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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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家庭教師│全員] 前方高能非戰鬥人員死不撤離 [G]正文全員向,原創OC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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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3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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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1黑手黨非日常(二)

  「我已經發出訊息給彭格列本部,把狀況傳遞給九代目知道了。」Reborn說,「可惜的是作為技師的將尼二前陣子出差去國外修復其他儀器,預計會在一個禮拜內返回西西里。」

  「怎麼這樣,那不是還要等很久嗎!」澤田少年不由得洩氣,他很擔心深海少女在未來的狀況,擔憂對方在全然陌生的未來遇上了什麼狀況,但他們無法及時援助,「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

  「只能要將尼二動作快一點,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然而殺手這麼回答,「我說了,你們現在能做的也只有照顧好Aurora,她是深海光流是否能回來的關鍵樞紐。」

  Reborn雖然沒有明說,但澤田綱吉難得算得上聰明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如果說在未來死去的人不會回到過去,那麼在交換期間死去的人能交換回去嗎?作為被掉換的對象,深海少女又能否平安歸來?
  這些問題的答案,因為從未有過這樣的案例,澤田少年自然不得而知;然而,不論是出於任何立場,保護Aurora都是理所當然的。

  「我知道。」澤田綱吉皺著眉頭,暖人的眸裡浮現少見的堅定,「為了光流,我絕對不會讓Aurora出事的!」

  Reborn對少年許下的保護宣言還是挺放心的,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徒弟多重視夥伴又有多心軟,偏偏那個叫Aurora的女孩不僅是深海光流的女兒,還長得一副乖巧軟萌的可愛模樣,妥妥就是能激起澤田綱吉保護信念的標準款。

  「不過,」但他還是不得不出口提醒徒弟某些事,「Aurora似乎還有事隱瞞著我們,蠢綱你多注意一點。」

  「隱瞞?」澤田綱吉不明所以,「瞞了什麼,你怎麼看出來的?」他們才剛見面,沒道理這麼懷疑吧,畢竟Aurora只是個孩子,還特別的乖巧。

  「少小看我了,蠢綱。我可是世界第一的殺手,讀心這點小事,你認為我辦不到?」

  「……」澤田少年還真的半信半疑……雖然他以前是相信過Reborn有讀心術沒錯,畢竟他似乎都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可自從認識了深海光流,他逐漸明白可能是自己的表情太好懂了……看看那個面癱少女,在想什麼誰知道啊!「那,Aurora隱瞞了什麼?」

  「身家背景,我想她進行了部分捏造。」Reborn直言,說起了他進行了極其細緻到變態精確的觀察分析後得出的結論,「也許她有什麼理由吧,無法對別人說實話,原因我們目前是無法知道了。」

  「可是她還那麼小,有什麼必要隱瞞這些事?」澤田綱吉低聲呢喃一句,突然想到什麼猛地抬頭,「那、那關於她的媽媽是光流這件事……」

  「那件事恐怕是真的。」殺手根據觀察的結果回答,「而且,應該是所有話裡最真實的一件事。但其餘關於育幼院、不知是誰的父親,這些事情的真實性可就要打個大問號了。」

  「這樣啊……」澤田少年聲音低了下去,「所以果然是因為血緣關係被調換過來的,所以光流在未來,果然……」

  澤田少年沒能把話說完,可殺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因此沉默了一小會兒,他說:

  「……也不一定,有些人換了環境一樣能的活蹦亂跳的。」扯了扯紳士帽的帽簷,任陰影落到眉眼之間,漆黑的眸子埋如更深的黑暗中,「畢竟深海光流不只命硬得很,頭腦、手腕、生存能力都比你好,不,拿你跟她比根本是侮辱她。你當時去一趟未來都福大命大沒死透,她根本輪不到你擔心。」

  「……」這種透過貶低傷害自己來讓自己對深海少女的處境感到安心的手法,果然是他鬼畜的家庭教師。

  不管如何感到蛋疼,總之澤田少年勉強是打起精神了。並且等他結束跟Reborn的單獨談話,回到風紀委員的辦公室時,就看他的雨守與同盟家族首領正一左一右蹲在灰髮女孩跟前,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澤田綱吉:「……」

  其實他真的不介意他們陪小孩玩,可是終究覺得有些不妥;要說為什麼的話……大概是因為Aurora還坐在雲雀前輩的腿上吧。

  雲雀想必也是容忍許久,見澤田少年和殺手男孩走進來,鳳眸冷芒顯現,抱起膝上的女孩一個起身,直接把圍在他腿旁逗小孩的倆貨掀翻了;接著他長腿一邁,跨過了倒在地上的白蘭,擋在澤田綱吉面前。

  「把她帶走。」他把Aurora放在澤田綱吉面前,寒聲開口,「其他人滾出去,不然,咬殺。」

  「是、是!」澤田綱吉哪敢不應,還為了別讓無辜的女孩受累,趕緊彎腰看著她,「那個……今天太晚了,我們也不知道妳家在哪裡……能先跟我走嗎,Aurora?」

 看著眼前的大哥哥朝自己伸出手的樣子,Aurora眨了眨眼,似乎思考著對方話語的真實性……然後她回過頭,認真地看著身後高大的黑髮哥哥好半晌;後者倒也任她看,面上還算是心平氣和,平靜到喜怒難辨。

  就這麼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看出什麼了,Aurora收回眼神,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點了點頭。

  ……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好像是要把小孩賣掉的壞人?澤田綱吉噎了一下,他開始頭一次感覺自己比雲雀恭彌更像個壞人,雖然小女孩不哭不鬧,但怎麼感覺那麼不待見他——

  正當澤田綱吉惆悵於友人的孩子可能不喜歡自己的時候,身高還搆不到他胸腹的女孩向前踏了一步,小手舉起放在了澤田少年乾舉著的手上,同時尚且身份稚嫩的嗓子響起,說的還是意大利語……可澤田綱吉卻奇蹟似的理解了。

  她說:「對不起,讓哥哥舉著手這麼久。」然後她歪了歪腦袋,語氣有些遲疑,但直白地問,「但是哥哥要帶我去哪裡?後面的那個哥哥不能一起去嗎?」

  「我不怕的,只是問一下。」女孩又開口,說出口的話特別乖巧懂事,「那個哥哥在,會比較安心。」

  小小的臉蛋仰起,玻璃珠一樣漂亮的大眼直直盯著他,藍得簡直像是眼底盛著一瓢海水,在太陽底下波光粼粼,閃閃發亮……要命,他最受不了這種閃亮眼神攻勢了。

  ——試圖抵抗眼前的小女孩閃亮眼神攻勢的澤田綱吉最後理所當然敗下陣來,並且頭一次,主動抱著必死的決心去拜託雲雀,問他能不能……跟他們一道回去。

  重點是……雲雀答應了。那個最強雲守竟然答應了。

  雖然沒有口頭回覆,也沒有點頭表示同意,可當他牽著女孩小小的手走了幾步,偷偷往回看時,雲雀似乎也跟著向前移動……雖然跟他們還是離得很遠,但如果不是他恰巧也想下班不想處理公務的話,那這態度就是默認要陪女孩回彭格列宿舍這件事了。

  不光是雲雀恭彌,興致勃勃的白蘭也死皮賴臉地跟著眾人打道回宿舍,一路上還用流利的義大利語嘰哩咕嚕地試圖引起女孩的注意;Aurora也不知道是不是遺傳了他媽,對這樣的言語騷擾竟然面不改色。
  話說這孩子除了剛開始面對陌生環境和人的瑟縮,幾乎不見半點害怕的樣子……只能說不愧是光流的孩子,膽子大跟心臟大顆可能有遺傳嗎?

  「Aurora醬為什麼都不理我呢,白蘭哥哥我好心碎呀。」微微彎腰衝著女孩甜笑的白蘭驀地垂下眉頭,故作傷心的樣子,「要Aurora醬拍拍才能好唷~?」

  「……」結果這邊小女孩反而皺起眉頭,看上去有點無措,似乎不知道怎麼面對眼前不要臉的大人;還別說,那困擾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讓人聯想到深海光流的樣子,即便比起她女孩的表情豐富得多。

  「哼,幾歲的人了,還胡說八道騙小孩。」獄寺在一旁看不過眼,出口嘲諷,「你以為她今年幾歲?」

  白蘭能屈能伸沒理會,只是可憐巴巴地看著Aurora;後者遲疑一陣子後竟然真的伸出手,拍了白蘭的手背兩下,還用稚氣但咬字清晰的意大利語安慰:「我拍拍你,你不要太傷心了。」

  獄寺:「……」

  被打臉的獄寺少年瞬間就暴躁了,整個人變得跟他藏在全身上下都炸藥一樣,估計溫度高點都能直接爆炸。他就想不通了,深海光流雖然個性耿直的讓人生氣,好歹智商總是上線,怎麼生了個女兒卻這麼笨?!

  大概是獄寺隼人表現的實在太過明顯,Aurora小妹妹看著那忿忿不平的表情皺起了眉頭,便暫時不管笑得陽光燦爛得意洋洋的白蘭了,而是停下了腳步,扯了扯獄寺隼人的袖子。

  「……」獄寺還是停下腳步,語氣卻不是多好,「幹嘛?」

  結果女孩又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她蹲下來點,一副「我有悄悄話要和你說所以你靠過來點」的模樣……獄寺隼人滿臉不耐,但考慮到對方是個小孩而且不算太熊的份上,還是乖乖湊了上去。

  「哥哥,我跟你說。」Aurora的聲音壓得很低,似乎努力不讓別人聽到,也就離得近點的獄寺和牽著她一隻手的澤田聽見了,「那個哥哥很可憐的,以為拍拍手背,心臟的碎片還能黏回去……哥哥你不要跟他計較,好不好?」

  澤田:「……」
  獄寺:「……」

  ——這在奇怪的地方得出的奇怪結論、這清奇又帶著一絲熟悉感的思考迴路……光流,這孩子果然是妳女兒,親生的!

  看著Aurora一副「我很嚴肅」的樣子,獄寺隼人已經捂著嘴笑得不行了,澤田少年則在感嘆奇妙的基因遺傳;女孩大抵不太明白兩人的意思,只是歪了歪頭,也就不作聲了。光看那樣子,還真是特乖巧的可愛——沒見「可憐的白蘭哥哥」一直到了彭格列宿舍、要和小女孩作別時都還笑得春暖花開,放肆得不得了。

  「Aurora醬,明天白蘭哥哥再找你玩好不好呀?哥哥有很多遊戲呢。」白蘭笑嘻嘻地道,澤田少年卻很想吐槽這傢伙不只拉著光流玩桌遊,連光流的女兒都不放過嗎?「一定會很有趣的唷~」

  「……嗯,好呀。」女孩自然還是乖巧地答應了,不過她猶豫了一陣子,兩隻小手「啪搭」落在白蘭放在膝蓋的大手上,正當後者一臉微笑眼中卻帶著疑惑地望著自己的時候,女孩似是鼓起勇氣地開口:

  「我長大以後想成為一個厲害的醫生。」小女孩說的極其認真,像模像樣的,「請哥哥等我長大成為了好醫生,到時候一定會幫哥哥把心臟治好的。」

  因為這個哥哥對她好聲好氣,也不像壞人的樣子,Aurora希望對方不要再迷信什麼「拍拍手背」的民間偏方了——有病必須要看醫生,真希望這個哥哥能明白這一點。

  白蘭:???

