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辦公室（更新至番外 宋明璋 36） [限]

還好琦芳打岔，問我：「最近怎麼樣？沒有因為出櫃被為難吧？」

我頓了下，「其實還好，平常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那就好。那天宋總當面見到你被為難，進辦公室就馬上要我通知人資部再發信重申職場性別平等的觀念，我還擔心情況是不是很嚴重。」琦芳說。

果然是這樣，我就覺得那封信發出的時機實在太剛好。

「唔，只有那個人特別討厭我而已。」我把蕭耀中的一些事情說給她聽，也告訴她老何已經出面處理，我和蕭耀中在工作上交集不多，後來都相安無事。

這也讓我很意外，我本來預期出櫃之後應該會遇到一些刁難，或許是宋明璋在電梯裡馬上表明態度的緣故，所以公司裡的職員都沒有做出什麼特別的反應。我想，也不必去擔心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想太多了有時反而才會阻礙自己做事。

到公司樓下時，Queenie傳訊息告訴我，他已經到了我們公司對面的連鎖咖啡店，我讓琦芳和文妤先回去，走過去和他會合。

一進去就看到Queenie的身影，他比上次見時氣色要紅潤很多，身材也稍微比之前圓潤一些，他朝我揚起笑容，桌上已經有兩杯飲料等著了。

我走過去坐下，他馬上推了其中一杯給我，「伯爵茶Latte，無糖去冰。」

是我平常喜歡喝的口味，我正準備開口道謝，他又馬上接著說：「我知道我胖了，不要再講了，被餵的。」

我忍不住笑出來，「我是不是不應該給你我家鑰匙，這樣很有罪惡感。」但我還是從口袋裡把租屋處的鑰匙拿出來給他。

「謝了。」他接過去，收進背包裡，「看到我的體重你就不會有罪惡感了，你不知道我胖了多少！」

「現在很剛好啊！你之前太瘦了。」我說，「感覺連我都能把你抱起來。」

他嘖了聲，「早餐午餐晚餐下午茶跟宵夜，你說再這樣下去我會胖成什麼樣？」

「哇，你沒有原則了。」之前他是很忌口的人，偶爾才會吃一頓大餐放縱。

「大量運動後就很容易管不住嘴呀！」Queenie一臉苦惱道。

「大量運動。」我劃了重點，故意露出曖昧的笑，「大量運動呀。」

Queenie嗔了我一眼，臉上好像還有點可疑的紅，我馬上安撫道：「不開你玩笑，你這樣躲起來，你男朋友找不到人怎麼辦？」

「他總是要學習給我一點空間，這麼黏是不行的。」他說，還嘆了口氣，「我也有我本來的生活。」

我看著他，很難想像平常總是獨立自主又瀟灑的夜場女王也會為此苦惱，「你們以前交往他也是這樣黏？」

Queenie突然沉下笑容，我瞬間感覺自己問錯問題，馬上拿起桌上的飲料啜了一口，「你喝的是草莓口味的星冰樂？」Queenie和我不一樣，每次只要出新的口味就想嘗試。

他很快反應過來，把杯子湊到我面前，「草莓派口味星冰樂，味道實在難以描述。」

我就著杯口喝了一點，「……真的是難以描述的味道，好甜。」又馬上去喝我自己的飲料，壓下那股人工香精的黏膩甜味。

Queenie拿回他的杯子，垂下眼眸，突然道：「以前是我黏他，他一直覺得我很煩。」

「……噢。」我應了聲，很難想像Queenie黏人的樣子。

「可能因為他是我的初戀，那時候患得患失的。」他牽起笑容，「他們全家都移民美國了，只是在台灣還有生意，所以讓他回來經營，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再離開。」

我愣了下，「……難怪你會縱容他。」因為他們這次復合可能只是曇花一現。

Queenie笑了笑，「果然你懂我。」

「……我一直沒有問，你們之前為什麼分手？」我問Queenie，「因為他家移民？」

他搖頭，「在他移民之前我們就分了。」又頓了下，「主要還是因為我太沒有安全感了吧。」

「那時候我很害怕失去他，他跟誰在一塊我都覺得他隨時可能會背叛我。」Queenie說，「很多人喜歡他，他家裡也不知道他是同性戀……其實我覺得他應該是雙性戀，總之，他隨時可以離開。」

「後來我們大吵一架，就分手了。」

這是Queenie第一次細說這段過去，我默默聽著，想了下，問他：「那這些……現在有不一樣嗎？」

「沒有。」Queenie苦笑了下，「我現在只是在努力不要跟以前一樣而已，但我覺得，我可能真的不適合談戀愛。」

我頓時明白，Queenie和我借鑰匙真正的理由並不是真的因為男朋友太黏，是因為他太害怕這些事情又重演一次，他需要一個能夠獨處的地方，讓自己有空間能夠慢慢消化這些壓力。

我坐到他身邊，抱了抱他，「有不一樣，你有跟我借鑰匙。」

Queenie又笑了笑，「對，我有你家可以躲。」

之後聊了一些日常，午休時間也差不多結束，我和Queenie道別，分頭離開咖啡廳。

回到公司，搭電梯上樓的時候，剛好王秘書也進來了，他拿著杯架，又是三杯飲料，我瞄了一眼杯子上的註記，其中一杯就是伯爵茶Latte，只是是用紙杯裝著，不是像我手上這杯一樣用透明的塑膠杯。

之前和他說過一次，他馬上記住了我的口味。

電梯裡有其他人，他看了我一眼，我也回望他，然後默默掏出手機，傳了訊息給他。

我：電梯裡人多不方便

我：我等一下去跟你拿？

然後我抬頭看他，發現他沒有動彈，還是盯著我。

我忘了他捧著杯架，沒辦法看手機。

還好他進來的早，也是站在電梯的最裡面，我偷偷挪了腳步，正視前方，把手機靠過去方便他「偷看」。

他垂眸看了眼我的手機螢幕，沒有反應，我的樓層到了，我便先離開電梯。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回我訊息。

王橋之：今天大董夫婦來

王橋之：伯爵茶Latte熱的加代糖，是大董夫人喜歡喝的

王橋之：你也要記得

王橋之：大董喜歡卡布奇諾加兩包糖，熱的

王橋之：宋總喜歡喝的你知道，我就不說了

我立刻、馬上、迅速地收回剛剛發給他的兩條訊息。

我：謝謝

我：我會記住的

……我就不該自作多情！

宋仁雄董事長偕同夫人到訪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公司上下。

他們似乎是臨時來的，秘書室的職員們如臨大敵，甚至還到各樓層檢查辦公區有沒有不妥的地方，要主管們待命，若董事長出現巡視可以立即迎接，在公司一向只穿個襯衫西裝褲的老何，還為此下樓去車上打上領帶、套了西裝外套才回來，連頭髮都上了油梳齊。

職員們都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做事，沒有到處走動，整個辦公室比平常要安靜許多，顯得肅然。

以前在趙氏，趙董事長兼任總經理，又年輕，經常和職員們交流，沒有什麼架子，從來不覺得和董事長碰到面會是什麼大事。

本來王橋之說董事長夫婦來的時候我還沒有感覺，現在被辦公室的氣氛感染了，我才跟著有些緊張。

我曾經在茶水間放著的一些知名財經雜誌上看過大董的專訪，彼時只覺得那是和自己不相關的、遙遠的人。

現在想想，那可是宋明璋的父親。

一點都沒有真實感。

不過，宋明璋並沒有特別告訴我他父母來公司這件事，我想他們來應該是為了公務。

過了好一陣子，業務部的部主管從他的位置起身，朗聲說了句：「蔣部長說大董跟總經理在開會，可能會開到下班。」

辦公室緊繃的氣氛瞬間鬆懈下來，本來老實坐著的人開始走動，上廁所的上廁所，裝水的泡咖啡的都起身了，老何還脫掉西裝外套。

輝哥調侃老何，是不是胖了所以穿不住西裝，老何嘆了口氣，說他的確有打算要重新再做一兩套備著。

眾人正輕鬆說著話，電梯門突然開了，辦公室霎時變得安靜，全都轉頭去看。

結果是秘書室的人，抱著幾個大紙箱進來，琦芳也在其中，領頭的人道：「大董夫人體恤大家辦公辛苦，特別請了下午茶。」

紙箱裡是胡椒餅跟珍珠奶茶，辦公室的職員們歡呼幾聲，湧上去拿，據說這家老字號的胡椒餅用料新鮮、實在，口味很好，是排隊名店，珍珠奶茶也是昂貴的連鎖店品牌，一杯可以抵兩個雞腿便當了，大董夫人是用心準備的。

我坐在位置上本想等大家都拿了再去，但琦芳趁著大家不注意，朝我招招手，我靠過去，她給了我一個紙袋，朝我眨眼，「王秘書特地給你的。」說完就跟著秘書室的人走了，他們還要去別層樓繼續發。

我回到座位，打開一看，裡面有一個蛋糕紙盒和一杯無糖伯爵茶，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樣，大概是知道我不太喜歡吃重口味的東西和甜飲，另外準備的。

我傳了訊息給王橋之，謝謝他的用心，也告訴他其實不用特別準備，怕太麻煩他了。

他應該跟著宋明璋在開會，所以沒有回應。

我把紙袋收起來，沒有拿出來吃，雖然辦公室的座位有隔板，但桌上有什麼東西其他人一探頭就能看到，被看到的話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解釋為什麼我吃的不一樣。

辦公室裡鬧哄哄的，職員們邊吃邊做事，又三兩句聊著瑣碎的事情，一掃方才的嚴肅。

正在大家放鬆時，電梯廳那裡又傳來電梯開門的聲響，一個化著精緻妝容、穿著幹練褲裝的女人走了進來，看不出歲數，身後還跟著另一個穿短裙套裝的年輕女人，都是沒見過的臉孔，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是一個業務部的資深職員站起來，喊了聲：「董事長夫人好。」

領頭的那個女人馬上揮揮手，坐實了自己的身份，「大家繼續吃，不用管我，我就是到處看看。」

雖然她這樣說，但沒人敢怠慢，老何立即放下手上的事情，和業務部的主管一塊站到大董夫人的身邊，替她介紹起周遭。

業務部那邊的人比較活潑，對大董夫人很熱情，她也認得幾個資深的老業務，親切地關懷了下近況，還能就他們手頭上正在應對的客戶指點一二。

幾次聽宋明璋提起家裡的事情，我以為大董夫人是那種溫柔婉約的貴婦類型，沒想到會是這麼幹練的模樣。

和業務部那群人聊了一陣子，大董夫人才移動腳步往採購部這邊走，她身後那個年輕女孩子也跟著，是她的特助。

她一靠近，採購部的職員都一塊站起來問好，老何一一為她介紹手下的職員，她臉上帶著笑容，溫和地和每個職員說話，見到輝哥桌上擺了小孩子的照片，還多問了些，關心輝哥家裡。

介紹到我時，老何道：「小葉是我們採購部最年輕的，幫我們拉低了平均年齡，不過，年輕歸年輕，做起事來很有條理。」

「小葉，是嗎？」大董夫人站得很近，笑瞇了眼睛，看著我問道：「看起來真的很年輕，你幾年次啊？」

我被她看得有些緊張，答道：「報告董事長夫人，我是八十二年次的。」我瞥了一眼亂七八糟的桌面，有點後悔，最近因為忙那些做完的文件就一直堆著，早知道就整理一下了。

「嗯，不錯不錯，年輕有為。」大董夫人說，親切問我：「這個年紀，有沒有打算結婚了呀？」

我愣了下，旁邊的人比我更緊張，輝哥馬上打哈哈道：「大董夫人，現在年輕人都晚婚啦！」

「哎呀，有好的對象就要趕緊畫押簽字啦！」她道。

大董夫人的關心和尋常遇到的一些婆婆媽媽沒有不同，但我惦記著她的另一層身份，唔了聲，有點臉紅，也不知道她是否清楚我是宋明璋的交往對象，只能趕緊道：「您說的是，遇到好對象我會把握的。」

「你這麼好，誰跟你結婚都是天大的好事。」大董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她往我桌上看了眼，突然又道：「千層蛋糕久放就不好吃了，趕緊趁新鮮吃吧。」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已經邁開腳步領著特助離開這個樓層了。

大董夫人來去一陣風，她離開後，職員們各自回到座位上繼續吃東西、做事，閒聊著有關大董夫人的事情。

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她自己也掌管著一家公司，不過那家公司是她娘家的，不是宋氏的產業，她和大董結婚後除了自己的公司，也一併照顧夫家的事業，化工有一些固定的訂單還是大董夫人牽線的。

公司裡有職員的另一半在大董夫人的公司做事，據說她行事俐落、邏輯清晰，說話十分犀利，一些資深的主管到她面前，被那雙眼睛一看，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實在有些難想像她就是方才那個親切的人。

我默默打開那個紙袋，拿出蛋糕紙盒，現在細看，才發現上頭印了一個大大的英文字母，是知名的千層蛋糕店。

這時候手機震動了下，我打開來看。

王橋之：那不是我買的

王橋之：是大董夫人特地帶來，要給傳說中的宋總男朋友

王橋之：我只是轉交

我：……

我：真是謝了

我拍了一張蛋糕的照片，傳給宋明璋。

我：請幫我謝謝你媽媽

會議應該已經結束，宋明璋很快就回應了。

宋明璋：我會轉告她的

宋明璋：怎麼樣？

宋明璋：好吃嗎？

之前這家店進駐台北市區時，很多人提，我本想要去吃吃看，但每次經過都大排長龍，加上我也不是真的特別愛吃甜食，只是圖新鮮，便沒有加入排隊的行列過，沒想到會在辦公室吃起來。

蛋糕紙盒一打開奶油香氣撲鼻而來，我拿起叉子切了一口下來放進嘴裡，經典原味的千層蛋糕入口綿密，蛋香味十足，鮮奶油厚薄適中，吃起來沒有什麼負擔，配上喝起來圓潤滑順、帶著佛手柑與橘皮香氣的伯爵茶，非常合適。

我把感想告訴宋明璋，宋明璋發了一個滿意的貼圖過來。

宋明璋：喜歡就好

我：……有點不好意思

我：剛剛她還有來我們這層樓

宋明璋：唔，本來只有我爸來開會，我也沒想到她會跟來

宋明璋：她有沒有說什麼？

宋明璋：是不是嚇到你了？

我本想告訴他大董夫人問我結婚的事情，但是由我說起來又有些羞赧，便沒有提。

我：還好

我：只是有點突然

我：我辦公桌上好亂

我：來不及整理……

我發了一個沮喪的貼圖過去，過一會兒。宋明璋發了一張照片過來，是他的辦公桌，幾沓公文歪歪斜斜地堆著，桌上還散著正在看的一些文件。

宋明璋：我的更亂

宋明璋：她自己的辦公桌也不整齊

宋明璋：你不要擔心

我從照片裡看見，他的辦公桌上也有好幾個一樣的狐狸神籤，就擺在他的名牌後頭，排了一整排。

我邊吃著蛋糕，邊和他傳訊息，蛋糕不太甜，配上茶吃起來很剛好，可感覺有些甜滋滋的。

我：好吧，不擔心了。

大董來公司開會之後的兩週，宋明璋又變得更忙了。

平日早晨的問候、午休的閒聊還有晚上的聯繫變得簡單，訊息發出去到已讀的間隔時間越來越長，儘管如此，只要我發訊息過去，宋明璋得空一定回覆，晚上若他下班不晚，我們也會講電話，只是頻率明顯少了很多。

推動併購遇到一些瓶頸，這個案子本來是裕辛求嫁，找了幾家大公司，最終宋氏的條件勝出，然而，確定雙方意向之後，收購的價格一直談不攏。

裕辛也是家族企業，不善經營的二代要出售，董事會成員都是同意的，但和宋家談好之後，一些掛著董事名義的叔叔伯伯又變心了。明面上，說著是可惜裕辛，實際上還是想著要抬高手裡那些股份的價格。

這個案子，大董全權交給宋明璋，是他接任之後的第一個考驗，裕辛那邊的人大約是看他年輕好欺負，處處刁難。

宋明璋本來沒有主動和我說這些，我作為公司的基層人員，也覺得不好太過關心，不過，最近碰面的機會少，他又忙於工作，沒有太多其他的事情可以聊。

只是我發現，即便他耐心和我聊，我對這些事情仍是一知半解，我不像張雲卿那樣能夠和他有來有往地討論，替他想辦法，或者像王橋之一樣能陪著他去處理這些事情。

雖然遇到一點阻礙，但宋明璋告訴我不必擔心，完成併購是遲早的事情，就是到併購完成之前他恐怕會很忙碌。

我躺在床上，手機開著擴音和他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雖然他沒有說，但我聽得出來他很在意不能經常和我見面，怕冷落了我。

我告訴他：「你安心忙，先把重要的事情處理了，等你忙完，葉小姐應該也好了，到時候我們可以專心約會。」

他在電話那頭嗯了聲，輕嘆口氣，低低道：「我想你了。」

那聲音在夜裡聽著有些撩人，尤其是在電話另一頭隔著一些距離，讓人有些情動，我小聲回應他：「我也想你。」

「……如果可以把你帶在身邊就好了。」宋明璋低聲道。

我想了想王秘書平日裡的工作內容，若換成自己來做會怎麼樣，忍不住感到頭皮發麻，「可能沒辦法，我做不來王秘書的工作。」

他馬上控訴，「你到我身邊居然還只想著工作嗎？」

「……就怕在你身邊都只想黏著你，領著你的薪水不做事了。」我說。

「我才不相信，你一工作起來根本就看不到其他的東西。」他說道。

「噢？你怎麼知道？」我反問他。

宋明璋可疑地停頓了下，然後理直氣壯說：「我就是知道。」

前一陣子林昭之說的話突然浮上心頭，我努力鎮定，口氣平穩問：「難不成之前我有因為工作冷落你過？」

電話的另一頭安靜許久，我等著他回答，卻不料宋明璋突然喊：「六六！六六來。」聲音有點遠，然後過一會兒他才和我說道：「六六現在窩在我腿上。」

這人居然用貓逃避我的問話！

我本來要再問一次，轉念一想，還是之後找機會當面拷問他好了，到時看他還能不能拿貓搪塞我。

這陣子都是陳姨來照顧六六吃飯鏟屎，每次宋明璋回家，六六都會特別熱情來迎接他，我問他：「你不打算再養一隻貓陪六六嗎？」

「嗯，是有這樣想過，不過六六是膽小貓，貓咪之間能不能好好相處也是要碰運氣，我怕新的貓反而給六六增加壓力。」宋明璋說，「我問過獸醫，貓咪不是一定要跟同類社交的小動物，如果怕牠寂寞，就多陪他玩。」

我把這件事記下來，「我如果早一點下班，可以跟葉小姐請假，去陪六六。」反正宋明璋姊夫的房子離宋明璋家很近。

宋明璋應了聲好，我想一想，又道：「本來人就有忙碌的時候，你不要太有壓力，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不用擔心冷落我。」

