電話把老何叫走，不知道是去哪裡，隨後琦芳就傳訊息過來，告訴我老何遞辭呈的事情。

我愣了下，雖然和裕辛合併後、老何的位置能不能保住一直被討論，但他已經在這家公司非常久，這之前除了和廠商洽談或者驗收之外，出勤也一直正常，怎樣都想不到他會走。

不過，蕭耀中離職後，即便老何特意請客當作是和解，採購部裡的氣氛也一直有點僵硬，公事上的處理還是照常，但是我沒再聽過他聊起自己私人的事情，比如家裡人或者股票之類的。

我告訴琦芳我的觀察，她唔了聲，又放低聲音告訴我，今天早上還有其他主管一起遞了辭呈，包含研發一個副理、一廠廠長、行銷部主管等，各別帶走了手下一些人。

我想起之前隱約聽到的消息，本以為那只是空穴來風，沒想到是真的。

琦芳說那個消息她也有聽過，當時宋明璋找了研發的副總來談過，高維粱信誓旦旦告訴他沒有這回事。

結果，確實不是高維粱，是他手底下的大將，那個副理從出社會開始就在公司做事，從研究員一路升上副理職位擔任科長，最近還買了第二間在市區的房子，想不到說離職就離職。

琦芳似乎負責幫忙協助蒐集這些主管近期的動向，和我聊了一會兒就停了，老何還沒回來，我轉頭去看輝哥，他和我對上視線，大概是因為還有旁人在，他不好張揚，顯得欲言又止。

平常都是他過來我這裡聊天，現在換作我想問他事情，反倒有點不好意思，我拿出手機，私訊問他：老何昨天開會跟你們說什麼？

羅文輝：告訴你應該也沒關係

羅文輝：老何說他要離職，跟著Ryan去信禾。

羅文輝：昨天開會是在交辦事情

我發了一個震驚的貼圖過去。

我：他不是說他還要還房貸？

羅文輝：聽說Ryan幫他談到很好的薪水。

我：……他有找你們一起跳槽？

羅文輝：是沒有，但他說最近公司動盪，如果有想要跳槽的他可以幫忙推薦。

我：那也差不多是拉你們一起的意思

我：難怪只找你們幾個去開會

輝哥發了一個嘆氣的貼圖來。

老何年資長，特休假有整整三十天，輝哥說，老何打算遞辭呈後一路休假到離職日。

我問輝哥會不會留下來，這次他回訊息的間隔久了些，最後告訴我，他在這裡已經做到穩定、業務都熟悉了，去新的環境只是重新開始，留下來搞不好還有晉升的機會。

化工應用範圍廣泛，同樣都是化工公司，生產的產品百百款，從民生用品到工業用溶劑等都有，我們公司跟裕辛都是做民生用品，但品項完全不同，只有小部分重疊，各自有各自經營的客群，不算是真正的競爭對手。

信禾就不一樣了。信禾和我們公司規模相當，產品線、客群幾乎重疊，是我們公司在市場上主要的競爭對手，Ryan特意帶隊跳槽到信禾，不用想也知道對我們公司會有多大的傷害。

我傳了一個嘆氣的貼圖過去，輝哥只道，反正我們這些職員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剩下的就交給老闆處理。

假如是以前的我，也會覺得這是老闆的事，但現在身分不一樣，我不可能不關心。

後面我們沒再聊，各自專心做事去了。

過了中午，老何才回到辦公室，但也沒有久待，他發了一封信，告知大家他會休假一週，主管職務暫時由輝哥代理，收拾好東西就離開了，雖然沒有明說離職的事情，但我想應該是已經定了。

他走沒多久，採購部很快有人站起來三三兩兩說話，都在討論Ryan帶隊跳槽事情，有人好奇Ryan到底幫忙老何談了多少薪水，跳槽的人去那裡又會是什麼職位，也有人說難怪老何同意辭退蕭耀中，大概是要帶著他去，當然，從宋明璋上任到現在的一系列作為，也被拿出來說了一頓。

我們公司開給研發的薪水和其他公司比起來算是高的，給研發的經費也多，可說是很寶貝研發人員，這些人進來時都必須要簽競業禁止合約，也不知道公司會怎麼處理。

宋明璋今天大概很忙碌，除了早上上班前給了我一個早安和笑臉外，沒有再發訊息給我，下班前，我發訊息給他，問他是不是一起下班，他沒有回我，我問王橋之也沒有回應。

後來問到琦芳那裡，他們兩個和Amanda還有公關部的人開了一下午的會都沒有出來，可能還在談。

我想了想，便傳訊息告訴宋明璋，我下班後會去他家，交代去向，又傳了一個抱抱的貼圖給他。

時間一到，我準時打卡走人。

出辦公大樓時，有一些記者堵在門口，看見掛著公司識別證的人就攔下來採訪，我也被攔了。

一個男記者把麥克風塞到我面前，直接問我「有沒有聽說公司高層跳槽的事情？」、「你們會不會擔心公司倒閉？」、「有沒有覺得新任總經理決策太草率？」等等問題，還有一台攝影機對著我。

第一次遇到這麼大的陣仗，我愣了下，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會驚動媒體，而且速度這麼快，有點反應不過來，和我一同離開的輝哥也被攔住了。