  「唔……好,那我等你喲。」雖然不知道眼前的小女孩到底在說什麼鬼,也不知道為什麼彭格列那個脾氣爆起來連自己人都炸的嵐守笑得震天響,但他還是很樂意跟小女孩做做約定的,畢竟這小傢伙多可愛呀,「那Aurora醬妳可要記得我呀,我是白蘭·杰索。」

  「知道了。」Aurora回答的很認真,「我會努力記得杰索哥哥……就算不記得,也一定會幫哥哥治好心臟。」

  末了,微微揚起腦袋,小心翼翼地詢問:「可以嗎,杰索哥哥?」

  「……有什麼不可以,當然可以呀。」白蘭頓時笑開,「記得叫我白蘭哥哥就好。」

  白蘭想,既然小不點這麼可愛、而且還是光醬的小孩……果然他還是別披露他心臟沒病的真相給小女孩知道了。
  自詡善良又顧慮小孩心情的白蘭杰索跟女孩微笑道了別。

  「Aurora未來想成為醫生嗎?」一旁的山本這時好奇地問了一句,當然,他貼心地使用了女孩能聽懂的意大利語;雖然語速不快口音也並不純正,但竟然也比澤田綱吉那一口坑坑巴巴的破爛口語好多了……大概這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吧。

  「是呀。」Aurora回答,抬頭看向詢問自己的大哥哥,「這樣,不好嗎?」

  「沒有。」山本武爽朗地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女孩的髮頂,「非常好。阿流……妳的母親可是個超級厲害的醫生,要努力變得跟她一樣厲害啊,Aurora!」

  「……嗯!」女孩的回應是重重地點頭,開心地笑了起來。
  大約這個年紀的孩子只要開心笑起來,那朝氣蓬勃的模樣都是討人喜歡的;女孩這一笑,方才那點乖巧勁被開朗的笑給驅散,讓人忘了那副拘謹的模樣,看著都跟著她開心的不行,只覺得這孩子真是可愛的不得了。

  「你們等等先帶Aurora去吃點東西吧,也該餓了。」似乎還有什麼事要去忙的殺手男孩,在離開前囑咐道,「至於要睡哪裡就再說吧,不過最好離蠢牛遠一點,省得他半夜睡姿太糟,又誤射了十年後火箭筒。」

  「呃,好。」的確是這樣啊,雖然剛剛特別聯絡了大哥把藍波捎回宿舍,但十年後火箭筒一天還在他身上,特麼就是顆未爆彈,更別提發亂飛的手榴彈還可能傷到Aurora,「Aurora,妳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嗎?」

  「我……」

  灰髮女孩大概是想回答問題的,可當跟著各位大哥哥走進彭格列宿舍大廳,看清裡頭的畫面,卻突然不說話了。

  澤田綱吉敏銳地察覺女孩突然安靜下來,不由得偏頭看她的臉,卻看到女孩微微蹙著眉頭,抿著嘴唇的樣子,似乎正極力壓抑著不要流露出某種感情——更接近負面的、害怕與恐懼的情緒。

  正當澤田綱吉不明所以,內心卻隱隱不安時,看見了一群人浩浩蕩蕩走進門,在大廳沙發上的好整以暇坐著的傢伙恰好也抬起了頭。
  同時,一紅一藍的眼珠與海空天色的眸子接觸,竟難得染上了名為困惑的情緒。

  「妳……」

  那人——六道骸話才起頭,澤田綱吉手中握著的小手突然一個用力,本就沒有攢得多緊的手輕易被甩開,在澤田綱吉怔愣的視線下,女孩頭也不回地往外頭猛衝,彷彿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亦或是可怕程度在此之上的存在在追趕自己。

  然而實際上此一齣明顯不再任何人的意料之中,包括被甩開手的澤田少年在內,獄寺、山本都沒從突然的變故中反應過來;只有落在後頭的雲雀直覺靈敏眼疾手快,在女孩想繞過自己逃跑的瞬間,伸出纖細的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並以難以掙脫卻不至於傷人的力道,將人給拉到自己懷裡。

  雲雀冷靜地抓著女孩,感覺她在自己懷裡掙扎的力度小了點,才稍稍放鬆力道,不再禁錮對方……不過,這回倒換成女孩揪著他的西裝不放了,倒有點像是回到了剛見面那會兒緊緊黏著他的模式。
  「冷靜點了嗎?」雲雀恭彌微微低下頭,垂眸看著女孩,「站好。」

  聽到雲雀的話,女孩原本還不安份地想掙扎的身子一頓,慢慢停了下來,乖乖站好,彷彿印象中的乖巧,只不過低垂著的腦袋讓她看起來有點沮喪……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只病懨懨的小動物一樣。

  腦子裡不知在想甚麼的雲雀恭彌面上神色卻未曾改變過,只不過,當女孩正要抬頭說些什麼的時候,雲雀恭彌已經如同提溜小貓似地輕輕把她拎起,在她愣愣的神情下邁開步伐徑直走到了六道骸的面前。

  看著眼前一大一小的兩人氣勢洶洶地向前,眾人都不禁想看雲雀恭彌到底打算做些什麼;另一方面,Aurora一見到幻術師似乎還是十分緊張,小小的手指在掌心攢得緊緊的,海藍的大眼看向地面,就是不肯直視眼前的幻術師。
  而幻術師本人,則垂下眉睫,雙手交叉在胸前,似乎等待著眼前兩人出招。

  至於雲雀恭彌,他走到六道骸面前,先把女孩給放下了,讓她站好,然後,纖細卻充滿安全感的大手放在女孩的頭上,聲色淡漠地開口:「抬頭。」

  女孩沒有回應,也沒有抬頭。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見到Aurora那彷彿老鼠遇上貓的反應,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絕對是在害怕六道骸——雖然澤田綱吉等人很不明白,為什麼偏偏就害怕他呢?他很凶嗎?

  ……好吧,頭次見面的時候又是派手下的人又是要殺手刺殺,最後還來個地獄道狠狠秀一波中二黑深殘的鳳梨頭,還真的是挺凶的……澤田綱吉不由得在內心吐槽。可他又想,反應那麼大,那肯定得是認識六道骸吧?光看外表,六道骸還是很能唬人的。

  只能是——Aurora認出了六道骸,在十年後的世界,與他有所接觸;並且恐怕不是什麼好的經歷。

  「……」這傢伙十年後都幾歲了,不至於對個孩子做什麼壞事吧?
  澤田少年不禁以懷疑的眼光投射在自家霧守身上,雖然他時常覺得這就是不正常並且是個混蛋,但他跟光流感情還不錯——鬥嘴鬥得那麼厲害還沒有你死我活,大概是不錯——沒道理欺負她女兒啊?

  ……總不可能是挾怨報復母債女還吧?澤田綱吉細思恐極。

  「妳會害怕他?」雲雀恭彌才懶得猜測一旁澤田綱吉等人又開了什麼腦洞,他只是微微俯下身子,對Aurora說,「就算怕,逃跑也是沒用的。」

  Aurora似乎聽進去了,腦袋輕輕動了一下,還是沒抬起來。不過雲雀也不惱火,只以平靜的音色繼續說道:「作為弱小的小動物,要活下去很難。不過,如果真的弱小,這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小動物存在。」
  「妳也是一樣,小動物。」雲雀仍是一個勁地訴說說,彷彿沒察覺女孩悄悄抬起腦袋看他,「弱小生物也有弱小生物的存活手法。例如——」

  在眾人和女孩都屏氣凝神等著聽著雲雀恭彌的小動物生存守則、靜待下文時,話語未竟的雲雀恭彌雙手一翻手中不知何時拿著的浮萍拐,出其不意又狠狠地、朝六道骸砸去。

  ……而且還是瞄準臉砸。

  眾人:「??!」
  六道骸:「……」

  早有防備的六道骸在拐子送到眼前的時候便偏身閃過,自然是沒被雲雀恭彌砸個正著……不過他當然還是很不爽。
  只是雲雀恭彌不在乎任何人,更樂得看六道鳳梨不爽,見他閃過也不惱,只是提著拐子,似乎還打算再戰。

  並且當他站到了女孩面前,手持浮萍拐要和面色特別不爽手握三叉戟的六道骸對峙時,還不忘回頭說完他早已決定要好好教導給女孩的話。

  「弱小的小動物也有生存的手法」在變得強大之前,躲在強大的肉食動物身後,也並無不可。」

  雲雀恭彌淡淡地說完,立刻傾身向前,和六道骸打架去了!

  「……」懂了。意思是Aurora是你罩的不准動,對吧?

  覺得準確Get到自家雲守意思的澤田綱吉心有餘悸地牽著小Aurora去吃飯了。

  至於吃完飯後,Aurora後來被安置在了深海光流原來的房間睡覺。

  ……並且當晚,在那個她半點不熟悉的房間裡,她夢到了一片草原,以及穿著白襯衫的,藍髮的大哥哥。

  「kufufufu……」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3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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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3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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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2黑手黨非日常(三)

  大約是早晨六點的時間,Aurora自溫暖的被窩中悠悠轉醒。
  才剛脫離睡眠的女孩一面眨巴眨巴海藍色的雙眸,一面愣愣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神情中透露出困惑,眼底迷糊的顏色顯示她根本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所以,就算就算瞧見了眼前的玻璃窗外,有個攀在窗沿的陌生面孔、一時之間也……

  Aurora:「!!!」

  海藍色的大眼立刻瞠大,女孩一個激靈便從床鋪上跳起,彷彿受驚的兔子一般拔腿就跑,直接衝出房間,出去前還不忘把門關上。

  ——然後,過不了多久,被驚慌失措的女孩強制喚起的雲雀恭彌冷著一張臉從四樓直奔一樓大廳,把在女孩窗外窺屏的傢伙們拖出來以妨害風紀為由狠狠揍了一頓。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啦!」了解狀況後的澤田綱吉忍不住拍桌吐槽,「奇古學妹,還有幻騎士!」

  這群人大清早的不睡覺幹什麼跑到Aurora的窗外偷窺啦!而且光流的房間在二樓,他們竟然就靠著卓越的身體能力爬上垂直的牆攀在窗沿……你們這些戰鬥人員別用自己的戰鬥技巧為所欲為!

  「可是我很好奇啊!」身上還頂著傷的艾薩莉小姐雙手扠在胸前,嘟起嘴不滿地說,「收到了Reborn前輩的通知就立刻趕來了,都是為了見見前輩的孩子!」

  「……」Reborn你個攪事精,不是說要外出處理事情了嗎,為什麼還非要通知麻煩的傢伙過來!