聽到我這樣說，宋明璋停頓了下，思索片刻才回應，「可以的話，我很想參與你生活的每一刻。」

我愣了下，問他：「唔，我去做自己的事情，會讓你覺得寂寞嗎？」

「……我可以老實說嗎？」他問。

「當然可以。」

「那實話是，會。」宋明璋的聲音低低的，一字一句清晰說道：「我會寂寞。」

他嘴上說著寂寞的話，語氣卻像在勾引，我默默揚起嘴角，「寂寞的宋總，和六六一樣要人陪，是不是？」

宋明璋語氣帶著笑意，「六六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陪的。」

「好吧，看來只能我捨身陪貓咪了。」我笑著說。

「你呢？我最近忙，你會不會寂寞？」他又問。

「嗯，有一點點，但是我知道你掛念我，想到這個就不寂寞了。」我說，「更何況，我身上一直有你的味道。」

宋明璋低笑出聲，嗓音略帶沙啞，肯定道：「你很喜歡。」他知道我說的是他的古龍水。

「……我很喜歡。」我附和他的話。

有時我會聞著他的味道撫慰自己，想像他在我耳邊低喃，霸道又強勢地壓制我、侵犯我，但這種話太不好意思說了，都是男人，我想他應該懂。

時間晚了，我們又說一會兒話，才道別、掛掉電話。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住在這裡一陣子，開始比較熟悉了，葉小姐也是，她嫌整天待在屋裡太悶，甚至還混進了這個社區的麻將社團、插花社團，有空就去參與，算是適應很快。

現在生活和以前大不相同，也是我沒想過的模樣，我有些茫然，雖然喜歡宋明璋是真的，但我並不確定這樣的生活是我喜歡的，變動太大了，一點都感受不到真實。

我又想到大董夫人，她能和大董琴瑟和鳴，或許是因為她本身也是商場上的人物，兩人有共同的話題。

要像大董夫人或者張雲卿一樣那是不可能的，但我想著，若是能更貼近宋明璋所在的世界就好了，也不知道可以從哪裡開始努力。

在床上翻來覆去一陣子，我才迷糊睡著。

又過幾周，公司才正式發布併購裕辛的消息，同時間，秘書室也以宋明璋名義發出一封內部溝通信。

信件內容大致說明公司以戰略考量的角度評估併購裕辛的益處，雙方已大致談妥併購的細節，預計在年底前完成所有程序，明年開始兩家公司將合而為一來運作，併購的過程會保障雙方公司股東以及勞工的一切權益。

我看著那封信，知道大局已定，很為宋明璋高興，但同事們可就不這麼想了，內部溝通信裡提及兩家公司將合併運行，但每家公司都有其文化，誰也不知道合併之後的職場會變好還是變壞。

年輕的職員們早就受夠保守古板的職場氛圍，對於新的變動比較樂觀，資深的職員就不是如此。

合併之後，整個部門裡的權力結構將會大幅洗牌，輝哥和忠哥是老何的左臂右膀，姑且沒那麼擔心。

曾被老何警告過的蕭耀中，則在部門群組裡對將來要和裕辛採購部門合併運作一事發表了長篇怨言，先是提及對裕辛職員專業能力的質疑，又擔心裕辛不賺錢，合併會稀釋獲利，且未來一起競爭部門考績排序的人更多，年終更沒保障，併進來的人也不一定可已順利融入。

他這樣一說，居然還有幾個一樣資深的職員附和，說宋明璋太過年輕，根本沒有謹慎評估，就強硬推動併購，公司會被他搞垮。

採購部裡最不團隊合作的人就是蕭耀中了，他出來講這話實在荒謬。

現在是敏感的時候，我不應該在這時候和他起衝突，但看到宋明璋被污衊，老何也不管，實在忍無可忍。

我：裕辛那邊的人怎麼樣都還不知道，不需要擔心這些吧？

我：況且要不要併購應該高層都一起評估過

我：這是整個董事會都同意的

我：不是只有宋總一個人的決策

光中耀祖：我不像你賣屁股養小白臉還有人撐腰

光中耀祖：錯誤的決策就是錯誤的決策

光中耀祖：你不用狗腿巴著宋明璋

光中耀祖：他只是不想公司被罰，你以為你在這裡支持他，他就看得上你嗎？

蕭耀中的訊息讓我愣了下。

然而，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又收回了那句「我不像你賣屁股養小白臉還有人撐腰」，還補了一句。

光中耀祖：噢我忘了不能這樣說，看到的人就當沒看到吧。

他這句話直接引爆我的怒氣，我感覺情緒在胸口翻騰著，瞪著手機螢幕，想摔手機，又想打字攻擊回去，也想乾脆直接站起來罵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先做哪一個，現在還在上班，採購部這裡頓時安靜許多，全部的人都在看我的臉色。

在衝動之下不管做什麼都會落人口舌，根本就不該跟蕭耀中這種人攪和在一起，我忍著怒氣本要起身、離開這裡去緩口氣，才剛站起來，就不小心碰倒了擺在桌上的小狐狸神籤。

我伸手去擺正那個神籤，還好沒有碰壞，看著小狐狸的臉，我突然想，若換成是宋明璋，他會怎麼做？

他曾經和我分享過，他剛開始跑業務時，遇過手握大筆預算的客戶毫不留情的羞辱，即使是他接任總經理後，也有好幾個宋氏的高層對他出言不遜。

面對挑釁和羞辱，不能躲避，必須迎擊，若流露怕事的樣子，這些人更會得寸進尺。

那時我曾問宋明璋，和這些人爭執，不累嗎？

宋明璋告訴我，迎擊不代表要降低格調，和他們吵同一個水準的事情，迎擊是抬出自己的高度與氣度，告訴對方自己不是好欺負且立場堅定的人。

我想，如果是宋明璋，他一定不會什麼都不回。我重新打開部門群組的聊天室，在蕭耀中那些話之後，還沒有人敢回應。

老何在座位上，正在跟人講電話，似乎還沒注意到部門群組發生什麼事。

我：耀中哥覺得在這裡羞辱我就能改變什麼嗎？

我：如果不能改變什麼，希望你至少不要把部門搞得烏煙瘴氣

我：大家都是領薪水做事

我：如果你不想領這份薪水就直說，我想很多人也樂見其成

我回話之後，採購部的辦公區這裡更迎來死亡一樣的寂靜，只有老何說電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這時他似乎才察覺有什麼不對，邊講電話，邊抬頭巡視。

蕭耀中遠遠嗤了聲，我盯著手機看他還要說什麼，不過，沒等他回應，輝哥站起來，朝我道：「小葉，我想去買杯咖啡，順便請大家喝，你跟我一起去？」

我知道他是好意，想支走我和緩氣氛，但我搖搖頭，站起來，直接道：「我要去二十五樓。」

話一出口，其他人都變了臉色，我也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就逕自離開座位，走去梯廳。

搭電梯時，我收到採購部裡一個人的訊息。

連家偉：你還好嗎？

連家偉：不知道你剛剛有沒有留下證據

連家偉：我幫你留了

連家偉：你要告他的話可以用

連家偉：（傳送一張圖片）

我本來還苦惱，若要去二十五樓找人資部處理這件事情，要拿什麼證明我的話，這張截圖幫了大忙。

雖然是同一個部門，但我和連家偉分別在不同的專案小組，跟他不熟，他平常主要和蕭耀中一塊做事，我想他大概也是想藉機宣洩他對蕭耀中的怨氣。

我把截圖存下來，沒有多說，只是謝謝他。

到了二十五樓，我走出電梯，站在電梯廳，遠遠看著二十五樓的辦公區，大概是因為和總經理在同一層樓，這裡一直比較安靜，我見到王橋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在看著螢幕做事。

公司有檢舉管道，人資部有個窗口專責處理這一類的事情，但我不認得那人，也不知道她在不在。

一時間也有些猶豫，這是蕭耀中第一次當眾以性向造謠羞辱我，我有必要直接向人資部檢舉嗎？但給老何處理，我總覺得一定又會像上次電梯的事情一樣。蕭耀中辦事不力，過去老何對他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我不覺得這次會是例外。

在職場上，強硬處理雖然大快人心，後續也會引來很多麻煩，一般人就算能同情被罵、被歧視的人，可當事件升級到讓對方或者主管拉不下臉，讓整個團隊氛圍不愉快時，主張自己權益的人又會被怪罪。

這種事情我看多了，封閉的職場更追求表面上的和平，當初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決定盡量不要在這家公司出櫃，保持低調，免得多生滋擾。

若我去人資部檢舉，事情一定會上報到總經理，他一定會為我主持公道，我絲毫不懷疑這一點。但我和他交往的事情遲早會有曝光的一日，屆時他這些動作會被怎麼樣解讀也不難想像，而我並不希望他為我背負這些，他已經夠辛苦了。

我打消要去人資部的念頭，又退回電梯前按了下樓鍵，正在等電梯上來時，卻聽到王秘書叫了我一聲，「葉專員。」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我尷尬地轉身去看他，「呃，我要下去了。」

他垂眸看我，眼神銳利，「你在這時候上來，想必是有事情？宋總在辦公室裡，我帶你進去。」

「唔，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我道，有些心虛，「我其實是想找人資部的婉婷，她不在。」

聽見我要找的人，王橋之微微挑眉，很快道：「那更好，你可以順道去總經理辦公室等，宋總應該也想知道你找婉婷什麼事。」

我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叮的一聲，電梯上來了，門一開，老何從裡頭走出來，他看見我，馬上急道：「小葉，你怎麼不等我處理就上來？」

我本要阻止他再開口，可還沒答話，王橋之反應很快，立刻擋在我身前，出聲道：「何部長來得剛好，正要去請您，您跟我來吧。」

老何看見他，瞪了我一眼，「……好吧。」

「……」這下好了，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王橋之看了我一眼，大概察覺了我的窘迫，又開口道：「葉專員，您先去會議室等。」

可我什麼都還沒有說，我看著王橋之，他倒是一副什麼都瞭然於心的樣子，先把我帶到會議室，還替我開燈，讓我坐著，然後又領著老何，直接去了總經理辦公室。

關上門前，王橋之對我道：「您要不要先跟『家裡人』說一聲？」

我呆了下，他朝我眨了眨眼，我瞬間意會過來，他這是要我趕緊把事情和宋明璋說。

事情演變成這樣，也容不得我扭捏了。我掏出手機，本想把連家偉給我的截圖傳給宋明璋看，考慮過後還是作罷，蕭耀中那句話實在太髒了，我不想給宋明璋看。

我：對不起

我：剛剛和同事起了衝突

我：就是上次在電梯裡找我麻煩的那個人

我：有點嚴重

我：我本來要去找人資部的婉婷處理

我：總之，老何去你辦公室了

我自己從群組裡截了圖，傳給宋明璋，現在老何已經進去他辦公室，我也不知道他看得到看不到，但我想王橋之會那樣提醒我，應該是有把握宋明璋能看到。

果然，訊息才發出去沒多久，宋明璋就已讀了，他沒多問，只回一句「我會處理」。

我待在會議室裡，也不知道要做什麼，有些忐忑不安，又很後悔，宋明璋這陣子忙翻了，好不容易併購重訊發布，後續還有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還給他添加負擔。

翻了翻Line的對話，部門群組在我回話之後很安靜，沒再有新的回應。

我想採購部的人大概都嚇一跳，沒有料到會變成這樣。

過不久，琦芳突然敲門進來，帶了一杯伯爵茶Latte給我，然後在會議室裡也坐下來。

她道：「你還好嗎？剛剛王秘書傳訊息告訴我你在這裡，要我帶一杯飲料給你，他還在總經理辦公室。」

「還好……」我愣了下，接過飲料，「謝謝。」

她問我發生什麼事，我邊喝飲料，邊簡單告訴她和蕭耀中在群組裡的衝突，「唔，不是什麼大事。」

「這哪裡不是大事？」琦芳聽了很生氣，「他憑甚麼這樣對你？這是人身攻擊，你應該跟人資部檢舉。」

我嗯了聲，「本來我上來就是想找人資部處理……剛好窗口不在，現在好像宋總跟我們部長都出面瞭解狀況了。」

琦芳點頭，「宋總應該不會放任不管。」

我們說了一會兒話，突然又有人敲門進來，是宋明璋。

琦芳馬上站起來喊了聲，「宋總。」

我也跟著站起來。

一陣子沒碰面，宋明璋臉上帶著些許倦色，他朝我喚了聲：「曉文。」接著快步走過來，抱住了我，說道：「我會讓人資部處理他。」

我唔了聲，聽見琦芳倒抽了一口氣，以及王秘書把琦芳領走關門的聲響，有點不好意思，還是回擁住宋明璋，「謝謝你，抱歉，其實我自己能應付的，就是剛剛被王秘書攔截了……」

他輕輕噓了聲，低低道：「我知道你能應付，但這樣的事情，讓我來處理，好嗎？」

他的語氣淡淡的，又像帶了鉤子，把我心裡壓著的情感都勾了出來，先前那些顧慮和擔心被他這番話完全消弭了。

我把臉埋在他懷裡，雖然我們身上是一樣的古龍水，但我依然覺得他身上的最好聞。

我嗯了聲，「謝謝你。」

他沒有回話，給了我一個淺淺的吻。

會議室裡非常安靜，只有我和宋明璋呼吸的聲音。

他抱著我，體溫隔著衣服傳遞過來，非常溫暖。

這麼長時間不見，我本來想，他那麼忙，我一個人也要能好好自處，直到現在我才發覺，我有多懷念他的擁抱、他的氣味和他的溫度。

我收緊手臂，閉上眼睛把鼻子埋在他的頸窩嗅了嗅，剛剛充斥在心裡的那些怒氣、不安、焦慮等等的浮躁情緒慢慢沈澱下來，宋明璋親了親我的臉，然後又低頭和我接吻。

這個吻輕輕柔柔的，他要退開時，我又追過去，唇舌一口一口相互碰觸著，不怎麼煽情，十足親暱，我賴在他的懷裡，陶醉其中。

如果可以把時間停留在此刻多好。

這時候外面傳來一陣說話聲，我意識到自己還在公司，趕緊往後退開些許，有些不好意思。

宋明璋用手指摩挲著我的嘴唇，「你的嘴好容易紅，我吻得很輕了。」然後又啄了我一口。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點熱，要是馬上出去的話，一定會被看出來我和宋明璋都做了什麼，「唔，那等一下再出去。」

他揚起嘴角，對我笑，「好，等一下再出去。」

宋明璋的嘴唇形狀很漂亮，因為接吻的關係，帶著些許濕潤，我想起之前娟姐的推理，總經理偶爾嘴唇濕濕的就是線索之一，忍不住拉著袖口幫他擦了擦嘴。

「幹嘛幫我擦嘴？」他抓住我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

我很不好意思，「……同事們都在說你談辦公室戀愛，因為你有時嘴巴會濕濕的，一定是和人偷親嘴。」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又怕外面的人聽到，憋著聲音，把頭埋在我肩上，笑到肩膀都在抖動，等笑夠了，宋明璋才道：「他們沒有說錯。」他太忙了，偶爾有空檔，我和他會約在逃生梯那邊見面，總是忍不住親吻。

我也知道他們沒說錯，但是我不想現在被說呀！

我哀怨地看著他，宋明璋捏了捏我的臉，笑道：「好吧，我會注意。」

親暱一陣子，我們相互抱著，談起正事。

「你跟老何說了什麼？」我仰起頭問他。

「主要是就採購部人員管理的部分和他深入了解一番。」宋明璋說。

聽他說我才知道，原來蕭耀中是老何的小舅子，透過老何牽線進來的。

原來是這樣。

老何算是一個公事公辦的人，考績方面打得也算公平，唯有總是在蕭耀中和其他人有衝突時小有偏袒，雖然事後他也會警告蕭耀中不要太過火，然而蕭耀中有恃無恐，覺得老何怎麼樣都不會修理他，根本不聽。

這次發生這樣的事情，老何到宋明璋面前，沒有特別替蕭耀中說話，只是對部門裡的糾紛驚動到總經理非常慚愧。

「他和我道歉，說沒有好好管理下面的人，還讓你越級上報。」說到這裡，宋明璋的語氣帶了點點笑意。

「我本來不是要找你，是想找人資部處理……」我試圖解釋。

「就算越級直接報到我這裡來，也不是什麼問題。」他伸手輕捏我的臉頰，「我可是你男朋友。」

我唔了聲，「你的秘書太精了，我什麼話都沒有說，他一見到老何就知道有狀況，直接把人帶去你辦公室。」

「幸好他反應快。」宋明璋摟著我，一手按在我的後頸，輕輕摩挲，像是安撫，語氣溫柔道：「不然我要什麼時候才知道你被欺負？」

我本想再解釋，但這時他的手指滑過我的耳後，引起一陣顫慄，我縮著脖子便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老何不配合公司的用人政策，宋明璋本就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王秘書領著人進去他辦公室，只說：「我讓葉專員先去會議室等，何部長剛好上來了，另外大董秘書打電話來，說他要找您談事情，已經發訊息了，請您看一下手機。」

宋明璋懂了王秘書的暗示，拿出手機看過我的訊息，大概知道狀況，才聽老何解釋。

老何說他當時在忙，沒有注意到，來不及攔住我了解情況，後來底下的人告訴他群組裡的衝突，他才趕緊上來。

「我和他說，還好他沒攔住，否則我手下的職員這樣羞辱同事沒有處理，萬一傳出去，和裕辛的併購要是破局誰能負責？」宋明璋說。

他一臉嚴肅，我看著他，心想果然這就是總經理和小職員的差別，問題到他手上一下子就升級成了危及公司股價的重大事件，「……你跟王秘書都好會唬人。」

聞言，宋總經理對著我笑，笑容裡面帶著一些奸詐，又低頭啃了我的嘴一下，沒有否認我的評語。

「那蕭耀中會怎麼樣？」我問。

「我讓Amanda和老何去找他談，會解僱他。」宋明璋說，Amanda是人資部的主管，「他的話涉及職場歧視，雖然他後來收回訊息，但你們部門裡的人幾乎都看到了，也算是公然侮辱。」

我愣住，「……我以為頂多記他大過，扣他年終而已。」雖然我對他的行為非常生氣，但這個結果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宋明璋低頭看著我，解釋道：「不只是考慮你，如果輕輕放下，以後這樣的事情只會多不會少，我剛才說這可能會影響裕辛併購，並不是開玩笑。」

「可是……」

宋明璋啄了下我的嘴角，阻止我繼續說，直道：「他是成年人了，應該為他的行為負責。」

我噢了聲，靠在他身上，心裡糾結著，一時無話。

站久了，他往後靠在會議桌上，把我圈著，問我：「在想什麼？」

「唔，我在想，這樣好嗎？」我說，又趕緊解釋：「你說的我都懂，我就是需要想一下。」

他抬手揉了揉我的頭頂，也沒有催促我，「好吧，你可以慢慢想。」

看時間，要下班了，重訊發布之後，宋明璋有一點空閒時間，他摟著我的腰，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順道去他家「看六六」。