這些尖銳的問題不懷好意，全都衝著宋明璋來。

公司有統一的發言程序，這些應該交給發言人去處理，輝哥本要拒絕採訪，請記者讓開。

我皺著眉頭打斷了輝哥，鎮定地直視那個男記者，告訴他：「公司會有很好的應對處理，完全不擔心。」

男記者聽到我的回應有點驚訝，笑著說道：「我們會作匿名跟變聲處理，不會害到你，你可以說實話。」

他的話十分挑撥離間，我看著他，「就算匿名，我說的也一樣是實話，你專門作這些報導的，我們公司財務體質怎麼樣，你難道不知道？」

那男記者僵住笑容，悻悻然道：「看來公司給你的薪水很不錯啊？」

我朝他冷冷道：「要是你有缺工作，可以來應徵看看，我們公司福利很好。」

我的話讓那記者和攝影師瞬間安靜下來，輝哥在一旁拉住我，朝對方道：「公司有發言人機制，請你們聯繫公關。」

旁邊還有幾個趕下班的職員也被其他媒體記者攔下來，人行道這裡一時間被堵住，出了大門就不是公司的管轄範圍，警衛趕不走他們，只能大聲喊著讓記者不要擋住出入的地方。

大概察覺在我們這裡問不到什麼能報導的東西，那記者馬上轉頭又去攔了別人。

在這之間，有試圖趁著下班進出混亂靠近大門口的媒體，警衛看見攔住，喝斥他們不要擅闖，場面一度混亂，輝哥拉著我趕緊離開，他的機車這兩天壞掉，還沒修好，也要搭捷運。

走去捷運站的路上，輝哥念我：「幹嘛跟那記者講這些。」

「他問那些話不就是詛咒我們公司嗎？」我不高興地說。

輝哥不明所以地看著我，「記者就是這樣啊。」之前公司發布併購裕辛的消息時，也有媒體在宋明璋出席的公開場合攔住他問一些話，甚至有問到大董那裡去的，那些採訪裡面都混雜好一些不友善的問題。

我當然知道記者就是這樣，但還是不高興宋明璋被這樣說，只能嗯一聲。

「公司會處理，你不用這麼操心。」輝哥邊走邊拿出手機看了下，「已經有新聞在報了。」

我也拿出手機搜尋公司名字，果然跳出好幾篇新聞，都在談論Ryan帶隊跳槽的事情。

雖是上市公司，但記者要我們公司的消息，一般會正式約見採訪，或是在一些公開場合堵人，我皺著眉頭，覺得這波動靜不太尋常。

「這幾天都是跌停。」輝哥又說，給我看了公司股價，「我在公司做這麼久，從來沒遇過，難怪會有記者來。」

我接過他的手機看，從併購裕辛的消息發布後，公司股價稍微下跌後又回漲一波，但沒有漲太久，很快又被急拉下來，這幾天則是連著好幾根跌停。

「看來這波跳槽影響真的很大。」輝哥說，我把手機還給他，聽見他又道：「希望不要影響太多，我可不希望年終變少。」

我嗯了聲，和他一起上了捷運。

確定身邊都沒有公司的人之後，輝哥才又說：「聽說阿忠會跟著老何一起走。」

「忠哥？怎麼會？」我有點訝異。

「我們這個年紀要跳槽本來就不容易，能談到好薪水，就會想去吧？」輝哥說，「信禾條件不差。」

這樣算起來，有十幾個人要同時跳槽到信禾去，「信禾哪裡來有這麼多缺？」我有點困惑。

「聽說他們預備要去東南亞設廠，所以才有這麼多缺。」輝哥說，「台灣缺工太嚴重了。」

「不過這是聽老何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他又補充。

我嗯了聲，突然想到前一天在樓梯間看見老何跟連家偉一起，把這件事也告訴輝哥，「會不會連家偉也跟著走？」

輝哥嘆了口氣，「不知道公司會不會補人？不然他們工作攤下來我們可能會累死。」

「會吧？裕辛那裡工作也不少。」我不敢告訴他我也想離職，雖然是因為其他考量。

宋明璋家離公司只有兩個捷運站，我很快就下車了。

走到他家社區，也有零星幾個記者守在門口，不知道這個人從哪裡知道他住的地方，大概是怕記者硬闖，警衛比平時多了幾個，保護住戶出入不受影響。

進入大門時，我聽到有個記者站在攝影機前，報導這個社區的房價，又說宋氏集團大公子接掌公司後卻還住在「這種地方」，和其他兄弟姊妹比是最差的，看來大董更重視宋明曄，分給宋明曄的公司也更賺錢云云。

宋明璋一直住這裡沒有搬到更好的地方是因為我，這些報導根本是捕風捉影，我聽了心裡十分不舒服，也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因為是宋家，就算他們已經非常低調，這麼枝微末節的事情，宋明璋自己不在意，外人都會盯著、找理由批評他。

他從未和我說過這些，不知道自己獨自承擔多少，思索至此，我感到胸口升起一股痠軟的情緒，他選擇了我，這個選擇帶來的一切他都概括承受，沒有一句怨言，這些承擔，遠比他告訴我的愛要多了不知多少。

走進大樓等電梯時，我傳訊息和宋明璋說有記者到公司和他家社區堵人。

這次他很快已讀，馬上打電話過來，知道我沒有被記者為難後鬆了一口氣，又問我要不要先回我的住處，這些記者可能還會跟著他一陣子，他擔心我們同進同出容易曝光，我會被騷擾。

我知道他想一個人處理好這些事情，不想要我擔心或者影響到我的生活，在這些事情上，我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問他，「我暫時回去，對你處理這些事情會比較方便嗎？」

他安靜一會兒，反問我：「你不擔心曝光嗎？」

「擔心，但我不是擔心自己，是擔心你不好處理這些事，還要顧慮我。」我說，我本來想說我不想給他添麻煩，話到嘴邊又收住，這想法現在於我們之間太見外，「你需要我在你身邊嗎？」

他頓了下，低聲道：「唔，我每天都需要。」

電梯剛好來了，聽見他這樣說，我踏進電梯，笑了下，「那我跟六六在家等你。」

「……謝謝你。」宋明璋輕聲道。

「不客氣，回來路上小心。」我回答他。

宋明璋很晚才到家，進門時滿臉疲倦，我和貓一起去迎接他，他緊緊抱住我，把臉埋在我的頸窩，深吸好幾口氣，「……好累。」

「嗯，辛苦了。」我撫摸他的背，親了親他的耳朵。

在他回來前，我已替他熱好晚餐，他牽著我不肯放，拉著我在餐桌旁坐下，要我陪他吃飯，我笑他：「現在都不放手，剛剛還想叫我自己回家。」

「那不一樣。」宋明璋一本正經地道，緊緊牽著我，用另一隻手艱難地吃著飯。

我揚起嘴角，任由他牽著。

雖然擔心公司那些事情處理的情況，但我想他整天下來大概很累了，便暫時不提，只和他聊些輕鬆的事情。

簡單吃過飯，我讓他陪六六玩一會兒，把碗盤都收拾好，然後才牽著他去浴室。

意識到我要做什麼，宋明璋臉頰有點紅紅的，好像害羞，低聲道：「……我自己能洗。」

「我知道。」我說，「但是我想幫你洗。」

他啞了下，我又問他：「不可以嗎？」

「可以。」他馬上回答。

我滿意地點頭，「那你站著別動。」

宋明璋乖乖站在原地，我動手替他拉開領帶，見他專注看著我，眼神滿是期待，兩隻手扶在我的腰上，輕輕摩挲著，本來我沒有那個意思的，只是想單純幫他洗澡，被他這樣看著摸著，腦袋也起了一點不正經的心思。