  「奇古說得沒錯。」坐在旁邊的幻騎士也開口,眼中滿是認真……要不是因為雲雀下手太重,這人臉都被打成豬頭了,澤田綱吉覺得自己應該還能認真看待他,「對於光流大人的子嗣,我十分好奇。自從聽了白蘭大人的描述後便想來拜訪,奈何夜色暗沉,時間太晚……只好等到早上了。」

  「你還在那裡掛了一整晚?!」澤田綱吉不敢置信地大叫。

  「沒事沒事,十代前輩。」艾薩莉寬慰似地說,「我挺擅長夜間偵測的,幫忙看著這位老兄了,沒吵醒那孩子喔。」

  「連妳也在啊!!」

  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澤田綱吉覺得頭很痛,突然就很希望深海光流在場——若那位各方面都很厲害的醫學少女在場,大概可以輕易的把這倆惱人精的堵上,或者,給他本人開一帖治療頭痛的特效藥……總之他都能避免被眼前的情況精神攻擊。

  「我知道錯了啦,十代前輩。」艾薩莉又開口,竟然認錯了,「可我不就是想看一下嘛,剛剛都沒有好好看清楚,我……」

  話正說到一半,話題中心的女孩噠噠噠穿著有點過大的拖鞋,小跑步來到他們跟前,手上還拿著個醫藥箱。

  「對不起害你們受傷了……」個子嬌小的女孩把醫藥箱抱在胸口,抬起腦袋睜著大眼看著艾薩莉與幻騎士;大概因為沒想到雲雀恭彌下手那麼重吧,那雙海藍的眼中滿是愧疚,「我可以幫大哥哥跟大姐姐你們包扎……對不起……」

  「……十代前輩。」看著一副做錯了事沮喪地低垂著腦袋的Aurora,奇古小姐難得用正經的不得了的語氣開口,那一瞬間嚴肅起來的語音頗有特殊戰鬥兵的架勢,「這個小可愛可以送我們奇古家族嗎?要什麼都可以喔,就算前輩獅子大開口,要用我的靈魂交換也……」

  「誰要那種東西啦!我拜託妳腦子清楚一點啊奇古學妹!」澤田綱吉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根本都不用考慮好嘛?!

  「受不了啦——這也太可愛了——把我的靈魂賤賣個一百次也想要抱回家啦——」

  艾薩莉一面叫著一面撲上前,以猛虎撲羊的架勢想把女孩抱個滿懷,然而還不等呆愣的Aurora回過神來,一只拐子橫飛而來,擦著艾薩莉的臉疾馳而去,差一點就破相了;與此同時,灰髮的小女孩整個人被一股力向後拉,後背穩穩靠上了一只溫熱的大掌。
  Aurora回過頭,水汪汪的藍眼對上灰藍色的鳳眼,雲雀恭彌淡淡地出聲:「不要隨便靠近奇怪的人。」

  他的嗓音清冷,淡淡然掃過時幾乎令人心口一涼,澤田綱吉在一旁聽了都禁不住縮了縮,可小小年紀的Aurora卻偏似不知恐懼為何物,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點頭。

  「我知道了。」只見女孩神色認真地保證,「那雲雀哥哥,可以不要因為這個打姐姐跟哥哥嗎?」更可怕的是,她不僅不害怕雲雀,竟然還敢和對方談條件。

  澤田綱吉面露驚恐地看著與雲雀恭彌對視的Aurora ,內心油然而生一股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根本完美複製貼上了女孩他媽和雲雀恭彌的相處模式……尼瑪原來這也是能遺傳的東西!

  而「講道理」的雲雀恭彌自然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他挑了挑眉,沒吱聲也不應話。可小小的女孩兒大概從那細細挑起的眉梢中瞧出了點什麼,嘴邊笑開一朵花,對他說了句「謝謝雲雀哥哥」。

 「嗯。」雖說是稍嫌冷淡的回覆,但以雲雀恭彌的標準而言卻已經是難能可貴了,更別說他後頭還追加一句,「我要去委員會處理公務。」

  「唔……好的。」Aurora偏著頭思考了一會兒後,點頭說,「我會乖乖聽話的。」

  隨著雲雀恭彌的離開,場面好歹是穩住了。謝天謝地——正當澤田少年準備鬆一口氣時,一直保持沉默的幻騎士有了動靜;他突然折腰彎腿,半跪在小女孩面前。

  「小小姐,不好意思……不過,能替不才的我包扎嗎?」金色的眼閃爍著一絲光芒,如同他看著白蘭或是深海光流時會有的、含著碎光的眼神,「就像是植物需要陽光一般,如若能等到光的眷顧,就能好好舒展枝葉;我幻騎士,衷心期盼小小姐的垂青,那必將使我成長茁壯。」

  「……」好傢伙,雲雀前輩剛走就敢搞事情啊。

  其實幻騎士方才那段話是用意大利語說的,照理說澤田綱吉應該半懂不懂;可看著幻騎士那一本正經的臉,彭格列代代相傳的超直感直接告訴他絕對有鬼!

  「……?」不知道澤田綱吉內心的吐槽,Aurora疑惑地偏頭,聽不明白幻騎士玄之又玄的叨念——畢竟大人都不一定聽得懂這傢伙究竟在說什麼了,何況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呢——但她還是慎重其事地確認了一下,「哥哥是希望給我包扎傷口嗎?」

  幻騎士緩緩點頭。見狀,Aurora嘟起嘴思索:剛才雲雀哥哥要她不要靠近奇怪的人,已經約定好了,她不應該違約的,那樣不是好孩子。

  可是……

  「醫生的工作,是不是要平等的對待每一個病人?」Aurora抬起頭,透藍如豔陽下的水潭般波光粼粼的藍眸一閃一閃亮著細碎的光。
  女孩看著澤田綱吉,不安地問:「要是沒有幫忙包扎,那、那就不能成為好醫生了嗎?」皺著眉頭,顯然在遵守約定和成為好醫生兩個選項中兩難。

 女孩說話的語音軟綿,也因為知道眼前的大哥哥與自己有那麼點溝通上的障礙,因此將語速也放慢了許多,每一個音都緩緩地落下,像是在人耳畔輕巧地遛了一圈;於是,澤田綱吉竟也能依靠他那破爛的意語造詣大致理解了女孩的意思。

  理解是理解了,然而澤田綱吉卻沒有馬上回答——倒不是還在組織單詞,而是——眼前的小女孩,簡直貼心可愛的讓人心軟嘛!

  一時之間除了「這孩子好可愛」以外,澤田綱吉的腦中竟然沒了別的想法了——雖然被小女孩照顧了好像很遜,但是光流的女兒真的好可愛!突然就有種自己的心靈被淨化治癒的感覺!

  然而,等不到回答的Aurora卻沮喪地低下頭,心底早已給自己準備了一個她認定的正解:「……果然不可以嗎……沒辦法成為一個優秀的醫生了……」小女孩大受打擊,像是一株就要枯死的小樹苗。

  「咦?欸!」這才回過神的澤田綱吉看著失落難過的小女孩,頓時慌張起來,連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不、不是……Aurora……」
  就連一旁的幻騎士和艾薩莉也是一愣,也才剛剛從小女孩天真可愛的發言中醒來,一時之間竟也說不出話來。

  「哎呀,Aurora怎麼露出了這種表情?這樣可就不可愛囉。」

  這時,拯救眾人於危難之中的是——和彭格列嵐守一同帶著早餐從餐廳回來的雨守。不知何時走進大廳的山本武迅速站到了女孩跟前,卻為了遷就她而蹲下身子,好讓兩人的視線能對上。
  然後厚實的大手覆上女孩絞著裙角的小手,少年露出一個爽朗的笑,說:「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如果是Aurora的話,絕對沒問題。」

  「所以、吶,別露出那麼沮喪的表情嘛。」爽朗的大哥哥伸出手指點了下女孩緊抿的唇角,「不管怎麼樣,先笑一個吧?Aurora笑起來最可愛了呢。」

  ——Aurora記得眼前的大哥哥,他昨天也肯定地對自己說,她絕對可以成為像是母親一樣優秀的好醫生。
  藍色的眼中映入了棕色的眼,暖融融的像是琥珀透過光的色澤,被女孩收入眼底,莫名就沒那麼失落了。

  於是,雖然說不清為什麼,但是Aurora還是順著對方的話揚起笑容,用力點了點頭。

  「哇,我們Aurora笑起來真的超——級可愛!」像是和女孩較勁似地,山本武的笑更燦爛了幾分。
  「那麼,超可愛的Aurora要來吃早餐了嗎?」他把剛才隨手放在身側地板上的紙袋拿起來晃了晃,「有小雞形狀的鬆餅唷。」

  「小雞鬆餅……」Aurora的眼睛一亮,頓時也不糾結方才的問題了,「想吃!」

  「好咧!」山本武笑著揉了揉女孩的髮頂,接著就著女孩腿窩一把將女抱起,「那我們就出發囉,咻咻咻——」

  看著假扮成噴射機把女孩送到飯廳的山本少年,澤田綱吉全程呆滯闔不起嘴,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山本好會哄小孩啊……」

  雖然他也跟藍波、一平還有風太那些孩子生活在一起,可是,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見到這麼乖巧不鬧騰的孩子吧,不哭不鬧反而不知道怎麼哄,和她說話就是大聲點都捨不得……當然因為女孩也沒有需要教訓的地方,所以也不需要。

  「哼,棒球笨蛋那張傻笑的蠢臉,也就哄小孩的時候有點用處了。」跟在山本武身後進門的獄寺哼了一聲,說道,「十代目就別管他們了,現在先來吃早餐吧!」

  「好吧……」澤田綱吉也只能應是,同時看向兩個被打得慘兮兮的傢伙,「那個,幻騎士、奇古學妹,你們要一起吃早餐嗎……?」

  幻騎士與奇古小姐兩人面面相覷,有了一致的共識——雖說他們其實根本不熟,但某些情況下人們似乎還有別種用以辨別同類和溝通的方法,俗稱電波——當然是留下來吃早餐!

  「真的好可愛啊,好希望能被小天使拍拍抱抱呼呼通通飛走——」一面吃著雨守嵐守外帶回來的漢堡,艾薩莉臉上的表情還是有點失落,「要不請雲守前輩再暴打我一回吧,盡量讓我看上去可憐一點,最好一看就讓人潸然淚下,就像被野生棕熊攻擊的那種!」

  「……」澤田綱吉視線放遠,不願意直視身旁胡言亂語的少女……真的不是很懂你們俄羅斯黑手黨……還有別亂用成語啊!

