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亂舞 Fate│三日月宗近X男審]主線．刀劍與煉金術師 [G]

「那……那是改變歷史！是不被允許的！」大和守安定震驚的喊出聲。

可是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瓶子，也緊緊地握著時空羅盤。

「我接受的委託，並不包括保證此世界人類史的不變。和藤波祭主簽訂的合約裡，也未包含這一項。」維因柏克面不改色地說道。

「另外，我已經與世界意識談過了，只要不對世界整體造成嚴重負面影響，檢非違使會無視你們的行為。」

檢非違使是隸屬於此處世界意識的一種特殊排異機制，會在時間線的異常值達到某個界限時出現，並排除異常。換言之，是不屬於時之政府和時間遡行軍的第三方勢力。

當時間遡行軍和刀劍男士前往其他時間線，非該時間線應有的「異物」過多，一旦超過限度，檢非違使就會被派出，並強行將「異物」本身和造成的影響消除。

類似檢非違使的存在，維因柏克也曾在別的世界見過，只不過表現的形式不一樣。龍神萊茲休爾，則稱呼這種獨特的機能為「抑制力」。

「但是……時之政府……」加州清光作為時之政府為審神者安排的五振初始刀之一，雖然心生動搖，仍然想要拒絕。

維因柏克淡然的說：「時之政府無權干涉我。」

「只不過，在你們做出決定前，仔細想好──改變後的結果，你們能接受嗎？還有……沖田總司個人是怎麼想的呢？若是你們改變了過去，這個時間點的歷史也會隨之變化，至於是怎樣的變化，我也不能確定。」煉金大師看著兩振打刀說道。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原本劇烈浮動的心情，因為這幾個問題而慢慢的冷靜下來。

「我給你們的時空羅盤，沒有時之政府的編號，不會被發現。袋子裡的東西有使用說明，到了記得看。」維因柏克淡淡地說。

「……但我是這幾天的近侍……」加州清光還在掙扎。

「時間流速不同，不用擔心。若是你們明天還沒回來，我會跟其他人說，我派你們出去辦事。近侍我會找下一位頂替。」煉金大師顯然已經事先將應對措施都想好了。

「主人……」

「去吧。」維因柏克斷然道。

目送著兩振刀劍使用時空羅盤離開，煉金大師坐回辦公桌後的椅子，逕自拿起一旁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僅有他能聽見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我明白。」維因柏克出聲回應了腦海中不屬於自己的言語：「不論他們做了什麼，我都會負責……代價由我支付。」

……

光芒閃過，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出現在一處森林裡。

「真的來了……」黑髮紅眼、少年模樣的打刀捏著時空羅盤，環顧四週，茫然的自語道。

「這裡是……」站在他身邊，綁著馬尾的黑髮少年抓緊腰間的本體刀，四下張望。

加州清光從懷裡取出布袋：「主人說，裡面會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兩振打刀花了些時間看了看袋子裡的清單和使用說明，順便檢查了下所有的物品。

「不愧是主人，準備的真周到。」加州清光拿著一份符合當前時代的地圖，忍不住嘆道。

「清光……我們真的……可以那樣做嗎？」大和守安定看著地圖，不安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沉默了會，加州清光低聲說道。

「總之，先找到沖田君，其他的事情之後再說吧。」

從時空羅盤上顯示的座標和年代，兩振刀劍選定了目的地，朝著確認的方向走去。

刀劍男士的身體能力比人類要好得多，他們奔跑了數十分鐘，抵達了最近的城市，稍微休息一下並打聽了消息，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又馬不停蹄的趕往下一個地方。

「沖田君應該剛到京都，池田屋事件尚未發生。」夜晚，他們露宿在野外，大和守安定小聲地和加州清光商量著。

「去京都的話，就能見到沖田君了。」加州清光望著眼前燃燒的火堆。

（見到沖田君……然後呢？）加州清光思考著，卻發現自己並沒有以為的那麼欣喜。

「清光，你還好嗎？」大和守安定覺得同伴的臉色不對，關心的問道。

「沒事……只是……如果我們真的改變了歷史……主人他……會怎麼樣呢？」加州清光說：「主人只說了維護人類史不在他接受的委託範圍內，卻沒有說改變歷史後，他要承受什麼。我們現在是臣屬於他的刀劍，假如我們犯錯，主人是要負責的……若是……」

大和守安定坐在加州清光的身邊，臉上也不見喜色：「我也……明明可以見到沖田君，還有機會拯救他，可我卻……」

他們面面相覷，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同樣的迷茫和猶豫。

維因柏克坐在辦公室裡，牆上時鐘的指針不斷往前走，他掏出自己的煉金筆記，慢慢地翻閱著。

直到臨近四點，時空傳送的光芒再度亮起。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同時出現，他們眼眶泛紅，隱約還可見到一點淚光。

黑髮紅眼的打刀率先看到了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煉金大師，不禁叫出聲來：「主人……您……」加州清光看向時鐘，顯示的時間使他震驚：「您……一直在等我們嗎？」

「我必須確保你們的安全，也要在有任何突發事件時及時做出反應。」維因柏克闔上煉金筆記，平靜的回道。

「主人……非常抱歉，給您添麻煩了。」大和守安定紅著眼睛一邊朝煉金大師低下頭，一邊道歉，面上難掩悲傷，卻又多了以往沒有的沉靜。

「這不算麻煩。」維因柏克看著兩振打刀，灰藍色的瞳孔裡有著疑惑：「我沒有從世界意識那裡收到沖田總司壽終正寢的消息。」

加州清光聞言，鼻頭一酸：「……我們……」

「那瓶藥……我們沒有使用。」大和守安定努力的忍住湧現的哭意，說：「但……我們見證了沖田君的人生……看著他走到了最後。」

他從懷裡掏出布袋，將之放到桌上：「藥劑還在裡面。」

加州清光吸了吸鼻子，跟著拿出了儲物袋放在大和守安定的儲物袋旁邊：「謝謝您，主人。讓我們有機會能夠跟沖田君一起，去瞭解他的一切。」

「我也明白了主人要我們思考的事情。」大和守安定說道：「沖田君的人生，是屬於他自己的。如果我干涉了他的人生，那就要為所有的改變承擔後果。就像主人您要為我們的所作所為負責一樣。」

「而且，只有沖田君一個人活下來的話……他不會高興的。新選組對沖田君來說，就像本丸裡的大家，非常重要……那我們就必須連同土方先生、近藤先生和其他新選組隊員的人生都一起改變才行。」

加州清光用手抹了抹眼角：「新選組是幕府一派的擁護者，就算他們都活下來，新政府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眼睜睜看著理想破滅，被追捕、只能到處躲藏，那樣的餘生……比單純的戰死要更痛苦。」

維因柏克倒了兩杯熱茶，推到了兩振打刀的面前：「坐吧。」

「……謝謝您。」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坐到了椅子上，捧起茶杯。

「……如果我們給沖田君用了藥劑，在那樣的環境裡，他還是有可能因為別的原因死去。戰爭……太容易死人了。」加州清光看著杯中慢慢升起的白煙。

「好幾次……都想不管未來會怎樣，只要沖田君活下來就好……可是、可是……」

「擅自干涉沖田君的人生……真的是對的嗎？」

「而且，改變歷史……這不是靠我們自己的力量，而是主人您的力量……到時候，明明是我們做的事情，卻要主人來善後。這樣的、這樣的事情……我們做不到。」

「就像對沖田君而言，他的理想和新選組的大家都很重要，我們也不能只考慮我們自己的想法。」眼淚從大和守安定的眼尾滑落：「歷史中的『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已經盡到身為刀劍的義務了。而我們，也有我們該做的事。」

「主人。」加州清光放下茶杯，挺直背脊看向維因柏克：「我們是您重鑄過的刀劍，我們現在的主人，是您。給主人增加困擾卻不能為主人分憂，不是合格的刀劍該做的事情。」

維因柏克略微挑眉：「我不認為……」

「就算您認為不是麻煩，我們心裡卻過不去那道崁。」加州清光難得強硬的打斷煉金大師的話：「何況……自以為是的替他做決定，這是傲慢。」

「能夠陪著沖田君到最後……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大和守安定說：「我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很謝謝您，主人。」

維因柏克靜靜地望著兩振打刀。

過了一會，他緩緩地開口：「無能為力的感覺並不好。想要拯救某個人，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我也曾經感受過那樣的無力感。」

「主人……」加州清光難以置信的睜大眼。

「我並非萬能。」煉金大師語調平穩的說著：「在我獲得能夠穿越世界的能力之初，曾經因為不能完全掌握這個能力而無意中落到一個已經毀滅的世界。整個世界因為該世界的智慧生物、姑且稱之為人類，他們發明了某種武器，導致所有的生靈都無法繼續生存，世界意識本身也是，在死去前祂詛咒了人類，詛咒他們滅絕，而這樣的結局被刻在了既定的軌跡中，無可更改。」

「世界史詩」，又稱「世界詩篇」、「世界敘事詩」，是每個世界中，記錄一個世界內「發生的事情」，即所謂「既定史實」。

「在那個世界裡，人類的命運已經注定了。當我抵達那裡時，世界意識早已死去，新生命無法誕生，所見之處，植物與動物都已滅絕。我在那裡，遇到了一對兄妹。」

「妹妹生著病，快要死去，他們缺乏食物、藥品……我想要救下他們，但是他們身上來自世界意識的詛咒，讓我無能為力。」

維因柏克製作的藥劑，他們喝下去後根本不能吸收。就算想要栽種植物，沒有活力的土地也種不出任何東西。

「全世界，都在拒絕他們活下去。」

煉金大師想盡辦法，卻只能讓那對兄妹勉強支撐了一小段時間。他也帶不走那對兄妹，世界意識死前最後的詛咒，讓他們不管去到哪個世界，都會被排斥。

任何能讓他們「存活」的外來力量，全被他們自身給驅除。

生病的妹妹率先死去，哥哥在埋葬了妹妹後，也失去了活著的慾望。

最終，維因柏克親眼看著哥哥斷氣，並將他和妹妹葬在一起。

煉金大師親自為他們立了墓碑，懷揣著從未有過的深刻情緒和無力感，離開了那個一片死寂的世界。

「那麼強烈的情感……之前我從未有過。」維因柏克閉上眼，即使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仍然記憶猶新。

「無法拯救……這樣的感覺並不好。所以，我認為你們應該要有選擇的機會。」他看著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你們做出了決定，並且明白了改變別人的人生，並沒有那麼容易……雖然會痛苦，也會有遺憾。」

「主人……」加州清光在維因柏克的眼底，發現了之前沒有見過的、難以掩飾的悲傷。

「現世裡似乎有沖田總司的墓，如果想去祭拜的話，你們可以訂車票過去。加州、大和守，明天開始計算的三天就當作休假。加州的近侍職務，先暫停。」煉金大師說道。

「謝謝主人。」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明白維因柏克是要讓他們平復心情，紛紛道謝。

「你們應該也累了，回去休息。」煉金大師朝一旁的煉金人偶示意，讓他收拾茶杯和茶壺。

「那個……主人，」加州清光揪著自己的出陣服外套：「我、我是您的刀，可以請您……叫我清光嗎？」想要有個會好好愛護、使用他、喚他清光而不是加州的主人。在回到過去後，這樣的想法變得更加強烈，讓他急切的想要從審神者那裡確認自身的存在。

「嗯，清光。」只是稱呼的改變，維因柏克並沒有覺得不可以。

「──！」加州清光感到像是被什麼擊中似的，忍不住用手摀住胸口。

「……？」煉金大師不太能理解加州清光為什麼會有如此劇烈的反應。

「清光只是太高興啦，」大和守安定笑著道：「主人也能叫我安定嗎？」

維因柏克平靜的說：「安定。」

「……嗯，主人。」大和守安定嘴角輕揚，眼睛濕潤，微瞇起眼輕聲道：「以後，請多指教啦。」

從今往後，他們只會奉眼前的青年為主，為他所持、亦為他所用。

……

「難怪那幾天，加州和大和守不在本丸裡，原來是因為這樣啊。」從維因柏克口中知道了事情大致的經過，三日月宗近露出瞭然的神情。

「如果你也想回到過去看看，也可以。」維因柏克說道。

「暫時沒有這樣的想法呢。我只是時之政府鍛造的仿品，並不是那振真正的『三日月宗近』。」三日月宗近偏頭輕笑道：「嗯……更何況，被您重鑄之後，真的可以算是我的主人的，只有您呢。」

煉金大師見他並不在意的模樣，便也不多說什麼。

「髭切的暗墮狀態很嚴重，我會在這幾天內先為他重鑄。」

「喔，他去找您說過了？」三日月宗近問道。

「對。」維因柏克說：「膝丸沒有暗墮，他可以晚一點再進行。重鑄完髭切，就先到變異體世界去。其他剛加入的刀劍，等他們想清楚後再說。」

「好的，我明白了。」天下五劍之首認真的應道。

他轉頭用略帶嚴肅的目光盯著審神者，內心思索著。

（主人說的無能為力……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說的太簡略了，真想知道詳細的經過啊。）