我扯住領帶讓他低頭，在他嘴上吻了下，一手摸到他下身去，拉開他的褲鍊，隔著內褲摸他，「唔，你是想要一般版的洗澡，還是，嗯，這樣的？」

「……怎樣的？」他啞著聲音說，胯間的東西已經蓄勢待發了。

我沒有回答宋明璋問的話，從他的反應也知道他一定選擇「這樣的」洗澡方式，他看我的眼神帶著雀躍和侵略。

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我自己的心跳也快了起來，感覺臉皮熱燙著，我抬起臉去吻他，他也張嘴讓我侵門踏戶，像是好奇我會怎麼做一樣，縱容著我。

我貼著他的身軀，邊吻他邊把他的東西掏出來揉弄幾下，那東西前端流了一些水出來，溽濕我的手掌心，顯示出宋明璋現在的興奮程度。

我慢慢離開他的嘴，拉出一條來不及吞下去的銀絲，往下親吻他的每一吋肌膚。宋明璋往後靠在洗手檯邊，舒展身軀，看我的眼神靜靜的。

那眼神像是帶著火般，讓我感覺渾身都燙了起來，我咬住他的喉結，又輕輕舔，兩隻手忙著去解他的襯衫釦子，他歪過臉，乾脆把整個脖子都露出來，讓我盡情的摧殘，也不怕我下嘴沒有輕重，明天要帶著滿脖子的草莓去上班。

襯衫釦子解開後，我邊啃咬他的鎖骨，邊伸手替他褪下衣服，又去拉他內衣的下擺撩起來，他也配合的抬手讓我替他脫掉棉質的貼身衣物，展露精實的胸腹，我去親吻他的胸口，感覺到他的心跳和我一樣快，怦怦怦怦的，我們誰都不怕誰聽見。

外頭好像下雨，但是我沒有空去注意，全副心神都投注在眼前的美色上，我叼住他的乳頭，輕輕咬住，又去吸吮，宋明璋悶哼了聲，硬挺的性器不由自主地晃了下。

嘴上忙著，手也沒有閒下來，我邊咬他的胸，邊脫去他的西裝褲，慢慢蹲下身子，去吻他的腹部，吻他的恥骨，最後捧著他的柱身，將他的陽具親吻個遍，宋明璋自喉間發出深深的嘆息，非常受用。

我啜了口他性器的頂端，用臉頰蹭兩下脹得硬挺的東西，又親吻他的大腿內側，繼續往下，用嘴唇膜拜他的身軀，我把手伸進他的紳士襪裡，慢慢抬起他的腳，脫去襪子，順帶咬了一口他的小腿肚，又去吻他的腳踝，另一腳也這麼做。

他身上的每一處我都好喜歡。

把他的衣物全部除去後，我牽著他走到淋浴區，他從我的身後抱住我，親吻我的耳朵，兩手探進我的衣服下襬，脫去我的上衣，又扯掉我的褲子和內褲，讓我和他一樣光裸。

那溫熱的鼻息起起伏伏的，噴灑在我的脖頸上，帶來酥麻，他的性器在我的臀肉上蹭著，想進到我的身體裡，我下意識地繃緊臀肉，同樣渴望他來侵犯我。

但是還沒，我想替他洗好。

我讓宋明璋靠著浴缸邊緣，打開蓮蓬頭，沖溼他的頭髮和身軀，在沐浴球上擠了幾泵沐浴乳，搓揉起泡，開始往他身上抹，先抹過他的脖頸，然後是他的肩膀鎖骨，他的胸腹。

宋明璋抽走我手上的沐浴球，啞著聲音說：「我想你摸我。」他的呼吸很重，胸膛明顯起伏著，像是撩撥，我依言照作，用手掌細細感受他的每一處，他又按住我的後腰，讓我整個人貼在他身上，在我耳邊低聲道：「用你的全部觸碰我。」

我臉紅了，把自己當作那顆沐浴球，乖乖用全身上下去替他抹泡泡，我的胸膛擦過他的手臂，貼在他寬闊的背上，乳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挺立起來了，蹭著他的皮膚，立起來的下身也夾在我和他的身軀之間磨蹭。

換到下身，我藉著泡沫又去握住他的陽具擼動，又細細撫摸、揉捏他的囊袋，滑過他的會陰，然後是他的股間，他把所有隱私的地方都展開給我，任由我碰觸愛撫。

在他健壯的大腿、膝蓋、小腿、腳踝抹上泡沫，最後到腳掌腳趾，我蹲著，將他的腳放在我的腿上。

他的腳掌也是修長、漂亮的，平時總是套著皮鞋或者室內拖，很少能見到，我以前不能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喜歡親吻鞋尖或者腳趾頭，那是沾染塵土的地方，此刻蹲在宋明璋的面前，仰頭看著他、碰觸著他，我突然很能理解那種衝動，真想疼愛他的每一處，在每個能夠親吻的地方都親個遍。

宋明璋抽回了腳，輕輕踩我的下身，安靜看著我，眼神柔軟，像是勾引，我感覺有點暈呼呼的，站起來去親吻他濕潤的薄唇，他打開蓮蓬頭，沖掉我們身上的泡沫，拉著我進到浴缸裡，讓我背對著他、扶著浴缸邊緣，急躁地替我擴張。

那一根兩根三根手指頭在我的股間戳弄勾拉，非常磨人，我晃著腰，央求他快一些。

宋明璋輕啃了我的後頸一口，低聲道：「剛剛慢慢磨的人是誰？現在倒是叫我快了。」語氣有點咬牙切齒。

我笑了聲，「你不喜歡嗎？」

「……太喜歡了。」他伏下身子，胸膛貼著我的後背，在我耳邊低聲說，扶著性器對準我的穴口，兇狠地闖了進來。

隔了一陣子沒有做，我感覺被他撐得很脹，但他只停頓一會兒，很快衝撞起來，尖銳的快感隨著他的侵犯竄入腦袋，我隨著他的節奏呻吟起來。

修長手指遊走在我身上的每一處，引來各種酥麻的快感，嘴裡的呻吟越來越控制不了，實在讓人害羞，我喘著氣，轉過頭去吻他，伸出舌頭，和他相互吸吮，把無法控制的聲音都餵進他的嘴裡。