我唔了聲，當然說好，立刻傳訊息跟葉小姐請假。

我和宋明璋前後離開會議室，一走出去，感覺全部的人都在看我，我怕自己會露餡，低著頭沒敢去看那些人是什麼表情。

宋明璋倒是從容，逕直走到王橋之那裡，口氣正經地吩咐，這件事情要跟緊進度，又要他陪我去收拾東西，怕我會被蕭耀中找麻煩。

王橋之應下，起身領著我離開二十五樓。

他們兩人嚴肅地好像我和宋明璋方才只是真的在討論這件事情的後續。

進了電梯，沒有其他人，我才開口：「王秘書，謝謝你。」

他站得挺直，看著前方，道：「應該的。」

我好奇問他：「剛剛我什麼都沒有說，為什麼你一看到我們部長就知道有事情發生？」

王橋之推了推眼鏡，「葉專員平常沒事不會上來，您說上來要找人資部的婉婷，她主要工作是員工申訴窗口，另外，何部長一見到您說話又急又快，好像怕您告什麼狀，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但肯定就是有事情，而且不是好事。」

他一番分析說得頭頭是道，毫無破綻，我回憶那時的情況，從王橋之攔住我到老何從電梯出來也不過幾秒鐘而已，他就能思考這麼多，不愧是總經理秘書，應變能力讓人自嘆不如。

王秘書接著還拿出手機給我看，「您不用擔心，我剛剛已經拿到蕭專員收回訊息前的截圖，明天人資部的主管會約談你們部門的職員，據她說已經有人願意幫忙作證。」

事情處理的速度很快，我有些訝異，看了下王橋之手上的截圖，那聊天室背景和連家偉傳給我的還不一樣，「你怎麼拿到的？」

他又推了推眼鏡，正經道：「聽說會計部跟總務部一些資深女職員有個閒聊的群組，經常有小道消息，我讓文妤去打聽，她們好像問了業務部的同事，馬上就有人提供了。」

……這等於整個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吧！

王橋之陪著我下樓，回到採購部。

一踏入辦公區，許多人都朝我投來探究的目光，我瞄了眼，蕭耀中不在座位上。

老何見到我，喊了我一聲，只是還未接著說，王橋之就解釋，「宋總擔心葉專員的狀態，讓他提早下班，其他事情之後再談。」

「我只是找小葉聊一聊。」老何道，語氣有些強硬，似乎對王橋之插話有些不滿。

他要「聊」什麼當然不用說，王秘書轉頭往我這裡看，問我的意思。

現在拒絕老何的約談，應該算得上情有可原，不過我想，以後要在採購部繼續做事的話，把氣氛鬧得太僵也不妥，畢竟老何還是部主管，我點點頭，「去小會議室嗎？」

「對，很快，不會太久。」老何答道，但我感覺他是朝著王秘書說的。

我點頭，向王橋之道：「王秘書謝謝，那我先跟我們部長談一下。」

他應了聲，我便跟著老何進去小會議室。

老何讓我坐下來，才開口道：「輝哥已經告訴我群組裡的事情，宋總也找我聊過了，蕭耀中從明天開始先放帶薪假，等人資部調查完，就會進入解僱流程，剛剛我先讓他離開了。」

「謝謝。」我應了聲，老何嘆了口氣，非常疲憊，「你進來也有幾年了，蕭耀中是什麼個性你不知道？為什麼這陣子突然要跟他對著幹？我之前不是也提醒你不用理他嗎？」

他的話雖然嚴厲，但口氣並不強硬，我應了聲，他會說這樣的話也在預料之中。

「我房子還在繳房貸，小孩等著出國唸書也要錢。」他伸出手，用指節敲了敲桌子，「麻煩你，以後有事情請你先找我處理，你對我處理的結果要是不滿意，去找人資部或者要越級上報總經理都可以，你不要都不說，一生氣就要找總經理，總經理室不是你家廚房，說去就去，你把我這個主管放在哪裡，還是你很想把我幹掉自己來坐這個位置？」

我安靜地聽他訓話，「……我沒有這個意思。」

「這次的事情我也有錯，讓你看到那種話是我沒把蕭耀中管好，我能理解你會氣到跑去二十五樓。」老何語重心長道，他比我大了兩輪，臉上的皺紋在此時變得深刻起來，「假如你先告訴我，這麼嚴重的事情，我一樣也會找人資來處理，你在我這裡做事不是一天兩天，部門裡有衝突，我有不管嗎？」

「你可能不知道，蕭耀中是我小舅子，當初公司有缺，他剛好也適合，我才介紹他進來，那時候我都還沒當上部長，說實話，我上來之後也怕人家覺得我偏心他，你看他在部門裡跟其他人起衝突，我哪一次沒有教訓他？」

我嗯了聲，心裡想，顯然蕭耀中根本不買他的帳。

老何又嘆了口氣，「其實他以前也不是這樣，他太太幾年前車禍走之後，他精神狀況就一直不好，脾氣也，唉，他小孩子還在念小學……」

之前只知道蕭耀中說話很衝，愛抱怨東抱怨西，不清楚他的背景，老何叨叨絮絮和我說了一些蕭耀中這幾年遇到的事情，從他太太走後，到小孩子被檢查出高功能自閉症，小孩在學校遇到很多問題等等。

這時我才明白，為什麼部門裡一些資深的人對蕭耀中的失控如此包容。雖然聽了他的遭遇，也為他心酸，但這並不是他能羞辱我的藉口。

見我一直不說話，老何捏了捏鼻樑，「小葉，我不是要罵你，我知道你確實委屈，但下次遇到事情，先告訴我，我會處理。」

說完之後他起身，拍拍我的肩膀，「今天大家都累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這事情我跟人資部會處理好。」

我也跟著站起來，誠心道：「謝謝部長，不好意思害您為難。」

老何嗯了聲，擺擺手，「都發生了，就處理吧，讓他休息一陣子也好。」

本以為老何和我說了一通，最後會勸我向上頭求情，不要解僱蕭耀中，但他並沒有說這些，我有些訝異。

不到二十分鐘就談完了，離開小會議室時，王秘書已經離開，回到座位，輝哥轉頭過來，問我：「還好嗎？」

我點點頭，沒多說什麼，收拾東西就先離開。

等電梯的時候，我拿出手機看，宋明璋傳了訊息來，他在地下停車場等我，我長吁了口氣，說不上現在是什麼情緒。電梯到了，我正要進去，突然有人跟著我一塊進來，是連家偉，我只好按了一樓，免得再生枝節。

門關上後，他堆起關懷的表情，問：「還好嗎？總經理怎麼說？」

我看了他一眼，只道：「總經理說他會處理。」

連家偉嗯了聲，「如果截圖有幫上忙就好了……你會告他嗎？」

我明明已經說了宋明璋會處理，他問這些事要做什麼？我問他：「總經理已經出面了，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也是啦。」他訕笑道，又鍥而不捨地追問：「但你覺得公司會好好處理嗎？現在公司積極要併裕辛，這種事情傳出去不好吧。」

連家偉聽起來很想要我對付蕭耀中，但我沒有興趣替他出頭。我從電梯門映出的倒影看著他，不知道是遺傳還是壓力大，他的頭頂有點禿，一圈光亮，死板的黑色領帶鬆鬆垮垮的，襯衫也有些皺，西裝褲上還起毛球。

我和他公事上交集不多，只有部門餐敘或者公司旅遊時才會稍微交談一兩句，每次和他說話，總感覺他有意無意在諷刺或者挖苦我，我不想多心，但也無意和他有過多往來。

現在這種時候，他突然釋出善意，怎樣看都是不安好心。我冷冷問：「如果你覺得公司不會好好處理我的事情，那你想怎麼幫我？」

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突然把話題帶到他身上，連家偉愣了下，慌忙說：「沒有啦，我想說如果公司沒有把他Fire的話，依蕭耀中的個性之後一定會一直找你麻煩。」

我嗯了聲，問道：「那你想要怎麼樣？」

連家偉愣了下，尷尬扯了扯嘴角，沒有再接話，電梯正好到達一樓，他便匆匆走了。

我背著包包走出大樓，繞到公司後面兩條街一個比較隱密的地方，才傳訊息告訴宋明璋我的位置。

他回了一個OK的貼圖。

我打開手機的自拍鏡頭，整理了下頭髮，被老何念了一頓又應付連家偉，臉色很僵硬，我試著朝鏡頭笑了笑，這一天下來實在疲憊，很快堆出來的笑容又垮了下去，心情不怎麼好。

宋明璋很快開車過來，我上車後，他問我：「怎麼改到這裡來了？」語氣很溫和。

「剛剛搭電梯時遇到同事。」我說。

他一手開車，一手伸過來覆在我的膝蓋上，掌心的溫度暖暖的，讓人心情好了起來，他接著問：「剛才王秘書說你回去之後老何又找你？」

「嗯，被他念了一頓。」我捉住他的手，兩隻手都和他的手交纏著，路上沒什麼車，他開得不快，沒有把手收回去。

「還好嗎？」宋明璋問。

「還行，讓他唸一唸也好，不然以後還要在他底下做事。」我把老何在會議室裡的話簡單說給他聽，想了想，順勢將老何藉口葉小姐需要照顧不讓我回去參加儲備基層主管培訓的事情一併講了。

宋明璋聽了，皺起眉頭，看上去不太高興。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我說，也猜不出理由。

「無非是擔心併購之後的人事安排。   」宋明璋解釋。

公司人力老化嚴重，環境又封閉，他接手之後，祭出的一連串人事策略都是為了改善此現象，促進傳承，包含決定併購裕辛，一部分是為拓展業務規模、讓公司產品線更多元，另一方面裕辛人力組成也比較年輕，是最直接能改變公司人力結構的方法。

事實上不只是老何，一些部門主管也反對合併，尤其是有相同功能性的部門，合併之後哪一邊的人來當頭，哪一邊的人要下來？要承擔之前裕辛的虧損，公司的獲利能力會提升還是下降？總之，內部溝通不是那麼順利。

說了一通，也到他家了，他把車轉進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停好車之後熄火，傾身過來替我解開安全帶，又吻了我一口，「好了，暫時不要思考公事吧。」

公事實在累人，現在我和他都身心俱疲，急需互相撫慰療癒。

「唔，當然。」我捧住他的臉，也回吻他，和他相視而笑。

我們搭電梯上樓，他拉著我的手腕，把我扯進屋裡，門一關上，他便把我壓在玄關的牆上深吻，久未親熱，光是唇舌交纏就讓我心跳加速，體溫高了起來。

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公事包和喵喵叫的六六，胡亂把鞋子隨意一踢，他托著我的臀部將我抱起來，我捧著他的臉投入地繼續和他接吻，用兩條腿圈住他的腰，穩住身子，任他把我一路抱進去，不知道是要去臥室還是客廳。

突然，廚房那裡有人輕輕喊了聲：「呀！」

我嚇了一跳，抬頭起來，宋明璋也僵住，我們齊齊往廚房那裡看去。

一個和宋明璋長得頗像的女人掩著嘴笑咪咪的，對我們道：「你們繼續你們繼續，我餵完六六要走了，順便給你們帶了晚餐在餐桌上喔！冷掉可以再熱來吃！」

她邊說邊移動，迅速撈了包包穿了高跟鞋就開門走了。

宋明璋喊了聲，「二姐——」

回應他的是門關上的聲音，還有外面隔著門板的一句話，「小三你不要太熱情把小八弄壞了喔！」

「……」

我只想挖個地洞馬上把自己埋起來。

宋明璋看著我，我看著他，六六在旁邊喵喵叫，我還掛在宋明璋身上，一時間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呃，我忘了，這一陣子太忙了，所以請陳姨來幫忙餵六六……有時她也忙就會換其他人來……」宋明璋結結巴巴地解釋，語氣有點懊惱，俊美的臉頰上泛著紅暈，糗的。

我想我臉上應該也紅得要能滴出血來了，我慢吞吞地掙動了下，從他身上爬下來，然後走去客廳，一骨碌窩到沙發上，面對著椅背，拉起毯子從頭到腳把自己全部包住，成了一個蛹，「……我要跟你絕交……我沒臉見你家人了……」

宋明璋跟在我後面，蹲下來連毯帶人抱住我，「下次我會注意，唔，以後我不讓他們來了。」

我想一想，「不行，這樣六六會餓肚子。」

灰色的長毛貓抓住時機，「喵～」了一聲。

宋明璋偷笑了聲，我聽到他忍笑的噴氣聲，他道：「好吧，以後我回家前會先問問有沒有人在……平常他們餵完就走了，恰巧我們今天比較早下班……我一時忘了。」

他把手伸進我做的蛹裡面，把我的臉挖出來，親了親我的臉頰，「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我才沒有生氣。」我咕噥道，翻過身看他，也忍不住笑出來，「實在太糗了……」

「我叫二姐不准張揚。」他摸摸我的臉頰道。

我很懷疑他的叮嚀會有用。

剛剛進門時急著親熱的旂旎氣氛被這樣一鬧都沒了，他低頭啄了我一口，沒有急著繼續做，而是溫柔問：「餓不餓？要不要先吃晚餐？」

我坐起身，點點頭，宋明璋便去加熱他二姐帶來的晚餐，一樣是陳姨家餐館的菜，他沒讓我幫忙，吩咐了句：「你陪六六玩一會兒。」

我答應下來，找出六六的玩具，開始跟貓玩耍。

久違的陪玩讓六六很興奮，追著羽毛逗貓棒在客廳裡上竄下跳，有時衝過頭會整隻貓撲到我身上，把東西撞得倒了一地，非常有活力，之前宋明璋說過撿到六六牠大概快要一歲，養了三、四年，還很年輕。

把貓玩累，晚飯也熱好了，我和宋明璋一塊吃。

兩個人的晚飯不多，簡單的三菜一湯，他夾了一筷子的涼拌手撕雞到我碗裡，「多吃些。」

桌上的菜色和之前陳姨常做給他吃的不太一樣，都是比較清淡、偏酸的料理，也沒有雞皮或者肥肉的部位，我點頭，默默把他夾給我的菜都吃掉，吃完才道：「今天的菜都是我喜歡的。」

他看向我，吞下嘴裡的東西，開口道：「是嗎？我會告訴陳姨，她一定很高興。」

我和陳姨只見過一次，她不會清楚我的口味，這些一定是宋明璋的手筆，但他沒有特別提出來邀功，彷彿配合我的喜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他為了公司忙碌好一陣子，肯定很疲倦，今天又額外抽出時間處理我和同事之間的衝突，還安慰糗到不行的我，裡裡外外都照顧周到，一點不耐煩也沒有。

我看著他，默默揚起嘴角，感覺又比之前更喜歡他很多很多。

太喜歡他了。

吃完晚飯，一起收拾乾淨，我們各自去洗澡。

我洗完、準備好出來的時候，見宋明璋坐在客廳沙發上，一手靠在沙發扶手上撐著頭，等我等到瞇著眼睛打瞌睡，不知道等了多久，六六窩在他腿上，朝我看來。

他果然累了。

我靠過去，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搔了搔六六的下巴，又戳戳貓屁股，戳到六六不滿地跳下來，「喵～」了好幾聲，抗議我騷擾牠。

我笑了聲，不過我一點都不感到抱歉，六六每天都可以享受和宋明璋一塊的時光，我可是隔了很久才難得可以和他過夜。

灰色的長毛貓搖擺著屁股忿忿走開，我趴到宋明璋腿上，看他濃密的眉，看他閉上的眼睛，還有高挺的鼻樑和總是愛親我的薄唇，細細看他半晌，他還沒有醒，我頓時升起惡作劇的心思。

剛洗完澡，又準備要做一些親熱的事情，他套著睡袍，裡面只穿了一件貼身的四角褲，我伸手去摸他腿間的東西，那裡螫伏著，還沒有動靜，我湊過去，隔著內褲舔了舔，聽見他唔了聲，沒醒。

我把他的性器掏出來，還軟的，鼻尖是他慣用的沐浴露味道，隨著輕巧的舔弄刺激，他的陽物慢慢充血、挺翹起來，站得直挺。

這樣都還不醒，我用舌尖去逗弄龜頭下方的繫帶，宋明璋從喉間發出悶哼，終於有點動靜了，只是將醒未醒，還在跟周公掙扎著，我張開嘴巴，一口把他的龜頭含住。

嘴裡的東西一跳，他顫抖了下，總算張開眼睛，我含著他的性器抬眸看他，他還未完全回神，噢了聲，我扶著他的大腿，趁勢把他的東西含得更深，他又長嘆一聲，本能地挺了挺腰，把性器往我嘴裡塞。

我嗚噎一聲，稍微往後退，吸吮幾下之後，他才清醒，瞪著我看了一陣子，才用手指輕刮我的臉頰，聲音沙啞道：「怎麼不把我叫醒？」

我含著他的東西，睜著眼睛看他，眼皮眨了兩下，我不是正在叫醒他嗎？

他似乎也意會到我的意思，輕笑一下，「真是服了你。」

說歸說，他還是放任我吃他的東西。

我跪在他的兩腿間，嘴裡賣力吞吐著，手則捧著他的囊袋，輕輕揉捏，沉甸甸的，不知道他積了多久，含了一陣，我把他的性器吐出來，伸長舌頭，用舌面摩擦他的柱身，由上到下，直到陰囊的地方，又把一邊小球含進嘴裡，然後吐出來，一路舔回性器頂端，用舌尖刺激頂端的小孔，反覆來回。

宋明璋的哼吟隨著我的動作逐漸變得大聲，腹部的肌肉一下一下抽動，顯示他的舒服。

「做得越來越好了。」他沙啞道，我喜歡他的稱讚，又張嘴、放鬆喉頭，把他的肉柱整個吞進嘴裡。

他的龜頭卡進深處的感覺很飽脹，我的氣管被擠壓變得狹窄，呼吸有些困難，喉嚨反射性的推擠佔據了空間的東西，眼淚不由自主地流出來，儘管如此，光是聽到他舒服的喟歎聲，我的性器還是在沒有任何刺激的情況下興奮起來。