「三日月殿？三日月殿！」

「嗯、嗯？」

「你在發什麼呆？叫你都沒反應。」加州清光不悅的瞪著三日月宗近。

「啊、哈哈，抱歉啊。」三日月宗近眨了下眼，用爽朗的笑聲掩蓋方才的失神。

「你可是異世界出陣部隊的隊長，開會的時候別恍神啊。」加州清光敲了敲桌子。

「三日月，是沒休息好嗎？你的臉色不對。」骨喰藤四郎細心的發現了好友的異常。

鶴丸國永驚奇的說：「三日月睡不好？真的很難得啊，莫非是要去異世界所以太緊張了嗎？」

加州清光皺眉：「是這樣嗎？不然會議先暫停一下？」

「嗯──沒什麼，稍微分神了。只是想到去了異世界，那裡應該是沒有好茶葉的吧……」

「別這種時候想些無關緊要的事！給我認真點啊！」

……

會議結束後，三日月宗近正巧無事，便去餐廳取些點心和熱茶，到大廣間外的走廊上坐下。

過了一會，骨喰藤四郎和鶴丸國永找了過來。

「你剛剛怎麼了？很少看到你露出那樣的表情。」熟知三日月宗近的骨喰藤四郎問道。

「骨喰說的沒錯，剛才你的臉色真的不太好。」鶴丸國永也收斂了笑容，嚴肅的說道。

「是遇到什麼困難嗎？」

三日月宗近對關心自己的友人笑了笑：「嗯……做了個噩夢，恐怖到我都被嚇醒了，真是不得了啊。」

「三日月……」聽出回答裡的敷衍意味，骨喰藤四郎蹙眉，知道對方不想說，只能擔憂的問：「真的沒事嗎？」

三日月宗近撫著手裡的茶杯答道：「嘛，也不是什麼很麻煩的事情，只是受到了驚嚇……嗯，就是這樣呢。」

「能讓你嚇成這樣的，是怎樣的驚嚇啊……」鶴丸國永瞪大了眼睛。

「嗯，這就不能說了。我可不想被鶴丸惡作劇啊……」

「喂喂……你真是……」

……

「呼……」晚上十二點左右，三日月宗近坐在房間外的陽台處，端著熱茶往外望去。

維因柏克改造本丸時，在鶯丸和三日月宗近的房間陽台，都用了仿木製的日式走廊地板和屋頂，讓他們能夠安然的坐在那裡喝茶。

雖然有一樣的陽台設計，但兩振太刀並未住在同一棟裡，而是分別住在不同的地方。

供刀劍男士居住的五層式公寓不只一棟，外觀上也有差別，內部運用了空間拓展術式，比實際上看到的要大上不少。

粟田口刀派因為人數眾多，單獨居住一棟。三日月宗近所屬的三条刀派目前僅有他在，五樓的樓層只有他居住，五条派的鶴丸國永和長船派的燭台切光忠關係不錯，一同住在三樓，有各自的房間。

「……鶴丸他們看起來都沒有異樣，所以只有我嗎……？」三日月宗近低頭看著擺在一邊的點心，卻罕見的一點胃口也沒有。

他做了一個夢，醒來後就暫時提不起食慾了，正餐時間也僅是勉強吃了點。

因為這個意外的夢，導致三日月宗近甚至在會議中恍神，讓加州清光叫了幾聲才回神。

就連歡迎會的時候，五花太刀也吃的不多，如果不是怕同伴們擔心和誤會，他可能不會留到歡迎會結束，而是提早回房休息。

……

──前一天的深夜。

三日月宗近看著煉金大師裹著斗篷，行走在倒塌的建築物間，不時走進去尋找翻動。

五花太刀一時間仍反應不過來，他記得自己應該是躺在床上就寢，卻被拉進了這個從未見過的世界，還看到了維因柏克的身影。

三日月宗近試著動了動身體，捏了捏手臂，發現沒有感覺，只能猜測是在作夢。

「這是……是跟上次一樣的狀況嗎？」他一邊觀看煉金大師的行為，一邊思考著。
       
既然沒辦法離開此處，天下五劍之首只能採取之前的做法──默默圍觀審神者的過去。

「跨越世界壁難度真的很高……羅伊損壞的太嚴重了……先在這裡修整一下再……」

剛剛學會使用跨越時空的能力，煉金大師並不能很好的控制。

他誤入了一個本來沒有要進入的世界。

這個世界一片荒蕪，維因柏克走了許久，都沒有看到任何活物。

文明早已崩毀，城市全成了廢墟。

他在廢墟中搜索，試圖釐清此地發生了什麼事，順便看看有沒有還能利用的物資。

跨越時空需要耗費不少魔力，以煉金大師目前的實力短時間內是無法離開的，既然要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盡可能的蒐集資訊和資源是首要任務。

維因柏克感應不到世界意識的存在，只能判斷這裡的世界意識或許消亡了，不然就是沒有誕生。

就他看到的情況，世界意識早已死去的可能性更高。

「食物和飲水帶的不夠……幸好現在的我，不吃東西也無所謂。」

獲得萊茲休爾的饋贈後，煉金大師擺脫了人類的身分，變成了遠古龍族，雖然並非與萊茲休爾同等的神明之身，可實力也非同小可。現在的維因柏克仍在適應自己的力量，還不能很順暢的運用，但單憑肉體的強度，就遠勝從前。

維因柏克吃喝僅是出於習慣，並不需要再依靠飲食生存，只要等到魔力恢復後直接離開這個世界就可以了。

煉金大師慢慢地沿著街道行走，在接近城市邊緣的地方，突然聽到了別處傳來的聲響。

       

變成龍族後聽力更加敏銳，維因柏克聽到聲音後立刻判斷出方向，迅速的朝那裡跑去。

他在一處廢墟找到正在翻動物品的身影。

對方在維因柏克靠近時很快的抬起頭來，望向他時露出極度震驚的表情。

那是一名面黃肌瘦的少年，身上裹著沾滿塵土的斗篷。

少年結結巴巴的說了幾句話，煉金大師聽不懂，皺起了眉。

隨後他想了想，施了個能讓彼此溝通的魔法。

原本維因柏克是不會魔法的，他出生的世界，非人類種族或混血才會魔法，而且所謂的魔法，單論威力和通用性，還比不上蓬勃發展的煉金術。

不過在成為龍族後，魔法就變成了天生的本能。太古龍族的魔法，在威力上更是遠超過去他所知道的極限。

但出於煉金術師的習慣，加上對魔法的使用還沒很熟練，煉金大師不太常用，能用煉金術解決的問題就用煉金術解決，魔法只是次要的手段。

「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嗎？」施法完成後，維因柏克詢問道。

「聽、聽得懂……你……我……」少年語無倫次的說道：「你怎麼……我以為……剩下的只有……」

「冷靜。」煉金大師說：「說慢點。」

維因柏克沉穩的態度影響到了少年，他努力的穩住嗓音：「我、我叫輝，住在這附近，你是？」

「奧法斯。」煉金大師謹慎的只報了姓氏。

「奧法斯……你好，我……我太驚訝了，你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嗎？這裡只有我和妹妹，好幾個月了都沒看到別人……」輝想到了什麼，表情黯淡：「爸爸媽媽過世之後……只剩我和妹妹了。」

「只有你和妹妹？其他人呢？」維因柏克問道。

「不在了……媽媽說，是因為大人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動物和植物都活不了，所以人也都……」

「不好的事情？」

「我不清楚，好像是什麼武器……大人生病然後……小孩子也……」

維因柏克從輝斷斷續續的敘述中，大致推測出了事實。

因為人類開發的某種廣域破壞武器，環境遭到嚴重破壞，生物無法生存，人類也因為污染造成的各種疾病和惡劣環境而陸續死去。

輝和他的妹妹，在父母患病死去後，兩個人相依為命，靠從廢墟中找尋可用的資源過活。

「最近妹妹覺得不太舒服，我想找看看有沒有藥……可是這附近早就都被翻遍了……」輝擔憂的說著。

維因柏克聞言，對他說：「我懂一點藥劑方面的知識，可以去看看。」

「這、可以嗎？會不會太麻煩你？」

「不會。」

「謝謝！請跟我來！」

輝帶著煉金大師來到他居住的地方，那是一間看起來還算牢固的平房，坐落在城市的邊緣。

「希！我回來了！」輝一邊喊著一邊開門走進了屋內。

「回來啦，哥哥，」一名少女慢慢地走了出來。

「這是奧法斯，他是從別的地方來的，懂醫術，他說能看看妳！」輝興奮的說道。

「奧法斯，你好。我叫希，麻煩你了。」名為希的少女朝著維因柏克微笑。她的臉因為疾病顯得蒼白，加上食物不足，臉頰瘦削，手腕也十分纖細。

煉金大師淡淡地點頭：「請多指教。」

他讓希坐下，握住了對方的手，先觀察脈搏和臉色，再透過精神力探測。

情況並不樂觀，希的身體器官都在衰竭，如果不及時抑制，少女可能活不了多久。

「我盡力試試。」煉金大師沉思了會，說道。

「真的嗎？太感謝你了！」輝高興的笑了。

「我需要觀察你妹妹的情況，你這裡有空房嗎？」維因柏克問道。

「爸爸媽媽他們以前用的房間可以嗎？」

「無所謂。」

煉金大師在少年和少女的家住下了。

他並沒有馬上開始配藥，而是想先確認附近是否有能用的素材。不同世界的法則和環境不同，冒然給輝的妹妹希用別的世界的藥劑，風險太高了。

然而在找了幾天後，維因柏克發現了相當嚴峻的情況。

──方圓數百公里內，僅有他們三個生命體存在。

沒看到任何植物和動物或是昆蟲，維因柏克只能從自己攜帶的材料裡找出可用的東西製作藥劑。

「我不確定有沒有效，可能會有危險。要不要喝，由你們決定。」煉金大師將裝著藥劑的瓶子放在了桌上，對這對兄妹說道。

「……」輝握緊了手，表情糾結。

妹妹希顯得十分平靜，她伸手拿起了藥劑：「我知道，肯定會有風險，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謝謝你，奧法斯。」

「希……」輝緊張的看著她。

「都已經這麼糟了，最差也不過是死而已。」

「別說那種話！」

「這不是不說就不會發生的，哥哥。」

「……我不能失去妳……」

「我也不想離開你，所以才要試試啊。」希冷靜的說著，但手卻輕輕的發抖。

她打開了瓶蓋，將瓶口移到了嘴邊。

「奧法斯，如果……一切就拜託你了。」

維因柏克沉默了會，才回道：「好。」

       

希喝下了藥劑。

她放下瓶子，不發一語。

「希……？」輝小聲地詢問。

「……我、好像……嗚……」希喘了一口氣，突然伸手掩住嘴巴。

「希！」

維因柏克伸手扶住希的背脊，表情冷峻。

希喝下去的藥劑，就像是被她的身體抗拒似地、全被吐了出來。

但就算是藥劑不適用，也不會這麼快就出現排斥反應。

某種無形的力量，讓希無法吸收藥劑。

「……」維因柏克蹙起眉頭。

將藥劑都吐乾淨，希的神色並不好。

「希……妳還好嗎？」輝驚慌的問道。

「……好多了。」希說著，看向一邊的維因柏克：「會這樣也是預料中的事，還請別自責。」

「很抱歉，但目前看來，這瓶藥劑對妳是無效的。」煉金大師說道。

「這、這樣的話……那希的身體……」輝焦急的說道。

維因柏克看了看他，片刻後才說：「……我會想別的辦法。」

煉金大師又研究了幾天，但還未找出答案，又遇到了另外一個難題。

──他們的食物和飲水不夠。

輝和希一直都是依靠從廢墟中找出來的物資來生活，但那些都是不可再生的資源，廢墟中的食物和飲水所剩無幾，他們每天都需要耗費很多時間尋找。

維因柏克也將儲物戒指中存放的食物貢獻出來，但最多只能再支撐一個月。

煉金大師試過種植，但很不幸地失敗了。

如果沒有食物和水，他倒是無所謂，對希和輝而言基本上就是死期。

維因柏克沒有對兄妹兩人說的還有一件事。

那就是……希可能撐不到食物吃完的時候了。

煉金大師未說出口，作為旁觀者的三日月宗近卻看得非常明白。

或許，當事人的希和輝也清楚，他們卻都默契的保持沉默，選擇了維持一切安好的假象。

維因柏克在臨時搭建的研究室中，看著桌子上僅剩的材料。

他身穿被塵土弄得灰白發皺的襯衫，袖子向上捲起至手肘處，雙手按在桌面上，垂著頭默然無語。

三日月宗近看不見青年的表情，卻可以察覺到對方心裡的焦躁。

「……連魔法也不行……還有什麼辦法……」維因柏克低聲自言自語。

他試過了魔法，也試過用煉金術弄出該世界的原生植物做成藥劑，但希不是將藥劑給嘔出來，就是完全無效。

這是煉金大師從未遇過的情況。

「簡直就像是她的身體在抗拒活下去……但這怎麼可能……」

維因柏克不認為希會想丟下哥哥死去，她的求生意志不容質疑，但這才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為什麼……我沒有注意到的還有什麼……」煉金大師握緊拳頭低語，竭力思考著。
       