浴缸裡的水因為劇烈的動作嘩啦嘩啦地濺出去，他熟知我身體的每一處敏感，一下下都往要命的地方去折騰，毫不留情，掌控著我所有的感官，我漸漸撐不住手，軟著身子被宋明璋托著半跪在浴缸裡，膝蓋抵著浴缸邊緣，被他抓著鎖在他和浴缸之間，撅著臀部承受他。

他動作越來越大，一隻手摸到了我的下身，圈住我滴滴答答的陰莖擼動，我聽見他問我：「一起……好不好？」

我兩手往後胡亂抓著，他低下頭親住我，我便放心倚賴在他身上，隨著他的律動被快感俘虜，仰著脖子哼了聲，盡數射在他的手心，同時間，他也狠狠嘶了聲，射在我的裡面。

我和他都喘著氣，又親吻許久才分開嘴，他把陰莖抽出來，一些白濁隨著他的動作從我的股間流下，他盯著那處，伸手把那些東西沾著，又塞進我的股間，有點懊惱道：「……每次被你一撩撥，我就忘了保險套。」

我輕哼著，趴在浴缸邊緣，任他玩我的屁股，「反正你會幫我洗乾淨……而且我喜歡。」

他笑了聲，語氣有點無奈，「好吧，你喜歡。」

累了一天，我們沒有再繼續胡來，只是換掉浴缸裡的水，舒服地泡了澡。

這時候，宋明璋身上那種高壓工作一整天的緊繃才消散得差不多，我牽著他，和六六一塊回到臥室，躺到床上去睡覺。

關了燈的房間裡，只有空調運轉的微弱聲響，我閉著眼睛，讓宋明璋抱著，將睡未睡的時候，他親了親我的額頭，對我低聲道：「我愛你。」

我沒有張開眼睛，只是往他懷裡鑽，咕噥著回答他，「我也愛你。」

他還沒有說話，倒是六六在此時「喵～」了一聲，彷彿也在回應我們的愛語一般，時機抓得剛剛好。

我和宋明璋一塊忍不住笑了。

隔日一大早，有人來按響了宋明璋家的門鈴。

是王橋之。

本來我們就準備要上班，宋明璋和我在衣帽間親吻到一半被打斷，不怎麼高興地去應門，見到他愣了下，「你怎麼來了？」

「下面還有幾個記者在。」王橋之站在門外說，跟著他一起的還有宋家的司機和幾個保鏢，都沒有進門，「我想您應該會跟葉先生一起上班。」

王橋之這次前來，並沒有打電話徵詢宋明璋的同意，逕自就來了，不太像他平時的作風，我在衣帽間整理好儀容才走出去。

太多人來，六六已經不知道躲到哪兒了。

宋明璋看上去有點不高興，我到他身邊，一過去他就牽住我的手，才問王秘書：「你怎麼沒跟我說？」

「其實一個小時前我有傳訊息給您。」王秘書維持一貫溫和的表情，解釋道：「昨天下班很晚，葉專員又在這裡，我覺得您應該不會想要被我打擾『私人時間』。」

他還在私人時間四個字上特別加重語氣。

「……」宋明璋無法反駁，只好不說了。

我在旁邊聽他們說話，突然覺得欣慰，看來在應對王秘書這件事情上，宋明璋跟我一樣不擅長。

分別行動比較不會被媒體注意到，王秘書讓宋家的司機和保鏢先載宋明璋離開，等半小時後，他才開著自己的車載我去公司。

王橋之本要讓我坐在後座，但是我不好意思把他當作司機，還是坐在副駕駛座。

途中，他告訴我，昨天下班時我被記者抓住採訪的事情，他已經親自去聯繫對方所屬的新聞台，對方同意不會曝光我的面容。

「本來我希望他們連播都不要播，不過沒辦法，據說只有您幫公司說話。」王橋之說，「他們不肯放棄，一時交涉不下來。」

我愣了下，「那是他們的問話方式很有問題。」

王秘書微微笑了下，「他們的問話很能誤導人，那是正常的，媒體有自己的立場，總是要朝一些能吸引人觀看的方向報導。」

我唔了聲，王橋之又道：「所以您更不能被牽著鼻子走。」

他看著前方，語氣淡淡的，「我知道配合那些記者回答讓人不舒服，尤其您是宋總的伴侶，肯定會感到憤怒，不過，您幫宋總說話，又態度強硬，只會讓媒體見獵心喜，假如之後您和宋總的關係曝光，這段採訪更會成為外界攻擊兩位的素材。」

他話沒有完全挑明，但我現在細細思考，也能猜到那記者會拿採訪我的部分下什麼樣子難看的標題，又假如關係曝光，那段採訪會被怎樣做文章，也不難理解。

當時我單純想為宋明璋反駁，也覺得我不怕被曝光，並沒有想到這些背後還需要考量其他，甚至會使很多人為此奔波，給宋明璋帶來麻煩。

「……抱歉。」我低下頭，轉著手上的戒指，看來還有許多要學習適應的部分。

「您不需要抱歉，我的職責就是處理這些事情。」他道，「只是剛好有機會，和您聊一下，未來也會有專人幫忙您應對那些媒體。」

我瞪著眼睛，頓時感到壓力很大，「……我只是和明璋在一起，有需要這些嗎？」

王橋之瞥了我一眼，「就因為是宋總，所以有需要，但也不用擔心，我說這些不是要您拘束，只是告訴您怎麼應對比較妥當，您放寬心，反正後頭一定有人處理。」

我吶吶噢了聲，王橋之又補了一句，「雖然沒有交涉成功，不過我已經找人銷毀那些檔案了。」

他的語氣好像在說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情，我「咦？」了聲，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這時候車子駛進公司的地下停車場，他輕鬆打轉方向盤，一次就完美倒車進停車位，短短不過兩三秒鐘而已。