直到性器在我嘴裡一跳一跳的，宋明璋才伸手托住我的下巴，把他的東西抽出來，「好了。」

他用拇指擦去我眼角的淚水，我用臉蹭了蹭他的手，站起來、勾著內褲脫下，主動爬上沙發，撐著沙發椅背，兩膝跨在他大腿外側，他穩著我的腰，臉上帶著笑，「今天想要主動？」

「嗯。」我親了親他的臉頰。

他笑了下，沒有阻止。我扶著他的性器，往後輕輕坐下，想把他的陽具放進身體裡，但對不準，扭腰轉身又看不到，嘗試幾次都滑開了，有點氣餒。

宋明璋伸手過來阻止我的動作，咬牙道：「……主動是很好，但這樣有點折磨了。」他的脖頸紅成一片，正忍耐著。

「唔，我不太會……」我說，因為興奮和著急著，額上都是汗，語氣很無辜，以往都是被抓著操幹，我沒什麼機會主動。

宋明璋低聲命令了聲：「放鬆。」隨後一手抓住我的臀瓣，一手握著自己的性器，對準我的後穴，終於挺了進來。

許久沒有接納他的昂揚，內裡被撐得很脹，帶著些微的痛意，宋明璋沒有馬上動，而是皺著眉頭，「擴張得不夠。」說著就要退出來。

我圈著他的脖頸，緊張地往後一坐，唔了聲，把他吃得更深，緩了會兒才道：「三根手指了。」以往他替我擴張也是這個程度。

「……我根本動不了，你會受傷。」他又說，語氣非常忍耐，看來也不好過。

「不會，真的。」我親了親他的嘴，「是因為太久沒做，一下子就好了。」

他微微蹙眉，見我沒有要退讓的意思，嘆了氣，輕咬我的嘴唇一口，低聲道：「不急。」隨後才扶著我的腰，一手握住我的性器開始套弄，幫助我適應。

宋明璋的手掌比較大，能完整圈住我的柱身，帶著薄繭的手上下滑動著，又含住我的乳頭，輕輕嚙咬著，我哼著呻吟，一陣陣酥麻從下腹、從胸前的小點漫溢周身。

他照顧著我的前端，扶在我側腰的手掌也摩挲著那塊敏感的肌膚，神情專注而投入，臉頰泛紅，一雙眸子緊盯著我，眼神有點兇惡，看起來等等不會放過我的樣子。

這陣子我也沒太多心思撫慰自己，他才碰了幾下，我就忍不住縮著腰，前端滴滴答答冒著水，他笑了下，吐出我的乳頭，低聲問：「很久沒摸？」

「……你還不是一樣？」我不甘示弱地回嘴，這陣子並非沒有慾望上頭的時候，但他不在身邊，就有點意興闌珊。

宋明璋低笑了聲，沒有否認。

前端被他撫慰所帶來的快感讓我迅速適應他的進入，我支撐起身子，挪了一個好動作的姿勢，騎在他身上，慢慢晃著腰，用後穴吞吐他的性器，又抱著他的脖頸，賴在他身上，和他臉貼臉蹭著。

主動求歡和平常被他壓在身下的感覺很不一樣，宋明璋急促的呼吸在我耳邊聽得很清楚，他的一切感官都被我掌控著，隨著我的動作自喉間發出嘆息，甚至悶哼，低啞的聲音非常性感。

我想讓他更舒服、更加沉醉於我。

他的性器在我的甬道裡被緊緊錮著，坐在他身上的姿勢進得很深，我喘息著，找好角度，努力上下擺動著腰，只是他的性器總蹭過我的敏感點，每次被他頂到那處軟肉，我的身體就會不由自主地顫抖，後面一陣緊縮，夾得他跟著發出舒爽的嘶聲，連帶著節奏有些混亂。

我環著他的脖子，在呻吟間喊著他的名字，「明璋，嗯……明璋……好舒服……」前端蹭在他的腹部上，弄得上頭都是我的體液。

「你的裡面把我咬得好緊……」他自鼻間哼出聲音，回應我的呼喚。

大概察覺了我的不得要領，宋明璋扶在我腰上的手摸到我身後揉捏著我的臀肉，引導著，「慢慢來……不用坐太深你會受不了……把重心放在我身上，找到節奏……」

我按照他的話，摸索著騎乘姿勢的技巧，剛開始因為不熟悉、怕害他受傷不敢放開動作，漸漸地找到合適施力的角度後，我靠著他，和他的身體緊密結合著，重重往下坐，又撅起臀部抽開一些，接著再往下把他的性器吞吃回去。

宋明璋自喉間發出沈重的悶哼，我察覺到他喜歡這樣，又更賣力搖晃臀部，他抓著我臀肉揉弄的力道越來越放肆，逐漸失了餘裕。

過了半晌，他呼吸粗重，渾身冒著汗，咬牙低喃道：「……我快要射了。」

我咬著他的耳朵，去舔他耳殼上的那顆小痣，邊呻吟邊問他：「我想你的，給我好不好？」我不知道他把保險套放哪裡，沒有替他戴。

他唔了聲，像是再也忍耐不住，抓著我的腰，狠狠往上一頂，進到更深的地方，我低叫了聲，隨之而來的是他狂風暴雨般的頂弄，我只能努力環著他的脖子，騎在他大腿上，隨他在欲海中載浮載沉。

整個客廳都是我的呻吟，還有他抽插的啪啪聲響，他的動作越來越猛烈、越來越激動，帶來的快感一次比一次巨大，我嘴裡胡亂喊著他，大腦一片空白，突然聽見他說了聲：「抱好。」

沒有等我反應過來，他兩條健壯的手臂就架起我的膝窩，一傾身猛然站起來，在我身體裡的東西進入到前所未有的深處，我嚇一跳，緊緊抱著他，深怕會摔下去，渾身更加緊繃，「等等、嗯啊……太深了……好可怕……嗯……」

但他沒有理會我。

我全身的重量彷彿都集中在我和他交合的地方，他的每一下進入都帶著力道，狠狠蹭過我的前列腺，又爽又疼，電流般的快感竄過周身，層層堆疊著，很快把我逼到頂點，我痙攣著身體兩隻手胡亂抓著他的肩背，把精液都射在他的身上。

他抱著我走了幾步路，那東西在我身體裡一下一下頂著實在太刺激，我哀求道：「明璋、等一下，我才剛射……嗯啊……」

話還沒說完，我就被宋明璋一口吻住，呼吸完全被他吞吃，他讓我背靠著客廳的落地窗，邊吻著我邊微微屈著腿施著巧勁，繼續毫不留情地在我身體裡肆虐。

我被他吻得要喘不過氣，本能掙扎著，兩條腿掛在他的手肘上，被他強勢壓制住，完全無法逃開，哆嗦著身體，發出可憐兮兮的嗚噎。

「快了。」他在換氣間說了聲，又含住我的嘴，和我深吻，繼續侵犯我。

我被他操得眼淚都流出來，嗚嗚抗議，剛剛他也說快了，到底是快在哪裡？根本是詐騙集團！

宋明璋閉著眼睛，舌頭在我嘴裡四處舔弄，我和他身上都是汗水，分不清楚是誰的。在我幾乎要暈過去的時候，他終於停止了吻，把我鎖在他的身前和落地窗之間，重重頂了幾下，咬緊牙關，射在我的身體裡。

我微仰著脖子，大口呼吸著，心跳非常急促，他也喘著粗氣，沒有說話，額頭抵著我的。

那黝黑的眸子脈脈的，倒映著外頭夜景的點點燈光，還有我。

高潮的餘韻使我的身體一陣一陣顫抖著，我的瀏海都汗濕貼在額上，很狼狽，可還是情不自禁圈住他的脖子，吻住他。

心中有一股澎湃的情緒衝撞著，讓我有些激動，我邊吻邊告訴他，「宋明璋，我喜歡你。」

宋明璋回應著我的吻，和我唇舌交纏著，也回答我：「我也是。」

「我愛你。」他說。

高潮後的餘韻讓我腦袋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我抱著他，失神半晌，才反應過來，「……咦？你剛說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宋明璋還壓在我身上，飛快回答。

「不是，我有聽到……等一下，我來面試？那是，兩年前，不，快三年前了？」我推著他，想讓他看著我說話。

但宋明璋怎樣都不肯起身，把臉埋在我肩上，耳朵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一般，只嗯了聲當作回答。

「……哇啊。」我驚訝到只能發出感嘆詞。

我來面試的時候？

回想了下，那時我透過陳副總的介紹來這家公司面試，因為有推薦人，所以只直接跟老何面談就結束了，後續人資談薪水什麼的都在電話上完成，我不記得有見過宋明璋。

從那時候到我們真正開始有交集，足足有兩年多的時間，「……我完全不知道從我來公司開始你一直都注意著我。」我說。

「……我知道你沒有注意到我。」他悶悶說，還是不肯抬起頭來，倒是有點埋怨的意思。

我笑了聲，他不肯看我，我只好抱緊他，「好可惜呀，讓你等了這麼久。」

他嗯了聲，沒有答話，反而又在我身上慢慢耕耘起來。

我們剛洗好澡的身體染著同樣沐浴乳的味道，因為體溫升高而烘燻著，我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晃著，兩條腿圈著他的腰，呻吟的聲音已帶著啞。

我抱著宋明璋的頸子，緩緩親他淌著汗的側臉，低聲道：「嗯嗚……我真是傻瓜，如果可以早一點開始和你談戀愛就好了……」

話剛說完，宋明璋突然一個挺進，停住不動了，

他那一下狠狠蹭過我的內壁，逼得我跟著顫抖著身子長吟一聲，等待酥麻的快感稍微平復之後，我才發現他竟然射了，還以為這次他會做很久。

他低低喘著氣，突然把我抱了個滿懷，「你真的這樣認為嗎？」

我整個人被他抱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只能艱難地用被他錮緊的手拍拍他的背，「真的，你這麼好。」

「你才是。」他低嘆了聲，鬆開我，有些激動地捧著我的臉，額頭抵著額頭，和我深吻起來，今天親得太多，我感覺嘴唇都腫了，但和他的親吻彷彿沒有饜足的一刻，只能一直、不斷的用唇舌的接觸表達心裡豐沛情感。

親吻結束，他從我身體裡退出來，我忍不住哆嗦了下身體，太久不做又一下做得太多，有些吃不消，宋明璋摸了摸我裸著的胸腹，上頭都是我剛射的東西，拿來剛剛散落在床上的浴巾替我擦乾淨，又親了親我的手，低聲問：「累了吧？」

我搖搖頭，他笑了聲，臉頰上紅暈還未散去。

我見他起身拔掉保險套，扔進垃圾桶裡，眼尾那股慵懶春意消散不去，有種性感，都不知道他在剛剛那一片混亂中何時戴上的。

明明都是男的，但每次事後都是他清理、照顧我，不管再怎麼累，也從不怠慢。一開始我以為是因為我們還在熱戀，或許久了，他就會漸漸放下這份體貼，但實際上經過這麼多次，我發現那是他刻在骨子的責任感和教養，讓他總是善待身邊的人。

宋明璋拿著浴巾走去浴室，我就側身躺著，看著他，看著看著眼睛就有些闔上，聽著他在屋裡走來走去，好像中間出去了一會兒，可能去找六六，灰色長毛貓喵喵喵的聲音隱約從外頭傳進主臥裡。

就在我將睡未睡的時候，宋明璋回到臥室，他躺到床的左側，關掉燈，從背後攬著我，把我收進他懷裡，拉起棉被蓋好，然後又拉著我的手掌攤開。

帶著金屬涼意的觸感圈住了我左手的無名指。

我幾乎要睡著了，還以為在做夢，掙扎了好一會兒，感覺不對，猛然睜開眼睛，瞪著前方，他的手掌包著我的，我們倆的左手無名指上都套了銀戒。

是真的，不是我做夢。

宋明璋右手圈著我的腰，鼻息逐漸放緩，大概要睡了，主臥室裡很安靜，我看著戒指，看了半晌，心臟跳得飛快，出聲喊他：「宋明璋。」

他僵了下，「……你還沒睡？」

「……我差點睡著了，但看到這個怎麼可能還睡。」我說，我翻過身，和他面對面，張著手掌，晃了晃，「這是什麼？」

小夜燈昏黃的光線照在他臉上，看不太清楚，但他的臉頰和胸膛已紅得不行，根本藏不住，臉上表情有些做壞事被抓到的心虛，「……我本想說早上給你一個驚喜。」

我看著他，忍不住揚起嘴角，低聲問他：「那我現在躺回去，早上再驚喜一下？」

他懊惱地噢了聲，伸手蓋住我的眼睛，「……我以為你睡著了。」

我把他的手拉下來，放在嘴邊親了親，問他：「在日本買的？」

宋總經理一臉驚訝，「你怎麼知道？」

「嗯哼……王秘書的座位隔板應該高一點？公司的人都知道宋總預約了日本珠寶店的VIP服務。」

「……」宋明璋無言半晌，大概沒想過他的精心準備會因為這樣提早露餡。

「我很喜歡。」我笑了下，仰著臉輕輕吻了他的嘴角，「謝謝你的禮物。」

他唔了聲，像是還要說什麼，但我打斷他，帶著笑意道：「你圈住了我的左手無名指，如果是世俗公認的那個意思，那我願意。」

臥室裡安靜片刻，宋明璋嘴唇一開一闔一開一闔的，還沒反應過來，我和他身軀相貼著，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加快、身體熱了起來。

然後他突然抱住我，激動地在床上打滾起來，還發出高興地歡呼聲。

我被他滾得暈頭轉向，但是也高興，忍不住笑出聲音，「喂！很暈啦！」

他喘著氣，停下來，把我壓在他的身下，完全沒有平常穩重的樣子，彷彿不可置信，「真的嗎？」

「真的。」我說。

「我是，我是想要和你結婚的那個意思，這樣你也願意？」他又問。

我眨了眨眼睛，有點擔心地問他：「你覺得太快了嗎？」

「不快！」宋明璋像是怕我反悔，馬上回答，他親了親我的臉頰，「一點都不快。」

我笑了下，「那就好。」

可能是我答應得太乾脆了，他看著我，有些手足無措，甚至還下床轉了一圈，才又回到床上，摟著我躺好。

過了良久，我聽見他低聲道：「我以為，你需要一點時間考慮。」

「唔，假如我是現在開始考慮，確實要一點時間。」我說，但是我提前知道了他可能有和我結婚的想法。

這陣子和他一塊經歷的許多事情，尤其是今天一整天下來發生的，使我知道，不管我和他中間有多少差距，我都想和他一起走下去。

像他這樣好的人拿出戒指套著我，怎麼可能不答應他？

宋明璋收緊手臂，低嘆了聲，「……原本我準備很多，想著要說服你接受我的戒指，至少先戴著。」

「沒想到計畫不如變化。」我接著他的話說。

他親了親我的額頭，「都不知道是誰給誰驚喜了。」

我笑了聲，放鬆下來後，忍不住打了哈欠，他拍了拍我的背，「抱歉，累了吧？」

「嗯。」我應了聲，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閉上眼睛，再次準備入睡。

臨睡著前，我想到他方才說的話，覺得要告訴他我的想法，努力掙扎著咕噥道：「雖然我們才交往幾個月……但是因為你給我很多很多很多……這不是衝動的。」

我聽見他低低笑了聲，親了親我的額頭，「嗯，我知道，晚安。」

「晚安。」

大概是睡前情緒太激動，睡沒有多久我就醒來了。

稍微動彈就感到身體深處難以啟齒的痠疼，想起昨晚的一切，臉一下紅了起來。

實在有點不知節制。

初夏的太陽還未露臉，厚重的自動窗簾隔絕了外面的聲響，臥室裡只有一點空調運轉的聲音還有宋明璋平緩的呼吸聲。

他抱著我睡得很熟，長長的眼睫毛隨著他呼吸的起伏，這陣子忙著併購的事情，他大概都沒有休息好，直到昨日才有自己的時間。

雖然他常和我埋怨不想工作，但對於家裡交到他手上的事業還是認真投入，一點都沒有馬虎，日後生活在一起，想必還是會在忙碌中度過。

我安靜看著他的面容，伸出左手，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恍惚間覺得好像在做夢。

在遇到宋明璋之前，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和人結婚。

結婚是有法律效力的事情，兩個人從此在經濟、生活各種方方面面都要綁在一起，若是不追求這些，兩個人不靠法律的效力相互扶持到老，好像也和結婚沒有太大的不同，萬一要分手，處理起來也更方便。

可是，遇到宋明璋之後，我才發現其實我想錯了。

我想和這個人結婚，跟我經濟獨立、能不能自理生活大小事無關，是我想獨占這個人的未來，把他劃進我人生未來的每一幀畫面當中，想要成為他名正言順的配偶、親人。

根本也不會去考慮萬一分手這種假設性的問題。

雖然在他把戒指套在我手上之前，我已經想好要是他提出來，就要答應他，但真正答應了，還是很激動，一想起來，心臟就怦怦跳，根本睡不著。

我看著宋明璋，這時候若起身的話，他一定會被我弄醒，我想著不要吵他，維持著讓他抱著的姿勢，脈脈看他，看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看他的一切，都好喜歡。

直到太陽升起，自動窗簾緩緩拉開、讓外頭的光線透進來，宋明璋才悠悠轉醒。

之前都是他比我早起，我以為他是那種時間到了馬上就精神抖擻開啟一天的人，沒想到也是迷迷糊糊一陣子才清醒，覺得很新鮮。

我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嘴唇，道：「早安。」

宋明璋本能笑了下，用生了新生鬍碴的臉蹭我，刺刺的，「早安，怎麼這麼早醒來？」

「就，剛有了未婚夫，心情太興奮所以睡不著？」我說。

他眨眨眼，噗哧一聲笑出來，收緊手臂把我抱個滿懷，「嗯，我也高興。」

他的唇湊過來，我們又親吻半晌，他向來習慣早起健身，但昨天太晚睡了，我們沒人想動彈，賴在床上說話。

好像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這樣面對面靠著，聽著彼此的聲音，享受早晨上班前的時光。

我細細看著手上的銀戒，又去看他手上的，都是一樣的低調款式，沒有突出的爪鑲，戒面中央齊平鑲著一顆鑽石，他的戒圍比較寬，我的比較細，是依照各自手指骨骼的粗細去量身打造的，上頭還有精緻的葉子刻紋，整體工法很細，完全符合我的喜好。

聽他說，原來除了那天他趁我迷糊睡著偷量指圍之外，還幫我的手拍了許多照片，和我日常的一些穿搭，讓珠寶商專門設計一些適合我的款式，去到日本親自看了才最終選定這款，另外還有成套的袖釦、領帶夾、專為我訂製的耳飾等，之後才會送來台灣。

為了不張揚，我在公司不曾戴過耳環，只偶爾和朋友出去玩樂時才會戴，沒想到宋明璋會注意到我有耳洞，「唔，很久沒有戴了。」

「是嗎？我很想看，你戴起來一定很好看。」宋明璋的聲音有些沙啞，磨著耳朵，讓人心跳加速。

「你又知道了？」我道。

「當然知道。」他看著我，伸手過來揉捏我打了耳洞的那邊耳垂，原本涼涼的耳垂被他揉熱，「你戴什麼都好看。」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聲音像帶著鉤子一樣的勾得人心癢，我湊過去吻他，他按著我，舌頭渡進我的嘴裡，加深糾纏，過好一會兒才分開。