  「恕我直言,不過希望妳別給Aurora小小姐添麻煩,奇古學妹。」優雅地捲起意大利麵條的幻騎士停下動作,義正嚴詞地對奇古小姐說教,「同為光流小姐的崇拜者,妳的行為會影響我與其他同伴的評價,希望你能謹言慎行。」

  聽著那似乎有點道理的正論,澤田少年卻不禁以懷疑的眼光看向幻騎士;這個人也不想想剛剛是誰差點把Aurora弄哭了?說出超奇怪的話讓她困擾的根本就是你啊!

  「真是,一大清早擾人清夢的傢伙,到底搞什麼鬼啊你們!」獄寺不屑地嗤笑一聲,「真是,讓這小鬼怕成那樣,我還以為是六道骸……」

  「kufufu……」一串詭異的笑聲響起,「澤田綱吉,你們這些罪惡的黑手黨提起我的名字是有什麼事嗎。」

  澤田綱吉:「……」

  等等,關我什麼事???

  澤田少年先懵逼了一下,拒絕承認鳳梨頭把手下的失言都算到自己頭上……呸呸呸,獄寺也不是他的手下啊!

  「是六道嗎,早啊!」相比自家Boss的懵然和嵐守的怒目相對,雨守極其自然地朝六道骸打招呼。
  不過,若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將坐在自己懷裡的小女孩摟得更接近自己,打招呼時大掌抬起,「好巧不巧」遮住了女孩視線,避免她與六道骸對上眼。

  「kufufu……一大早就這麼吵鬧,該說真不愧是黑手黨嗎。」六道骸卻沒有就此揭過的打算,瞇起了一紅一青的異色眼楮,將臉湊到女孩的跟前,這下任山本武再怎麼能擋,也免不了讓六道骸的臉入了女孩的眼。

  而女孩瞪大雙眼,海色的眼珠子翻轉著波浪似的波動,臉色似乎沒有初見對方時那麼蒼白——那是因為見到了因為不明原因畏懼著的六道骸而被嚇白的——看起來是長進不少,至少不想著要逃。

  她甚至能鼓起勇氣和六道骸對視,在一旁的澤田綱吉看來不知怎麼就有股「吾家有女初長成,再也不怕鳳梨啦!」的感動。

  不過……澤田綱吉看了一眼女孩,又看看自己的霧守;除了Aurora的進步和適應力,他總覺得還有其他的因素……讓Aurora選擇不逃跑,也沒有昨天那麼害怕。

  ……關係感覺微妙的緩和了啊,發生了什麼事嗎?

  澤田綱吉狐疑地看著自家霧守。


+++


  那是Aurora從沒見過的地方。

  雖然以一個年齡甚至還沒上二位數的孩子而言前所未見的事情理應很多,對小小的Aurora而言也是如此,因此自從突然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彷彿紮根在骨子裡的好奇心輕而易舉蓋過膽怯,使她能迅速地適應陌生的環境。

  然而——她原先還應該躺在久違的溫軟床舖上睡覺,卻不知怎麼的眨眼間便來到了一片寬廣的草原上了。
  她左右張望了一會兒,除了一棵合抱的大樹外只見無邊無際的廣闊平原,讓她不由得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不過下一秒她便抿了抿唇,努力地將表情收拾好,不讓自己看起來那麼無措。

  不管什麼時候,自己一個人在外面都不能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模樣,很容易引起「壞人」的注意的——這是過去小夥伴曾說過的話,Aurora深以為然。
  畢竟像他們這樣的孩子在外面,不小心一點便很容易出事,畢竟西西里是一塊充滿了黑手黨的法律灰色地帶。

  小小的Aurora其實不太明白什麼是法律……但她知道黑手黨是不用遵守規矩的人,像那樣子的人她必須要小心、再更小心。
  雖然,她覺得今天遇上的那幾位大哥哥看起來是很好很好的人,不過……

  Aurora有所遲疑的表情落在此空間主人的眼底,惹得那人不知思及什麼似地瞇起了眼,過沒多久便決定現身。

  於是靛色頭髮的幻術師突然出現在女孩的面前,讓她不禁瞠大了雙眼,顯然有些措手不及,那雙柔嫩的小手都悄悄攢起裙擺;這樣的反應很好地取悅了幻術師,讓他愉悅地輕笑幾聲,空曠的空間中那音色尤為清晰。

  彼時,如夢似幻的曠野忽而刮起一陣和煦清風,髮絲被吹得在空中輕揚,幻術師那與先前壓抑的黑衣完全不同的、乾淨的白色襯衣也被刮出了摺痕,下擺隨著風恣意飛舞——那樣的場景像是在夢中,讓見者不由得恍然。

  不過當然,因為這就是夢——還是屬於世界第一幻術師、六道骸的夢境。

  Aurora並不知道這一點,她也不再好奇此場景中一切新奇的景象,短暫的錯愕過後,她緩慢地向後退了幾步,小心翼翼又迅速地朝反方向奔逃;雖然在不久前有個令人安心的大哥哥用用緩和卻堅定的語氣要她別逃,有他在。

  可Aurora清楚的知道,現在只有她一個人。
  無人可以依靠的時候……不,應該說不論什麼狀況下,時時刻刻都要謹記不能依賴別人,要靠自己。

  這是她早就和別人約定好的事。

  是以Aurora拔腿狂奔,也不管前路通往何方,赤著腳踩在草皮上不見疼痛,她卻沒有心力去奇怪,只是奮力奔跑。
  過了很久,也像是根本沒過多久,她跑得累了,卻也不敢回頭看,只是腳步沉重地抬不起來了,便只能拖著步伐往前進,直到腳步不穩踉蹌了一下,向前傾倒時卻被一雙泛著涼意的手給攔截了。

  「想要跑出夢境,這個想法還真是天真得愚蠢。」那帶著好笑的嗓音自Aurora埋著腦袋的人的喉頭傳出,「我以為小麻雀告訴過妳,因為害怕而選擇逃跑是沒有用的。」

  靛髮的幻術師說著,一面將臉湊近微微發顫的小女孩,巨大的陰影隨著他的接近籠罩了Aurora,接著他伸出手,在女孩眼裡彷彿尖銳的爪子——然後,那只本該猙獰可怖的魔掌,卻輕輕捏了她的面頰。

  Aurora:「……???」

  冰涼但柔韌的指腹接觸女孩那還帶有嬰兒肥的的臉頰,在Aurora怔愣的目光下,扯了扯,整得女孩可愛的臉蛋都變形了,上揚的眉梢也不由自主豎起……看樣子是有點生氣了,一時之間連要害怕自己都忘了。
  小女孩氣得不行,這頭的六道骸卻只覺得有趣,扯著女孩臉頰的手更為肆意;若被扯的人是他那個懟人一把罩的徒弟的話肯定已經吐出很多扎心話了,可女孩一聲不吭,只是咬著唇,瞪著他。

  女孩分明該是害怕的,卻愣是沒讓半滴眼淚從眼眶脫出。

  大概是因為害怕沒有用吧,她終究記住了雲雀恭彌跟他說的話,即便她剛剛還是逃了……六道骸面上不顯山水地想著,手下則一鬆,算是放過了女孩被扯的泛紅的面頰。

  逃離女孩的女孩立刻向後退了一步,倒是沒有再轉身逃走,大約是發現逃跑是真的沒有用吧。
  不過,要說多安分倒也未必。看起來就是一副等待其他機會就要逃跑的樣子——作為完全掌握此間夢境的主人,六道骸能確定。

  這種狡詐蟄伏等待時機的性格,倒是挺深海光流那個女人……不過,這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

  一大一小兩人對立相視,Aurora繃緊每一根神經用以應對接下來可能會有的狀況,即便她根本無法預測出對方的下一步——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於緊繃,過不了一會兒女孩突然泛起了一股睡意,對上那雙讓她懼怕的異色眼楮居然也無法攏聚精神應對,最後莫名奇妙地失去了意識。

  那小小的身子落下時並沒有磕碰到地板,而是被憑空出現的柔軟床鋪給接著了,幻術師眼風一瞟,粉色的被子立刻把女孩半個身子蓋上,旁邊還圍繞著一圈造型誇張搞笑的卡通造型布偶。
  一眼看去,分明只是窩在床上安然酣睡的女孩兒,半點不見方才的緊張害怕。

  只要在夢境中都陷入了睡眠,想必早前跟澤田綱吉那群蠢蛋胡鬧而消耗精神也能好好休養吧。
  六道骸漫不經心地想道,抬首看向草地中心的那棵大樹;樹蔭下,不知何時出現守望在那兒的紫髮少女擔憂的看著他。

  「骸大人,那就是光流大人的……」

  自不遠處走來的庫洛姆看著女孩欲言又止,卻不知為什麼說不下去了……或許是因為她剛才目睹了女孩的行為舉止,察覺到什麼了吧?那樣一個年歲尚小、嬌嬌弱弱的女孩,卻沒想過要依靠他人。

  那因為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她必須靠自己,也只有自己能依靠……這不是一般未滿十歲的孩子該有的思考模式,更不是一個衣暖食飽、有人守著護著的孩子會產生的覺悟。

  她並沒有被保護得很好,又或者,根本沒有人保護她。

  可是,怎麼會呢?那麼、那麼溫柔的深海光流,怎麼可能拋下小小的Aurora?
  庫洛姆是不信的,所以她並沒有把話說完,同時還期望骸大人能反駁自己。

  「我親愛的庫姆。」庫洛姆等著六道骸說些什麼,也許是答案,又或許是推測,總之,待到六道骸的聲音在寂靜的夢中之界回答,庫洛姆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六道骸似乎沒有回答問題的打算……當然也可能是不知道問題的答案,因此無從回答。

  他又伸出了那只被女孩抗拒其接近的蒼白指掌,這回卻只是輕輕戳了軟軟的面頰一下,細碎而不明其意的笑聲與那似答非答的回應,從他的口中漏出:

  「等到深海光流回到這個時代,妳大可以去問她,都在那裡看到了什麼。」

          以及這個孩子最後又將回到哪裡。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3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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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3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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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3黑手黨非日常(四)

  「要說世界上最厲害的黑手黨為何人,便是此身。」

  白髮少年操著誇張的語調大聲說著,「告訴我吧,悉知世間一切真知真相的妳,難道不也如此認同嗎?」

  「魔鏡啊,將妳所得悉的一切全告知予我!」

  「很可惜,事實並非如此。」拿著鏡框的Aurora努力扳著一張臉,認真地答道,「於、於這個世界上,君臨在一切黑暗之上的完美之人,是專屬於彭格列家族、白雪公主殿下的第一人稱。」

  「……哦?又白雪公主是嗎?」閃爍的紫瞳隨著主人的心情被瞇起,唇畔的笑意則越發猖狂,勾勒著讓人完全無法感覺的善意的笑容,「真是討厭呢……這種總是處於世界第二的尷尬狀況,榮耀與尊嚴不允許我吞忍——開玩笑的喔?」

  話鋒一轉,驕傲的語調成了帶點漫不經心的愉快音色。

  「存在這個世界所有的惡,根源於想要愉悅過活的心——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好好的享受吧。」

  「——卡!」

  艾薩莉奇古大喊一句,台上的兩人同時停止了動作;接著她轉過身,對著坐在副導演位置上掩面不語的澤田綱吉,「十代前輩,你覺得如何?」

  「……這種問題妳認為問我合適嗎?」澤田綱吉眼神彷彿都死了,「我覺得我無話可說……話說,這個角色是不是太適合你了?」
  這個人就算洗白了也給人一種隨時能征服世界的感覺,到底怎麼回事?如果是考量他的人生經驗的話,那這選角也太敏感了!