我呆了下，瞬間忘記自己要說什麼。

宋明璋的車位在停車場角落，已經算是寬敞，平常他都要來回轉個一兩次才能停進去，王橋之的車位在停車場的中間，位置不大，左右兩邊和後面都有車，他竟一轉就進去了。

這開車技術真是了得。

「王秘書……你停車技術很厲害。」我說。

王橋之推了推眼鏡看我，「這不算什麼。」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王秘書日常休閒娛樂是和宋董一起去玩業餘賽車。

Ryan帶隊跳槽的事情還在發酵，我晚進辦公室，一打卡進門，整個鬧烘烘的，都在討論。

尤其我們這層樓有業務部在，他們從早上上班開始電話就接著不停，似乎很多客戶擔心我們會延遲交貨等，還有打算反悔取消訂單的。

早上一開盤，公司的股票又馬上跌停。

採購這邊應對的廠商倒是沒有那麼大反應，我接到一些電話，主要是那些廠商擔心我們下的訂單會取消，來打探消息。

老何不在，輝哥代理他的職務，要我們告訴廠商不必擔心，公司會處理，如果訂單有任何變動，一定馬上通知。

應付一陣子，緊接而來的是聽說裕辛那裡有意中止併購的消息。

是業務部那裡先知道的，好像是媒體去裕辛採訪得來的資訊，幾個職員馬上打開手機搜尋新聞。

面對記者的訪問， 游世強作為總經理，說法保守，表示一切進行中，尚不知會不會影響，還要看董事會和股東會決議，但有記者採訪到裕辛一個不願具名的高層，說裕辛內部已經先喊停計畫。

好像要坐實那則報導的真實性一樣，接近中午的時候，裕辛併購專案小組的負責人就發來了先暫停併購事宜的信件，而且是寄給雙方所有專案小組的成員。

好像有意造成恐慌一樣。

這下辦公室的職員們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三三兩兩聚集討論起來，職員們面上惶惶不安，都在擔心。

我聽著他們討論，最擔心的還是宋明璋，不知道他處理的怎麼樣，有人拿出手機，播放新聞台的報導。

那些記者把宋家能挖到的資料全都報導了一遍，包含大董二董經營的事業版圖，宋明璋一些公開或者隱私的事情等，一則則新聞播完，昨天記者在公司門口攔住職員採訪的報導跳出來。

果然和王橋之說的一樣，那些職員採訪裡面沒有我的部分，都是其他職員說的一些擔憂公司前景的話。

這則報導後面接著的，就是記者在宋明璋家社區門口，自顧自講了一大堆有關宋明璋不受大董青睞的分析。

「他這是胡謅吧？沒有人規定有錢人就要住豪宅啊！」我忍不住說。

但其他職員並不像我一樣把這則報導當成是空穴來風的八卦看待。

背靠大樹好乘涼，我們公司背後的靠山就是大董掌管的宋氏集團，本來很多人相信宋氏不會讓這麼大一家上市公司倒閉，但要是如報導所說，大董甩手不管，讓宋明璋把公司搞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到職員們的反應，我這時候才意識到，那則報導並不是單純的八卦新聞，而是有心人的煽動。

我想到王橋之早上提及和媒體交涉的事情，他既然能左右媒體，甚至讓人進入電視台去銷毀東西，一定掌握更多。

思索至此，我就沒那麼擔心了，我想宋明璋一定能處理好。

只是沒想到，那則新聞播報完，突然有人就問：「剛剛那個從記者身後進去的人好眼熟……是小葉嗎？」

我呆了一下，所有的人都往我這裡看。

我和宋明璋低調這麼久，怎樣都想不到會因為一則新聞報導露餡，根本不曉得原來攝影機能拍得這麼廣、這麼清楚。

我心裡一時緊張起來，糾結著，要承認還是不承認？早上王橋之才提到現在不是合適的曝光時間，我是不是趕快否認比較妥當？一些念頭很快在腦袋裡轉了幾轉。

輝哥馬上困惑問道：「小葉不是租在三重嗎？」

他這樣一問，我也不能不回答。

「對，現在我也還住三重。」我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面上的表情。

原以為可以就這樣混過去，沒想到旁邊又有人問：「我看那個公事包跟小葉的一模一樣耶，很少見，穿得衣服也跟你昨天穿得好像。」

「……」早知道就不要買什麼手工品牌的公事包！我又深吸一口氣，假裝冷靜道：「唔，我男朋友住那裡，我昨天去找他。」

「哇，那也太巧了吧！居然跟宋總是住同一個社區。」有人說。

我看有幾個人已經皺著眉頭好像在思索什麼，精神緊繃著，感覺不太妙，不禁思考等會兒要怎麼應付問話。

沒想到，也來湊熱鬧的林昭之馬上說：「那邊房租算貴，不過老房子了，沒想到宋總也會住那種地方，這要是上下班碰到感覺就壓力山大。」

我還沒有想到應該怎麼回應，林昭之又道：「小葉你男朋友家裡不錯吧？之前我去看房子，聽說那裡的住戶都是一些移民華僑。」說完又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愣了一下，他這句話巧妙地用這個「聽說」重新更新了大家對我男朋友的想像的樣貌。

林昭之肯定知道了我的男朋友是誰，所以故意幫我轉移注意力。

我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馬上順勢接道：「唔，他家裡是有錢。」

其他有人跟著道：「有錢真好，從那裡來上班多近。」

「有錢人不需要上班吧？」又有同事說，「小葉你男朋友是不是每天都窩在家裡？」

我尷尬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本想著是不是成功矇混過去了，結果旁邊有一個業務部的職員皺著眉頭，開口道：「小葉的男朋友該不會是……」

林昭之按住他的肩頭，笑咪咪道：「你想說什麼？」我見他按著那人肩膀的手指都用力得發白了。

全部的人都往他那裡看，我心裡一陣緊張，那人大概肩膀被捏痛了，嘶一聲，莫名其妙地看向林昭之，又看看我，眼睛一轉，好像恍然大悟，結結巴巴接著道：「小葉的男朋友該、該不會……很小氣吧？還讓你住三重那麼遠。」

「唔，他有打算買房子一起住，還在挑選。」我乾巴巴地回答道，心裡想，拜託都不要再問了，快要招架不住。

「現在買房子不容易啊……」幸好有人接了話，話題又轉到現在的房價，你一句我一句，有人提及游世強一家又住哪裡的小公寓，和康家本宅比也是不能比的，把話題說回豪門恩怨去了。

