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沙沼澤的沙子以能自體發光聞名,大量的沙體用近似星光璀璨的光芒的照亮了這一方井坑。
傾瀉的黃沙將此地揚起漫天沙塵,空氣瀰漫著那股刺鼻的粉塵味。
女子的輕嘆、布料空氣間相互摩擦產生的噪音皆一同消失於灰濛濛的陷阱內。
黑漆漆的通道中,重物落地的聲響接續著零碎的摩擦聲傳來。
「咳、咳咳……。」
被粉塵嗆咳著,踉蹌起身的少年緩了緩自己的呼吸,頸部的汗水和身上的鮮紅交錯墜落於地面,最後宛如玻璃珠般破碎散去。
他並沒有為了血親墜落不見而開始驚慌失措,反倒是詭異的噙起一抹像是得逞的笑意。
「……我就知道。」
他喃喃自語著,抬手胡亂擦擦臉上的血液和汗水,並一步一步小心的靠近井坑邊。
他低頭向下方看去,嘴上的弧度又上揚不少。
沒有意料中的墜落殞身。
撞擊到牆面的鈍痛與腰間回彈的反作用力,兩者協力把褚冥玥拉回一些神識。
她頭無力的垂著。
眼前的畫面對某些人來說可能有些怵目驚心,反正她自己本人是沒什麼感覺就是。
白皙的大腿上有著一個不規則的開放性傷口,傷口還在不斷湧出鮮紅色的液體朝更下方的沙子中落下。
她時不時會看到幾隻吃骨魚和墓蟲因為鮮血而興奮的撲騰出沙面。
精神有些恍惚,她又抬頭向上看去。
遠遠的,大概在相距她兩層半樓高的位置。
那是一位臉上都是血污的少年,他身上掛滿了不放過口中獵物的墓蟲與吃骨魚。
比較令人討厭的是他正勾著一抹欠扁的笑意站在邊緣處直盯著自己瞧。
在他的手中有著一條極細的鋼絲繩索正被他攢著。
褚冥玥的視線順著那根亮銀色的線段緩緩移動。
看到末端,一個剛剛她完全沒發現到的金屬登山扣扣在紫袍的腰帶上,也不知道是對方什麼時候勾上的。
想了想,她才想起那時埋進沙子裡的褚冥漾好像在自己腰部摸了好幾把。
當時好像還幾度懷疑自己的弟弟是不是腦子出事了,竟敢對自己上下其手。
看到褚冥玥真的安然無事,褚冥漾的情緒終於繃不住了。
原本還勾著笑意的嘴角微微抽著,他眼角開始濕潤,渾身也因為情緒的大起大落打著顫。
當豆大的男兒淚真的滑出眼眶後,他歇斯底里的朝下方的人破口大罵。
「靠!阿不就還好我喜歡沒事看一些小說!果然到墳墓裡就是要準備好一堆傢伙!迷信有黑驢蹄子,現代有科技方法!」
沒力氣翻白眼給對方,褚冥玥抬手抵著一旁的牆面。
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
她將自己推離牆面一些距離,好避免等等變成一隻被人扯著拉繩在地板……,不,牆面,拖行的狗。
站穩腳步後,褚冥漾拉著繩索用力向上一扯。
動作的同時,他也沒忘記繼續朝掛在繩子上的女人飆罵道:「我剛剛就說過了!從我入學到現在!你們每個人都在他媽的忽悠我!」
被當作支點的直角硬是被繩索擦出一道線狀的小溝槽。
鋼絲繩是很堅固沒錯,但藍絲黛爾石的堅硬程度也不遑多讓。
看著溝槽,褚冥漾暗自慶幸邊上的直角處是石質地面,暫且不用擔憂鋼絲繩會被磨斷。
可纖細的鋼繩配上槓桿原理,得出來的結論為:金屬總無情。
被槓桿原理加重重量的鋼絲繩輕易地就劃破褚冥漾的掌心,血液馬上從線狀的傷口流淌而出。
它們一滴一滴沿著鋼絲繩的軌跡向下滑落,再一點一點的走到繩索的終點染紅褚冥玥紫袍上的腰帶。
完全不理會自己有沒有受傷,氣到失去理智的褚冥漾只是一直飆罵和不停把對方往上拉起。
「學長當年也是!自以為是的犧牲自己!然後把我當白癡和溫室裡的向日葵保護!」
被血液打濕的掌心常常握不緊手裡的絲繩,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下滑落。
每當繩索又滑脫出掌心一次,褚冥漾的淚水就扛不住心裡的五味雜陳從眼眶不斷湧出。
「把我當絕對的弱者保護著,把我當什麼都辦不到的傻子,……你們,每個人都一樣。」
打死也不放手的他語末有些哽咽。
妳到底在幹嘛啊……?以為自己這樣很酷嗎?
褚冥玥,我真的沒被學長他們氣死也會被妳活活氣死!
要是妳弟我英年早逝一定都是妳害的!