  「哎呀,綱吉君覺得我們表現得不夠好嗎?」還在台上的白蘭沒有捕捉到澤田少年話中深義,笑吟吟地將Aurora手上沉重的鏡框拿起來放在一邊,一面蹲下來湊近女孩兒,將她輕輕攏進懷後露出了滿足的表情,「不愧是光醬的孩子,跟我也是最佳拍檔!對吧, Aurora醬?」

  「呃、唔,是……?」女孩不自在地縮了縮身子,不大確定地歪歪頭,「媽媽跟白蘭哥哥、真的是那麼要好的朋友嗎?」

  「嗯。」白蘭咧開嘴,露出燦爛得過分的笑容,語氣十分肯定,「是摯友哦。」

  「哈哈,不過阿流跟我說過,常常覺得無法理解白蘭你的意思喔?」飾演小矮人B的山本武笑著插話,卻莫名讓人覺得話裡暗藏鋒機,「話說我跟阿流也很要好,摯友的話該算上我吧?」

  「哎呀,山本武,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山本武,真令我吃驚呢。」白蘭面上還是帶著笑,眼神卻微妙地銳利了起來,看向爽朗的笑容絲毫不遜色於自己的彭格列雨守,「也是呢,是時候決定一下啦,光醬的摯友名單排序了。」

  「咦?還有這種東西啊?那我必須得加入的呀!」原來還坐在編導位置的奇古小姐也上來湊熱鬧,「說起來到目前為止都是我惹禍前輩來解決,不覺得我們真是最佳拍檔嗎?」

  咦,你這不是單純的在給人家添麻煩嗎——澤田綱吉剛想這樣吐槽,就看到白蘭皺起眉頭,一副輸了一籌的模樣,連山本都做出「哎呀哎呀,感覺真的很要好呢」的發言……所以你們對摯友這個名詞含義是不是哪裡搞錯了?給她添麻煩難不成還值得你們驕傲了嘛!

  「什麼亂七八糟的啊,你們這群人是笨蛋嗎?」穿著小矮人A的獄寺隼人發話,對這個話題顯然十分不以為然,「真是連小孩子都不如,那個小鬼還比你們成熟。」

  這話說得還真是對的,因為Aurora真的是一個特別乖巧的孩子——一起相處了幾天後,澤田綱吉得出了這樣子的結論。
  澤田綱吉還沒見過像她這麼優秀的孩子——別說是藍波那樣的熊孩子,就算是一向稱得上乖巧的一平和風太,情緒一來總還難免要鬧一會兒脾氣,可就連這點孩子脾氣,Aurora卻幾乎都沒有。

  事實上——Aurora的脾氣非常好,還比一般的孩子講道理,理性了不知道多少倍,從來不哭鬧;澤田綱吉最近看著自家嵐守和雨守吵吵鬧鬧、霧守和雲守打打殺殺、雷守上躥下跳,就覺得這個還不滿十歲的孩子都要比他們成熟了……該說真不愧是光流的小孩嗎?

  如今,彭格列少年們進入養育——不知道用這詞對不對,也可以算是替深海光流代為管教吧——Aurora的第五天了,女孩兒可以說是適應良好;每天早上,女孩會先跟在雲雀恭彌身後一同去巡視校園,等到巡視的日課完成了,便告別雲雀前往別的地方。
  有時是校園內的可愛動物區,有時是米魯菲歐雷的宿舍和真六弔花捉迷藏,或者去西蒙家族玩大富翁,總之就沒有閒下來的時候。

  今天正好是學院雙休假期的日子,雲雀似乎有別的事情要處理離開了學校,一早起來發現對方不見的Aurora睜大雙眼站在雲守房門前,那模樣大概可憐巴拉得讓人看不過眼。

  至於為什麼說是「大概」,那是因為澤田綱吉並未親眼見到那個畫面……事實上,這是從拎著Aurora一大清早敲了自己房門的六道骸口中聽說的狀況——當然以他家霧守的彆扭性格不可能說什麼對方很可憐,但經過澤田綱吉如今頗有造詣的口是心非翻譯技能的轉譯,實際上大概就是那個場景。

  「啊,不如這樣吧,既然今天的排演已經告一個段落,接下來我們就來比賽好了!」這時艾薩莉奇古一拍手掌,突然說道,「來比賽吧,誰才是光流前輩的Best Friend!」

  為什麼會突發奇想啦?而且明明才剛開始排演,雖然劇本很亂來但隨便停止排練真的沒問題嗎?澤田綱吉默默在心中吐槽。

  「喂喂,為什麼要做那種事情?根本還沒排演完吧?」獄寺隼人立刻抗議了,「接下來可是十代目要登場的場面,少給我蒙混過關!要從出場音樂到最後的旁白都要好好給我排練一次,千萬不可以給十代目丟臉!」

  「呃那個獄寺,我剛剛想了一下,我們還是來比賽吧!」澤田綱吉馬上打斷了自家左右手的話。那種超級難為情的旁白介紹他真的沒興趣多聽幾次,不如說如果能刪台詞更好……而且交響樂式的出場音樂也太浮誇了,一出場就有八支小喇叭對你吹奏的感覺試過沒有?那場面實在很尷尬啊!

  於是澤田綱吉努力回想過去自己的家庭教師在唬弄他們的時候是怎麼說話的,企圖力挽狂瀾,「Aurora應該也很想多了解光流,排演的話什麼時候做都可以……所以,對吧?稍微休息一下也不錯嘛!」

  大概是揣摩到位,澤田少年喜聞樂見地看見自己的左右手之一微微蹙眉,嘴上則嘟噥著「既然十代目這麼說了」、「只是稍微陪小鬼一下的話」,似乎有點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了。

  「好,」有人說道,「那就由我裁判吧。」

  「Reborn?」澤田綱吉吃驚地出聲,「你回來了?!」

  插話進來的是這兩天不見人影的世界第一殺手,他好整以暇地站在Aurora身旁;後者似乎有點驚訝,海藍色的雙眸瞪得老大,大概是完全沒注意到殺手男孩是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側站立的。
  不過這一點也不奇怪,畢竟在場眾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Reborn的到來,殺手日常隱匿起了自己的氣息,惡趣味地想出其不意嚇人一跳。

  「唔哇,真不愧是Reborn前輩,別說是殺氣了,連作為人的氣息都消失得一乾二淨。」據說曾經在亞馬遜叢林中擔任遊擊兵的奇古小姐感慨,「剛剛Reborn前輩在我的感覺裡面根本只是一隻椿象,實在是太厲害了……我是說,就像弱小無助還很可憐的椿象欸!」

  呃,所以為什麼是椿象?
  還沒等眾人吐槽,Reborn一副「懶得再理你們這些智障」的表情,轉過頭面向Aurora微微彎腰,還摘下了帽子,對女孩示意:「那麼,請問這位親愛的小姐願意很我一起入席嗎?是評審的席位,屬於特等席喔。」

  「……」不得不承認,雖然Reborn對待他們這些男人有如寒風般刺骨並且半點不客氣,但對待女性時總是紳士的幾乎挑不出錯處。

  而小淑女Aurora見狀也沒露出吃驚的表情,簡直跟她媽一樣鎮定,眨了眨眼睛後答道,「好的……唔……不過,我對媽媽的事不太了解……」
  Aurora說著皺起了眉,小臉上滿是憂慮,「會不會給哥哥姐姐們添麻煩?」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跟媽媽有關的事……」

  小女孩擔憂的模樣實在讓人心軟,特別是擔憂的內容,根本不能說是Aurora的錯——這樣的情況下,罪大惡極的感覺反而是他們——沒看到艾薩莉已經蠢蠢欲動了嗎,要不是前面還有殺手男孩擋著,怕不是要立刻向前以餓虎撲羊的姿態撲上前狠狠抱住女孩兒一面搓揉對方的臉頰一面安慰她了。

  「……這個妳倒不用擔心。不過,等等可要專心當裁判,要是偷懶的話……」
  殺手說到這裡時停頓了一下,看著正睜大眼全神貫注聽自己說話的女孩,伸手彈了一下對方被瀏海遮蓋的額頭;然而指頭力道卻輕得很,指甲輕輕拂過額角,簡直是跟一片樹葉落在水面上差不多的力道。

  「會像這樣懲罰妳,所以就多注意點吧。」殺手男孩刻意扳著臉說道。

  「……」澤田綱吉此時才找到什麼叫人比人能氣死人,瞧這偏心的模樣,世界第一的殺手先生對待他的弟子可是只有斯巴達教育,平時別說是彈額頭這麼溫和了,通常都是拿把手槍直接爆頭的好嗎?!

  「唔……好的。」Aurora眨了眨眼,摸了摸像是被清風親吻一般輕柔的感覺觸動的額頭;接著唇角一揚,海水一般透澈的海眸彎起,女孩兒露出了燦爛得讓人打自心裡喜愛的笑容,「謝謝Reborn哥哥,我會努力的!」

  「不需要客氣。」殺手男孩輕哼一聲,語音少見地沒有輕蔑或鄙視的意味,一副輕鬆愉快的模樣,顯然對女孩的稱呼很是受用,「對意大利紳士來說,對女孩子溫柔以待可是基本的。」

  「又是意大利紳士的美學,真是的……」澤田綱吉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沒抱怨出來,畢竟他也承認Aurora的可愛。

  總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演變成如此局面,但首先要探討的問題已經變成了——要怎麼測試誰是光流最好的朋友?