「……還有什麼能夠……能夠……」金髮青年的呢喃突然停住了，他的目光正好停留在自己的手臂上。

三日月宗近倏地有了不好的預感，下意識的想要阻止：「等……」

煉金大師看不見五花太刀、也聽不到對方的聲音，他抬起迅速浮現鱗片的右手，用尖銳的指爪毫不猶豫的劃開左臂。
       
血液順著傷口湧出，落在了桌上的碗裡。

「龍的血液……總該有一點效果吧。」

維因柏克平靜的看著鮮血流下，眼底暗光浮沉。

「如果還是不行的話……」

煉金大師未盡的言語，讓一向自認面對任何狀況都能冷靜應對的三日月宗近，打從心底感到一陣顫慄。

希喝下了維因柏克端來的「藥劑」，這次她沒有馬上將藥劑吐出來。

少女的兄長緊張的問道：「怎麼樣？」

希舔了一下唇角，睜大了眼：「好像……不怎麼想吐。」

「真的嗎？那這是不是代表有效？」輝連忙轉頭問煉金大師。

維因柏克盯著少女，神色仍然冷靜：「需要再觀察一下。」

持續喝了幾天「藥劑」，希的身體狀況只在初期像是有起色，之後卻並未好轉。

不僅如此，煉金大師還發現，只不過短短幾天，她對「藥劑」的排斥度很快的提高了。

「呃……嘔……」希反胃的再度把「藥劑」吐了出來。

輝慌亂的喊：「希！」

維因柏克垂眸，低下頭撿起掉落的碗，半跪在地。

「咳咳……」少女痛苦的咳嗽，弓著的背脊顫抖著。

過了好一會，她才慢慢緩過氣。

「看來……應該是……失敗了？」希問道。

「嗯。」

「我的病情很棘手呢。」少女淡笑著，說話的語氣很平穩。

維因柏克捏緊手裡的碗，半晌回道：「我再試試。」

輝紅著眼眶，望著瘦弱的妹妹，嘴唇顫動，說不出話來：「……」
       
隔天，煉金大師表示需要到遠一點的地方收集材料，一大早就出門了，傍晚的時候才回來。

他提著一小包僅有拳頭大小的包裹，對兄妹們說：「我抓到一隻獵物，這是牠的肉，雖然不多，就當作晚餐加菜吧。」

三日月宗近臉上已不見慣有的笑意，他抿緊唇，沉著臉，看著輝高興的將維因柏克帶回來的一小堆肉片加進鍋中，煮成一鍋肉湯。

「我和希已經好久沒吃到新鮮的肉了，奧法斯你真厲害，居然可以抓到獵物。」少年笑著道。

「碰巧看見。」維因柏克淡淡的說。

希捧著碗，喝了一口熱湯，感嘆道：「真好喝……感覺身體變暖了。」

這裡的氣候日夜溫差極大，夜晚時如果沒有做好足夠的保暖準備，以希和輝的體質，絕對撐不了多久就被凍死了。因此他們會從廢墟中拾取能夠燃燒的東西，回來當成燃料。

「明天我會再去，盡量抓獵物回來。」維因柏克面不改色的將手裡的湯和肉吃完，對兄妹說：「如果有足夠的營養，對希的恢復有幫助。」

「怎麼能夠都麻煩你呢？我也去幫忙吧？」輝連忙說道。

「你不能離開太久，她需要有人照顧。」

「可是……」

「我自己去，速度比較快。」

「但是一直讓你……」

希推了一下輝：「哥哥，都一起生活幾天了，你還沒發現奧法斯是什麼個性嗎？他說不需要就是真的不需要。」

「……喔。」輝不好意思的說：「那就拜託你了。」

「沒什麼。」

       

維因柏克回到自己的房間，掏出煉金筆記寫下了今天的紀錄。

捲起的衣袖露出了線條流暢的小臂，沒有任何傷口。

只有旁觀的三日月宗近和身為當事人的維因柏克，知道剛剛那鍋熱湯裡的肉片是從哪裡來的。

「看來這次有點效果……那就……」煉金大師看著煉金筆記，呢喃著。

如果不是沒辦法干涉夢境裡的事物，三日月宗近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金髮青年繼續這樣下去。

但就算能阻止他……對方會不會聽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管是割下所謂「獵物」身上的肉或是吃下「肉湯」的時候，維因柏克都沒有半點動搖。

……這種近乎冷酷的冷靜，實在太過異常，讓三日月宗近感到心中發冷。

接下來，煉金大師若是外出，每隔一兩天都能抓到「獵物」，雖然肉不多，但至少能讓三人吃到一頓還算「豐盛」的晚餐。

在如此糟糕的環境裡，對輝和希來說，能吃上肉和熱湯，就是很奢侈的事情了。

然而，微小的希望之後是更深的絕望。

──輝也開始出現與妹妹類似的症狀。

不僅如此，希的狀況又惡化了，她變得愈發虛弱，就連走路都需要別人攙扶。

「……」維因柏克看著沒有馬上癒合的傷口，沉默著不說話。

隨著時間過去，他的復原速度居然變慢了。今天再一次切下手臂上的肉，傷口過了至少三十分鐘卻還未痊癒。

這對擁有太古龍族血脈的煉金大師來說，應該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三日月宗近望向維因柏克的眼睛，對方灰藍色的瞳孔裡，沉靜中多了晦澀的情緒。

煉金大師默默的用布將手臂裹了起來，又將今天份的肉帶回去。

吃飯時間，金髮青年在兄妹吃完後，用一如往常的語調說道：「我需要去更遠的地方看看有沒有其他可用資源，可能會晚幾天才回來。我會想辦法多弄點獵物，你們自己小心。」

「奧法斯，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輝捧著碗，愧疚的說道：「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和妹妹大概……」

「多餘的話就別說了，哥哥。」即使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希說話時仍然十分平靜。

「如果想要報答，就用實際行動表示吧。」

「哈哈，說的也是呢。不過這裡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該怎麼……」輝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尷尬的說。

對此，維因柏克只是說：「等你們好起來，再談報答吧。」

深夜時，煉金大師的房門被敲響了。

站在門外的是希，她扶著牆，對金髮青年說：「可以聊聊嗎？」

「嗯。」

兩人在房間內相對而坐。

「奧法斯，一直以來謝謝你了。」希說道。

「……你不是這裡的人吧。」

面對少女不算提問的肯定句，維因柏克沒有出聲應答。

「我們拿回來當燃料燒的東西裡，有很多書。」希慢慢的說著：「爸爸媽媽教過我們識字，哥哥對那些不怎麼感興趣，但我挺喜歡的。」

「裡面有些是故事，有些是講知識的，我從裡面知道了很多事情。」

「你的表現，並不像我們這裡的人，對我們這裡也不怎麼瞭解，會的東西也很多。那時我就在想，你大概……是個不小心迷路的旅行者吧。雖然這個答案挺讓人驚訝的，不過有時候，最不可能的才是正確的，不是嗎？」

少女笑了起來：「我對自己的腦袋還挺有信心的，不管學什麼，我都比哥哥快多了。他的體力比我好，就是不太擅長動腦。但誰讓他是我哥哥呢……他不擅長的，只能我來彌補了。」

「奧法斯，我會死。」希說道：「我哥哥……也會死，但這並不是你的錯。」

「更早以前，我就在想，為什麼大家都死了……曾經見過的人、路邊的雜草、偶然看見的小動物……所有的一切，都在死去，但新生命卻沒有誕生。」

「這個世界，正在死去。而我們……會跟著一起陪葬。」希用柔和的嗓音淡然的說：「這是……懲罰吧，我有這樣的感覺。」

「你來的時候，我心裡是有著期待的，還有不想丟下哥哥先走。但之後的嘗試……我知道，死亡是無可避免了。」

「奧法斯，你已經盡力了……所以，在還沒被拖累前，離開吧。」憑藉自己的智慧推論出結局的少女說道。

金髮青年用他灰藍色的眼睛，直視著希。

「還沒有。」維因柏克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還沒有到那個時候。」

「……啊，能在最後遇到你，真的很好。」少女瞇起眼，眼眶微紅：「真抱歉啊，我和哥哥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不是麻煩。」煉金大師說：「從來都不是麻煩。」

早上，輝和希起來時，只看見了維因柏克留下的字條和一個比平常還大的包裹。

「奧法斯昨天該不會都沒睡吧……這麼多肉，他花了多久時間……」輝打開來看了看，驚訝的說道。

希看著自己的哥哥，淡淡地說：「先把肉燻起來吧，不然很快就壞了。」

「說的也是呢。等他回來，一定要好好謝謝他，晚點我再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

「你要注意安全，不要去危險的地方。」

「我不會去太遠啦，會小心的。」

維因柏克身上別著能夠不讓人察覺其身影的煉金道具「偽裝徽章」，確認了兄妹會將食物處理好，便慢慢地走遠了。

他身上披著斗篷，幾乎三分之二的左臂都不見了，襯衫的袖子被當作止血帶使用，緊緊包住切口。

大概半小時前，三日月宗近親眼看著煉金大師切下了自己的手臂。

從額頭冒出的冷汗和微微顫抖的肌肉，可以看出青年並沒有表面上展現的那麼游刃有餘。

然而維因柏克在動手的時候，並未有絲毫猶豫。他脫掉襯衫，先用繩子綁住手臂，隨便拿根乾淨的木頭咬著，緊接著右手覆蓋上鱗片，鋒利的指爪在左上臂比劃了下，確認位置後就直接下手。

骨頭和容易被看出問題的部位都被處理掉了，只能看出是某種肉類。

煉金大師非常謹慎，即使疼痛讓他的動作變得不夠靈活，也未留下任何一絲會讓兄妹察覺到破綻的線索。

維因柏克沒有使用魔法，在發現自己的復原能力變差後，他很快就發現魔法的效果也降低了。

而這些變化，是從他將魔法和自己的血肉用在希身上開始的。

通曉語言的魔法效果逐漸失效並不是問題，他靠著和兄妹交談，以及自廢墟中找到的資料，很快就大致弄懂了他們使用的語言，甚至沒讓輝感到異樣。

維因柏克離開，是因為他想確認某些自己的猜想。

這會耗費相當長的時間和精神，所以一定要遠離這裡。

煉金大師想看……這個世界的「世界史詩」。

世界史詩非常龐大，原本應該由世界意識掌管，外來者必須有世界意識的同意才能從中調閱相關的內容，但現在這裡不存在世界意識，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去尋找。

如果實力不夠，在讀取世界史詩時，精神在瞬間就會被過載的資訊沖垮而崩潰，可能連靈魂都會一起被破壞。

假設世界意識死亡，新的世界意識也沒有誕生，那此處的世界史詩會與世界一起持續存在，直至世界的終焉。
       
維因柏克必須想辦法從猶如無盡海洋般廣闊的世界史詩中，得到那一絲自己想要的情報。

煉金大師按著剩下的左臂，踉蹌的往前走。

直到離輝和希的房屋足夠遠的地方，維因柏克才取出一輛兩輪交通工具，跨上座椅，啟動後繼續往外駛離廢墟。

他在一片沙漠中找了一塊巨大的岩石，岩石下方有陰影處可供遮蔽。

金髮青年對疼痛的確有很高的忍耐力，但能夠忍耐不代表沒有痛覺。

維因柏克下車時，幾乎像是摔下來的。

他的身體素質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內持續減弱，剛才又將自己的左臂砍斷，自從得到龍族血脈，這是煉金大師最狼狽的時刻。

「……」金髮青年靠在機車旁喘息。

過了不知多久，維因柏克慢慢的起身，從儲物戒指裡取出道具開始布置暫時的住所。

站在臨時搭建的房屋內，煉金大師脫下斗篷和外套，將綁住左臂的袖子解開。

血液順著沾滿血漬的袖口緩緩地滴落，維因柏克摘掉了戴著的眼鏡。

三日月宗近愣住了，他看見金髮青年拿下眼鏡的瞬間，瞳孔的顏色從灰藍變成金色，還產生額外的變化。

──燦金色的、相異於人類的豎瞳。

被稱為天下五劍中最美的三日月宗近，擁有如漸變的藍天上懸掛新月的雙眼，被這雙眼睛直視著，往往令人覺得目眩神迷。

但審神者的雙眸，給人的觀感並不是單純的好看。

明明僅是一場夢境，竟能使三日月宗近心中升起難言的壓力。

「這就是……」深藍髮色的太刀不禁脫口道。

煉金大師用自己的血在地上描繪著。

繁複的花紋構築成一個圓形的圖案，三日月宗近看不懂，只能猜測可能是魔法陣之類的。

維因柏克在圖案中央單膝跪下，念誦了幾句像是咒語的詞句，就垂著頭不動了。

金髮青年維持著跪姿，就這麼過了兩天。

在這期間，斷掉的左臂緩慢的恢復了。

煉金大師仍舊沒有動作。

持續到第三天的中午，宛如雕像般的人影才有了動靜。

維因柏克死死的握著拳頭，緊繃的肌肉微微抖動。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站在屋外的空地上，一動也不動。