一些人看起來想明白了其中關竅，表情明暗不定，比較遲鈍的幾個沒注意，沉浸在話題裡討論著，說了一陣子，新聞又輪播回剛剛已經看過的內容，幾個人回去座位，包含林昭之，他們一走，其他人也做鳥獸散。

我坐回位置上，有點茫茫然，我和宋明璋交往的事情絕對已經暴露了，只是察覺的那些人順著林昭之給我搭的台階下，沒有公然逼問起來。

辦公室瞬間變得安靜，大家好像一時都認真投入工作，又採購部這裡特別特別的悄無聲息，我敢肯定那些低著頭的同事正在瘋狂傳訊息。

有其他樓層的人送文件下來，要找人八卦消息，還奇怪著，「今天你們忙什麼這麼安靜？不知道公司出大事了嗎？」他話剛說完，馬上有業務部的人去拉住他噓噓噓好幾聲，又偷偷往我這裡看來，竊竊私語著什麼。

照他們這種散播速度，大概很快全公司都會知道那條新聞帶來的線索了。

幸虧有林昭之，我和宋明璋交往的事情暫且沒有搬到檯面上承認，那這些猜測推理就只是一般的猜測推理，沒有被真正坐實。

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輝哥坐在我前面，安靜半晌，又站起來轉頭看我，我迎上他的視線，他一臉茫然，不可置信的樣子。

他並不笨，我和蕭耀中正面槓起來時，他甚至在現場看過宋明璋和我在一塊，後來又發生許多事情，只是以前沒有聯想起來而已。

我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比了比我，露出非常糾結的表情，又困惑，比他剛知道我是同性戀時反應更大，大概完全想像不到會是這樣。

最後他用氣音擠出一句：「我就覺得你這陣子明顯向著公司很奇怪！根本不像你！」

被他一說，我臉有點熱，但也是坦然，「那些話，我又沒有說錯。」

聽見這回答，輝哥睨我一眼，「你真的是很不夠意思。」

「……這就不是現在能說的事情。」我無奈道。

他想了想，也同意道：「也是，這不能隨便說出來。」又坐回他自己位置上。

其他人偷偷摸摸朝我這裡投來的視線不斷，我看著電腦螢幕，忽視那些刺人的目光，默默整理工作，又想著得告訴宋明璋我們的關係已經曝光的事情。

在這種非常時刻，也不知道職員們到底怎麼看待，不過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不管是怎樣糟糕的情況，我都能應對。

很快到中午休息時間，輝哥要我跟他一塊出去吃，我拿了錢包跟上他的腳步，站在電梯廳等。

要出去吃飯的人三三兩兩站著聊天，林昭之看到我，靠過來，好像要說什麼。

這時候，電梯從上面下來，在我們這層樓停住，門打開，裡頭站了一群西裝筆挺的人，黑壓壓一片。

一個業務部的資深經理看見裡頭的人，馬上反應過來打招呼，「大董好。」

我怔住，想到王橋之說過今天大董會來，這才認出來，往旁邊一掃視，果然大董夫人和宋明璋也在裡面，連喬董事都在。

在場的職員們都反應過來，立刻跟著喊人，電梯裡一個男人回應，「好，你們去吃飯嗎？」

「對，董事長來開會嗎？」林昭之也跟著寒暄道。

「開了一早上。」董事長點頭，大家都知道他來處理什麼事情，他也並沒有避諱，「下午公司就會有消息，你們都安心。」

那些業務部的人很機靈，立刻回答：「大董，我們對公司一直有信心。」

大董露出微笑，點點頭，只道：「趕快去吃飯吧！」

電梯裡面都是高層，等著搭電梯的人皆退一步，讓他們先下去。

我本來也退了一步，不料卻和陸明治對上視線，我這時候才注意到他也在電梯裡頭，他看見我，眼睛一亮，我心想完蛋。

果然，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喊了我一聲，「小八！快進來！一起去吃飯！」

陸明治那聲小八喊出來，我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涼氣，趕緊移開視線，妄想可以矇混過去。

小八現在不想承認他是小八。

負責站在門口邊按電梯的王橋之嘴角抽了抽，似乎趕緊按了關門鍵，但宋家小六並沒有發現王橋之的用心良苦，居然用手擋開要關上的電梯門，又呼喚道：「欸！小八！快進來啊！」還頻頻催促好幾聲。

我好想拿膠帶黏住他嘴巴，暗暗希望他能察言觀色，趕緊讓電梯門關上下去！

沒想到，陸明治呼喚不成，接著大董夫人也跟著出聲道：「曉文，站在那裡幹嘛？進來呀！」

宋明璋低低喊了一聲「媽！」，大董夫人還困惑地看他一眼。

她這句話完全就是致命一擊。

這下好了。

現在大家都知道小八就是我，小八是葉曉文。

可能不是在場全部的人都知道小八是哪號人物，但我身邊就站著林昭之還有好幾個業務部的職員，以及一起聽說宋明璋酒醉事蹟的輝哥。

他們都知道宋明璋家裡有個小八在等他。

我簡直要暈倒，或者可以的話，希望有個地洞讓我鑽。

林昭之站在我旁邊，尬笑兩聲，推了推我，「曉文，大董夫人叫你了。」

我只好頂著眾人的目光獨自走進電梯裡，臉皮完全不受控制地紅。

電梯門關上時，大董還對我道：「終於見到你了，小八。」滿臉高興的樣子。

我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大董好。」

陸明治還嘲笑我，「哈哈，小八你是不是還沒習慣你叫小八！」

「……」真的好想打他。

我和大董夫人、喬董事、陸明治都打了招呼，電梯裡面還有公司幾個部門主管，像是高維粱、Amanda、蔣長順等，全都默默看著我，我也硬著頭皮和他們問好。

除了Amanda以外，我從其他人眼神裡都看到了迷惑，大概搞不清楚我為什麼會被叫去一起吃飯，又為什麼陸明治叫我小八。

宋明璋站在裡頭，我從電梯不鏽鋼門板的反光看到他也露出被打敗的樣子。

好不容易出電梯，王橋之領頭走在前面，他訂了之前宋明璋和張雲卿中午碰面的那家餐廳，帶我們步行過去。

那些守候在門口的媒體已經被打發走了。

大董特地走在我旁邊，宋明璋也跟上來走在我另一側。

「小八，真不好意思，這一陣子太忙，不然應該早點和你碰面。」大董說，「還有你媽媽那邊。」

「不要緊，依您的時間方便就行。」我說。

他已經從宋家人那裡知道我的一些事情，沒有多問什麼，他告訴我，難得來公司一趟，他一直想看看我，本來電梯沒有遇到的話，他也會要宋明璋聯繫我晚上一塊吃飯，在電梯遇見實在巧合。