  先不說這件事到底能不能客觀檢驗實踐出真理,首先得先談談由Reborn找來的評審團;除了Reborn本人Aurora以外,竟然還特地叫來了一向都窩在醫護中心不走的Dr.夏馬爾過來,三人並肩坐在幾組參賽隊伍面前的評審席上。

  「那麼,首先一開始的題目是:作為共同回憶的證明。請拿出充滿與深海光流共同回憶的物品。」Reborn宣布,「請切記拿出物品時要向評審講述與深海光流相關的回憶。當然了,算不算回憶的證明是由我們評審員負責,你們用不著管,只要記得煽情地表述自己與她的回憶就行。」

  「……你們這群小鬼到底在搞什麼鬼?」一番話聽得白髮的劍士一臉莫名奇妙,「而且,為什麼我得在這裡跟你們這些小鬼一起?老子要走了!」說罷轉身就打算走。

  「咦,但是小鬼頭說要組隊才能參加,要是史庫瓦羅你走了的話我就落單了呢?」山本武不禁露出困擾的表情,「史庫瓦羅你真的不參加嗎?你跟阿流挺要好的不是嘛!」

  「所以說——這又不關老子的事!」原本就是莫名其妙被拉來的史庫瓦羅氣得又是一嗓子亂吼一通,朝著坐在評審席的揮舞,「老子只是過來找深海光流看病的!那丫頭莫名奇妙變小不能給人看病就算了,既然不能看病還留在這裡幹什麼?你們是想找我幹架嗎?!」

  「嘛、嘛,史庫瓦羅你冷靜一點。」山本笑著勸說,「話說Aurora不是阿流喔,Aurora就是Aurora啦。」

  火箭炮好像出了點問題,把光流的女兒傳送過來這個時空了——聽了澤田綱吉在一旁的補充,史庫瓦羅皺起眉頭,銳利的目光射向端坐在評審席上的小女孩。

  「……波維諾家的麻煩兵器,真該找一天斬草除根。」史庫瓦羅低聲唸了一句,視線從女孩手上轉移至手上捆著的劍上,好半晌才再度轉移視線。

  「嘖……簡直麻煩死了。」說是這麼說,劍士卻沒有再表現出想走的模樣了。

  於是在奇怪的氣氛下這場莫名其妙的比賽得以展開;首先先發隊伍是白蘭以及艾薩莉組成的兩人小組,只見奇古小姐笑瞇瞇地自胸前一掏,撈起似乎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項鍊展示給眾人。

  「這個!是之前武術課的訓練時前輩託付給我的——王牌K金牌標誌!代表了前輩對我寄予厚望,而且最後我們也贏得了勝利,不覺得簡直超——級棒的嗎?」

  「欸,那個被當成紀念品留下來了嗎?」澤田綱吉詫異地出聲,「那個的話……的確,好像……」令人印象深刻吧?對奇古小姐來說或許真的意義非凡。

  「幹得挺不錯的呢,奇古。」Reborn也讚道,「這個我認為可以得8.5分,你們認為呢?」

  「沒有異議!」夏馬爾跟著接道,「話說,小姐長得可真可愛,能不能賞個光跟我出去約會?」然而不只奇古,其他人也完全沒理會夏馬爾醫師性騷擾式的發言。

  「唔……」Aurora則是歪著頭,似乎在思考,然後慎重地點點頭,「要是Reborn哥哥覺得好的話,我覺得沒有問題!」

  於是,白蘭與艾薩莉組成的組合靠著「王牌」奪得了8.5的高分,從開始就把標準提高了——好在接下來輪到的是史庫瓦羅和山本倆劍士的組合,這兩人,前者是對這件事本來就沒什麼興趣,純粹莫名其妙被留下,後者則維持一貫大剌剌的輕鬆態度,感覺不到半點緊張。

  「嗯,這個題目,總覺得沒什麼東西能拿出來啊……」山本武傷腦筋地皺了皺眉,「史庫瓦羅呢,有什麼能拿出來的東西嗎?」

  「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你個混小子還站在這裡幹嘛?!」而且還拖他下水,這該死的小鬼!

  「哈哈,因為我跟阿流的交流建立在別的地方嘛……不過我跟阿流真的是好朋友喔。」

  「怎麼了,拿不出東西嗎?」這時第一殺手開口,嘴裡冷笑一聲,「既然這樣就當史庫瓦羅和山本棄權,換阿綱跟獄寺上吧。只不過真沒想到啊,山本武就算了,二代劍帝也這麼禁不起考驗嘛?」

  不過是拿不出與光流有關的紀念品,這算是哪門子的禁不起考驗啦——就在澤田綱吉默默這麼吐槽的時候,史庫瓦羅的額角似乎冒出了青筋,咬牙切齒地開口:

  「等一下!誰說老子要棄權?!」

  就聽白髮劍士如此說著,來到了評審席前,接著舉起捆著長劍的臂膀,鋒利的刀刃狠狠刺入席前擺置的長桌,木質的桌子發出了哀鳴似地聲響,銀白色的劍身正好倒映出坐在中央的女孩的臉龐。

  「……這把劍是你媽媽幫我取回來的。要不是她,這把劍不知道會被赫克和蕊娜那對混帳夫妻扣著多久,所以這個情我承了。」

  劍士如此對女孩說著,隔著一把長劍,一隻銀色的眼被女孩海藍的眼眸納入其中,還有同樣色調的白色長髮輕揚;女孩處變不驚,鎮定到近乎異常的地步,即便距離利刃不遠卻只是緩緩眨了眨眼。

  「小鬼,如果惹上了什麼麻煩,我准許妳來找我;看在深海光流之前做的,老子還能替妳處理一下。」

  劍士說道,銀白色的髮絲劃過她眼前,似乎有什麼味道鑽入鼻腔,卻忽閃忽閃地難以捕捉——於是女孩情不自禁伸出手,輕輕捉住了掃過臉頰的頭髮,讓劍士挑起了眉,不明所以。

  「哥哥的頭髮……好香。」Aurora看著對方,像是鼓起了勇氣,開口說道:「是我最喜歡的花的味道!」

  史庫瓦羅:「……」
  眾人:「……」

  「……護髮霜也是妳媽送的。」史庫瓦羅只好這麼說道,畢竟這是事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大概。

  「咦?史庫瓦羅君有這麼多拿的出手的東西嗎?」一旁觀眾席上的白蘭開口,「真是不能小看啊,同樣作為光醬手術生涯傑作的身份,還令人不容小覷呢~」

  「的確是。」列席於評審位置上的夏馬爾手支著頭,竟也懶散地點點頭,「哎呀,雖然心情複雜,不過小海現在竟然還會送患者除了疾病相關書籍以外的東西了,作為師叔的立場我還真是感動啊。」

  「既然這樣的話,護髮霜就給9.0分好了。」評論最後由Reborn作結,「不過在淑女的面前亂揮劍太沒有禮貌了,扣0.5分,所以總共還是8.5分。」

  「啊,真可惜。」山本武惋惜地道,「不過已經很高分了呢……接下來就剩下阿綱跟獄寺你們了吧?」

  「呃、對。」澤田綱吉回答,臉上帶著猶豫,雙手背在身後躑躅不前,「不過我不確定這個算不算,因為……」

  「少婆婆媽媽的了,蠢綱。」殺手嗤笑一聲,直言道,「前面史庫瓦羅都拿出護髮霜了,你還能跟他比?」

  「喂喂喂!你說什麼呢——!」
  「嘛嘛、別生氣嘛史庫瓦羅。」

  「喔……那……」澤田少年總算下定決心,把身後的東西拿了出來,「這是上次聖誕節的時候拍的……因為大家都在,好像也沒辦法當成什麼證明……」

  澤田綱吉手上拿著兩張一模一樣的相片,上面的影像正如他所言,是去年聖誕節時拍下的,上頭幾乎聚集了所有彭哥列少年,照片邊角甚至還捕捉到了某幻術師的鳳梨葉;只不過只有兩個人看向鏡頭,一個是落在到後頭的澤田少年,瞪大雙眼的驚訝表情看起來傻透了。
  另一個則是深海光流,她手上捧著戴著毛線編織成的毛帽的雲豆,微微偏頭看向鏡頭,還是一貫面無表情,不知怎麼地卻看起來有點高興。

  「這是碧昂琪拍的,我本來以為她在偷拍Reborn,後來發現好像不是這樣,所以跟她要了一張。」澤田綱吉解釋道,「碧昂琪說是替光流照的,後來洗出來要我交給光流,不過我一直忘記……就想說等到光流回來再交給她。」

  現場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看著照片,大概都會想起了當時的場景,陷入了回憶之中——唯有一人盯著照片發出了聲音。

  「那個是媽媽嗎?」女孩看著相片味道,語氣裡的好奇佔了大半,卻奇怪地沒有多少興奮,可說是冷靜得過了頭。

  「很好奇嗎,Aurora?」Reborn並沒有錯過女孩異常的表現,不過他也只是側過頭,詢問坐在身旁的女孩,「喂,蠢綱,還不快把照片拿過來?」

  習慣被自家家庭教師呼來喝去澤田綱吉認命地把其中一張照片呈上前去,回座後更是直接被其他參賽選手包圍,大夥兒圍著照片湊近了直盯著瞧。

  「嘖嘖,真不愧是碧昂琪小寶貝,照得可真好看。」夏馬爾吹了一聲口哨,語調輕浮地道,「小海也被照得很可愛呢,當然啦本來就很可愛了。」

  循著隔壁不正經醫師的視線看去,Aurora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照片裡的灰髮少女身上,「這是媽媽……?」不知道為什麼,Aurora用不太肯定的語氣詢問,似乎有點困惑。

  「這就是深海光流。」Reborn直直看向女孩,回答,「能認出來嗎?」

  等等,這個問題未免也太唐突了吧?感覺對方這句話不太妥當的澤田綱吉面露詫異地看向殺手男孩,難以相信這種一點也不體貼人的話是出自於方才還教訓他們什麼紳士品格的Reborn。
  然而,在他譴責對方之前,澤田綱吉的注意力卻又被女孩給引走了。

  「……嗯。」只見Aurora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展開笑顏,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我知道了,原來這就是是媽媽……」

  「……咦?」澤田綱吉忍不住發出了充滿疑惑的音節。

  他看著Aurora,總覺得有什麼不協調之處;那是一種微妙的感受,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但直覺卻好像——

  「——Boss!」

  就在澤田綱吉似乎就要思考出結果的時刻,禮堂的大門被推開,自門外闖進來的是庫洛姆;她似乎是一路小跑過來的,氣喘吁吁,讓人不禁擔憂起她用幻術製造出來的內臟功能是否有在正常地運作。

  雖說旁人看著十分擔憂,然而庫洛姆本人似乎全然不在意,只是急匆匆地來到了澤田綱吉的面前,「Boss……」她又喚了一聲,途中,紫晶石一般的眼眸瞄了灰髮女孩一眼。

  「有客人造訪宿舍……是來自本部的技師,將尼二先生。」

  +++

  難得有次第一殺手舉辦的活動被迫中斷,可見將尼二的提前到來的確不在殺手的預想中;確實根據對方的說法也是因為工作出乎意料地提早完成,因此才能更快動身前來瑪菲雅查看十年後火箭炮的異常。

  「既然我都到來了,那就請不要擔心了!」技師而信誓旦旦地保證,「我已經不是兩年前的我了,這兩年來為了不要讓入江正一與史帕納搶去所有風頭,我努力精進自己的實力,現在已經能獨當一面了,儘管放心交給我吧,十代目!」

  你真的沒問題嗎,兩年前還是個會把獄寺的炸藥改裝成派對用禮炮的兩光技師啊——由於對方那自信的表情還大言不慚誇誇其詞,澤田綱吉不太好意思這麼質疑,暫時只能選擇相信對方了。