我趴在床上，枕著手，安靜看他的模樣，又用手指去描繪他的眉眼。

半晌，我問道：「是什麼原因讓你這麼早確定要跟我一直走下去？」他去日本出差時我們也才交往兩個多月而已。

他看著我，黝黑的眼眸亮著，有我的倒影，說道：「你還記得我接任總經理的那天，到處找不到你，後來在家裡見到你？」

我點頭，他繼續說：「那時候我就想，這麼好的人，我要趕緊帶回家一塊過日子，不要讓別人搶走。」

他的說法讓我笑出來，我道：「別人搶不走的，我是你的。」

宋明璋也朝我微笑，「我知道，我也是你的。」

話才說完，我又忍不住靠過去和他接吻，真是沒有停止的時候。

一吻結束，我輕輕推開宋明璋，往另一邊躺去，免得擦槍走火，又摸了摸嘴唇，有些熱燙，腫腫的，想著等會兒要用毛巾冷敷，否則不知道怎麼出門。

我往宋明璋那裡看去，他的嘴唇帶著水光，也是腫的，忍不住笑：「不可以再親了，這樣上不了班！」

宋明璋一本正經開玩笑道：「今天總經理和葉專員都休假，因為沒法停止親吻。」

我笑出來，他又裝模作樣地棲身過來，裝作苦惱的樣子，「唉，怎麼辦？看到葉專員就想親，停不下來。」

我伸手擋住他的臉，和他一塊笑了好一陣子才停。

後面我們談起房子的事情，約好下個週末一起去看，或者還可以邀請葉小姐同行，陪她一塊聊天散步。

「……她若是知道我們要結婚，肯定會很高興。」我說，她叨念我這個已經念了非常非常久。

「我也這麼覺得。」宋明璋說，「唔，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安排你和我的家人正式見面。」

我想到昨晚匆匆離去的宋明璋二姐，又想到特地送千層蛋糕給我的大董夫人，總感覺有些糗，但還是答應下來，「……好。」

大概看我有些遲疑，宋明璋又保證道：「他們都會對你很好。」神色有些緊張。

我忍不住笑，又答應他，「好。」

這時候宋明璋的手機響震動了下，他撈起手機看，對我道了句：「我去拿個東西。」匆匆忙忙就下了床離開臥室。

宋明璋打開臥室的門，早早等在門外的六六就纏著他喵喵叫，我聽見他們一路去玄關那裡，宋明璋好像和人說話，然後又聽見他們兩個折返。

我翻了個身坐起來，就見六六衝進臥室跳上床，踩到我腿上，用頭槌重重蹭了我的臉一下，喵聲響亮，宋明璋跟在牠後頭，捧著一大把玫瑰進來。

臥室裡瞬間染上了濃郁的花香，宋明璋彎身把六六拎到一旁，將玫瑰塞進我的懷裡，然後單膝跪下來，像騎士一樣，拉著我的左手，親吻無名指上的銀戒，低聲道：「早安，我的未婚夫。」

玫瑰花束非常重，抱在懷裡可以遮住我整個上半身，我想起宋明璋說過，他本來打算今天早上給我驚喜，這大概也是其中之一。

可惜被我這個不解風情的男朋友給無情揭穿了。

即便如此，我想，這個早晨也會是我這輩子最珍貴的回憶之一。

我笑起來，也回應他，「早安，我的未婚夫。」我把玫瑰花束放到一邊，拉他上床，抱著他，當然沒有忍住，又親吻起來。

還沒親夠，三番兩次被我們推開的六六不依了，擠到我們中間，瘋狂喵喵喵喵埋怨著，抗議人類的忽視。

我和宋明璋相視一眼，一塊笑出來。他認命地抱起灰色的長毛貓，碎念一句「你這個餓死鬼投胎的傢伙」，走出臥室，餵貓去了。

我跟在他身後起床去洗漱，雖然昨晚翻雲覆雨一整晚，又答應了求婚，半夜才睡，但今天是工作日，還是要上班。

我從宋明璋的衣櫃裡挑了襯衫和西裝褲來穿，著裝到一半時，他才跟進來換，我替他選了領帶、襪子和一些佩飾，和我是同一系列的搭配，宋明璋看了，微微笑起來，換好衣服抓住我又是一頓親。

嬉鬧一陣，又手忙腳亂冰敷嘴巴消腫，才收拾好出門，明明比平常早起許多，結果還是差點遲到。

車子開到公司地下停車場，宋明璋停好車後，我深呼吸幾次，整理好心情，才開門下車。

雖然知道蕭耀中不會來辦公室，但我和他昨日的衝突已人盡皆知，採購部的同事們會是什麼態度也很難預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B3F這時候沒有人，我和宋明璋站在電梯前等，他大概知道我緊張，捏了捏我的手，安慰道：「有什麼狀況就來找我。

我朝他揚起嘴角，「我又不是第一天上班。」以前在職場上遇過說難聽話的人不是一個兩個，是有人看不慣和他們不同的人。

他也笑了，沒再多說，電梯到了，我們鬆開牽著的手，整理了表情，才踏進去，隔了一個人的距離站在電梯最裡面。

採購部的樓層先到，我走出電梯，進入辦公區，所有人都在位置上，一如往常地和我打招呼，我坐下來打卡時，稍稍鬆了口氣，部內的氛圍看來還不算太糟。

坐在我前面的輝哥先湊過來和我聊天，又告訴我，他們都收到了人資部的約談信，我嗯了聲，有點抱歉，「不好意思，讓你們為了這種事情被約談。」

他揮揮手，「小葉，你太客氣了。」輝哥從我進來時就一直很照顧我，我們專案大部分都在同一組，在他帶領下都做的不錯。

他又小聲道：「蕭耀中是老何的小舅子，不知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這件事？總之，不知道老何會怎麼做，你自己小心。」

我點點頭，「我已經知道了，我會小心，謝謝輝哥。」

九點過後，老何也到了，他放下東西後馬上召開內部會議，把所有採購部職員都找到小會議室去。

會議開始，老何先說簡單說明昨天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公司打算對公司對蕭耀中的處置，「我知道大家都有收到人資約談的mail，我也有收到。」他停頓一會兒，又看了我一眼，「該怎麼說就怎麼說，我不會限制大家這個。」

我本以為他召開會議的目的是要警告大家別亂說話，有些意外。

會議室裡一片沉默，在場十幾個人有的直接往我這裡看，有的用眼角餘光瞥著我，我感到有些如坐針氈，但依然抬頭挺胸，直視前方，保持平靜的表情。

這件事裡，我並沒有做錯的地方，我不需要感到愧疚。

片刻之後，突然有人發聲，問：「所以小葉到底有沒有賣屁股養小白臉啊？還是已經抱緊總經理大腿了？總是要讓我們在被約談之前知道真相吧？不然回答錯了怎麼辦？」

老何聽見臉色一變，喝斥道：「還在說這些！你也想丟了工作是不是？」

我轉過頭去，出聲的是連家偉。

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輝哥、忠哥等幾個和我比較熟的人都怒瞪過去，採購部內為了調動方便，沒有分科運作，但大致上分成三組，我們這裡和連家偉、蕭耀中那一組工作上少有交集，只是競爭難免。雖然覺得荒謬，但換個角度想，有人提出這種尖銳的問題，也是一個突破現在部內沈悶氛圍的契機。

我不喜歡這種衝突的場面，但該面對時，也不會懼怕。

「我是不知道怎樣的人會去用這種惡意去揣測別人？我現在在這裡告訴你，沒有那些事，雖然我一點都不覺得有需要特地澄清，有腦袋的人都知道這種謠言是真是假。」我說。

會議室裡又一片沉默，氣氛有些緊繃，大部分人都安靜著，免得引火上身，但有些人聽到露出戲謔的神情，有些人則訕笑地看向連家偉。

老何臉色非常難看，經過半晌，他才繃著臉，冷冷道：「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後續人資部會處理。」

他繼續說起蕭耀中離開之後，他留下的工作如何分配，講完這些，接續談到，兩家公司共同成立併購專案小組，方便掌握彼此的業務內容、討論出共同營運的模式，日後合併工作才不會產生太多摩擦，每個部門都要派員參與。

宋明璋要求讓儲備基層主管培育專案計畫的人都進入專案小組，不過採購部沒有人參加，所以要另外點人去。

這是一個能在高層面前露臉的機會，老何原本屬意忠哥跟一個資深女專員，可這兩人都藉口推託掉了，討論半天，最後變成輝哥跟我。

我沒有意見，反正都是工作，事情說完之後就散會了。

輝哥明面上沒有說什麼，但離開時嘆了很大一口氣，他手上的事情沒有比其他人少，因為老何看重他，這事情沒有人去作也不行，只好接下來。

剛回到位置，我的分機就響了，人資部的婉婷打電話來，說他們主管找我去面談。

我答應下來，和老何說了聲，老何默默看我一眼，像是想說什麼，最後只點點頭，「知道了。」

我搭電梯上去，進入二十五樓的辦公區，馬上和王橋之對上眼，我和他點頭示意，他立刻起身走過來迎接。

我怕他又要把我送進總經理室，趕緊比了比會議室，「Amanda找我。」

他點頭，領著我去會議室，「剛剛Amanda被老闆叫進去，可能要等一下。」

「噢，沒關係。」我應了聲，現在待在這裡比待在採購部好多了。

王秘書打開會議室的燈，給我倒了一杯水，安排好我，就要離開，只是臨走前，他腳步一頓，朝我微笑道：「我還以為今天兩位都會請假，恭喜。」

我本來喝了一口水準備要吞，被他這句話嗆了下，好不容易平復下來，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先回應哪一句才好，最後只能道：「呃，謝謝。」臉皮又忍不住紅了。

我想起宋明璋說的那些想請假的話，忍不住慶幸還好我們有爬起來上班。

王橋之離開後，沒過多久，Amanda就進來了。

我起身和她打招呼，她擺擺手，讓我坐下。

她看上去大概四十多歲，標準身材，穿著幹練的褲裝，臉上化著簡單合宜的妝容，我和她過去的交集不多，之前偶爾遠遠看到她，都是笑臉迎人的樣子，不太了解她的行事風格。

沒有想到和她第一次正式談話會是為了這種事情，我有點侷促，兩隻手擺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前傾，仔細聽她說話。

「葉專員，是吧？叫你曉文可以嗎？」她一開頭就問。

我點點頭，她又自我介紹道：「我是人力資源部的主管，夏欣怡，大家都叫我Amanda。」

「你的事情我聽總經理還有王秘書說了一個大概，這件事情公司會好好處理，但我還是需要一些細節，更好掌握之後處理的狀況，詢問的過程可能會勾起你不好的感受，我先跟你說聲抱歉。」Amanda徐徐說著，攤開手中的資料準備紀錄，「如果我問到你覺得不方便透露的事情，你也可以直接說沒關係。」

我嗯了聲，表示理解。

她點點頭，開始詢問，「你可以描述事情發生的經過嗎？」

從我和蕭耀中衝突發生的過程，到我之前對蕭耀中的認識、有沒有什麼過節，以及我如何看待蕭耀中的歧視行為，事情發生之後情緒上的變化等等，Amanda問得很仔細。

她的詢問並不尖銳，對我的回答也採取了完全接納的態度，即便我提到曾經因為他在群組裡攻擊宋明璋而私下吵架，還有因為他找我麻煩而衝動在宋明璋面前出櫃的事情，她臉色也完全沒有變，更沒有在這方面多所著墨，或者像老何一樣檢討我的作法。

談話的過程很平和，Amanda說話有種安定的力量，讓人安心，我慢慢放鬆下來。

「他對公司有很多不滿，我也知道不該直接和他起衝突，但，我覺得他不該這樣，不該這樣罵宋總。」我頓了下，「我沒想到他會轉為羞辱我，這讓我，嗯，不太舒服。」

「遇到這樣的言語攻擊，不管是誰都一定是非常不舒服的，可能會感到錯愕、生氣、難堪。」Amanda附和道。

她手上有王秘書給她的截圖，不過只有截到那句話前後的部分，她問我是否方便可以看一下部門群組的內容，我有些為難，畢竟這種部門自組的非正式群組內容似乎不該向部門以外的人展示，她又向我保證，這只是作為參考，主要想知道群組裡說話的風氣和前後脈絡，她不會洩漏半分內容。

我這才拿出手機，滑到昨天大家開始討論併購案的地方，遞給她看。

她細細讀著內容，神情很專注，我便安靜等她讀完。

這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震動兩下，好像有訊息進來，她愣了會兒，立刻把手機遞還給我。

我接過來，瞥了螢幕一眼，發現是宋明璋傳訊息給我，霎時頭皮發麻，沒敢細看他說什麼，趕緊把手機翻面蓋在桌上，不敢和Amanda對上視線。

會議室裡一陣沉默。

我好怕她問起來。

幸好，Amanda咳了一聲，只是繼續方才的談話，「公司發生重大的變動，內部有各種聲音是正常的事情，每個人都能發表意見，不應該因為意見不一樣就人身攻擊。」

我唔了聲，鬆一口氣。

Amanda又告訴我，因為法令對行政流程上的要求，除了我這邊的說法，她也會親自約談蕭耀中，以及我們部門的同事，這些我之前就曉得了。

「就公司立場而言，蕭專員這樣的行為不允許發生，也不該縱容，就我們側面了解，他這樣也不是一次兩次，你們部門裡面很多人都受過他的言語暴力，以解僱處理他，公司站得住腳，宋總也支持這樣處理，不過，我還是想知道，曉文你覺得呢？」

我垂下眼眸，老實道：「其實我並沒有想到他會被解僱，這也不是我當初的本意，我以為他頂多被記過扣年終而已。」

「那公司這樣處理，會讓你有負擔嗎？會不會擔心其他同事對你的看法？」Amanda直接了當地接著問。

「做錯事情的不是我。」我搖頭，想到宋明璋說的話，「本來不管在哪裡都不應該這樣說話，而且他是故意要用這樣的話傷害我，並不是無心之過，他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如果其他同事因此對我有不好的看法，那只能說明他們不講道理。」

她點點頭，「事實上，這樣的情況，你直接告上法院一點也不奇怪，你只有讓公司處理他，已經算是很寬容了。」

我嗯了聲，只是道：「打官司太浪費時間了。」

「的確是這樣，不過有些誇張的時候，這還是必要的手段。」Amanda說。

她整理好方才談話的紀錄，沉吟一會，又接續道：「有時候發生這樣的事情，可能部門內氛圍會很差，假如你覺得有需要轉調部門的話，也可以隨時告訴我，我會替你處理好。」

我愣了下，倒是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好。」

談話結束，她看了看手錶，站起來，「那今天就先到這邊，後續就交給我，你放心。另外，如果蕭專員有來騷擾你或者威脅你的話，你隨時通知我，公司會處理。」

我應了一句好，也跟著起身。

正事談完後，我們隨口閒聊兩句，原來她到這家公司做事也沒有太久時間，才三年多而已，之前讀書讀到博士，在公家機關工作，後來覺得無趣，轉到民間公司做事，都在不同產業歷練，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從方才的談話中我也能感受到她確實非常專業。

我關掉會議室的燈，捏著紙杯走了兩步，要和她一起出去，她像是想起什麼，突然道：「按照公司規定，夫妻如果都在公司工作的話，需要跟人資報備，同志結婚也是一樣喔。」

我頓時傻住，瞪大眼睛看她，Amanda朝我揚起笑容，不是之前談話時那種客氣的微笑，而是很愉悅的那種弧度。

那個瞬間，我意識到她知道了我跟宋明璋的關係，整張臉立刻熱起來，根本沒想不出要回什麼話。

她拍了拍我的臂膀，又道：「而且不管性別，只要結婚，就有結婚津貼跟婚假可以申請，別忘記了。」說完還朝我眨眨眼，才踩著高跟鞋快步回到她的座位。

我呆愣著走到電梯廳，一時還無法回神，拿出手機看宋明璋剛才到底傳了什麼訊息給我。

不看還好，看了差點暈倒。

宋明璋：未婚夫，現在就已經想你了

訊息後面還跟著一個抱抱貼圖。

「……」難怪Amanda會馬上察覺我和宋明璋的關係。

為什麼之前就沒有想到要改一下宋明璋的暱稱呢？我內心彷彿有萬馬奔騰著，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躲起來。

電梯到了二十五樓，我走進去，還沉浸在被Amanda看到宋明璋情話訊息的崩潰當中。

門要關上的時候，突然外頭有人喊了聲等一下，我趕緊回神，去按了開門鍵。

進來的是琦芳。

我和她互相打招呼，電梯門關上後，我想到昨天被她看見宋明璋抱我，有點尷尬，還不知道要先從哪裡開始解釋，她先開口。

「曉文，你，你不能因為宋總又帥又有錢就背叛你男朋友！這樣王秘書怎麼跟他朋友交代！」

「……？？」

我驚訝地看著琦芳，完全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麼。

年輕的女孩子一臉凜然回望我，「宋總人是很好沒錯，但是之前我跟你說過，他有另一半，而且今天早上我還聽說他訂婚了，他現在跟你好，也不知道是劈腿還是怎麼樣，你要想清楚。」

……宋明璋要是知道他手下的秘書挖他牆角不知道會怎麼想。

雖然不知道誤會怎麼形成的，但我大概知道琦芳把我和宋明璋之前想成什麼關係，我咳了兩聲，掩飾笑意，「唔，我想得很清楚了。」

「……你想得很清楚？」琦芳瞪著眼睛、聲音拔高，像是看一個負心漢，「你、你這樣，你男朋友怎麼辦？」

「把他變成未婚夫囉。」我說，默默伸出左手，張開手掌，摸了摸臉。

可惜琦芳似乎沒看到我手上的戒指，還是一頭霧水，逼問道：「你要瞞著他？」

「唔，我沒有瞞著他。」我忍不住笑出來，我就只有宋明璋一個人，要瞞什麼？

大概是覺得我太輕浮，琦芳聽了有些生氣，語氣沮喪道：「我……我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

「呃，不是你想的那樣。」怕她真的誤會，我趕緊收起玩心，把左手舉到她面前，讓她看仔細，「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麼誤會的，不過……我男朋友就是宋總，宋總的另一半就是我，我們，嗯，剛訂婚，這是他給我的戒指，你若不信，等等回去可以看看，宋總手上的和我的是同一款。」

要親口和同事揭露自己和宋明璋之間的關係，還是讓我有點緊張，有些侷促。

琦芳先是呆愣半晌，皺著眉頭思考，接著，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你……？你跟宋總？你們一直在交往？」

我看著她，點點頭。

她沉默半晌，扶額道：「等等，我好混亂。」

這時候電梯到了採購部的樓層，我本來要回去做事的，但琦芳看起來一時片刻還理不清楚，我便拉著她，一塊溜去公司後面巷子裡的超商買咖啡。

直到咖啡做好，我付了錢，把咖啡塞進她手裡，她才回神過來，問我：「你、你不是跟你男朋友同居嗎？」

我疑惑地看著她，「沒有的事情，你聽誰說的？」

「呃，那天我跟文妤都看到啦？你給他鑰匙，你們還抱在一塊兒。」琦芳回答。

我想起來，之前我在咖啡廳把鑰匙給了Queenie，原來被她看見了，「不是，那是我的好朋友，我現在不住在租的屋子那裡，剛好他需要一個暫住的地方，所以我借他住。」

琦芳張了張嘴，「……」

然後她又張了張嘴。

最後閉上嘴巴，整張臉都紅了。

「我、我的天啊，這太尷尬了，我怎麼能誤會成這樣？對，王秘書，難怪王秘書總是特別關照你。」她語無倫次道，「啊，天啊，恭喜你訂婚，哎呀，等等，這是我能知道的事情嗎？」