──然後突然一拳打在地上。
       
強烈的衝擊將滿地的沙子炸開，飛起的沙礫形成沙浪，在空中四散，隨後落回地面。

煉金大師站著的位置，被他轟出的拳頭打出了一個巨大的坑洞。

在刀劍男士面前，抑或是之前三日月宗近重鑄時所見的、屬於維因柏克的過去裡，金髮青年似乎永遠都是冷靜而理智的。

這是三日月宗近第一次看到審神者控制不住情緒而失態。

藍色短髮的太刀望著金髮青年舉起拳頭又放下，連續數次，明顯是在克制自己。

三日月宗近下意識探出手，但又收了回去。

他清楚知道這只是個夢境。

──什麼都做不了。

       

「啊！奧法斯，你回來了。」輝坐在家門口整理雜物，看到了走回來的維因柏克。

「嗯。」煉金大師點了點頭。

「希在裡面，她……狀況不太好。」輝說道，但並未詢問維因柏克是否找到治療的辦法。

走進屋內，少年低聲道：「希跟我說了一些……奧法斯你別自責。我和希都很感激你的幫助。」

「我並未做什麼。」

「別這麼說。」輝朝維因柏克露出了一個有些悲傷的笑容：「你為我們做了很多、很多……」

房間內，希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

「希。」維因柏克在床邊坐下。

「……你回來了。」少女說道。

「非常抱歉……」煉金大師垂頭看著她：「……我無能為力。」

希的目光轉向維因柏克：「看來你知道原因了。」

「……嗯。」

少女的表情十分平靜，一如以往。

「那麼，可以告訴我嗎？我想知道，跟我推測的是不是一樣。」

「……是一樣的，妳……非常聰明。」

這個世界的人類創造出了破壞環境平衡的武器，而武器發動後的威力，甚至連世界意識都無法倖免。

世界誕生的時間太短、太過年輕，不夠強大，就算竭盡全力也不能扭轉末日降臨。

最終，世界意識做出了毀滅前最後的報復。

世界意識詛咒造成末日的人類整個種族，讓他們被封鎖在這個即將死去的世界中，一起陪葬。

這是一座無法逃脫的死亡牢籠，眾生都將邁向寂滅的墳墓。

任何妄圖違背詛咒、拯救人類的舉動，也會一併被捲入其中。

如果煉金大師擁有龍神萊茲休爾那種程度的力量，或許能夠抵抗。

──但維因柏克．賽伊．里爾．奧法斯不是萊茲休爾．阿夏特．皓煌。

他無力改變這個世界的結局，也不能改寫希和輝的命運。

煉金大師僅是一個旁觀者，只能看著無可避免的終焉來臨。

「……這樣啊。」聽到答案，希僅僅只是這樣回道。

「嗯。」

「……唔，我姑且也是有心理準備了。」少女神色安然的說：「哥哥，你都聽到了吧？」

少年靠在房門口，抓著門框，許久才出聲：「……啊。」

「我不知道自己還剩少時間，也不想要那種沒把遺言說完就死掉的狀況發生……哥哥，雖然你一直不愛動腦，做了很多蠢事，讓我總要想辦法收拾爛攤子……但你是個好哥哥。」希說著：「我們相處的時間真的好短……不過我很高興能當你的妹妹。」

「我、我也……」

「我死後，應該很快就輪到你了。」少女言詞犀利的道：「所以別想什麼一起死之類的，把我們的家整理乾淨，就算要死了，也不要把家裡弄得這麼亂啊。」

「……喔。」輝的哽咽都被希給堵的吞了回去。

少女又轉頭對煉金大師說：「奧法斯，這裡都快毀滅了，你還是盡快──」

「不。」維因柏克斷然的道。

「我會留到最後。」金髮的煉金大師說：「直到……我再走。」

希看了看維因柏克，也不再多勸：「……那就先謝謝你了……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卻拿不出什麼回禮，不好意思。」

「那不重要。」

「你真是……某種程度上很直率啊。」希嘆道：「嗯……可以請你幫我們刻一個墓碑嗎？我沒力氣了，讓哥哥刻的話……他的手藝我真的一點信心也沒有。」

輝抗議道：「也沒那麼糟吧。」

「呵。」少女給自己的兄長一聲冷笑當作回應。

維因柏克頷首：「我知道了。」

「墓碑上刻什麼我都寫好了，給你。」希從床邊的櫃子抽屜裡取出一張紙，遞給了維因柏克。

「妳什麼時候準備好的？我都不知道……」輝震驚的說道。

「當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啊。」

「我可是妳哥哥啊……說話的時候能不能有點禮貌……」

「既然你這樣說……當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啊──哥哥。」

「……妳是故意的吧。」

「這不是當然的嗎？我認為我表現得很明顯啊。」

「喂──我說啊，妳……」

兄妹在維因柏克的面前，一人一句吵了起來。

煉金大師沒有阻止他們吵架，只是拿著手上寫著字的紙，默默地看著兩人。

捏著紙張的拇指，因為過於用力，血色都上浮了，卻仍然小心控制著力道，不將脆弱的紙張捏碎。

三日月宗近從細微的動作中看出了維因柏克心裡的劇烈波動。

但金髮青年的表情，自始自終，都很冷靜。

來自異界的外來者，決定為這個世界僅剩的生命送葬，親眼目送他們離去。

       

希的身體本來就已經瀕臨崩潰，撐了七天，死在了哥哥的懷抱裡。

在最後的時刻，總是表現的成熟穩重的少女才紅了眼眶。

然而她終究沒有真的留下眼淚，也未再多說一句話，只是閉上眼睛，慢慢地停止了呼吸。

輝死死的摟住妹妹，將臉埋在她的肩頭，哭的聲嘶力竭。

忍耐許久的少年，再也忍下去了。

煉金大師沉默的坐在一邊，雙手握著拳放在膝蓋上。

過了很久，輝止住了眼淚，他轉頭看向維因柏克：「……麻煩你了。」

少年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他獨自一人抱起妹妹。

在煉金大師的幫助下，希被埋在了父母的墓旁邊。

坑洞不小，少女的棺木很大，足夠再躺下一人。

──那是留給輝的位置。

他們只是將棺蓋蓋起，沒有把土掩上。

輝坐在墓前良久，直到夜色昏暗時才被維因柏克扶著回到屋內。

儘管「肉湯」對少年已經無效了，普通的食物除了提供飽足感外沒有別的用處，煉金大師還是準備了晚餐。

輝拿著餐具，動也不動，彷彿是一座雕像。

維因柏克沒有催促少年，只是很快的吃完自己的份，然後便出門了。

「我去找點吃的。」

他不確定輝還能活多久，但現在的食物數量只能再吃幾天，必須要多準備才行。

煉金大師到了離房屋很遠的地方，這次他將目標放在了用煉金術弄出食物，因為如果身上的血腥味太濃，少年就會發現之前的「獵物」來源了。

……

輝因妹妹的死去，在精神大受打擊下，身體衰弱的更快。

不過才經過一週，他就只能躺在床上了，起身甚至需要攙扶。

「我又……夢到希了……」輝喃喃地說著：「她罵我，叫我振作點……」

「嗯。」

「振作……但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嗯。」

「奧法斯……對不起，拖累你……」

「沒事。」

「希……我好想妳啊……」

維因柏克替少年蓋上被子，陪在他身邊，直至少年睡去。

三日月宗近看的出來，輝活不了多久了。

他都能察覺的事實，煉金大師也不會不知道。

金髮青年只是在等待已知的結果而已。

輝在某一天的夜晚，拜託維因柏克帶他到希的墓前。

「奧法斯……真的很感謝你……」少年低聲說：「事到如今，也沒什麼能當作謝禮的……我找到一塊礦石……很漂亮……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放在希的桌子抽屜裡……」

「嗯，謝謝。」

「該說謝謝的，是我們啊……」輝虛弱的道：「就像希說的……最後能夠和你相遇，真的很好……」

「我也是。」

「……希望你能夠平安的離開……我和希都有為你祈禱……」

「我會的。」

「啊……那就……太……」

輝垂下了頭，永遠不會再開口說話了。

「……晚安。」煉金大師撐住了少年倒下的軀體，喉嚨顫動，聲音微啞。

他打開棺蓋，把輝搬了進去。

闔上的棺蓋緩緩地遮住了少年。

維因柏克將土蓋了上去，用鏟子壓平土層，拉過石板覆上。

墓碑已經刻好，被固定在上面。

碑上寫了兄妹的名字和生卒年，少女拜託煉金大師刻的也只有這些了。

維因柏克在墓碑前靜默了很久，才回到兄妹兩人的家。

他拉開少女房間內書桌的抽屜，看見了一封信和那塊輝所說的石頭。

那是這個世界特有的礦物，並不稀有，只是在光線下會閃爍著彩色的亮光。

維因柏克打開了信紙，裡面僅有短短的幾句話，是希寫的。

──在父母死後，你是我們第一個遇到的人。對於我們的死亡，希望你不要自責，多謝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人生短暫，我們仍有遺憾，但遇到了很好的人，衷心感謝朋友奧法斯所有的幫助，祝願你往後的人生順遂平安。

煉金大師盯著那封信，突然抬手掩住眼睛。

「我並不想要……」他的嗓音低啞，在靜寂的房間內十分清晰。

「……這樣的感謝。」

輝和希死去後，詛咒似乎達成了目的，維因柏克的力量逐漸開始恢復。

等待身體回歸到最佳狀態的期間，煉金大師沒有去別的地方，仍然留在這裡，將房屋內外整理的整整齊齊。

等到身體徹底復原，維因柏克把房子的門鎖上，去兄妹的墳前道別。

「我要走了。」金髮青年在墓前單膝跪地，他沒有戴眼鏡，灰藍色的雙眼中看不清情緒。

「礦石和信我會帶走。房子我都整理乾淨了，門也有鎖好。」

「……再見。」維因柏克說完，站起身轉頭離開。

直到劃開空間跨進裂縫前，他都沒有再回頭。   

        
        

        

        

        

        

原本以為重鑄時看見煉金大師的過去是巧合，可這次的夢境讓三日月宗近察覺到了問題。

其他刀劍男士都沒有類似的情況，唯獨他做了這個夢，定然是有原因的。

「只有我……為什麼？關鍵是……」三日月宗近思索著：「是重鑄的過程……？」

「差別是……血嗎？」

有著新月眼瞳的太刀，對無意間窺探到審神者的過去這件事，並沒有因此感到欣喜。

特別是那些過去，算不上是什麼很好的回憶，還異常沉重時。

這讓他一整天都有點食不下嚥，到了深夜也沒什麼睡意，泡了壺茶，又端了點心坐在陽台，卻也無心賞景。

正當三日月宗近思索著問題點，他的視線掃到了一道人影。

「……主人？」

站在別墅陽台的維因柏克聽力敏銳，聞聲轉頭，看向三日月宗近所在的方向。

他召來浮空板，操縱著來到三日月宗近的房間陽台邊。

「有事？」審神者問道。

三日月宗近難得有點慌張，雖然臉上仍然沒有洩漏半點真實的情緒。

「啊……無意間看到主人，沒想到您這麼晚還沒睡。」

「研究遇到瓶頸，出來轉換心情。」維因柏克淡淡的說道。

三日月宗近看著煉金大師，又想到了自己在夢中看到的景象。

──青年按著眼睛，沒有流淚，卻覺得他已經哭了。

「您……要一起喝杯茶嗎？」三日月宗近幾乎是下意識的問道。

維因柏克想了想，說了聲「好」，就走下浮空板，坐到了五花太刀的身邊。

三日月宗近拿起茶壺，發現茶已經涼了。

「失禮了，請容我把茶重新……」

「不用，把茶壺給我。」

維因柏克接過三日月宗近遞過來的茶壺，只見茶壺一下子就冒出了熱氣。

「這是……魔法嗎？」三日月宗近取來沒用過的杯子，放在對方的身邊，一邊問道。

「不，是煉金術。」

煉金大師往茶杯裡倒茶，順手把三日月宗近杯裡冷掉的茶蒸發掉，倒入新的熱茶。

「多謝您。」有著深藍髮色的太刀對審神者道謝。

「之後你跟其他人說，和我說話不需要太多敬語。」維因柏克蹙眉說道：「我沒有那麼注重繁文縟節。」

三日月宗近輕笑：「您……你給我們的感覺，就跟貴族一樣，大家都認為主人是貴族，不知不覺就變成這樣了。」

「只是習慣了，但我並不是貴族出生，不必如此。」

「好的，我會如實轉告。可是你是我們的主君，有些禮節還是不能怠慢。」

「要做到什麼程度，由你們自己去衡量就好。敬語可以盡量減少。」

「是。」

一人一刀捧著茶杯，面對著陽台外。

三日月宗近率先開啟了話題：「煉金術和魔法，差別在哪裡呢？就我來看，煉金術跟魔法一樣神奇呢。」

「差別？每個世界的法則和標準不同，如果以我自己用的來說明，煉金術是間接達成目的，魔法則可以直接達成目的。比如，我想要影響天氣，煉金術就必須做出能夠改變天氣的工具，魔法則可以用特定的魔法扭轉天象。」