  「當然還是希望不要拖那麼久啦……」

  澤田綱吉忍不住喃喃出聲,雖然他不嫌棄Aurora,不過深海光流的下落、安危與否都不明的情況下,卻也無法停止焦慮與擔憂,以及想要儘快將對方帶回這個時空的決心。

  叩叩——突然聽見有人叩響房門,澤田綱吉不得不從自己的思緒抽身,起身轉開門把——門扉敞開前他想也許是獄寺又因為什麼小事要來跟他進行「彙報」,或是山本來跟他借什麼東西,光流給的意大利文筆記之類的。

  然而當他打開門後發現自家雲守正站在外頭時,四目相對、電光石火之間,澤田綱吉差點沒有當著對方的面直接把門給甩上。

  好在他最後還是壓抑住了那股被恐慌所支配的作死行動,然後特別鎮定、盡量自然地衝對方打招呼:「呃,雲雀前輩,晚上好……」

  「這個小動物在外面徘徊。」雲雀恭彌也沒半句廢話,劈頭就是一句不明所以的話,要不是他順勢將躲在後頭的女孩給拉到兩人之間,澤田綱吉大概還會覺得懵逼。

  呃、喔——澤田少年在一旁楞楞地回答,雲雀恭彌則是垂下眼,纖長的睫毛半掩著灰藍色的眸,那雙眸正專注地盯著女孩看:「我不知道妳想要做什麼,我也不想管;但半夜在走廊上徘徊已經違反了風紀,這很嚴重。」

  而女孩兩只手正絞著睡裙的一角,低著頭默不作聲默默聽著雲雀恭彌語氣平靜的訓誡;Aurora是不是真的知錯了不清楚,但怎麼看怎麼讓人心疼啊!好想叫雲雀前輩住口啊!

  「……」看著女孩低著頭不敢看自己的模樣,雲雀恭彌沉默了一會兒,接著……竟細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蹲下身,使自己的視線與女孩齊高,沉穩的灰藍色得以與深邃的海藍交織。

  「就算像個無頭蒼蠅一樣繼續在外面亂晃,也無法找到妳想要的答案,這是很愚蠢的做法。」

  「不管妳想要的是什麼,都只能經由自己的努力去達成——唉聲嘆氣於事無補,就算是弱小的小動物,也應該要明白這一點。」

  這番話乍聽之下挺負面,然而澤田綱吉想——這應該是雲雀前輩在給Aurora打氣吧?
  儘管說不出「要加油喔」這樣直接而溫暖的句子,可雲雀伸出了手,大掌在女孩的腦門輕輕拍了兩下,簡直就是讓過去被雲雀恭彌痛宰過的小混混高呼「不可能,絕對是幻覺!」的場景。

  好在Aurora並不清楚雲雀恭彌血腥殘暴之處,她從來都認為名叫雲雀恭彌的大哥哥很溫柔。這回也是,讓人能從其話語中獲得勇氣與力量。

  Aurora抬起頭揚起笑,接著張開雙臂環抱上雲雀恭彌的頸項,「謝謝恭彌哥哥!」
  原該兇猛的像是獵豹、在對方撲上來一瞬間便咬殺對方的肉食動物雲雀恭彌竟也沒反抗,只垂眸看著地面,任由女孩這麼抱著。

  「……」澤田綱吉覺得在這麼溫馨感人的情境裡,自己根本是多餘的。

  雲雀恭彌最後當然還是走了,他對於群聚沒什麼興趣,目前的容忍度也只夠Aurora在他跟前團團轉;比較值得一提的是在他離開時,原來該頭也不回地走遠的身影突然頓了一頓,讓人感到意外地,竟回過了頭,看著兩人淡淡拋下一句話:

  「妳的擔憂會是多餘的。」

  在雲守瀟灑地離開以後,澤田綱吉猶豫了片刻,還是把看起來有點可憐的女孩帶進房裡。

  「Aurora,你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嗎?」

  面對詢問的女孩抿著唇,一時半刻竟是不打算吱聲回應,好在年輕的少年首領對孩子一貫寬和包容,儘管有些傷腦筋,還是耐心地半跪在地,等待女孩的回答。

  「……綱吉哥哥,」終於,女孩開口,「那個,技師叔叔來了以後,我就要回去了嗎?」

  即便不知道黑手黨那些亂七八糟奇奇怪怪的事,作為一個聰慧的孩子,Aurora還是能自覺性地去理解一些事情——例如她會突然來到這裡都是因為有個道具壞掉了,既然如此的活動,修理好以後將自己送回去才是真理。

  可是Aurora她——大概不是那麼想回去吧。

  澤田綱吉不由得想,Aurora在未來究竟生活在什麼樣的地方?雖然現在還算是青蔥少年的他並未思考過「要怎麼對待朋友的孩子」的問題,但別說深海光流絕不是會放著孩子不管的人,他不認為自己會對這孩子不管不顧。

  澤田綱吉保持著沉默,Aurora 則是睜大雙眼盯著他,就在他認為小女孩可能會鬧著脾氣想要留下的時候,就聽女孩用小心翼翼的語氣開口:

  「等我回去以後,我還能見到大家嗎?」

  「綱吉哥哥、雲雀哥哥、白蘭哥哥、山本哥哥、Reborn哥哥、獄寺哥哥、小艾姐姐、梁衍哥哥、了平哥哥、炎真哥哥、史庫瓦羅哥哥、夏馬爾叔叔……」
  從女孩的口中吐露了許多人名,語調中自然地流露出不捨,即便沒有哭出來,卻讓人感覺到她的失落。

  「我還想要再見到大家……」

  「……這是當然的。」

  「吶,Aurora。」頓了一下,澤田綱吉放柔了語氣問道,「要是回去了,會忘記我們大家嗎?」

  另一頭儘管這問題來得突然,Aurora在愣神的瞬間卻不忘點點頭,彷彿打從心底如同這句話一般:「……不會忘記。」

  「這樣的話——我們也是唷?」澤田綱吉接道,「跟Aurora相處很開心,所以絕對不會忘記;因為這樣,就算現在暫時分開了,總有一天一定也會再見面。」

  ——對。儘管未來無法肯定,但澤田綱吉始終不想全然否認未來可能的擁有的、幸福的可能;Aurora也是一樣,只能在未來相見的話,那就等待未來的到來。
  那種並非存在「現在」的美好,反而讓人由衷湧起了想要向前行的動力,向著女孩兒所在的時代前去。

  「就算之後回去了,希望Aurora妳也能一直很開心,跟其他朋友一起玩耍;等到我們去找Aurora的時候,希望妳跟妳的朋友都過得很好。」
  那是澤田綱吉衷心期盼的畫面,而他相信,這也是其他所有人所期望的。

  「朋友……」女孩微微偏了下頭,海藍色如琉璃石一般的眸卻沒能對上澤田綱吉的眼,反而稍稍偏移,投注一旁,「那、綱吉哥哥認識我的朋友嗎?」

  ——澤田綱吉當然不可能認識來自未來的Aurora的朋友,會這麼說只是希望小女孩別孤單的一個人……然而不知怎麼的,總覺得這個話題似乎是觸動了女孩的某根神經。

  「不,不認識喔,Aurora要介紹我們認識嗎?」於是澤田綱吉只得這麼說,「我也很好奇Autora的朋友是什麼樣子的,以後能帶我們去你們的育幼院嗎?」

  「……等我回去以後,會跟大家講綱吉哥哥你們的事。」女孩開心地笑著說,「還要把恭彌哥哥給的和果子、白蘭哥哥的棉花糖,還有藍波哥哥給的葡萄糖果送給他們……他們一定會很高興。」

  「回去以後,Aurora我、還有好多朋友一起,所以綱吉哥哥你們不用太擔心我喔。」Aurora又笑出聲來,笑聲輕快,屬於女孩那鳥兒般朝氣蓬勃的清脆悅耳,「絕對——不會忘記大家的!」

  「——嗯!」看到女孩恢復朝氣澤田綱便也放心地笑開了。

  「對了——綱吉哥哥等我一下!」

  Aurora像是想起了什麼叫了一聲,接著很快地衝出房內,過了半晌,又聽到她輕巧步子噠噠噠地回來,從房外進來時,手上多了個木質的箱子:
  「這是恭彌哥哥給我的,他說我可以用這個裝一些東西。」

  就聽女孩這麼說,然後打開了小箱子:裡頭裝著滿滿當當的都是小零嘴,各式各樣都有,看來是從不同的人手中收到的,全都被女孩像是預備過冬的小動物一般存了起來。

  女孩伸手,在箱子裡面翻找,最後翻出一罐東西,「這個送給綱吉哥哥。」那是一罐金澄色的金平糖。

  「我覺得橙色跟綱吉哥哥很像。」女孩說,一面小心翼翼地抱著手中的箱子,一面將裝滿金平糖的罐子遞給澤田綱吉,「所以這個、就送給哥哥了。」

  「謝謝妳,Aurora。」澤田綱吉頗為感動地伸出了手。

  指腹觸及冰涼的物體,他接住了小巧精緻的玻璃瓶,女孩在他面前露出目前為止他所見過最燦爛的笑顏——然後消失在他眼前。

  「咦……」

  粉煙在最不適宜的時刻漫起,澤田綱吉尚未回過神,察覺繚繞的粉霧中有什麼朝自己傾斜過來,下意識地便伸出手接住;手中的金平糖不經意地滾落在地,澤田綱吉感覺手上一片溫熱黏稠,掌心貼上的物體卻有點冰冷。

  待他看清,發現了手掌上滿是猩紅的血液,他雙手正攢著鐵鏽色的衣物——那並非是衣裳真正的顏色,而是由白淨的布料上沾上穢物而形成——那是血液乾涸的顏色。

  澤田綱吉瞪大了眼,唇瓣忍不住顫了顫,跟著伸出去的手也微微發顫;可他還是努力地、將不太受控的手撫上眼前人的臉龐,擦去對方緊閉的雙眼眼皮上的血漬。

  「光流……?」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3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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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3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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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4浮於表面的日常

  早晨,自東方升起的的一束陽光透過玻璃窗透入室內,床上淺眠的人立刻睜開了眼,灰色的瞳盯著印有繁複花草圖樣的天花板好一陣子;灰眸的主人彷彿忘了眨眼睛,又或是正在思考什麼人生哲理,呆愣著回不了神。

  「……是夢呀。」

  低聲呢喃一句淺淺浮映在灰瞳中的花草圖樣褪去,少女緩慢而輕巧地眨了眨眼,那眼底彷彿被波擾的湖面,又迅速恢復平靜;目光一轉,牆面上掛著的古董時鐘短針正指在六至七之間的位置。

  早晨六點半,是時候起床了。

  腦中清楚浮現這個念頭,沒有什麼賴床壞習慣的她在此地念頭甫一出現的瞬間,便打算撐起身子起床;然而這個動作卻不覺頓了頓。

  她的視線對上垂在身側的手,接著視角一旋轉了一圈,傾著身子靠著重力翻身下床,赤裸的雙腳穩穩踏在柔軟的地毯上,安全落地;稍微整理了下睡亂的床鋪和被單、在更衣以及洗漱過後,深海光流離開了房間。