我忍不住笑，有點害羞，「嗯，我和他希望保持低調，畢竟現在很多事情，被太多人知道也不好，對不起，之前都沒有告訴你。」

「不不，這是你們的隱私，我不該亂猜才是。」琦芳緊張地說，漸漸冷靜下來，「……之前一直聽說宋總打算結婚，沒有想到對象是你，你們平常，呃，看起來沒什麼交集。」

我們拎著咖啡走回辦公室，我道：「唔，畢竟之前在同一層樓辦公。」

她點點頭，表示理解，「我也會保密的，要不要說應該由你們自己選擇。」

「謝謝你。」我感激地笑了下。

踏進電梯，琦芳喝了一口咖啡，對我說：「謝謝你願意讓我一起分享這個秘密，還有，很恭喜你和宋總訂婚……」她頓了下，又道：「哇，難怪宋總對你的事情都這麼看重。」

我摸了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他主要還是按照原本做事的方式去做的。」

琦芳笑了笑，「才沒有，平常要是有職員被人身攻擊，光是申訴調查到公司決定解僱，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

她說的沒錯，蕭耀中這件事從發生到宋明璋決定解僱他，短短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主要還是因為他罵的對象是我，而我不巧是宋明璋的男朋友。

我斂起笑容，心裡有點複雜，「其實我想盡量不要去干涉他、或者影響到其他人。」

琦芳見我表情變了，想一想，道：「本來像蕭耀中這種情況公司也會解僱他，宋總的決定只是讓流程加快而已，或許今天換成其他人遇到這種事情，他也會直接做出指示，我覺得你倒不用想太多。」

我嗯了聲，這時候，電梯到達採購部的樓層，我走出去前，她拍拍我的肩膀，又再道聲恭喜。

我走回座位，除了採購部的人以外，連業務部那裡都傳來好幾道探究的目光，我選擇無視那些好奇，拉開椅子坐下來，繼續處理手頭上的工作，中途老何發信來，要我盤整採購部所有的專案以及和廠商往來的報告，後續好跟裕辛那邊的採購部門整合。

他要的急，我們整個部門大大小小專案不少，整理起來有點費工，我很快投入工作中。

陸陸續續有職員上去二十五樓面談，輝哥結束下來的時候，我才從文件中抬頭看他，他告訴我：「只是問一下目前部門裡蕭耀中和大家工作的狀況，好像也沒問什麼特別的事情。」

我點點頭，又埋頭做事。

做到一半，突然收到郵件進來的通知，是宋明璋。

他單獨寫了信給我，我點開來看，裡頭只有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一句話：你在忙嗎？

我愣了下，才想到他傳來的訊息我還沒有回應，趕緊拿出手機看，果然又有好幾條未讀訊息。

宋明璋傳了一些資料，是他屬意的幾間房子，問我意見，一個多小時前傳的。

之前他有訊息來，我總是很快回應，第一次放這麼久，難怪他會寫信來問。

我先回應他那條被Amanda看到的訊息。

我：我也想你，未婚夫。

我：剛剛一陣忙碌

我：現在有點空閒，我馬上看

之前沒有想過要買房子，所以也沒概念自己到底喜歡怎麼樣的，不過宋明璋挑的總不會差，粗略看過仲介提供來的資料，都是些地段好的新建案，和宋明璋姊夫的那間房子差不多大的格局，價格也都高得令人咋舌。

至少不是我一個人能負擔得起的價格，就算我的收入增加十倍也無法。

全部看完，我也還是茫然。

這是宋明璋的房子，雖然我們打算結婚、一塊生活，可我想，他大概不會讓我出半毛錢，他也看不上我的錢。                           

我現在在意的價格、我對居住生活的偏好，似乎不適合說。

我想了想，回了訊息。

我：這些看起來都非常好

我：你最喜歡哪一間？

宋明璋已讀之後沒有馬上回，我邊等邊順手改了他的暱稱，避免下次又被什麼人看到。

過了半晌，他的訊息才傳過來。

六六爸：現在給你看的我覺得都不錯

六六爸：有點難選擇

六六爸：不過只要和你一塊

六六爸：住哪裡都可以

我揚起嘴角，也回應他。

我：我也是這樣覺得

我：有你在的地方都好

謹慎考慮之後，我還是隱晦把我的想法說出來。

我：其實現在住的房子就非常好

我：我很喜歡那裡

我有些擔心這樣是不是像潑了宋明璋冷水一樣，會惹他不快，但他迅速地回覆我。

六六爸：我也覺得現在住的地方很舒適

六六爸：可惜我叔叔不願意賣

他細說了下，我才知道那房子的主人想收回去整理給留學回來的兒子住，裝潢家具也都是為此設計挑選的，當初租給宋明璋也想著是一兩年的事情。

我想到那組報廢的沙發，實在有點不好意思。

既然是這樣，也沒有辦法，一定要另尋他處，我默默在座位上嘆了口氣，後來，我和宋明璋說定週末先去看一兩間，反正還不急。

老何交辦下來的工作比較繁重，我和宋明璋說了聲，又投入到工作裡，和輝哥一路忙到晚上七點多才把整份報告寄出去。

工作結束之後，輝哥很快就離開去接孩子，整層樓只剩下我一個人，連業務部那裡都已經關燈了。

我慢慢收拾東西，葉小姐說她和容方吃過了，要我不用趕著回去，宋明璋下午傳了訊息說他公出不在辦公室，結束時再告訴我，若我先下班就先走，現在還沒有消息。

突然有了一點空閒的時間，好像回到以前一個人的時候。

本來我習慣加班完後多在外面逛一逛，散去那種長時間投入在工作裡的緊繃才回家，甚至偶爾還會找間酒吧喝一杯，現在卻完全沒有那樣的心情。

我傳訊告訴宋明璋我下班了，他大概還沒結束工作，沒有回應，我背著公事包，打算用走的回去葉小姐那兒，當作是運動。

關了燈，搭電梯下樓，大樓空蕩蕩的，連警衛也不在，大概去巡邏。

出了大樓，走在人行道上。這條路我走了兩、三年，已經很熟悉，下班的車潮紓解，車燈三三兩兩閃現而過，我拿出耳機戴上，隨意點開串流平台推薦的歌單播放。

時序進入初夏，這幾天氣開始熱起來，我身上穿著宋明璋的夏季襯衫，走沒有幾步路已經開始冒汗，依稀記得新聞說，今年的梅雨季晚了，雨水不多，還好偶爾有點晚風，吹散了那股悶熱。

這一帶有好幾家百貨公司，繁榮的商圈帶來人潮，很是熱鬧，但也有許多和我一樣落單的行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聽著音樂，歌單隨機播到一首經常在社群平台聽到的情歌，嘶啞的男聲搭配吉他，緩緩唱著……

Georgia, wrap me up in all your

I want you in my arms

Oh, let me hold you

I'll never let you go again like I did

Oh, I used to say

I would never fall in love again until I found her

I said, "I would never fall unless it's you I fall into"

I was lost within the darkness, but then I found her

I found you

歌聲裡的情緒流淌淹沒整個世界，讓台北的夜晚染上甜蜜的色彩，讓我想起了宋明璋，儘管獨自走在街道上，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孤寂。

我想到那天，蔣長順請客，宋明璋叫住我要一塊走，我還有些不情願，我和他隔著禮貌的距離，沿著這條路散步，去了他的家，見到他的貓咪，然後和他試探著親吻。

那一夜，讓我的人生朝往我從來不曾想像過的方向前進。

當時絕對預想不到，我會一天比一天喜歡他，甚至覺得愛他，還答應他的求婚，像是夢一樣。

他是這麼好的一個人，我何其幸運，才能有他喜歡我、愛我。

我想和他一塊生活，一塊攜手走到未來，這是無庸置疑的。

不過，想到房子的事情，我還是感到非常的茫然。

剛認識的時候他曾說過他本就有打算買房子，現在因為我們交往、並且即將結婚，所以把我的喜好也列入了買房子考慮的因素之一，以常人的眼光來看，這是應該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但對我而言，我到他家裡和他同居，跟和他一塊挑選未來要同住的房子，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情，我好像還很難轉換過來，也不想要影響他挑選房子。

我自己也沒有明白為什麼。

走著走著，路過一家有名的冰品店時，有個高大的人牽著孩子走出來，是章哥和趙董的小孩，我怔住，章哥也看見我了。

這一帶離趙氏集團總部很近，遇到也不算奇怪。

我和章哥打了招呼，那位小朋友看見我露出警惕的表情，但在章哥的眼神示意下還是乖乖和我問好。

我笑了笑，真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傢伙。

章哥告訴我，他去接孩子下課，因為孩子想吃冰，所以就先過來吃一碗，正要準備去取車、接趙董下班。

我聽著，正想問怎麼不跟趙董一塊來，章哥又告訴我，趙董擔心孩子吃太多冰不好，不太贊成，不過有些原因，今天特別網開一面，讓他帶孩子散散心。

雖然不太理解，但我聽得出來，這是屬於他們三人相處的一種默契。

小孩子長得快，比上次見到又長高很多，拉著章哥的袖子，無聲依賴著。

這裡不好停車，他們車停得遠，我和他們順路走一段，聊了幾句，從我們公司即將併購裕辛，到以前同事的一些狀況，像是陳副總女兒結婚，范婷婷秘書懷孕等等。

到了停車的地方，章哥打開車門，讓小孩子先上車，又比了比我的手，問：「有交往對象了？」

我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嗯。」

章哥笑了下，沒有多問，只是道：「那很好。」

從他嘴裡聽到這話，心裡難免複雜，我唔了聲，想到他也是職員和老闆談戀愛，有些好奇，「章哥，呃，你和趙董談戀愛，錢的那些事情，會不會苦惱？」這樣問好像有點歧義，我又趕緊補充，「我男朋友，呃，我和他之間經濟差距有點大，所以我有點好奇其他人怎麼看待這方面的事情。」

章哥愣了下，我馬上感覺自己這樣問十分唐突，畢竟我們沒有熟到可以問這些事，「如果不方便說也不要緊，我，我就是問一下。」

「嗯……我好像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情？」章哥說，「我們之間的財力差距確實不小，不過，我本來也有賺錢的能力，並不依賴他，因為戀愛，我和他一起經營生活，都是相互配合，他的錢要怎麼用我不會阻止他，他對我也一樣，每個人消費模式本來就不同，在能力範圍內可以負擔就好了。」

「……我擔心，嗯，我沒有辦法有一樣的付出。」我說。

「他有能力對你好，那是好事，我想對方一定也不希望你和他劃清這些，你自己知道和他交往是因為什麼，懂得把持份際就行了。」章哥說，「若是有顧慮，你也可以試著和對方談談？」

這時候，章哥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接起來，臉上揚起笑容，神情變得柔軟，應著另一頭的話，「好，我和宇彬過去接你。」

掛掉電話，他和我道別，開車走了。

我目送他們離去，才繼續往回去的路上前行。

路上我思索著章哥說的話。

我也一樣有自己賺錢的能力，雖然不及宋明璋的多，但負擔自己和葉小姐的生活也是足夠的，只是和他比較下來，就顯得沒那麼有餘裕。

章哥的話讓我突然明白一件事情。

我沒有足夠的自信，去和一個經濟地位差距很大的人，共同經營生活。

走進暫住的社區裡，我仰頭看著裡面的大樓。

打理整齊的花園，一應俱全的公設，富麗堂皇的建築，二十四小時輪值的警衛，大概是考量隱私性，這個社區的幾棟大樓，都隔著一段不小的距離，若繞著社區走一圈，大概需要花上二十分鐘。

在這裡住著的人非富即貴，我聽葉小姐說，像容方這樣的家政幾乎每戶都有，有的住戶還不只請一個，在我打量社區的期間，有好幾輛豪車轉入地下停車場，雖然我不太懂車，但光從車頭前面的那些品牌標幟也能知道都很昂貴。

要說這裡住起來怎麼樣，肯定是舒適的，但我始終沒有適應，像是過大而顯得空蕩蕩的房間，和昂貴到讓人不敢隨意觸碰的一些擺飾裝潢。

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在此刻變得清晰起來。

葉小姐的腿復原得不錯，她總是惦念著要趕緊回去書店工作，她嘴上不說，但我知道，她和我一樣，都覺得很難適應這裡。

葉小姐在台中買的房子還沒有這裡屋子的一間臥室大。

我發呆一陣子，二十四小時輪守的警衛到點巡邏經過，看見是我，打了招呼，「葉先生，散步嗎？」

我朝他客氣道：「嗯，差不多要回去了。」

上樓回到屋子裡，葉小姐坐在沙發上正在看劇。我放下公事包，坐到她身邊，慢慢依偎過去。

她馬上將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拍拍我的背，「哎喲，我以為你要約會，很晚才回來。」

「唔，昨天在他那裡待了一整晚。」我說。

那個他是誰，不用明說我們都知道。

「哦——一整晚。」葉小姐拉長語氣，強調重點，她翻了翻我的領子，看見我脖子上的痕跡，語氣帶著調侃和笑意，「嘖嘖嘖，戰況激烈呀。」

我臉一紅，連忙扯回領子，往上提，實在不想和媽媽討論這個，太尷尬了，她馬上又驚叫，「哇，葉曉文，你手上的是什麼？」

她捉住我的手，舉到面前細看，我有些害羞，回答她：「嗯，求婚戒指？」

葉小姐哇了兩聲，果然很高興，臉上咧出大大的笑容，「你有沒有說我願意？有吧有吧？」

我靠在她身上，點點頭，「說了啦。」

「那真是太好了！」她摩挲了下戒指，舉著我的手左右端詳，「這戒指很襯你，尺寸也合……他對你很用心。」

「唔，他確實是。」我說。

葉小姐嘴角一直揚著，她摸了摸我的臉頰，真摯道：「真是太讓人高興了。」說著說著，竟然眼眶紅了。

我趕緊抽了面紙給她，讓她別哭，葉小姐抹了抹眼淚，又笑：「我這是高興得哭了。」

我揚起嘴角，嗯了聲，她抱著我，連說好幾聲「太好了」，哭了會兒，才收住眼淚，接著連珠炮似的問了很多問題，像是打算怎麼處理結婚的事情、有沒有安排去見宋明璋的父母，工作又打算怎麼辦，既然要結婚了是不是要同居比較好等等。

我和她聊著，見她這麼高興，就沒有告訴她我心裡的糾結，只是一一答了。

聊到一半，葉小姐突然感嘆起來，「怎麼覺得你才剛學走路而已，現在你都這麼大，要結婚了。」

她說這麼大的事情，要找時間去爸爸的塔位前捻香報告，我們說好等她下次檢查、確定沒有太大的問題可以回台中之後，就一塊兒去。

和葉小姐說完話，各自回房後，我躺在大床上，看著天花板，翻來覆去睡不著，拿出手機，宋明璋今晚和裕辛的高層應酬，忙到快十二點才到家，他傳訊息和我說了聲晚安，我也回覆他晚安。

現在明白為什麼王橋之早早就把他的行程分享給我知道，除了是重視我的表現之外，實際上也是因為宋明璋的行程太過忙碌，很難一一和我鉅細靡遺的說明。

我進入共用行事曆，翻了翻他的行程，他特地把連兩個週末空出來，安排和我一塊去看房子，不知道是他還是王秘書，還慎重地把看房子的行程標了紅色，和併購案那些事情是一樣的。

雖然對於這件事還很迷茫，可看到被標了顏色的行程，我又忍不住微笑起來，宋明璋對我們的事情很重視。

放下手機，有點睏意冒出來，雖然想睡，但又覺得好像少了什麼，在床上輾轉反側幾次，我起身去衣櫃裡翻出宋明璋的大衣，上頭味道淡了，我用他給我的古龍水噴了兩下，抱在身上，這才滿意睡去。

後面幾天，宋明璋依然很忙，我們每天都會互相傳訊息，很簡單的一些日常話語，有時會發一些照片，分享各自忙碌看到的有趣事情。

他約我週五下班後上陽明山去泡溫泉，正好隔天一塊去看房子，不然再過幾個星期天氣熱起來就去不了了，這是之前討論過的，只是後來很多事情，我以為他已經忘了，沒想到還記得。

我答應他。

只是想著，和他去泡溫泉的話，不知道隔天還有沒有辦法到處去看房子。

因為加入併購推動專案小組，我的工作也變得比之前繁重，。

專案小組召集人是人資部的Amanda，專門盯著各部門的進度走，裕辛那裡也派人來一起參與。

他們的人平均年齡只有三十歲上下，和我們的人混雜在會議室裡，整個氣氛變得活潑起來，負責採購的是一個二十九歲的專員，男的，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做事不亢不卑，和我、輝哥都相處愉快，初步看來，裕辛在用人上還是有一定水準。

老何對此事看起來不太關心，只偶爾問我一兩句，輝哥私下告訴我，老何認為因為蕭耀中的事情，和裕辛合併之後採購部會由那邊的主管負責，所以他也懶得管。

我不置可否。

輝哥又說起另一件事情，聽說研發那裡有人打算跳槽，而且是高層，正在醞釀，好像會帶走一些人。

研發可說是公司的命脈，公司所有配方專利都控制在研發手上，這一出走，恐怕會讓公司元氣大傷。

輝哥看起來很擔心這事情，我默默應了聲，心下也有擔憂，不知道宋明璋會怎麼處理，想著等週末碰面時再和他聊。

到週五下午，人資部發出了對蕭耀中的懲處公告，即日起解雇。

讓我更訝異的是，連帶老何也被記了一支小過，原因是管理部門不當。

懲處公告僅簡單提醒公司上下應注意言行，維持公司職場風氣，沒有多言，但我想大概沒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

我坐在位置上，往老何那裡看去，他臉上平靜無波，大概早就知道會被懲處。

公告發出後沒多久，幾天沒來上班的蕭耀中就退出部門群組，老何在群組裡發訊息，說這次是他沒有管好蕭耀中傷害部門感情，事情已經過去，讓大家不要受影響，又道剛好週五，晚上部門聚餐，一起吃個飯。

我有點為難，因為已經先答應宋明璋的約會，但我知道，平常部門的聚餐可以不參加，這次聚餐意義不一樣，老何是拉下臉來請客、緩和部內氣氛，我不去等於是不給老何面子，之後恐怕更難待。

經過幾番天人交戰，我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傳訊息，告訴宋明璋老何臨時揪了聚餐，問他約會能不能改期。