「除此之外，煉金術更注重使用者本身的精神和知識，魔法則能借助外力，除了自身的魔力外，引動環境中的自然魔力也是可行的。木頭變成金屬，用煉金術不難辦到，但是將螞蟻變成大象，沒有付出足夠的代價是不行的。魔法的話，只要有相當程度的魔力和操控力，就可以做到。」維因柏克解釋道。

「在我還是人類時，是沒有魔力的。我出生的世界，想要使用魔法有很多限制，會用魔法的種族也很少，已知的魔法種類並不多，比不上廣泛流行的煉金術。但兩者的共通點是，都很注重精神力的強弱和控制。」煉金大師說道。

三日月宗近聽著維因柏克用平淡的語氣說明，半晌才道：「主人去過很多世界呢。」

「也不算很多，畢竟每個世界的時間計算方式不一樣。」

「主人……之前提過的，遇到無能為力的事情……現在是怎麼想的呢？」三日月宗近不自覺的問出口，才驚覺不妥：「抱歉……我……」

「我並非算無遺策，再怎麼謹慎，總會有疏漏。」煉金大師並未感到被冒犯：「我沒有覺得自己真的無所不能，遺憾和後悔都是會有的……盡力做出的選擇，也不代表沒有痛苦。或許真的有人永遠一帆風順……但我不是那種人。」

三日月宗近側頭看向維因柏克，對方直視著遠方的景色，看不清他的神情。

「主人……」當你用盡各種手段卻不能拯救要救的人時，心裡是什麼感覺呢？

「既然沒有一帆風順，會遇到無能為力的狀況，也是理所當然的。痛苦和悔恨……唯有經歷過的自己能明白。」維因柏克語氣平靜的說道。

「……是的，有些事情，的確只有經歷過才知道。」沉默了會，三日月宗近輕聲附和道。

       

       
       

       
       

       

三日月宗近猶豫了許久，放下茶杯，轉身面對維因柏克。

「主人，有件事必須向你坦白。」深藍髮色的太刀說道。

「什麼？」

「我……看到了你的記憶……應該還共感了部分的情緒。」三日月宗近斟酌著語句：「你為我重鑄時，我看到你成為煉金大師的過程。然後前一晚……我夢到了兄妹和毀滅的世界。」

不等維因柏克回應，他便搶先低下頭：「失禮了，我……」

一隻手制止了三日月宗近的動作。

「你說你能夢到我的過去？」煉金大師沒有生氣，反而露出探究的表情：「只有你嗎？還是其他人也……？」

「我觀察過，應該是只有我……主人，你不介意嗎？」三日月宗近訝異的反問。

「重鑄我也是第一次嘗試，出現意料外的狀況並不是你的問題。」維因柏克說著，忽然一頓，問道：「你態度不太對勁，原因在這裡嗎？」

煉金大師回想了下，說：「清光說你在開會時分神了，中午的時候看起來沒什麼胃口，歡迎會時吃的也很少。所以，你是看見……希和輝嗎？」

「……是。」三日月宗近觀察著維因柏克的神情。

「……這樣啊。」煉金大師垂下眼，周身的氣息變得有些低沉：「嚇到你了？……那並不是很好的回憶，抱歉。」

三日月宗近沒想到會得到審神者的道歉：「不、即使是無意的，擅自窺探了主人的隱私也……」

一人一刀互相對視，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三日月宗近眼看維因柏克有點懊惱、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樣子，失笑道：「……主人， 一直這樣互相道歉，也太……不如就此揭過吧。」

「嗯。」煉金大師點了點頭，同意了三日月宗近的提議。

「主人認為我會遇到這種情況，可能的原因是？」

「目前看來，應該是我在重鑄時，為了彌補材料不足，用了大量的血和鱗片的關係。太古龍族的血液或是身體的一部分，都具有很強大的力量……估計是因為如此，我和你之間加強了聯繫，你才會看到一部分我的記憶。希和輝……大概是因為我的情緒波動很強烈，加上契約引發的共鳴吧。」維因柏克推測道。

「如果我們之間契約沒有解除的話，這樣的情形可能還會發生。」說到這裡，煉金大師望向三日月宗近：「等你能夠自行吸收和控制靈力時，我會把契約──」

「主人會在意我看到那些記憶嗎？」三日月宗近打斷了維因柏克的話。

「……是不會。只是這樣多少會影響到你──」

「如果主人不在乎，我認為留著契約比較好。如無意外，這一百年內需要來回穿梭不同的世界，有契約的話，也方便聯繫和定位不是嗎？」三日月宗近的直覺讓他不想失去跟審神者間的契約，於是刻意用正經的口吻分析道：「至於我……唔，能夠更了解不同世界的差異，對未來的工作很有幫助。」

「嗯……姑且算是平安時期的刀，雖然我只是因信仰力的關係才有的記憶，論閱歷不如主人，卻也不會那麼輕易就動搖的。」天下五劍中的最美之劍朝維因柏克揚起嘴角，眼底的新月在夜色的襯托下異常耀眼。

煉金大師確認對方說的是真心話，便也不再多說：「那就按你說的，維持現狀吧。」

「嗯嗯，之後可能會多有冒犯，先在這裡向主人告罪──」三日月宗近說著，姿態從容的一震浴衣的寬袖，優雅的對著維因柏克彎下腰。

「多餘的禮節就不必了。」煉金大師按住太刀青年的肩膀，阻止了他的舉動。

「你叫我主人只是出於禮貌不是嗎？你對審神者的存在並沒有像其他人那麼依賴。」維因柏克神色平靜的說道。

三日月宗近一愣，連忙望向煉金大師：「我……」

「我本來就無意把你們當作純粹的下屬。」維因柏克淡淡的說：「也不習慣那樣的作法。」

他又補上一句：「你……我覺得、有點像是朋友。」

五花太刀一時間難以維持往常的沉穩，震驚的微微睜大了雙眼：「主人……」
        
「我是這麼想的。你可以很快的理解我的想法，和你交談不會感到彆扭……我很欣賞你。」煉金大師直率地說道。

被維因柏克這麼坦誠的稱讚，三日月宗近難得的感到一絲赧然。

「被主人這樣說……哈哈哈，真是受寵若驚啊。」有著深藍短髮的太刀青年爽朗的笑著，抬手用衣袖掩住了半張臉。

「我不是開玩笑。」

「我知道。嗯……」三日月宗近說：「多謝主人的信任，可不能辜負這份心意呢。」

「也不必那麼鄭重。」

「唔，今晚能有和主人這樣交談的機會，非常高興。」

「我也是。」

「多虧了主人，看來會有個好眠呢。」

「是嗎？」維因柏克問道。

「是的唷。」三日月宗近溫和地低笑著，雙手歛袖看向坐在身側的審神者。

「……茶梗立起來了呢。（註：意謂有好事發生）」

鶴丸國永舉刀斬殺了一振時間遡行軍，白色的羽織和身上的金色鍊飾隨著他的動作上下翻飛。

他翩然側身，用左手握著的刀鞘擋住了另一振敵刀的攻擊，反手將之一刀斃命，俐落的一震刀身抖落沾上的血液，接著收刀入鞘。

「小光，這就是最後了？」

一旁的太刀．燭台切光忠點頭：「是的，鶴先生。」

山姥切國廣也解決了敵人，走過來會合：「這座戰場的時空扭曲已經消失，剩餘的遡行軍都撤退了。」

「這樣的話，我們可以走了吧？」鶴丸國永將本體放到肩上，轉身對遠處的三日月宗近喊道：「三日月──！敵人都解決了，準備回去囉！」

身穿深藍色狩衣，配有華麗輕甲和黑色籠手、護頸的天下五劍背對著其他刀劍男士，正用左手輕攏右邊的衣袖，輕輕一抖刀刃，隨即扶著刀鞘，將本體收回鞘中。

數名時間遡行軍的屍體倒在三日月宗近的腳邊，慢慢的化為黑霧消散。

「嗯，任務完成了呢。」他轉過頭，固定鬢髮的黑色髮繩上，作為裝飾的金色流蘇隨著動作擺動。

「三日月，心情似乎很好？」鶴丸國永挑眉道：「昨天你說做了個惡夢，不僅會議中分神，還食不下嚥。今天看起來就像是在飄花呢。」

刀劍男士非常高興或是鬥志高昂時，會有靈力形成的櫻花花瓣從頭頂飄落，顯示他們的情緒反應，是時之政府為刀劍男士設置的「限制」之一。只是這些限制都在重鑄時被煉金大師給取消了。

「晚上偶然碰到主人，和他聊了一下，被誇獎了，哈哈哈。就算是老爺爺，也喜歡被稱讚啊。」三日月宗近一邊笑著，一邊走到隊友身邊。

「好久沒聽到你說老爺爺了。畢竟，我們的主人雖然外表是那個樣子，實際上可比我們大多啦。」鶴丸國永說著說著也笑了起來。

「在主人的面前，的確是不好自稱老爺爺呢。」三日月宗近附和道。

打刀山姥切國廣不高興的插話：「鶴丸，不要隨便議論主人。」

「唉，只是聊聊啦。別那麼嚴肅嘛，山姥切。」鶴丸國永湊近山姥切國廣，突然朝他做了個古怪的鬼臉：「哇──！有被驚嚇到嗎？」

「唔……鶴丸國永──！」

「哈哈哈哈哈──！鶴可是會飛的唷！」

「你給我站住！」

三日月宗近和燭台切光忠走在後面，看著山姥切國廣追在鶴丸國永身後逐漸跑遠。

「唉，鶴先生真是……」黑髮、右眼戴著眼罩的燭台切光忠無奈撫額。

「這也是關係好的證明嘛。」三日月宗近微笑著說道。

「……姑且算吧。不過山姥切變了很多呢。」

「是主人的功勞唷，山姥切跟主人聊過後，變得比較有自信了。」

「主人意外的很擅長開導人啊。」燭台切光忠感嘆道。

三日月宗近想了想，回道：「我倒是覺得，主人自己並沒有認為是在開導，而是實話實說而已。」

「那也很厲害了。」燭台切光忠對三日月宗近說：「三日月殿，也被主人開導了吧。」

「……為什麼這麼認為？」五花太刀臉上仍舊帶著笑意，眼中金色的新月若隱若現。

燭台切光忠溫和的笑道：「歡迎會的時候，喜歡甜食的三日月殿不只正餐，連甜點都沒怎麼吃，我和歌仙精心製作的點心被這樣忽視，讓我們很失落呢。」

「啊……抱歉。」

黑髮的太刀側頭看他：「三日月殿很溫柔，但遇到事情不會說，只會自己解決。大家都很關心你，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幫忙。今早三日月殿的胃口不錯，是問題已經解決了吧？我猜應該是主人的功勞。」

「燭台切……」

「我們是同伴啊，三日月殿。」燭台切光忠道：「所以，別一個人承擔一切。更何況現在我們有位非常厲害的主人呢，真的有什麼難題，主人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三日月宗近愣了一會，看著燭台切光忠，忍不住嘆道：「沒想到我會被燭台切叮嚀呢，通常都是鶴丸吧。」

燭台切光忠眨了下金色的左眼，學著鶴丸國永的語氣道：「如何？有被我嚇到嗎？」

「的確是有被嚇到呢，哈哈哈……」三日月宗近真誠的笑著道。

他頓了頓，復又道：「讓你們擔心了，嗯……已經沒事了。是主人的功勞沒錯。」

「哦，這麼說我猜對了？」燭台切光忠問道。

三日月宗近點頭：「沒錯，猜中了但沒有獎勵哦。」

「唉，有點可惜啊……」戴單邊眼罩的黑髮太刀笑著道，語氣中卻並未有遺憾的意思。

        

        