「只是第一次碰面，吃這麼簡單的東西，不好意思。」大董說。

「您別這麼說，吃什麼都很好。」我尷尬笑兩聲，心裡那股糗還沒褪去。

這裡不好明目張膽的牽手，宋明璋用手背碰了碰我的手背，我感覺到了，轉頭看他，朝他笑了下，拉住他的小指頭晃了下才放開。

大董在旁邊呵呵笑了兩聲，沒說什麼，只是轉頭跟大董夫人說起其他的事情。

進到餐廳落座，大概是有公司主管在的緣故，這頓飯主要還是說公司的事情多一些，宋明璋坐在我右邊，陸明治一樣坐在我另一側。

我悄聲問陸明治為什麼會來？他挑眉，問我：「你是不是沒看過公司董事會成員名單？」

我啊一聲，比了比他，「你是我們公司董事嗎？」

陸明治點頭，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你知道叫小五喬董事，竟不知道我也是陸董事，小五甚至還不是我們公司的董事呢！」

「……我之前沒有注意過這個，只是因為王秘書這樣叫他。」我無奈道。

陸明治又道：「以後你也要叫我陸董事，這樣才公平。」

「……」我默默看著他，實在不想理會。

宋明璋和其他人說話到一半，分神過來我們這邊，「二姊夫不要欺負曉文。」

陸明治又哇哇吵鬧，「我哪裡欺負他？」

宋明璋和他鬥嘴幾句，最後是蔣長順忍不住，打斷他們，「這個……曉文是？」

他話一出口，其他幾個部門主管也看過來，他們當然知道我是誰，但僅限於知道我工作上的身份。

宋明璋看我一眼，徵詢我的同意。

現在瞞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公司大概已經傳開了，吃完飯回去他們遲早也會知道，我無奈地點頭。

待我同意之後，宋明璋才介紹我的另一個身份，「曉文是我的未婚夫。」他牽起我的手，露出他手上的戒指。

蔣長順愣了下，又啊了聲，還是無法不露出驚訝的表情，另外幾個人也是，只有Amanda微笑著看我。

「不好意思，本來應該要等最近的事情過後，再和各位正式介紹的。」宋明璋說，他也沒料到我會被陸明治叫來。

「您放心，我們都不是會往外說的人。」Amanda馬上接他的話道，宋明璋點點頭，也道：「要麻煩各位了。」

眾人當然點頭，陸明治聽見他的話，訝異道：「等等，你們都還沒公開嗎？」

「……已經被你公開了，小六。」我忍不住吐槽道，宋明璋也睨了他一眼。

陸明治瞪大眼睛，這才露出「闖禍了」的表情，「我、我以為，小八都來家裡吃飯了。」

王橋之坐在他另一邊，「……下次有人關電梯門的時候，希望您記得就讓門關上吧。」

陸明治噢了一聲，趕緊對我抱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還沒有公開。」

「沒關係啦……」我嘆口氣說，不然還能怎麼辦。

Amanda順勢問起我跟宋明璋之後的打算，宋明璋也如實告訴她，我們即將同居，登記或者辦婚禮那些的等忙過這陣子再看看。

蔣長順反應過來後，道：「我就想為什麼宋總這麼好一個人一直沒交往的人，原來是我沒想到而已。」

宋明璋笑了下，「嚇了您一跳嗎？」

「唔，是嚇了一跳，不過仔細想想，似乎也還好。」蔣長順說，一旁高維粱也附和，「之前一起去日本出差時你跑去珠寶店，我還想你到底要買給誰，沒想到會是小葉。」

話題在我們身上打轉一會兒，後來又繞回公事，早上的會議他們已做出初步的應對策略，準備傍晚要召開記者會說明。

這些事情的細節我不懂，安靜聽著，聽到後來，我和喬董事對上眼，點頭當作是招呼，我突然覺得奇怪，問陸明治：「剛剛你說喬董事不是我們公司的董事，那他為什麼在這裡？」

「他是信禾的董事，信禾董事長是他大哥啊！」陸明治說。

謝謝大家提醒
難怪我想說為什麼樓數跟章節數對應不起來Orz
貼到頭暈腦脹了

補一下69章在這！



吻了好長一陣子，我們才分開嘴，宋明璋把我放下來，我踩到地板，腿軟得站不起來，差點摔倒，被他扶住。

剛站穩，一抬眼，就看到六六乖巧坐在客廳中央，看我們兩個在做什麼。

雖然知道牠是貓不是人，但總覺得有點羞恥。

牠見有人注意到牠了，衝過來要蹭人，「喵～」、「喵～」撒嬌叫了好幾聲，宋明璋趕緊把牠推開，免得牠身上沾到不該沾到的東西。

六六討不到摸摸，只好又忿忿走掉，嘴裡喵喵喵喵聽起來像是在抱怨。

打發掉貓咪，宋明璋托抱著我，往浴室去。

走動的時候，他射在我身體裡的東西忽然從股間流了出來，我夾緊屁股、手摀著身後，站在半道上不敢動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宋明璋轉頭看我，「怎麼了？」

「呃，流，流出來了。」我臉紅著回答。

他愣了一下，隨即意會到我說流出來的是什麼，忍俊不禁，伸手抽了面紙，蹲在我面前，替我擦拭股間的泥濘，又調侃我，「是誰剛剛誘惑我射在裡面？」

我扶著他的肩膀，兩腿開開站著，方便他動作，唔了聲，「我不知道會這樣呀。」每次和他在一塊我總是容易變得大膽。

聞言，宋明璋頓了下，把髒掉的面紙揉好丟進垃圾桶，輕輕拍了拍我的屁股，「以後看你還敢不敢。」

以後我還敢不敢很難說，不過經過幾次糟蹋，他家客廳的傢俱快要全換過一輪了，我默默看著他，「……剛剛沙發應該沒有沾到吧？」

之前在那上頭灑了酒，又因為做愛弄得髒兮兮的，過沒多久就換了新的，是昂貴的進口品牌，宋明璋沒有特別跟我提這件事情，但看到新沙發時我總是會想起我那天醉酒做了什麼，有些羞恥。