右手勒緊鋼絲繩,一不做二不休。
褚冥漾將繩子往左側扯去,一圈又一圈纏繞到自己的左臂上收短,像是在收魚線。
直到繩子緊繃到無法再繼續收線時,他深吸一大口氣,腰部發力連著線段用力往後扯。
趁著繩索順從慣性定律較為鬆軟的瞬間,他趕忙將那段鬆弛的線再度綑上左臂。
才捆沒幾圈,又因為吊著人的重量和地心引力,重重的繃直回去,還夾帶相當沉的拉力將褚冥漾往前拖行。
吃痛的悶哼一聲,他左手緊緊握拳向自己胸前扯著,腳步也扎穩在地板上避免繼續被拉向陷阱坑。
又哭又笑。
狼狽不堪的褚冥漾吸吸鼻涕,用右手擦了擦臉上的凌亂才又繼續握回繩索上。
他罵勒勒的又對下頭的褚冥玥大吼。
「你他媽的!我祝你們這群缺德鬼最好一輩子安康啦!」
缺德!你們真的缺德的要命!
死了要是你們去陰曹地府休想叫我燒金紙!
我沒去跟閻羅王告到你們傾家蕩產就不錯了!
來來回回幾次重複的舉動,他的左臂逐漸被纏繞在其上的鋼絲繩劃破一道道螺紋狀的傷痕,又因為扯動繩子的行為,那些繩索一直來回在傷口上滾動、輾壓著。
痛嗎?痛啊!爆幹痛的!幹崊老師痛的!
但是比起這些年那個北七老姐沒說過的痛,我這點痛算得了什麼?
想到這,咬咬牙,他暴怒的繼續吼道:「尤其是妳這個白痴老姐……!」
再次發力,褚冥漾把扯上來的線段再度纏繞到已經鮮血淋漓的手臂上,血液沿著繩索流淌,也順著手肘滴落在布滿黃土的石質地板上。
血液、淚滴、汗水,它們落到黃土上一點一點的,把原本淺褐色的模樣暈染成一個個深色點塊。
褚冥漾本來就不是一個力大無窮的人,甚至動不動就因為受點傷就脫力。
可是沒有辦法啊,他要拉上來的人可是自家北七老姐,沒力氣也要想辦法繼續出力。
是不是平時努力的還不夠,所以才會這麼容易就沒力氣了?
褚冥漾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腳步虛浮又踉蹌,花了好些時間才又再度站得穩妥沒被繩索繼續拖向井坑。
他頭微微低垂,過度用力的雙腿打著顫,左手捆著一圈又一圈鋼絲繩的那也開始泛起青紫,更別提已經開始發白的唇色了。
大量失血的褚冥玥眼前是模糊的,她無法分辨從上方落到自己臉頰上的滾燙到底是對方的淚水還是血液。
只知道扯著自己的繩索停在這個高度沒有如同剛才一般繼續向上。
雖然只差一點點,甚至她只要抬手出點力就能攀進通道內。
可她是真的一點力量都沒了。
「……沒力氣就放手了阿,白癡。」
褚冥玥表情無奈的自言自語著,然後低下頭看向自己腰間的登山扣,正在思索著自己要是主動解開了對方會不會真不要命的跟著跳下來。
褚冥漾努力喘息調整自己的狀態。
原本快脫力而黯淡下來的眸光在往前看去後再度點亮。
差一點點了,只要再堅持一下就好。
那個讓褚冥漾害怕遠到碰不了的人此時已經近在咫尺。
重重吐出一口氣,他使出全身最後的力氣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扯。
銀色繩絲的軌跡優美的曲在空中,將那抹紫色的身影從黃澄澄的背景中拉入純黑色的空間內。
「妳這個白癡,……給我回來,聽到沒有?」
時間的流逝在這一刻體感變慢。
褚冥玥終於看清楚眼前這個拚命拉自己上來的少年。
他雙眼與自己一樣是純粹的墨色。
其中眸光點點,眼角泛紅,上頭還有著沒完全落下的淚滴,半張臉也都是血液,鼻涕和眼淚糊了滿臉都是,有夠狼狽。
額上還有著兩個黑黑的小點正在滲著血,估計是又不聽她話的扯掉墓蟲才遺留下的口器。
在褚冥漾的眼裡的她倒是沒這麼狼狽。
那頭柔順的黑髮因為褚冥漾拉扯繩索的動作微微飄盪起來,還有她那雙如往的,從來沒有任何真正意義上含有怨氣與不甘心的眼睛。
在那雙眼裏,褚冥漾看到的只有理所當然的平淡,理所當然著她剛剛想犧牲的行為。
張開雙手,他終於把那個自己拚命拉扯上來的女人用力抱入懷裡。
周圍再次清晰。
褚冥漾哽咽的在對方耳畔嘶啞說道:「……妳再這樣亂來我一定要把妳抓去鎖項圈和打晶片。」
他的語氣不容拒絕,相當堅定。
他一字一句說著。
「絕對,一定,要把妳拎去打晶片。妳這個缺德到不行的黑暗魔女,妳不要以為我會一輩子怕妳!」
我他媽才不怕妳!休想給我學學長那種白痴方法離開我身邊!
好的不學妳幹嘛學壞的!白癡!
本文最後由 AmemiyaYuTo 於 2023-12-26 15:0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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