回到本丸，稍作休息，三日月宗近來到辦公室，只看到了另一位近侍蜻蛉切。

「三日月殿，歡迎回來。你在找主人嗎？他去重鑄髭切殿了。」紫髮金瞳的三名槍之一，朝他點頭示意。

三日月宗近摘下掛於腰間的本體放到一邊的刀架上，走到座位上坐下：「喔呀……我都忘記這件事了。」

「膝丸殿很擔心髭切殿，正在研究室門口那裡等著。」蜻蛉切說道。

「這幾天都必須提醒膝丸吃飯呢，他可能會因為太過擔心忘記這件事。」三日月宗近說：「重鑄很花時間的。」

「啊，我會去的。」

「那就拜託蜻蛉切了。嗯、這邊的是還沒看過的公文嗎？」

「是的，三日月殿。麻煩你……」

兩位刀劍男士很快地進入工作狀態。

……

髭切的重鑄花了三天的時間。

這振源氏重寶跟在維因柏克身後走出研究室的大門，等在門外的膝丸立刻站起身。

「兄長！」

「嗯、我記得弟弟……嗯……」

「我是膝丸啊！兄長……」

「哎，名字什麼的無所謂啦……」

三日月宗近和蜻蛉切來到維因柏克的身邊。

「主人，辛苦了。」三日月宗近將裝著溫水的茶杯遞了過去。

煉金大師道了聲謝，接過水杯坐到沙發上。

蜻蛉切將點心和飯糰的盤子推到維因柏克面前。

「謝謝。」煉金大師拿起一塊餅乾，咬了一口，慢慢的吃了起來。

三日月宗近坐到維因柏克的對面，等他吃掉幾塊餅乾，又吃完一個飯糰，開始喝水時才開口詢問：「接下來，是要按主人你之前說的，前往那個變異體世界嗎？」

「嗯。」煉金大師說：「預計後天出發，你們準備一下。」

「是。」

維因柏克的視線轉向一旁的蜻蛉切：「我暫時離開的時候，本丸有任何問題，通過羅伊聯絡我。出陣或遠征時如果發現時間遡行軍有異動，不要輕易動手，先觀察他們的動靜再做打算。」

「是，主人。」高大的長槍青年應道。

本來正在和膝丸說話的髭切走近他們。

「主人打算要去異世界嗎？還會帶人一起過去？」淺金髮色的太刀瞇起眼睛。

「嗯。」

「這樣啊……唔……」髭切思索了下，忽然說道：「主人可以帶上我嗎？」

維因柏克側頭看他：「先行部隊的人選之前就確定了。如果你想來，也要等我準備派出第二部隊的時候。」

「真可惜，我還想見識一下所謂的異世界呢。」髭切彷彿只是順口一問，沒有堅持。

「髭切想參加的話，必須先把練度重新提升才行呢。」三日月宗近拿茶壺替煉金大師添水，微笑著說道。

淺金髮色的太刀歪著頭，用手摩娑著下巴：「主人，那我現在的狀況，可以去合戰場出陣嗎？」

「嗯，蜻蛉切，把髭切加入出陣名單中。」維因柏克朝負責處理出陣名單的蜻蛉切示意。

「是。」蜻蛉切應聲道。

三日月宗近看見旁邊的膝丸欲言又止，問道：「膝丸也想出陣嗎？」

「是的。」膝丸有些猶豫：「但我還未被重鑄，也能出陣嗎？」

「沒有被重鑄也可以出陣唷，雖然重鑄後練度會歸零，但經驗並不會遺忘，如果膝丸在重鑄前有充足的戰鬥經驗的話，重鑄後想必很快就能適應了。」深藍短髮、容貌俊美的五花太刀輕笑著安撫。

「那、主人，可否將我也加入名單呢？」有了明確的答案，膝丸很乾脆的下了決定。

「可以。」維因柏克沒有否決這個請求。

「好的，那我會將兩位都加進出陣名單裡。」蜻蛉切說道。

煉金大師放下茶杯，對三日月宗近說：「在出行前，必須教會你們基礎的靈力技巧。」

「技巧？」

「揮刀時把靈力放出，增加威力和擴大攻擊範圍的技術，你會用對吧？」

「是的，目前主人你選出來準備前往異世界的人選，都會使用，只不過熟練度上有差別。」三日月宗近回答道。
       
「我要教你們召喚本體跟出陣服，也就是『魔力武裝』，或叫『靈力武裝』、簡稱『靈裝』的技巧。」維因柏克說道：「出陣服是靈力所化，構成出陣服的術式被固化在靈格上。所以你們在初次顯現時，才會連出陣服一起出現，這種靈力固形的術式是用來彌補你們無法隨意運用靈力的弱點。但重鑄前的你們無法精準的操縱靈力，所以不能自行召喚本體和出陣服。」

「的確是這樣呢……尚未重鑄前，就算是單純放出靈力，也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學會，練度夠高的刀劍才能勉強使用。」三日月宗近回憶先前的狀況，頷首道。

「我為你們重鑄本體時，那個術式我去掉了。」

「嗯？」蜻蛉切愣住了：「可是，出陣服還……」

三日月宗近略一思索，明白了煉金大師的意思：「沒有術式，出陣服卻沒有消失……是跟我們的想法有關係嗎？雖然是無意識的，但我們的確操縱了靈力。」

       

       

「沒錯。」維因柏克肯定了三日月宗近的猜想：「你們認為『一定』會有出陣服，因此出陣服便應你們的想法出現了。堅定且沒有懷疑的想法，是驅使魔力、用你們的說法叫靈力的訣竅之一。」

「喔呀……聽起來，靈力可以辦到很多事情呢。」髭切坐在旁邊，本體靠著肩膀，雙腿優雅的交叉，姿態隨意卻又盡顯其身為源氏寶刀的風範。

「如果能夠掌握其中的關鍵，的確可以做很多事。」煉金大師點頭說：「召喚本體和出陣服不算難，對戰鬥有助益，我想讓你們在出發前學會。」

「主人，你打算怎麼指導我們呢？」三日月宗近問道。

「明天早餐後，不用帶本體，別穿出陣服，穿方便活動的服裝，到萬夜櫻下集合。」

……

隔天一早，廣場上的萬夜櫻樹下，聚集了許多刀劍。

「你們怎麼都來了？」身穿內番服的加州清光看著不在先行部隊名單中的同伴，不解的問道。

「隨時能召喚本體和出陣服……這麼實用的技能我也想學啊。」橙色長髮、藍色眼睛的亂藤四郎回答道。

「亂說的沒錯，怎麼能輸給你呢。」大和守安定說道。

身邊跟著五隻白毛黑紋小老虎，小孩模樣、銀髮金瞳的短刀．五虎退默默地點頭。

脇差．骨喰藤四郎穿著簡單的深色系運動外套和長褲，站在五虎退身邊。

三日月宗近上身穿著深藍色印白色雲紋的和服，搭配黑色的馬乘袴，一邊的鶴丸國永則是白底繪金色圖案的短袖T恤加黑色運動七分褲，兩振刀劍的風格對比十分明顯。

「鶴丸你這身……」

「這可是現代的服飾，很方便唷。對了，三日月，你那套奇怪的毛衣呢？」

眾多審神者經常議論被稱為最美之劍的三日月宗近，內番服居然是灰色毛褲、毛衣跟深藍色作務衣（註：衣服袖子約九分長，平民的工作服裝），頭上還綁著條自繪刀紋的黃色頭巾。詭異的搭配讓審神者們經常懷疑這位天下五劍之首的審美是不是有問題。

「啊……因為很舊了，還有破損，前任審神者在的時候是沒機會換。主人之前不是讓煉金人偶為我們做衣服嗎？當時想說正好能換新的，可是……負責做衣服的煉金人偶，不願意做。」

「欸？為什麼？」鶴丸國永詫異的問。

「這我知道。」亂藤四郎聽見他們聊天的內容，湊過來說：「好像是因為製衣人偶有穿著搭配的功能，似乎是三日月殿的內番服搭配不符合製衣人偶的最低審美要求，就被拒絕了。」

「哈哈哈哈哈……」鶴丸國永忍不住大笑：「連人偶都……哈哈哈哈……這可真是嚇到我了。」

「嘛，那套衣服穿起來還挺舒服的。」三日月宗近被鶴丸國永嘲笑也不生氣：「是時之政府配給我的，可能是因為我是老爺爺吧……可是鶴丸你的內番服卻不一樣，我也很疑惑呢。」

鶴丸國永聞言連忙擺手：「饒了我吧，我可不想穿那種毛衣啊。」

「三日月殿現在穿的這套很好看唷。」亂藤四郎稱讚道。

三日月宗近微笑回道：「哦，謝謝亂的讚美。」

「說到衣服，大將有提過，當初參與刀劍男士計畫的神明和人不只一位。」厚藤四郎說出了自己知道的情報：「出陣服是靈力構成的，稍微有受到信仰力的影響，還有幾位神明的喜好偏向，比如我們刀派多是軍裝和短褲。大將雖然覺得設計上不太實用，但看我們都穿慣了，才沒說要改。內番服和輕裝……好像是由人類負責的，會不會是他們的愛好啊……」

加州清光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靠了過來，加入討論：「如果是愛好……三日月殿那個超複雜的出陣服先不說……毛衣配作務衣太奇怪了吧？」

新來的脇差．鯰尾藤四郎歪頭思考：「嗯……人類好像覺得一個人如果太過完美，反而很不正常，但是如果有小缺點的話，會增加親切感唷。」

「喔！咱知道，好像是叫反差萌！」打刀．陸奧守吉行說：「我在論壇裡看到有些審神者說，他們本丸的三日月殿會迷路，穿出陣服需要幫忙，長那麼好看卻有這樣的反差蠻可愛……」

「迷路？不會穿衣服？」加州清光難以置信的重複道：「他們覺得可愛？可惡，有我可愛嗎？」

「我記得審神者的個性和靈力，好像會影響鍛出來的刀劍男士性格……」鶴丸國永表情微妙：「出陣時迷路也太糟糕了，當隊長的話……幸好三日月你沒有這些問題……」

作為當事人的三日月宗近笑出聲：「哈哈哈……」

「他們還說，三日月殿的笑聲很魔性，有時故意裝傻，像是失智──」

「……哈。」五花太刀的笑聲倏地一頓。
       
骨喰藤四郎默不作聲的點了下頭。

「這個倒是蠻接近的呢……」加州清光贊同的說。

「啊，還有鶴丸會挖坑，或者到處惡作劇，熱衷於製造驚嚇……」陸奧守吉行又補充道。

感受到不少同伴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鶴丸國永反駁道：「我可沒有挖坑啊！就算是給人驚嚇，也是會看場合的！」

聽見他猛然抬高的嗓音，金髮碧青眼、披著白披風搭運動服的打刀，沉默著接近白髮太刀的身後，語氣陰沉：「是嗎？」

「啊！呃、是山姥切啊……突然出聲真是嚇到我了……」鶴丸國永被嚇得肩膀一抖：「我才不會隨便亂嚇人呢。欸……你的表情有點可怕……」

「呵……」山姥切國廣罕見的發出一聲冷笑，舉起了握拳的右手。

「等等等欸欸欸──加州你──」鶴丸國永轉身欲逃，卻被加州清光從後面扣住了手。

「上次出陣、還有上上次，還有之前在做內番時突然跳出來……」山姥切國廣細數鶴丸國永的「罪行」。

加州清光慢慢的道：「我在塗指甲時，突然從後面大叫，害我把新買的指甲油打翻……」

「鶴丸……嗯，做好覺悟吧。」三日月宗近在旁邊故作嚴肅的頷首。

「等、嗚哇！別打臉──」

等維因柏克抵達萬夜櫻樹下，本丸內大部分的刀劍男士都聚集在這裡了。

「怎麼這麼多人？」煉金大師疑惑地問三日月宗近。

「大家都想學，希望能夠旁觀教學過程。」三日月宗近答道。

維因柏克沒有猶豫太久便回道：「那就一起。」

他抬手招來數輛浮空車：「目的地是沙漠，你們都坐上去。」

「……鶴丸是怎麼回事？」眼角的餘光瞥到鶴丸國永，煉金大師有點驚訝的問道。

「嗚嗚嗚唔唔唔……」臉腫得沒辦法說話的白髮太刀摀著臉頰，一臉哀怨。

加州清光微笑著對維因柏克說：「他剛剛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臉了。」

「沒錯。」山姥切國廣冷靜地附和。

煉金大師觀察了下鶴丸國永，確定除了臉以外其他地方都沒事，就沒再多問了：「……鶴丸，走路小心點。」

「……」鶴丸國永的表情有點扭曲，想要說什麼但牽扯到了傷口，一時間痛的說不出話。

三日月宗近抬手，用衣袖遮住了揚起的嘴角。

以他目前對審神者性格的觀察，對方並不是沒有察覺到加州清光跟山姥切國廣的說詞有問題，只是因為鶴丸國永的傷勢很輕，靠著契約供給的靈力短時間內就會恢復，加上周圍的同伴並未提出異議，才忽視了其中的異常。

（自稱不擅長社交，有些地方卻很敏銳……不過，「走路小心點」……真的很像嘲諷啊。）三日月宗近無聲的笑了起來。

刀劍男士們照著審神者的命令，乘上浮空車。

「沙漠……為什麼要到那裡去呢？」新來的短刀．秋田藤四郎小聲的詢問一期一振。

「主人沒有說原因，應該是教學需要吧。」水藍短髮的兄長溫柔答道。

……

「哼哼……這是害我翻倒指甲油的『回禮』。」加州清光撇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鶴丸國永。