我們倆雙雙往客廳那裡看去，他和我的睡袍、睡袍的綁帶、內褲等散了一地，也不知道剛剛的親熱是否又玷污了沙發或者地毯。

宋明璋安慰我，「髒了也沒關係，我請人來清理。」他大概跟我想到一樣的事情。

我懊惱地噢了聲，他拉著我進浴室，親了親我的臉頰，打開蓮蓬頭，和我一塊淋浴。

熱水打在身上舒緩了劇烈運動後緊繃的肌肉，他從身後抱著我，低聲道：「我想你了。」

「我也是。」赤身裸體地和他貼著身軀，十足親暱，我側過臉，和他唇肉相貼輕蹭，表達我對他的喜歡和想念。

親夠了，我們才開始洗澡，宋明璋讓我打開雙腿、扶著牆背對他，他替我把裡頭的東西都掏出來，修長的手指在身體裡頭勾弄，帶來一陣陣戰慄。

想到他方才熱烈的索求，我忍不住縮了縮腿，被他掰正，為了轉移注意力，我只好道：「……我第一次被抱起來，嚇一跳。」

他笑了聲，問：「喜歡嗎？」

太喜歡了。

但我不好意思這樣直白的說，只點點頭，道：「唔，但你手不痠嗎？」

「你的體重比我輕很多，還可以，我也是一時激動，可能明天就渾身酸痛、手『不舉』了。」宋明璋回答，手指還在我的股間掏著。

我感覺到有些東西流出來，沿著腿根往下流，雖然很害羞，但他的形容讓我忍不住笑出來，「你要是真的『不舉』，那怎麼辦？」

「那我就有正當理由請假了。」他玩笑道：「等等馬上通知王秘書改行程。」

「……」還真是很棒的請假理由，我突然很同情王秘書。

我吐槽道：「宋總經理，蓋簽呈簽字就好，不用舉手。」

清理完了，他站起來，拍拍我的屁股，「葉專員，我是在爭取跟男朋友相處的時間。」

我忍不住又笑出聲。

他攬著我，我們貼著身軀，先把身體洗淨了，又一起泡澡。

浴缸很大，兩個成年男人分開坐著不是問題，但我還是被他抱著，往後靠在他身上。熱水浸潤著勞動過後的身體，非常舒適，我瞇著眼睛喟嘆一聲，懶洋洋的，幾乎要睡著。

宋明璋親了親我的頭頂，「你很喜歡泡澡。」

「嗯，很舒服呀。」我說，「坐辦公室久了容易腰酸背痛，需要泡一泡。」

他笑了下，「也是，之前春遊時看你也很享受烏來的溫泉。」

聽到他說這話，本來迷迷糊糊的腦袋都清醒了，我張開眼睛，假裝鎮定問：「那是我剛來公司沒多久的時候吧？我都忘了，你怎麼記得？」

他探手到我身前，揉捏著我的胸膛，「這麼好看的葉專員，怎麼會不記得？」

我被他揉得差點哼出呻吟，趕緊按住他的手，阻止他繼續弄，免得注意力又被轉移，「……你什麼時候注意到我的？」

宋明璋頓了下，安靜片刻，之前他也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非常可疑，我轉過身，和他面對面，坐到他腿上，「嗯？幹嘛不回答？」

他別過臉，彆扭起來，「唔，總之比你注意到我早很多。」臉頰和耳朵都泛著紅。

宋明璋對我示愛一向直白，很少有這樣的時候，我竟覺得剛剛兇猛索求我的這個男人十分可愛。

我瞇起眼睛，捧住他的臉，逼他看我，「早很多是多早？不准敷衍我。」

「你不要問。」他眼睛胡亂飄著，下身被我蹭得又挺立起來。

我湊過去親他的嘴，「明璋，宋明璋，說嘛——」

他被我親了兩下，隨即按住我的後腦杓，強勢奪走了吻的主控權。

熱水泡著，又呼吸被他吞吃著，我整個人變得暈呼呼的，過了好久他才放開我，低聲道：「別泡太久，出去吧。」

我才沒那麼好糊弄。

他托著我一塊站起身來，跨出浴缸，拿浴巾把我擦乾裹住，身前那柄剛剛就翹得直挺挺的兇器隨著他的動作晃來晃去的，我伸手握住，稍微使了勁，假裝兇狠道：「快告訴我，否則不放手也不讓你射。」

他按住我的手，唔了聲，腹部緊繃著，一雙眼睛脈脈盯著我看，聲音低啞道：「……你想清楚。」

我咦了聲，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他攔腰抱起，本來怕弄疼他我就沒有握得太緊，動作間那東西就從我手中滑走了。

他把我扛在肩上，邊走邊拍我屁股，「葉專員現在膽子大了，學壞了。」

我心一驚，掙扎著，「哇，宋總經理要欺負男朋友！」

他把我摔在主臥的大床上，跟上來就是一頓搔癢，笑道：「我就是要欺負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我胡亂推著他，被他弄得哈哈大笑，剛裹好的浴巾和床單都被弄亂了。

嬉鬧一陣，他壓在我身上，制伏我，又和我親著嘴，親了好一陣子，我也勃起了，兩條腿蹭著他，他健壯的身軀卡進我的腿間，蓄勢待發已久的性器慢慢推進我的股間。

剛才被猛烈操幹一陣子的內裡早已變得柔軟，很好地接納了他，我攬著他的肩膀，邊呻吟邊埋怨道：「唔嗯……都不告訴我……嗯啊……」

他笑了聲，親了親我的耳朵，把臉埋在我的肩窩上，緩緩動著腰，碩大的性器磨著我的內裡，帶來一陣陣的酥麻。

這次的交纏緩慢而溫柔，我被他頂得失神，憋不住射了之後，他便不動了，小聲在我耳邊道：「在你來公司面試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