幸好宋明璋很體諒，告訴我參加聚餐沒關係，結束後他去接我，之後再找時間約。

我傳一個嘆氣的貼圖給他，他給我一個摸摸頭和一個親親的貼圖，安慰我：不要緊，我們有的是時間。

老何挑了一家評價不錯的日本居酒屋，中上價格，他約的臨時，有些人不能參加，比如輝哥，他要去接孩子，但看到我也跟著去的時候，老何的臉色明顯好很多。

老何要開車，他不喝酒，我一直以來也都不喝，其他人便沒有喝酒，幸好菜很不錯，又有店老闆過來聊天炒熱氣氛，轉移了大半的注意力。

吃到一半，我的手機響了，我拿出來看，是Queenie打來的電話。

他平常沒事絕對不會打電話聯繫我，這時打來一定是要事，我和老何示意，才拿著電話走到外面去接。

Queenie的聲音絕望又破碎，「曉文，幫幫我……」

我搭計程車趕到租屋處的時候，有個人正在敲我家的門，喊著Queenie的本名，叫他開門讓他進去談一談，我嚇了一跳。

「雲卿……哥？」

張雲卿見到我，也愣了下，「小葉，你怎麼在這裡？」

「這是我家……我才要問你為什麼在這裡？」他不是回美國了嗎？

我突然想到Queenie之前說的，全家移民美國、在台灣還留有生意、短暫回來一趟的男朋友，當時怎麼沒想到這個背景和張雲卿如此相似？還有那家Queenie曾經帶我去吃過、後來張雲卿也請我跟宋明璋吃飯的高級餐廳，我以為是巧合，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

原來他就是Queenie的男朋友，但我可沒有忘記之前吃飯他還和宋明璋聊起他太太懷孕的事情。

想到這裡，又想到Queenie電話裡無助的聲音，我頓時怒火中燒，語氣不善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張雲卿察覺我的口氣不對，皺著眉頭，「……你認識劉觀？」

「……他是我的朋友。」我皺著眉頭回答，又問一次：「你找他做什麼？」

「我找他……」張雲卿話沒說完，別過視線，耙了耙頭髮，像是有難言之隱，又看了錶，大嘆一口氣，「算了，我趕時間，沒法繼續跟他耗，你要是劉觀的朋友，你就好好跟他談談，勸勸他吧，一直逃避不是辦法。」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還輕飄飄地留了句話，「幫我跟小明問個好，下次再約。」

我本以為他還會糾纏，沒想到這麼爽快就離開了，我謹慎地在那裡等了大概十分鐘，確定他不會再返回之後，才迅速地開門進屋。

關在裡頭的Queenie見到我，沙啞地問：「人走了嗎？」

我點頭，「走了。」

Queenie鬆了口氣，他看上去模樣十分萎靡，失了平常那樣自信瀟灑的樣子，我問他：「你還好嗎？」

他朝我扯了扯嘴角，「……還好。」

我有一陣子沒有回來租屋處這裡，雖然借給Queenie住，但也不怎麼凌亂，我拉著他在和室桌邊坐下，又去泡了一壺熱茶，讓他喝一些緩緩心情。

喝了點熱的，他的臉色好許多。我怎麼想，都覺得Queenie不是會同意當第三者的人，所以我猜他一定不知道張雲卿在美國結婚而且還有小孩，他為了這段感情如此糾結，作為朋友，我應該告訴他實情。

Queenie大概累了，捧著茶杯不說話，我打量他，頸子上斑斑點點，看來張雲卿把他折騰不輕，斟酌許久，才開口道：「我現在才知道你男朋友和我男朋友也認識。」

他朝我看來，咦一聲，想了想又道：「他們那些有錢人的圈子說大不大，這也不意外。」

「嗯……我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說……」我掙扎了下，見Queenie安靜看我，還是忍不住道：「之前有次他和我們吃飯，提過他在美國有太太，太太還懷孕……你知道這件事嗎？」

屋裡安靜片刻，Queenie怔怔看著我，張了張口，又閉上嘴，過了很久，他才說道：「……我不知道。」本來就憔悴的他看上去更了無生氣。

見他這樣，我有些後悔告訴他。

Queenie安靜地紅了眼眶，我默默抱住他，給他擦眼淚，他又道：「他說他終於知道他這輩子只能愛我一個人，我還相信他了。」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聽著。

「其實我隱約覺得不可能這麼順利……他居然還想帶我回美國，你知道嗎？」

「還好我沒有信他。」

Queenie一句一句說著，伴隨著啜泣聲，我也跟著難過起來。

陪他哭完一頓後，他和我道謝：「謝謝你特別趕來幫我。」

我告訴他這是朋友應該做的，讓他不要道謝。

這時候門鈴又響了，我們兩個一驚，Queenie馬上露出害怕的表情，我做了手勢讓他不要怕，由我去應門。

我走到門前，先探到貓眼去看，不是張雲卿，是個沒見過的男人，有些困惑，還沒出聲問他是誰，那人急躁地按了按門鈴，然後又碰碰碰地敲門，大聲吼道：「劉觀，你要躲我到什麼時候？」

Queenie站在我身後，抓著我的袖子，抖了一下，隨即又怒聲道：「我叫你滾了！我不會再被你騙了，你明明就有老婆小孩了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要是知道我根本不會答應跟你復合！你這個大騙子！」

我聽著聽著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人開始瘋狂怒踹門板，嚇了我一跳。

他怒吼著：「你有什麼毛病！誰跟你亂講的？你給我出來說清楚！」

「誰要出去誰就是白癡！」Queenie應聲道。

第一次看Queenie這樣，我有點吃驚，不過，更重要的是，房東那薄薄的門板感覺快要被踹爛了，我正要阻止，突然有人出聲：「雲岳？你在這裡幹嘛？」

那聲音聽起來無比耳熟。

我心下一凜，在外頭的那男人也像是吃了一驚，語氣馬上變得恭順，停下踹門的動作，「明璋哥，呃，我男朋友在這裡面，他跟我吵架，不出來。」

宋明璋語氣帶著古怪，道：「……這麼巧？我男朋友也在這裡面。」

接著又有人開窗戶大叫：「這麼晚了吵什麼吵啦！再吵報警！」

「……」門裡門外都安靜了片刻。

我看著Queenie，Queenie也看著我，拚命搖頭，我做了一個抱歉的表情，默默打開大門，「呃，兩位要不要先進屋？」

那男人走進屋裡，鞋子都來不及脫，就瞪著我，又看向Queenie，質問道：「是這個該死的傢伙，跟你亂講我有老婆小孩是嗎？你跟他搞在一起了是不是？」若眼神可以化為真正的刀，我可能早就被他千刀萬剮了。

宋明璋跟著進來，關上大門，也默默看著我。

等等，我才沒有跟Queenie搞在一起！

Queenie站在我身後，硬氣道：「你不要自己站不住腳就亂污衊我！」

再這樣吵下去沒完沒了，我舉起兩隻手掌做投降狀，打斷他們，屋裡六雙眼睛齊齊看向我，我尷尬道：「對不起，是我搞錯了……我們能不能先坐下來再說？」

……我真的好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搞了半天，這個叫張雲岳的男人才是Queenie的男朋友，他和Queenie復合之後纏人纏得Queenie受不了，講也講不聽，兩人大吵一架，Queenie便躲到我家來避難。

他覺得可能這次真的要分手了，十分傷心，便想找我訴苦。

張雲岳找不到人，急的快瘋了，出動自家資源來找，驚動剛好也臨時回台灣辦事的張雲卿。

張雲卿讓弟弟不要找到人就急著過來，只是加劇衝突，提議由他來當和事佬看看，以前Queenie和張雲岳交往時他們也都認識，無奈Queenie死活不肯鬆口。

沒想到我看見張雲卿在我家門口，就誤會了他是Queenie的男朋友。

害Queenie白哭一場，張雲岳莫名其妙差點成了負心漢，他氣得半死，要不是看在宋明璋的面子上，可能會把我抓起來毒打一頓。

因為這個插曲，他們倆氣氛和緩了些，吵吵鬧鬧一陣子，張雲岳低聲下氣哄半天，答應會把持份際，才把Queenie帶回去。

送走他們兩個，屋裡瞬間安靜下來，剩下我和宋明璋。

他盤腿坐在和室桌邊，高大的身材擠在那裡顯得有些窘迫，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

我努力撐起笑容，「呃，哈哈，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怎麼知道我去接未婚夫接不到，結果他跑回家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抱頭痛哭。」宋總經理悠悠道。

「……」

完蛋。

宋明璋的話讓我大感不妙。

我拿出手機，發現上頭有好幾通未接來電，還有幾條未讀訊息，都是宋明璋方才著急尋我發的，愧疚頓時湧上心頭。

我默默坐到宋明璋身邊，深呼吸一口氣，牽起他的手，握在手中，他安靜看著我，被我握著的手動了一下，但沒有他抽回手，還是讓我捉著。

知道他不高興讓我有些慌張，胃一陣一陣緊縮著，但有上次的經驗在，我知道這時候耍賴沒用，他不會接受，最好的作法是和他好好說開。

雖然有點怕，但我現在知道，宋明璋不會輕易對我發脾氣，至少到目前為止從未有過。

我貼著他，把臉靠在他的肩上，努力把勇氣累積出來，宋明璋沒說話，安靜地等我開口。

我想了想，先說：「你不可以把手抽回去，說定了。」上次在車子裡，他把手抽開時我真的很慌。

宋明璋頓住，隨即嗯了聲，輕輕捏了捏我的手。

我開始和他解釋晚上接到Queenie電話後趕到這裡的過程。

本來在聚餐時我一直都有惦記他會來接我這件事，我還有傳訊息告訴他去哪家店吃飯、告訴他大概什麼時候來接我。

只是我被Queenie的求救嚇到，從接起Queenie電話到我下車要用手機付款前，我們一直保持通話，擔憂占據我的心神，一下車馬上又遇見張雲卿，接著專心在安撫Queenie，一切都發生的很快，使我無意間忽略了他的聯繫。

我誠懇地和他道歉：「對不起，我臨時改約，結果還放你鴿子，你是我的未婚夫，我不應該因為朋友而忘了和你有約，讓你擔心我。」

宋明璋嗯了聲，沉默片刻，然後說起了好像不太相關的事情，「之前辦公室裡流傳你包養了一個男人，或者是養小白臉，還給他家裡鑰匙，在咖啡店摟摟抱抱。」

我呆了下，只是借Queenie一個去處而已，居然可以引發這麼多誤會。

也才知道蕭耀中為什麼會用那樣的言語攻擊我，又連家偉為何在會議室裡對這件事緊咬不放。

全都因為我在咖啡店借了一支鑰匙給Queenie以及給了他一個安慰的擁抱。

更沒想到，宋明璋聽進耳裡，直到現在才提起。

宋明璋又接著繼續道：「我知道那是流言，不是真的，我知道你們是朋友，否則你怎麼可能會光明正大地介紹給我認識，可剛剛找不到你，又在這裡看到你們待在一起時……」

他斟酌了下，垂眸看著我們交握的手，才接著說：「我覺得，非常、非常嫉妒。」

「到今天我才第一次進到你家，他卻已經拿了你的鑰匙，在這裡住了好幾天，我都沒有，你還花這麼多時間安慰他，忽略掉我。」宋明璋語氣平靜地說。

現在我比較懂他了，我知道他越努力使語氣冷靜，那話語背後的情緒越洶湧。

我安靜聽著，他說完後，耳朵也紅了，顯得那顆在耳骨上的紅色小痣更加清晰。

——是為我吃醋的宋明璋。

平常在辦公室運籌帷幄的宋明璋，那個曾經在業務部打滾歷練過的宋明璋，原來在感情面前也會這樣，保持不住自己的矜持。

我再一次認識到自己在他心上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住在大的地方久了，回到租屋處這裡，更覺得空間小，一房一廳一衛，不到十坪的空間，房東當時只有給一台電視、衣櫃、床跟冷氣，沒有其他家具，我自己買了一張和室桌跟幾張和室椅擺在客廳，下面鋪一張地毯墊著。

之前宋明璋接送時來過幾次，但都只有待在公寓外面，沒有真的進來過。

他的話讓我察覺，這是他第一次進入獨屬於我的領域裡。

「……之前也想邀請你來的，只是後來，嗯，就經常待在你家。」我說，「這裡很小，離市區又遠，不像在你家那麼舒服，牆壁也很薄，要做什麼，唔，都不太適合，所以我沒注意到你會想來。」

「我都知道，我就是忍不住……」宋明璋露出些許懊惱的表情，「這裡是你一直生活的地方，不管怎麼樣，我都是很想來的，我想知道你平常在這裡生活的樣子……我也想在『你家』醒來。」他耳朵上的紅漸漸蔓延到了他的臉頰上。

他說得輕巧，但我聽懂了。

宋明璋說的是，我進入他的生活，和他在一塊兒，他也想要進入我的生活，但我並沒有積極地將我的個人場域開放給他，這讓他很沮喪。

明明我們都要結婚同居了，卻還是會為了這些事情暗自糾結、煩惱，就像我猶豫著怎麼跟他討論買房一樣，畢竟我們交往的時間真的不算長，各自又忙，能相處的時間多半還是希望能談些高興的事情。

雖然談話才到一半，但他實在可愛得讓我無法自拔，我鼓起勇氣親了親他的臉頰，他看著我，沒有拒絕的意思，我便湊過去和他接吻。

還好宋明璋也回應我，張開嘴巴，和我唇齒交纏。

一吻結束，我望進他的眼眸裡，又低聲道：「對不起。」

他嗯了聲，眼神脈脈的，我被他看得有點害羞，「我跟Queenie真的是朋友，你也知道了，他是別人的男朋友，我是你的。」而且我們撞號，完全沒可能。

「是未婚夫了。」宋明璋開口強調。

「唔，對，我是你的未婚夫。」我重述他的話，忍不住笑。

「我經常沒辦法一心二用，一件事情急著處理就忘了其他的。」我邊啄著他的嘴角邊道，這問題之前也有發生過，可也實在難改，「雖然不能保證以後百分之百不會再發生，但我會盡力不要重蹈覆轍。」

他垂眸看著我，控訴道：「你的道歉有點沒誠意。」

我一臉無辜地回望他，「……加碼我家的鑰匙可以嗎？」雖然租約再兩個月後就要到期了。

他默默揚起嘴角，一把拉過我，讓我整個人橫趴在他的腿上，依然道：「還不夠。」

這個姿勢很彆扭，我驚呼一聲，臉頰紅了，「那、那你還要什麼？」

宋明璋笑了下，我看不見他的神情，只感覺他拉下我的褲腰，輕輕拍了我的臀部，彷彿像教訓小孩子一樣，我馬上扭了扭身子、想掙扎，但被他按住了。

只聽見他低聲問：「什麼都可以，對吧？」

宋明璋話裡的暗示讓我臉完全紅了，我停下掙扎，扭著脖子看他，「……你想幹嘛？」

宋明璋微微一笑，看著我，拍拍我的臀尖，低聲又問：「你覺得……我想幹嘛？」

他穿著西裝，釦子扣著，領帶打得整齊，人模人樣的，可那聲音沈著又些許沙啞，像是在人耳朵裡磨著，非常撩人，加上曖昧的拍打，使我哆嗦一下。

他想打我屁股。

我夾著腿，發現自己居然有點硬了。

「……我又不是小朋友。」我說，把臉轉回去埋在肘間，有點興奮和期待。

宋明璋低笑了聲，手掌摩挲著我腰臀的肌膚，又慢條斯理問：「曉文小朋友，知道哪裡錯了嗎？」慢慢把我的褲子連同內褲剝掉。

我感覺內褲被往下扯時，遇到阻礙，宋明璋稍微用力拉開帶著彈性的布料，我的下身馬上彈跳出來，在空氣中晃了晃。

我聽見宋明璋輕笑一聲。

他一定看見我的性器有反應了。

屁股涼颼颼的，我羞恥地唔一聲，「……以後有事情要第一時間跟你聯繫。」

啪！宋明璋用了稍微大一點的力，我縮了縮脖脖子，他又拍了我的臀肉兩下，「還有呢？」

被打的地方有點熱，我感覺渾身上下都要熟透了，腦袋有些無法思考，只能顫聲回答他，「還有、還有什麼？」

「竟然不知道答案，那要先打五下。」宋明璋氣定神閒地道。

「哪有人這樣……」我抗議道，回應我的是啪的好大一聲，和宋明璋的一句「一——」，嚇了我一跳，縮著脖子便噤聲了。

我揪著地毯，抖著屁股，接著宋明璋又落下一掌，啪的一聲，他喊了「二——」又拉長尾音，「知道自己還錯哪裡了嗎？」

我顫巍巍地回應道：「我、我不知道……」下身又更硬了些，好像頂到宋明璋的大腿，我忍不住扭著腰去蹭他的西裝褲，又感覺胸腹間好像有著硬物杵著。

他打得一點都不疼，只是聲音嚇人，我聽過有些人會玩SM，但我從來沒有接觸過，之前經歷過最像的也只有被銬起來做，弄得手腕磨破皮了不舒服，我不喜歡。

沒想過會因為被打屁股而興奮，我紅著臉嗚噎著，呼吸變得急促，額頭冒出細汗，到底是因為被打而興奮，還是因為被宋明璋打而興奮，都搞不清楚了，我身上的襯衫被蹭得亂七八糟的，領帶鬆鬆垮垮的掛在脖子上。

「不知道的話就繼續打吧。」他又說。

「唔。」我哼了聲，本能地抬了抬屁股。

啪、啪、啪！宋明璋徐徐又打了三下，每落下一掌我就會跟著狠狠顫抖一下，然後硬得更厲害。

打完五下之後，他用手掌揉捏我的臀肉，股間隱密的地方因為他的玩弄而裸露出來，讓我忍不住想夾緊屁股，只能可憐兮兮地向他央求道：「我錯了……」

宋明璋的手往下探，先在大腿內側的嫩肉摩挲了下才捉住我的性器，輕輕套弄，「是真的認錯，還是想要我摸你才認錯的？」

明知故問。

他那種完全掌控我所有一切的從容和霸道性感的不行，陣陣酥麻自下身竄流而上，我咬著下唇，嗚了聲，「真的認錯。」

他邊摸我的陰莖，又邊輕打了我屁股一下，然後語氣輕飄飄地道：「以後不可以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只可以跟我。」

我忍不住呻吟起來，前端已經硬的流水了，沾溼了他的手掌，「唔嗯……好啦……」原來是為了這個教訓我。

大概是我的語氣讓他不滿意，他又啪的打我屁股一下，語帶威脅地「嗯？」了聲。

我連忙又說：「……我、我以後不會了！唔嗯……」

宋明璋滿意地哼了聲，加大套弄的動作，用性感的嗓音稱讚我，「乖孩子。」

他的掌心有薄薄的一層繭，之前他說過那是健身磨出來的，這時握著敏感的柱身非常刺激，下身被他揉捏地快感讓我受不了的弓起腰，小腹深處一陣陣緊縮，理智早就不知道在哪了，我細聲央求他：「我想射……嗚嗯……明璋……讓我射好不好？」