「你的小判不是有很多嗎？」大和守安定說：「雖然那瓶是限定版……但對你來說也還好吧？」

作為本丸的擁有者和刀劍男士們的主人，本丸的金錢動用必須經過審神者同意，前兩任審神者也不曾允許刀劍擁有私產。但煉金大師沒有這種想法，他將本丸的金錢管理交給近侍，並且訂立明確的獎懲制度，根據出陣次數和戰績給予獎金，除了出陣外，內番工作表現優秀也比照辦理。後來又讓據稱擅長理財的博多藤四郎協助，將本丸的小判與甲州金都交由刀劍們處理。

在本丸內實力排行靠前的加州清光，靠著出陣拿到的獎金並不少。

「是沒錯，但是那瓶有數量限制啊，短期內根本買不到。」加州清光想到當時的情景，說話的語氣變得咬牙切齒。

「咱突然想到……為什麼你不去請求主人，用煉金術復原或是做一瓶一模一樣的呢？對主人來說應該很容易吧？」陸奧守吉行忍不住插嘴道。

「……啊。」加州清光聞言，瞪大了眼。

「……啊。」大和守安定也愣住了。

「陸奧守，說什麼蠢話！」聽到對話的壓切長谷部抬高了嗓音怒斥：「你讓加州為了這種小事去麻煩主人？主人每天都那麼忙碌，讓主人為一瓶指甲油浪費時間，身為屬下怎麼能做這種事！」

加州清光冷靜了下來：「長谷部說的沒錯，不能因為這種事去找主人。」

「咱也只是順口一說嘛……」陸奧守吉行訕訕的說道。

「可是，我、我覺得主人不會生氣……也不會嫌麻煩的。」五虎退抱著小老虎，戰戰兢兢的小聲道。

個性內向的短刀突然插話，讓四振打刀同時將目光轉向他，五虎退嚇了一跳，縮了縮肩膀。

「退為什麼這麼想呢？」一期一振走了過來，溫和的摸了摸五虎退的頭。

有了兄長的安撫，五虎退鼓起勇氣低聲道：「主人在重建本丸的時候，有問大家的意見，還、還替加州先生準備了塗指甲的工具，替三日月殿跟鶯丸先生另外建了不一樣的陽台，替我們刀派，準備了特別多房間的住所……如果主人覺得麻煩，不會為我們做這麼多事的。」

聽著銀髮金瞳的短刀細聲解釋，車廂內的刀劍男士們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

「大將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冷漠。」藥研藤四郎出聲道：「雖然話不多，但我們有疑問，只要敢問他都會回答，沒辦法解答也會明確的說出來。獎勵制度、各種娛樂設施、讓我們隨意觀看審神者才能看的網站，甚至是允許大家任意出入現世……相信大家有目共睹。」

「話是這麼說，可我不贊同為了指甲油去打擾主人。」曾經一同侍奉織田信長的同僚開口，壓切長谷部的語氣不如先前強硬，但仍堅持自己的想法。

「嗯……加州藉著指甲油去撒嬌一下，加深我們跟主人間的關係，沒什麼不好啊。」慢慢喝著保溫杯裡的茶，四花太刀鶯丸不經意的說道。

「咦？我去、撒──撒嬌？」加州清光臉上的溫度忽地上升。

大和守安定若有所思：「唔……似乎可行呢。」

「喂！安定！你怎麼──」

藥研藤四郎神情嚴肅了起來：「鶯丸先生的意思是……現在我們跟大將間的互動太僵硬了，不利於長久相處，是這樣嗎？」

「我是這麼認為的。」鶯丸淡淡地說：「但要不要做，必須看加州的想法。」

「我們是主人的臣子，這樣不是當然的嗎？」壓切長谷部反駁道：「作為屬下，主人不管賞賜什麼都要心懷感激的接受。用小事去叨擾主人……讓加州去撒、撒嬌什麼的……逾越了部下應盡的本分！」

「……」加州清光沉默著，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的捏緊。

鶴丸國永揉著差不多消腫的臉，慢悠悠的說：「如果擔心的話，乾脆先問一下三日月怎麼樣？」

「問三日月殿？」大和守安定挑眉反問。

「三日月跟主人相處的時間最長，應該是我們之中最瞭解主人的了。如果是他的意見應該可以當作重要的參考吧。」鶴丸國永答道。

加州清光聽了鶴丸國永的提議，猶豫了會道：「……先去問一下吧。」

另一台浮空車上，三日月宗近看見通訊器上來自加州清光的留言，微挑眉頭。

他偏過頭，坐在旁邊的審神者正在翻閱手上的筆記，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深藍短髮的青年太刀用通訊器打字，回覆了黑髮打刀的詢問。

三日月宗近：這個想法不錯唷。

加州清光：你真的這麼想？

三日月宗近：加州想要在一百年的契約到期後仍然追隨主人吧？你會想以現在的模式繼續跟主人相處嗎？還是會想要更瞭解主人呢？

加州清光：我……的確是……

三日月宗近：我們和主人的關係已經維持現況一段時間了，這是一個加強關係的機會。

壓切長谷部：三日月殿！你也贊成加州用這種事情去叨擾主人嗎？

看到這裡，五花太刀想到了那天晚上和煉金大師的談話。

三日月宗近：我覺得沒關係唷，總是要試試嘛。

壓切長谷部：可是……

三日月宗近：加州今天可以找個機會問問看，說不定會得到超乎你想像的結果。長谷部，先別急著否定，讓加州去吧。

壓切長谷部：唔……好吧。

加州清光：……我知道了。

……

抵達沙漠後，刀劍男士們依序從浮空車上下來。

「咦……？這個之前好像沒有……」鶴丸國永看著每隔一段距離便擺放一個，圍成一圈的機器，疑惑的說道。

「範圍蠻大的，是有什麼作用嗎？」亂藤四郎好奇的道。

維因柏克走進了機器包圍的範圍內，對刀劍們說：「先行部隊的成員進來這裡面，其他人離遠一點，退到這些機器的包圍外。」

等到三日月宗近等刀劍都靠到煉金大師身邊，他對同樣站在外圍的羅伊說道：「開始吧。」

「是。」羅伊躬身，話音方落，機器一同啟動，有著淡淡光芒的能量從中射出，在包圍圈中心點的上空匯聚，接著形成半圓，罩住了機器圍住的地方。

「這個是……？」山姥切國廣詫異的看著空中。

「這是為了避免會波及到周圍，算是一個保護措施。」維因柏克只穿了白色襯衫跟黑色長褲，腳上是常穿的短靴。他抬手一一解開了襯衫的鈕扣，俐落的拉開，露出穿在裡面的黑色緊身無袖上衣。

這件上衣半遮著脖頸，材質像是皮質般柔軟，卻又如金屬似的有一點反光，不像一般的衣物那麼輕薄，而是帶點厚度，表面還有紋路。

煉金大師摘下眼鏡，和襯衫一起收進儲物戒指裡，扭動了一下手腕。

「主人……是想怎麼教我們呢？」鶴丸國永突然有一點不太好的預感。

維因柏克往後遠離六振刀劍，邊走邊說：「想要盡快學會的話，實際操作會比較快。」

三日月宗近已經明白了金髮青年的意思，嘴角的笑顯得有點僵硬：「所以……你是想……」

煉金大師走到一個位置後站定，他面向六振刀劍，雙手慢慢舉起，隨著他的動作，黑色的紋路浮現在皮膚上，迅速蔓延、裹住了兩手的皮膚。

眨眼間，維因柏克的手便被漆黑略帶反光的軟甲覆蓋，手臂被服貼的包裹，連同手掌在內，讓他彷彿是穿了一件長袖帶手套的緊身衣服。

「接下來，我會攻擊你們。你們必須在抵擋我的攻擊時，想辦法召喚本體和靈力武裝。」煉金大師灰藍色的雙眼望向刀劍男士：「之所以選這裡，是因為手合場不方便我施展。而且如果不會受傷，學習的效果不好。」

「放心，我不是很擅長戰鬥。」他語氣平靜的說：「也不會用出全力。」

場內和場外的刀劍們一陣安靜，緊接著爆出吵雜的說話聲。

加州清光神色慌亂：「咦咦咦？不會吧──」

「……」山姥切國廣沒說半句話，默默的身體前傾，肌肉緊繃。

藥研藤四郎嚴肅的蹙眉，壓低身體以便能迅速移動。

「可真是嚇到我了。」鶴丸國永邊說邊將左腳往後挪，暗自戒備。

「鶴丸說得沒錯，真是個驚嚇啊。」三日月宗近放開攏在袖中的手，雙腳微弓，將重心往下壓。

骨喰藤四郎沉默著，擺出了方便動作的姿勢。

三日月宗近曾親眼見過過去的煉金大師和龍神萊茲休爾交戰，而獲得了龍族血脈後，維因柏克的實力只會變強不會減弱。

煉金大師自稱不擅長戰鬥，可是三日月宗近不認為維因柏克所謂「擅長」的標準，與他們的認知相同。

金髮灰藍眼瞳的青年或許不會出全力，也不會讓他們碎刀，但倘若他們因此而鬆懈，想必下場會非常……狼狽。

「……實戰教學嗎？真是令人笑不出來啊。」三日月宗近無奈的道。

維因柏克確認六振刀劍都做好了準備，才慢條斯理的擺出架式。

「好了嗎？」他說：「那麼，我要上了。」

煉金大師右腳一踏，瞬間離開原地、衝到六振刀劍中最強的三日月宗近面前，抬手就是一記乾脆俐落的手刀下劈！

       

三日月宗近瞳孔猛地一縮，反射性的往後移動身體。

維因柏克的指尖擦著他的鼻尖，直落地面！

「轟！」

噴起的沙塵濺得到處都是，刀劍們連忙散開，躲閃著飛濺的沙子。

「咳咳咳……呸、呸！」鶴丸國永邊跑邊吐出吃到嘴裡的沙粒：「這也太……呸！」

他忽然朝前一撲，躲開了出現在身後的煉金大師一招來自上方的下壓踢。

鶴丸國永在地上翻了幾圈後迅速穩住身形，繼續跑離維因柏克。

不等踢擊震起的沙塵落下，煉金大師一個閃身，左手彎起，肘擊附近的山姥切國廣。

「唔！」山姥切國廣來不及閃躲，只能用手臂硬接，直接被打得飛離地面，摔飛了好幾公尺。

他還沒從地上爬起來，維因柏克的下一招攻擊就到了。

金髮打刀倉促之下往旁邊一滾，閃開了煉金大師的拳頭。

維因柏克沒有繼續追擊山姥切國廣，轉而將目標轉向了加州清光。

顧不上一身沙，加州清光察覺到煉金大師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立刻繃緊了神經。

下一秒，漆黑的拳頭猛然在黑髮打刀的眼前出現。

加州清光下意識的舉手格檔，就被一拳打飛！

藥研藤四郎眼睜睜看著同僚被審神者給揍上半空，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維因柏克就衝了過來，一記側踢擊中短刀的側腹，將他踢向一邊。

接著，煉金大師踏地直衝骨喰藤四郎所在的位置，一個臂勾掀翻了白髮的脇差。

旁觀的刀劍男士們在審神者出手後，好一陣子說不出半句話，兩眼發直的瞪著場上單方面挨打和躲避的同伴，以及動作俐落又迅猛的煉金大師。

剛來本丸沒幾天的新刀們，感受到的衝擊更大。

「主……主人不是學者嗎……？」平野藤四郎捏緊自己的衣角，視線緊盯著場內。

「這叫不擅長戰鬥？還不是全力？未免太……」和泉守兼定覺得審神者對自己實力的定義肯定有很大的誤會。

江雪左文字低聲道：「以主人的性格……他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站在兄長身邊的宗三左文字哼了一聲，說：「……他對實力的認知，顯然跟我們認定的標準有差距。」

「這差距也太大了！」

一期一振憂慮的望著短刀和脇差，擔心的說：「那個側踢和打中骨喰的……他們還好嗎？」

「藥研哥，骨喰哥……」五虎退緊張的呢喃。

維因柏克刻意在開場時優先攻擊三日月宗近，讓其他刀劍有緩衝的時間。

接下來，煉金大師又十分平均的襲擊每振刀劍，之後又改變頻率，隨機的挑選出招的對象。

很快就有圍觀的刀劍男士發覺他的舉動。

「唔……主人這是……」鶯丸挑眉。

「是想先讓三日月殿他們進入狀況嗎？」歌仙兼定猜測道。

髭切望向場內的神色毫無波動，讓身邊的膝丸看不出兄長的想法。

……

感覺到六振刀劍逐漸適應自己的攻勢，維因柏克再度做了調整。

首當其衝的是三日月宗近，他舉起右臂擋住煉金大師的手刀，又彎起左臂架開對方的踢擊。

維因柏克倏地探出另一隻手揪住三日月宗近的衣襟，向上一提，把比自己高的太刀給扔了出去。

被丟到空中的三日月宗近試圖平衡身體，煉金大師卻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一記推掌緊隨而至，掌心正中五花太刀的胸口，將他擊向地面。