這次宋明璋沒有再按住我，只輕輕在我耳邊說道：「好孩子，射出來吧。」

那聲音鑽入我的腦袋，配合他用拇指狠狠擦過我的頂端帶來的快感，把我逼上了高潮。

我抖著腰哼了聲，全都射在他手上，還濺到一邊去。

射完後，我喘著氣，癱回他腿上趴著，聽見宋明璋抽了衛生紙擦手，笑著問我：「很久沒有自己做了？很濃。」

我感覺臉頰要滴出血了，哼聲道：「我們很久沒碰面了。」

他笑了下，嘴上溫柔道：「嗯，是我的錯。」但那手又摸回我的屁股上，揉捏著我的臀肉，他的下身硬得不行，憋在西裝褲裡，很有存在感。

「這裡有潤滑液和套子？」他低聲問我。

我懊惱地唔了聲，搖搖頭，「之前沒想過會在這裡……」

之前他都會隨身備著，大概來得急，沒想到這些，他低嘆一聲，無奈道：「那就沒辦法了……等去我家再……」

我可不樂意，「你會變成危險駕駛。」我挪了下位置，把和室桌推開，跪伏在他面前，兩手按著他的膝蓋打開。

察覺我的意圖，宋明璋也不惱，一樣縱容我對他為所欲為，只是輕輕推了我一把，「今天忙了一天，我還沒洗，用手。」

我撐起上半身往他嘴上啄了一口，邊忙著把他的皮帶解開，邊故意低聲道：「用手多沒誠意？」

昂貴的名牌皮帶被我一個用力抽出來，發出咻的聲音，我把它隨便扔在一邊，金屬扣頭打在地板上發出響亮的聲音，隨即又趴下去，用牙齒叼著他褲頭的拉鍊片，把他的褲鍊拉開。

深色的內褲在裡面被撐著，看起來很辛苦，我伸出舌頭，用舌尖隔著布料慢慢舔弄他的性器。

宋明璋悶哼了聲，一手按在我的頭上，手指插入我的髮間，輕輕摩挲著，他的那裡有一點點體味，混雜著他身上慣有的古龍水味，讓人著迷。

他的內褲很快被我舔濕一塊，我把他的陽具掏出來，兩手捧著，湊過去用鼻頭去蹭，聞嗅著他的味道，真的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做愛，沉浸在熟悉的氣味中特別喜歡，我低聲說：「好想念你。」

宋明璋揉捏我的耳朵，不滿道：「你是想念我哪裡？」

「……」我抬眸睨了他一眼。

「你不要連這個醋都吃。」

宋明璋上半身的衣服一點都不凌亂，筆挺的深藍色西裝外套搭著白襯衫，和一樣的深藍色星紋領帶，下半身只有西裝褲拉鍊被解開，硬得發紫的性器裸露在外頭，任我伏著身子在他那處作亂。

我用舌尖慢慢舔弄他的柱身，唾液混雜著他泌出的體液，包裹著他的性器，濕淋淋的，他安靜地讓我動作，只有繃緊的小腹、急促的呼吸和冒著汗的俊臉出賣了他的興奮。

他伸手按住我的腦後，輕輕摩挲著，像是鼓勵，讓人心情愉悅，我從頂端沿著柱身浮出的青筋往下舔，間或用嘴唇輕啜，到了底端，又把他的小球也掏出褲外，張嘴含在嘴裡，吸吮幾下，搭配手上繼續套弄他的陽具。

宋明璋狠狠抽了口氣，按著我腦袋的力道沉了點，隨即又克制地鬆了勁。

掌控是一件會讓人上癮的事情，掌控自己喜歡的人、占有對方更是，宋明璋平常雖然溫柔體貼，但在性事上向來強勢，能左右他的感官和愉悅很讓人沈淪，一點也不覺得為他做這些是討好、需要忍耐的事情。

我張著嘴，伸出舌頭放鬆，半裹著他的陰莖，用舌面摩擦著，緩緩向上，然後從頂端把他含進嘴裡，他自喉間發出低沈的呻吟聲。

方才我被他弄的時候沉浸在快感當中沒有多注意，現在換成我弄他才注意到，這房子太小了，一發出聲音就在房間裡迴盪著，非常明顯，但也顧不上這麼多了。

之前鄰居也常有些性事上的聲音，整晚持續不斷，現在我算是禮尚往來，相信他不會怪我的。

我一面吞吐宋明璋的性器，一面抬眸去瞧他的表情。

宋明璋已經舒服得閉上眼睛了，整個臉都是紅著，咬著牙關忍耐著快感，額上的汗順著他的臉頰往下，自下顎隱入領子裡，喘著粗氣，好看得不行。

嘴裡的性器脹得很大，他剛剛笑我很久沒發洩，他自己大概也一樣，比往常都還要更興奮。

他的龜頭頂著我的上顎磨蹭，那個位置很敏感，有點刺激，之前宋明璋也偶爾會用手指玩弄那個地方，這時候都聯想在一塊了，陣陣酥麻隨著他的東西在我嘴裡磨著而湧出，漫佈周身，我忍不住伸手圈住自己不知道何時又站立起來的下身，哼哼幾聲，轉動腦袋，變換了幾個不同的角度去吞吐他，然後才放鬆喉頭和舌面，緩緩將他吞到最深處。

因為這個動作，宋明璋大大的長嘆一聲，本來屈著的腿放下來，大腿緊繃著，兩隻手都按在我的腦袋上，像是想阻止又像是想用力，舒服得進退不得。

等比較適應後，我鬆開自己的下身，兩隻手改為去捧住他的臀部，稍微用力，腦袋又更前進幾分，將他吞得更深。

宋明璋這次沒忍住，小腹狠狠抖了下，仰起脖子噢了聲，嘶氣著忍耐，手上還是克制著沒用力，在我嘴裡的性器已經開始一跳一跳的抽動。

嘴裡乃至於喉間被塞滿的感覺稱不上好，但是很刺激，不用看我也知道我的下身硬的流水，隨著我吞吐的動作亂晃著，滴滴答答的。

深喉一陣，宋明璋推了推我的腦袋，嘶啞道：「我快射了。」

我嗯了聲，吐出他的性器，用舌尖去刺激他的頂端小孔，兩隻手握著他的柱身轉動套弄著，宋明璋很快就交代在我手裡，汩汩白濁射得頗高，沾在我的臉上，又往下蜿蜒沿著下巴滴在地毯上。

這是他第一次被我直接弄到出來，之前他總是會在快要到頂時收住。他射了之後喘著氣輕輕摸我的臉龐，我軟下身子，把腦袋放在他腿上，側躺著，一手扶著他的性器用臉去蹭，弄得到處都是他的精液，一面握著自己的下身擼動著，很快又再次到達頂點，也射了。

一時間屋裡只有我們兩個急促的呼吸聲，我維持著枕在他腿上的姿勢沒動彈，他的性器慢慢疲軟下來，癱在褲外，就在我的臉頰旁邊，還有些許發洩過後的腥羶味，但我一點都不討厭。

過了許久，他抽了衛生紙替我擦臉，聲音還帶著些許喑啞，「很舒服。」每次這種時候他都會稱讚我，我睜眼看他，朝他揚起笑容。

「下次我也會記得要隨身帶那些東西。」我說，雖然光是和他這樣相互撫慰就很舒服開心。

他無奈地用指頭刮了刮我的臉頰，「你學壞了。」

我忍不住笑瞇眼睛，伸手勾住他的領帶扯了扯，「是老師教得好。」

他笑了聲，領會我的暗示，彎身湊過來吻了我一口。

我趁勢扯開他的領帶繞在手上玩，低聲問了剛剛就很想問的問題，「老師是不是想打我屁股很久了？」

這個問題讓宋明璋頓住，想了一會兒才答：「……之前不知道你會不會排斥，怕你會討厭，對我而言這單純是一種情趣，沒有一定要嘗試，剛剛也只是，嗯。突然想到的。」

射了兩次，現在腦袋冷靜下來，能夠思考，我哇了一聲，「你借題發揮、假公濟私。」他是故意趁我愧疚的時候試探我能不能玩打屁股。

宋明璋摸了摸鼻子，笑了下，沒有否認，只是問：「那你喜歡嗎？」

仔細想想，宋明璋這麼愛吃醋，在床上又這麼有掌控欲，居然到現在才展現這一面，我看著他有些緊張的神情，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龐，微笑道：「雖然被打屁股有點羞恥……但這是你給予我的，想到這個就很喜歡。」我很喜歡他總是一步步確認我的喜好在哪裡，也不會因為深陷情慾就對我粗暴，這種被捧在手心上的感覺很好。

我也想這麼待他，打算以後要多方嘗試他的喜好。

他垂眸看我，捏了捏我的耳垂，一時無話，但本來癱在我臉旁的性器又矗立了起來，非常有存在感。

「……你怎麼又……」我有些好笑，側過臉親了親他的東西。

「……誰叫你說這種話。」宋明璋說，面上非常紅，他推開我的臉要起身，不讓我繼續刺激他，「等一會兒就會消下去的。」

這裡沒有東西，宋明璋很保護我，不可能再往下做，雖然有點可惜，但我依然順著他的動作也撐起身體，準備要站起來一塊收拾殘局，只是沒料到剛剛同一個姿勢維持太久，不小心軟了腳，又跌下去，宋明璋眼明手快地接住我，但穩不住，和我一起雙雙滾在地毯上，撞到一邊的雙層櫃。

幾個瓶子不知從哪裡滾出來，發出聲響，我和宋明璋雙雙看過去，那些瓶子很眼熟，居然是好幾罐潤滑液。

宋明璋轉頭看我，我瞪大眼睛，也很無辜，我很確定我之前沒在家裡放這些東西，然後才想起來剛剛離開的兩個人，懊惱地噢了聲，「……以後不借Queenie住了！」

Queenie藏在我家裡的潤滑液都是全新的，不同品牌都有，雙層櫃上還擺著幾個拆封的紙箱，裡頭東西都是情趣用品，有玩具有衣服，種類多樣，真是沒想到他居然可以邊躲著他男朋友邊買這些。

見我懊惱，宋明璋笑起來，幫我一起把那些滾落在外面的瓶罐都裝回去，最後拿了一瓶，是我們平常用的牌子，在手上掂了掂，也沒說什麼，我有些臉紅，接過來，猶豫一下，最後沒有放回去。

「你……你要先在我家洗澡嗎？」我睜大眼睛問宋明璋，期期艾艾地看他。

宋明璋也回望著我，站在老舊公寓的套房浴室門口，邊解開幾顆襯衫的釦子，邊朝我勾著唇角道，「如果你一起進來的話。」

我站在蓮蓬頭底下，兩手撐在牆壁上，撅著屁股站著，宋明璋在我身後，一手扶著我的腰，一手替我擴張著，矽性潤滑液隨著他的手指在我股間進進出出的，發出曖昧的黏膩聲響。

只夠一人進入沖洗的狹小浴室此刻容納兩個成年男人，顯得擁擠，宋明璋的胸膛貼在我的後背上，體溫隨著黏在一塊的肌膚傳遞過來，他的吻落在我的頸後、耳朵、肩膀、蝴蝶骨上，那吻之間又帶著嚙咬，咬得有點疼，可疼過之後他又會舔弄被咬而敏感的肌膚，和平時輕柔啄吻相比更為刺激。

我咬著嘴，忍著不要出聲，輕輕哼著，方才不小心一個叫出來，整個浴室都是我的聲音，我馬上住嘴，深怕呻吟的聲音會隨著浴室管線散播到上下鄰居家裡。

「竟然讓別的男人往你家裡放潤滑液……」宋明璋邊在我身上吻咬邊道，修長的手指在甬道裡勾拉著，像調情又似懲罰。

「唔……嗯……就說了我不知道嘛……嗯哈……」

宋明璋狠狠往那處一按，我扭著腰想往前躲，但浴室太小了根本躲不了，只是把他的手指銜得更牢而已。

「別動，小心受傷。」宋明璋又啪啪打了我屁股兩下，被拍打而發紅的臀部肌膚受到刺激，帶來尖銳的快感，我的下身又硬挺著滴滴答答起來，渾身哆嗦不止，他還沒進來我已經被折磨得腰都在抖。

只能央求他，「明璋……快點……嗯……」

「不要急。」宋明璋硬挺的性器跟著在我的腰間磨蹭著，很有存在感，在我後穴裡勾拉的手指增加到第三根，感覺有點脹。

我輕哼了聲，宋明璋安撫地吻了吻我的肩膀，我側過臉去尋他，他立刻湊上來和我親嘴，唇舌交纏，吻得我的嘴唇都有些麻了。

確認我的裡面足夠柔軟之後，宋明璋抽出手指，握著我的腰提了提，硬挺的龜頭在穴口磨蹭幾下，闖了進來。

瞬間被填滿的飽脹感覺讓我又哼了聲，可能是一段時間沒做，又怕被鄰居聽去聲音，我比往常都還要緊繃，宋明璋貼著我的身軀，緩緩抽送起來，動作並不躁進，佐以親吻，落在我的耳後、頸背，一隻手還揉捏著我的乳首。

「曉文、曉文……」他在我耳邊呢喃著我的名字，很快我們又吻在一塊，後背式能進得深，但是看不到他的臉，接吻也不方便，沒幾下他就停下來把我轉了一個方向，抬著我一條腿，面對面的插幹進來。

我被他壓在牆上，用一條腿站著，雙手圈在他脖子上，和他熱烈吻著，他的舌頭在我嘴裡翻攪、探索著每一處，彷彿我是什麼美味的食物般。

春末初夏的晚上還有一點涼意，租屋處這裡的浴室設備簡單，沒有暖風機維持溫度，只是沖洗之後潮濕的肌膚又染上汗水，貼在一塊兒，有些黏膩，體溫互相煨著，一點也不冷。

宋明璋一下一下在我身體裡抽插著，每一下都蹭過那敏感的地方，電流般的快感自尾椎升起竄過周身，我被他吻著，只能哆嗦著發出嗚嗚聲響，眼角泛著淚，蜷著腳趾，硬的流水的性器蹭著他的腹部，腦袋幾乎要被快感融化。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已經射過一次的緣故，這次宋明璋並不激烈，溫溫吞吞的，但很纏人，哪裡都不肯放過，粗大的性器在我的後穴裡攪動著，占有了我的全部。

我被他吻著，說不了話，嘴唇都腫了，邊哼著呻吟，邊忍不住去揪他的頭髮，直到我輕咬了下他的舌頭，他才鬆開嘴，「怎麼了？」

「你、唔嗯、你快一點……」我攬著他的脖子，邊喘邊埋怨。

宋明璋笑了下，故意問：「快什麼？」又在我深處重重挺動兩下。

我不小心呻吟了聲，瞪他一眼，去咬他下巴，「……你動快一點嘛……這樣我腳會痠……」

宋明璋笑得更大聲了，胸膛的振動都傳到了我身上，他低聲在我耳邊，邊舔弄我的耳朵邊道：「是我不好，沒有注意你辛苦了。」

耳朵的刺激令我敏感得仰起脖子，我以為他會加快速度，但沒想到他居然把我整個抬了起來，我驚叫了聲，兩條腿都被他扛著，本來在身體裡肆虐的陽具一下子進到最深處，逼得我弓起背，哆嗦著直接射在他的胸腹上。

宋明璋像是意外，「……你今天好敏感。」

我紅著眼看他，還沒緩過高潮的餘韻，他親了親我的眉眼，扛著我一路去了臥室，走動間那性器跟著抽插，惹得我又被逼出些許白濁，小腹不由自主地一抽一抽跳動著。

臥室的單人床不大，只夠一個人睡，他把我放倒在床上，站在床邊，扯著我的腿，親了親我的腳踠，硬挺的東西還在我身體裡攪弄，「這樣好一點嗎？」

我根本回答不出來，他又開始抓著我的腿開始大力抽插，廉價的鐵製床架因為劇烈的動作發出悲鳴，感覺再過不久就會散了，床腳在地板上刮著，樓下鄰居要是在家大概會被吵到，可我管不了，只能抖著身子，胡亂抓著床上亂堆的抱枕，完全克制不了呻吟。

宋明璋大力闖進我的身體裡，每一次抽出一些，復而又操幹進來，囊袋打在我的腿根處，發出啪啪聲響，一點餘地也不留，我只能求饒，嘴裡胡亂喊著：「慢一點……太深了……嗚嗯……好舒服……」

他臉上的汗順著他的胸膛滑落，沾在我身上，脖頸紅成一片，下身的攻擊倒是一點也沒有放緩。

細細密密的酥麻蔓延周身，我挺起胸腹，仰著脖子呻吟一聲，剛剛才射過的下身又噴出了一點東西，後穴陣陣夾緊咬著宋明璋的性器，他狠狠嘶了聲，也跟著抽出來，低喘著射在我的穴口處。

他射完之後，爬上床，跪在我的兩腿間，又把性器塞回我的身體裡，我抖了一下，伸手去推他的小腹，「不行了……嗚……」

宋明璋拉住我的手，親了親我的手指頭，笑了笑，「只是不想和你分開而已，不做了。」

我狐疑地看著他，他伏低身子，整個壓在我身上，抱著我，用臉頰蹭著我的臉，滿足地嘆息了聲，「這樣待一會兒。」果真不動了。

他有些重，壓在身上很沉，但這樣的姿勢反而很有安全感，我伸手替他理了汗濕的頭髮，親了親他的眉眼，然後用圈住他的脖頸，撫摸著他的背，任由他抱著。

心跳慢慢平復下來，我打了一個哈欠，瞄了眼時鐘。

凌晨兩點了，再洗個澡大概三點跑不掉。

明天本來安排要去看房子，去看那些大房子。

我抱著宋明璋，大概是因為這床真的太小了，並排躺根本躺不下，但他嘴上完全沒說，只是另外找一個姿勢溫存。

「以前我自己一個人住，只是把這裡當成睡覺的地方，所以也沒覺得單人床不方便，早知道就買一張雙人床。」我說。

「這樣也很好，可以名正言順的壓著你睡覺。」宋明璋回道，還蹭了蹭我。

我笑了聲，問他：「你都不嫌小呀？」

「你也沒有嫌我大？」宋明璋說。

「……我覺得你的回答很有別的意思。」我說。

「那是你思想太邪惡，我說的是，你也沒有嫌我礙事、太佔位置。」他回嘴道，嘴角揚著，根本就故意的。

「哪裡會嫌棄你？」我笑瞇眼睛，親了親他的額頭，他也湊過來咬了我下巴一口。

我們接了一個長長的吻，輕輕的相互吸吮著對方的唇與舌，享受此刻的親暱。

親吻結束之後，我看著他，本來的一些顧慮似乎變得沒那麼沈重了。

我問他：「我們明天看房子的事情，先緩一緩，好不好？」

宋明璋頓了下，抱著我的力道稍微緊了些，但只是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