深藍短髮的青年摔在沙中，衝擊使周圍的沙子飛舞在空中。

維因柏克躍至三日月宗近的上方，由上往下落、順勢曲肘。

三日月宗近從沙堆中起身，一抬頭就看見了煉金大師的肘擊即將砸在自己身上。

這次攻擊的力道極重，如果命中的話，骨頭不斷上幾根是不可能的。

對方的速度太快，讓五花太刀沒有半點機會避開。

帶有新月的雙眼直視著審神者的身影，瞬間有許多念頭劃過心裡，最終只有一個蓋過了其他雜念。

右手手掌習慣性的握了握，彷彿是在呼應這個動作，隱約有長長的影子閃動。

沾滿沙塵、有許多破損的和服外層，金與深藍的輪廓逐漸浮現。

面對難以徒手抵擋的一擊，三日月宗近忽然抬手，用兩手間忽隱忽現的物體擋在身前。

維因柏克的手肘直直地撞在了那道影子上！       

金屬相擊形成刺耳的鳴響，撞擊引發的風壓吹飛無數沙礫。

「幹得漂亮。」維因柏克平淡的說話語氣在塵沙紛紛落地時響起。

刀劍男士們定睛一看，場中的三日月宗近手中和身上，多出了不少東西。

他的右手正握著用金色柄卷纏緊的刀柄，左手抵著底色漆黑、繪有各種不同金色月亮圖案的華麗刀鞘。

原本輕便的和服被紺色（註：音幹，帶紫的深藍色）狩衣和漸層灰的馬乘袴所覆蓋，搭配著保護前胸、後背及腰間的金色護甲，黑色護頸、籠手……連同配套的附金穗的髮繩都恰好的固定在頭上。

微彎的鞘上有著些許白痕，顯然是剛才維因柏克擊中的位置。

「……我有點明白了。」三日月宗近握著本體站起身，繡有暗紋的狩衣和飾有金穗的衣袖隨之擺動：「剛才，我強烈希望本體跟出陣服在身上……」

他低頭去看拿著太刀刀鞘、略略上抬的手：「我感覺到好像有握住『什麼』的手感，於是順勢……嗯，幸好成功了呢，哈哈哈。」

「你學得很快。」維因柏克讚美，轉頭看向其餘的五振刀劍。

「三日月可以休息一下，記住剛剛的感覺，我先指導其他人。」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剩餘的五位刀劍男士更緊張了。

鶴丸國永苦著臉：「為什麼我今天會挨打這麼多次……」

「被搶先了啊，我也要趕快學會才行。」加州清光暗自握拳。

藥研藤四郎沉思：「強烈的希望嗎……？」

一邊的山姥切國廣和骨喰藤四郎也露出思索的神情。

維因柏克重新擺出架式，再度朝著刀劍男士們攻去。

鶴丸國永先是被踹在背後，臉朝下摔進沙中，之後在維因柏克又踢上來時，順利召喚出了自己的出陣服和本體。

純白的羽織和其上裝飾的金鍊隨著他揮舞本體的動作飄動，手中的白色刀鞘準確地擋住了煉金大師的踢擊。

「主人！為什麼你對我都用踢的？我身上原本穿的是我很喜歡的一套衣服啊！這樣肯定不能穿了──」白髮金眸的太刀靈活的往後一跳卸開力道，想到破了很多洞的T恤和褲子，哀怨的道。

維因柏克看見鶴丸國永成功喚出本體和靈力武裝後就停手了：「抱歉，你可以再買一套，或是拿給我，幫你修好。」

「啊，也沒那麼嚴重……」鶴丸國永尷尬的擺手：「我只是隨口說一下……請把我剛講的當作閒聊吧。」

「只是閒聊？」煉金大師有點疑惑。

「嗯嗯、就是那種朋友間隨意的聊天啦……啊、總之主人不必太介意……」鶴丸國永解釋著，卻發現他講話的對象其實不能算是朋友，頓時不知所措的用食指摳了摳臉頰。

「喔。」維因柏克點頭：「那我就不幫你了。」隨後又轉而攻向其他還沒成功召喚的刀劍男士。

鶴丸國永聽見審神者的回應，十分驚訝：「欸？」

（不糾正我的說法嗎……）

他走到三日月宗近身邊，訝異的說：「……主人居然沒有否定，這真是嚇到我了。」

三日月宗近笑道：「鶴丸，這樣不好嗎？」

鶴丸國永觀察了下三日月宗近的表情，挑眉道：「你並不驚訝……看來似乎早就知道了什麼我們不曉得的事情啊。」

「嗯……是什麼呢……」俊麗的五花太刀輕笑著卻不正面回應。

「欸欸、這種曖昧的態度，三日月，你隱瞞了某些事吧。」

「哈哈哈……」

鶴丸國永之後，加州清光、藥研藤四郎、山姥切國廣與骨喰藤四郎都順利的召喚出了本體跟出陣服。

「做得很好。」維因柏克稱讚。

「可不能讓主人失望啊。」加州清光得意的說道。

藥研藤四郎十分穩重，恭敬的對審神者說：「謝謝大將的指導。」

煉金大師環視了下六振刀劍，頷首道：「你們都成功了，也休息夠了，那就再繼續。」

刀劍男士們愣住。

「繼、繼續？」鶴丸國永難以置信的重複。

維因柏克根據契約，調動維持靈力武裝和掌控本體的魔力，於是刀劍們身上的出陣服和本體瞬間消失，露出來時穿在身上的服裝。

「咦──？」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鶴丸國永捏起T恤破洞的衣角，哭喪著臉。

煉金大師語調平淡的說：「成功一次不代表每次都能成功，必須多試幾遍，直到隨時都能召喚出來才行。」

「哈哈……啊，不是該笑的時候呢。」三日月宗近也沒辦法再維持從容的態度了。

維因柏克望著六振刀劍，在繃緊神經的他們面前，緩緩抬手，做出進攻的態勢。

「那麼，繼續吧。」煉金大師神態平靜的說道。

這場「具現靈力武裝跟本體召喚教學」持續了至少兩個小時，等到維因柏克確定六振刀劍都能順利的任意具現出陣服和召來本體後，才宣布結束。

「……鶴、已經、飛不、起來了……」鶴丸國永一下子躺倒在地，邊喘邊道。

骨喰藤四郎閉著眼，也跟著坐下休息，藥研藤四郎接著坐在他身邊。

山姥切國廣抹了一把臉上滴下來的汗水，踉蹌的走到旁邊的機器靠坐下來。

加州清光此時也顧不上形象，乾脆的盤腿坐下，抱著本體喘息。

三日月宗近的實力比他們都強，此時也難掩倦色，慢慢的用袖子拭去臉上的汗滴，隨後一甩袖端坐下來，將本體置於腿上小憩。

作為整場教學的主導者，煉金大師一滴汗都沒流，從頭到尾面不改色，呼吸的頻率也只是略微變快。

場外的刀劍男士在旁觀了這場教學後，對場內的刀劍們報以十分的同情。

「喔呀，主人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鬼了呢……」髭切摩娑著下巴道。

「我、我們之後也要接受這樣的教學嗎……」秋田藤四郎驚懼的道。

大和守安定撫摸著腰間的本體：「唔……刀劍想要變鋒利，為主人奉獻力量的話，這樣的磨礪是必須的呢。」

「大和守說的沒錯！」壓切長谷部握拳，神情狂熱：「身為主人的刀，就要有足夠的實力才行。這點程度都承受不了，怎麼配稱主人的刀呢！」

龜甲貞宗點頭附和：「我也同意長谷部的觀點呢……而且可以接受主人的親、自、指、導，啊啊……」

大和守安定用左手拇指頂開刀鐔，朝粉色短髮的打刀揚起一抹威脅的冷笑：「要是敢讓主人困擾，砍了你啊。」

「一點情趣都不懂……」龜甲貞宗推了下眼鏡，嘆息道。
       
       
       

刀劍與煉金術師 第100章 所謂擅長

六振刀劍終於通過認可，在維因柏克表示能回去休息後，幾乎是迫不急待的想要把滿身的沙塵清掉。

身上的傷勢不重，又有契約提供靈力因此恢復的很快，在他們回到庭院前就好的差不多了。

「嗚啊……都是沙子……」鶴丸國永甩著寬大的羽織袖子，抖落裡面的砂礫。

加州清光也拉著自己出陣服的外套：「好髒啊……這樣一點也不可愛……我先去洗個澡。」

維因柏克對他們說：「把刀給我，你們就可以去洗澡了。」

「好的。」聽到審神者的要求，加州清光立刻把本體遞給煉金大師。

山姥切國廣、骨喰藤四郎及藥研藤四郎很爽快的交出自己的本體。

鶴丸國永一邊將本體遞出，一邊好奇的問：「主人要我們的本體做什麼？」

「明天出發前檢查一下。」維因柏克淡淡的說。

三日月宗近眼看審神者手中放了好幾振刀劍，便提議道：「我幫你拿如何？」

「不用。」維因柏克說：「六振刀而已。」

他接過三日月宗近的本體，單手抱著六振刀劍離開了。

「主人真的好強啊……我們剛剛拚盡全力，也不能讓他表現出疲態。」目送審神者離去的背影，鶴丸國永嘆道。

「大將今天除了指導靈力武裝和召喚本體，應該也有讓我們盡快適應新力量的意思。」藥研藤四郎分析道：「還可以藉機更瞭解大將的實力，一舉多得。」

「……剛剛你們感覺到了嗎？」山姥切國廣沉默了會問道。

「嗯。」骨喰藤四郎點頭：「主人的空手格鬥技巧很好……但是……」

「跟沖田君不一樣……主人……沒有沖田君那種熱愛劍術的感覺。」加州清光說道。

通過這次的教學，付喪神迅速察覺到了維因柏克戰鬥時的異常之處。

與將全身心投入，窮究武道之極致的武者相比，煉金大師在戰鬥時既不快樂也不悲傷，自始自終都很冷靜。

三日月宗近記得對方和萊茲休爾戰鬥時，表現出來的欣喜並不是因為戰鬥，而是為能親身驗證傳說和得到想要的答案而喜悅。

「戰鬥對主人而言……是達到目的的手段。」他說道。

所以煉金大師的戰力算得上頂尖，但並不會花費大量的時間鑽研。指導刀劍時，大多是依靠優越的體能跟經驗。

單純論技巧的話，維因柏克並不會比刀劍男士厲害多少。

刀劍男士們作為刀劍的化身，對劍術有天生的敏銳與熱愛，也會費心練習和精進劍術。維因柏克在戰鬥時卻不只使用武技，還會摻雜各種不同領域的知識或技術。

煉金大師沒有純粹的武者之心，他對各個領域都有涉略，卻不會只專精一項。

「換言之，主人自認並非如咱們一樣的武士，所以不擅長戰鬥……是這個意思嗎？」陸奧守吉行和其他刀劍一起往溫泉走，一邊問道。

「嗯……也沒關係吧。」本來僅是安靜的聽他們聊天的太刀．鶯丸用獨特的、有如鳥鳴般清越的嗓音說道：「作為我們主君，不擅長戰鬥又怎樣呢？更何況依主人的實力……還輪不到我們擔憂。」

「我們是大將的刀劍，為大將戰鬥，是我們的義務。將勝利獻給主君，是我們應該做的。」短刀．厚藤四郎沉聲道。

「嘛……雖然源氏是武家，可主人並非源氏的一員，也不能用武家的標準去要求他。」曾被日本知名的望族源氏持有的太刀．髭切歪著頭道：「啊，不過主人的實力比歷代的源氏族長都強呢……」

同為源氏重寶的太刀．膝丸回想著不久前看見的畫面，點頭附和道：「兄長說的對，主人不是普通的人類，比源氏的家主強也是當然的。」

「就是唔、弟弟說的那樣呢。」

「兄長，你又忘記我的名字了對嗎？我是膝丸啊……」

除了髭切和膝丸，其他剛來不久的幾位新人，對三日月宗近等六振刀劍展現的實力感到震驚，原本一直猶豫是否要接受重鑄，如今都有些動搖了。

「國廣……我決定接受重鑄。」和泉守兼定考慮良久，對堀川國廣說道。

「如果兼先生要接受重鑄，作為助手的我也不能拖後腿呢。」脇差．堀川國廣笑著說道。

日本三名槍之一的日本號摸著下巴：「嗯……有位如此厲害的審神者，身為下屬可不能辱沒他的名聲啊。」

「鳴狐心動了唷。」打刀．鳴狐肩上的小狐狸用尖細的嗓音替自己的半身發言。

臉上帶著黑色半面甲的白髮少年伸手摸了下狐狸的尾巴，小聲道：「嗯。」

「重鑄不會有什麼感覺，就像是睡了一覺。」粟田口刀派唯一的太刀．一期一振溫和的對鳴狐說道：「小叔叔不用擔心，主人做事時很謹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