  時間接近七點,距離上課的時間還遠得很,深海光流也沒有多做思考,只是如平時那樣,走進飯廳打算找點東西給自己當早餐。

  其實這一年多來,習慣早起的深海光流總是自己動手做早餐。畢竟就算學校的食堂開著,那弱肉強食的搶食規則也不是深海光流能挑戰的。而且這個時間少年們要不就是去晨跑鍛鍊、要不就還躺在床鋪上呼呼大睡呢,也不可能幫少女贏什麼早餐回來。

  一般在這種時候,深海光流除了煮自己的早餐,也不會忘了要替其他少年們也做一份,於是相當於是天天給大家做早飯了。

  不過最近的話……思考到一半,深海光流已經走到了飯廳,餐桌旁少見地已經有人坐在那裡。她首先看到的便是山本武,陽光的棒球少年一注意到她便立刻揚起了大大的笑,跟著自位置上起身,快步走到深海光流身邊。

  「妳來啦,阿流?早啊!」山本武打了招呼,視線上下打量著少女,過了一會兒滿意地點點頭,「沒問題,妳今天看上去很不錯呢……啊,先來這裡坐吧?」

  「嗯。」深海光流簡單應了一聲,跟著山本武來到了餐桌旁,高大的少年不知是不是在身處異鄉、耳濡目染之下也沾染了幾分意大利紳士的氣質,還不忘替深海光流輕輕拉開椅子,「謝謝。」

  「太客氣啦。」山本回答,順嘴便接著閒聊,「對了,今天是獄寺負責做早餐呢,我剛剛聽到裡頭發出了『砰砰轟轟』的聲音,總覺得會做出什麼很前衛的料理呢,哈哈!」

  「等等,這樣沒有問題嗎……?」深海光流開始覺得有點不妙,「那個,雖然妄下評判不太好,但隼人的姐姐畢竟是碧昂琪,她從小就是某種意義上的『料理天才』。所以,那個,從遺傳學的角度看……」

  「光流……就算聽起來好像有道理,但絕對沒有這種事!不如說真是這樣還得了啊!」
  這時端著餐盤的澤田綱吉從廚房裏走出來,聽到深海少女大膽的假設嚇得手一抖,差點沒把東西都給灑了,好在反應夠快,即使挽救才避免了慘況。

  好險啊,因為目前只完成了一份——雖然說獄寺絕對沒有碧昂琪那種令人聞風喪當膽的能力,不過他們這群男孩子該怎麼說……是真的不怎麼擅長料理啊。

  「真的不需要我去幫忙嗎?」坐在座位上的深海光流眼光無法窺見澤田綱吉手中餐盤中的慘烈情況,然而從對方的表情中卻也能猜測出真相,「至少我還算是有點料理經驗。」

  妳也太謙虛了吧光流,之前我們吃到的早餐不都是你煮的嗎?

  澤田少年正想這麼回,這時獄寺隼人正巧從廚房走了出來,在他身上還圍著深海光流常使用的圍裙——此時少女特別慶幸自己當時沒有參考跟在一旁的艾薩莉的建議選擇買下粉色荷葉邊的圍裙,要是買了墨藍色花樣單調的圍裙,要不然獄寺肯定不會願意穿。

  不穿可不行啊,因為光看那件由她使用一向乾淨整潔的圍裙,此刻裙面上一片狼籍,染了不少油漬與食物殘渣,少年臉上還沾上麵粉,如此落魄的模樣讓人深切的感覺到他對於下廚這件事的不在行,要是沒穿著圍裙只怕衣服還會搞得更髒。

  深海少女看著都有點不忍心,很想提出要不自己也去幫忙的要求;但想到之前試圖幫忙時的情景,卻猶豫了起來。

  在她猶豫的空檔,就見穿戴著圍裙、銀色的髮絲向後梳並用深色頭巾紮起的獄寺隼人哼了一聲,將一直拿在手上的餐盤放在桌上,推到深海光流面前。

  「原本是要給的十代目的,不過這種程度的還遠遠不夠。」獄寺說,「所以這個就給妳了,心懷感激地吃下去吧!」

  深海光流眨了眨眼,視線並沒有準確地落在盤中的食物,反而落在托住了瓷盤邊緣的少年有力的指掌,目光在那貼得亂七八糟的創可貼上轉了一圈,然後再被察覺前迅速收回了視線。

  「嗯……多謝。」

  和少年道過謝,深海少女緩緩伸出手,打算接過盤子;然而早在她緩慢的動作完成之前,少年彷彿感到不耐似地早一步將餐盤放在木桌上,還粗魯地一把抓起了放置在桌上木籃子裏的餐具,直接擺到了少女的面前。

  「……」深海光流眼神不禁微妙了起來,卻依舊接過餐具,並在對方的瞪視下開始用餐。

  再怎麼說也是經過了好一番的努力,她總不能辜負了少年們的貼心。

  看著少女慢悠悠地持著餐具開始用餐,少年們才鬆一口氣似地跟著坐下用餐。

  「對了阿流,妳等等有打算要去哪裡嗎?」席間,山本少年偏頭詢問,「雖然我們十點都有課,不過在這之前沒事,可以跟妳一起唷?」

  「我打算要去恭彌那裡一趟,之前學園祭的事情有些還沒處理好。」少女如實報告,「十點的話……要去找夏馬爾師叔。」

  「嗯……這樣啊?」山本笑了笑,「那我們一起去吧!」

  「呃,不……」深海光流聽了十分遲疑,「恭彌不喜歡群聚,一起去的話可能有點困難……」絕對會被雲雀恭彌當成是群聚直接一網打盡吧?

  「不會吧?雲雀人挺好的,哈哈。」山本武這話都讓人覺得根本是在胡扯了,「之前跟我們在一個房間他也沒生氣呢,大概最近牛奶喝比較多吧!」

  「我覺得雲雀前輩應該不是缺鈣才老是揍人啦……」澤田綱吉吐槽了一句,轉頭卻跟著勸說少女,「不過光流,真的不用我們其中一個跟妳一起去嗎?」與先前對去見雲雀恭彌這件抵死不從的態度全然不同,澤田綱吉竟是認同了山本的提議。

  「不了。」深海光流理智地拒絕,「這樣的話估計你們之後都要跟我一起去醫護中心,但夏馬爾師叔大概不會幫你們治療吧?當然,你們願意的話是可以交給我來包扎。」

  「……」少年們集體沉默下來。

  「那個該死的性騷擾醫師!」過了一會兒,獄寺隼人罵了一句,「嘖,妳這個傢伙,一個人真的沒有問題?」

  「嗯……」深海光流偏頭思考了一下,扳著一張面正經地回答,「沒問題。雖然隔一陣子沒去,但我記得怎麼走到風紀委員辦公室。絕對不會在半路走丟。」

  「誰在跟妳說那個啊?!而且你這傢伙……」獄寺火大地斥了一句,轉頭看向少女那張毫無波瀾的面癱臉,哽了一下之後,硬生生把原本預計會吐出的難聽話給吞了回去,只剩下含混不清的幾個破碎的字詞。

  深海光流也沒在意,只是緩緩地將手上的餐具放下,金屬材質的餐具由於她輕柔的動作而未發出半點聲響。

  然後深海光流才起身,衝著三人點頭,說道:

  「那我先走了。」

  +++

  深海光流來到了風紀委員的辦公室,還沒出手叩響門板,在外頭站崗的飛機頭一見是她便爽快地放行——這大約是雲雀的旨意吧,畢竟自己要來之前有事先知會——深海少女衝左右兩旁幫忙開門的飛機頭頷首致意過後便走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面黑髮少年如竹如玉的身形依舊挺拔,批改著文件的表情嚴謹,然而白皙纖長的手指提筆流暢地於紙上批改,偏又看起來恣意瀟灑得很,只覺得這人就算是坐在辦公桌前也不是被侷限的一方,反倒是掌控全局的那個人。

  看來今天恭彌也努力地為了風紀在努力——想到這裡深海光流不由得再次敬佩起對方的職業操守,人真能找到自己的天職大約就是如此了吧?這麼想著的話,不由得還有點羨慕起了對方。

  此時少女思緒紛亂,像是細碎地止不住地小雨密密麻麻佔滿了心頭;可她畢竟還記得眼前的人是彭格列孤高的雲,絕對說不上是多好說話的人。

  當對方埋於公文堆中的頸項一揚,瞧著她的一對鳳眸裡還帶上了點詢問所為何來的意味,便容不得少女再走神了,何況這也不大禮貌。

  「不好意思打擾了,恭彌。」她先打了個招呼,「因為前陣子不在,想詢問一下,之前拜託你審核的文件有沒有什麼問題?」

  由於前陣子發生的事情,深海光流原來處理到一半的學園祭相關事務被迫中斷,回來後又因為某些原因無法馬上接手;現在能繼續處理了,便馬上過來詢問進度了。

  「那裡。」雲雀恭彌簡短地回答,同時空出原來用來壓著公文邊角的手,指向一旁小方桌上一沓單獨規整在一起的文件。

  這就是處理好的意思了,意會到深海光流便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後逕自移動到小方桌前,打算拿了文件後離開。

  這時,卻聽身後傳來雲雀恭彌的聲音:「等一下。」

  深海光流有些訝異地回頭,發現對方已經自位置上起身,修長的手指伸出,給毛茸茸的明黃色小鳥做臨時的休憩所。

  黑髮的少年仍不發一語,可戴在指頭上的指環卻燃起了紫色的火炎,將小鳥包覆其中;而後,很快地,帶有「增殖」屬性的火炎增殖了更多的小鳥,振振羽翅圍繞在灰髮少女的身邊。

  「光流!光流!」其中一只小鳥不住地叫著,其他小鳥也沒閒著,一個個撲騰著翅膀,鳥喙叼起少女欲拿起的那一疊文件,每一只嘴裡都啣著一張,竟像是成了搬運工的架勢。

  「……」恭彌到底怎麼教的,雲豆還會自覺幫忙配送公文了?

  深海光流於是朝著雲雀投以困惑的眼神。

  「他們想幫忙。」雲雀好歹開口解釋了一句,灰藍色的眼將目光落在深海光流垂在身側的手上,「只是這點程度的東西,他們還不會有問題。」

  「……嗯。」透過雲雀恭彌目光最後落定的位置,深海光流後知後覺地察覺了什麼,「那……謝謝你們了。」

  聽到深海少女的感謝,雲雀恭彌並不接話,可精緻好看的眉微微一挑,眉宇之間透露出不以為然:「這是他自己的決定,我並沒有干涉。」

  「是嗎?即便如此,還是多謝了。」深海少女說。她可不認為雲豆是自己長得這麼乖巧的,必須是因為主人作楷模和標竿給他們參考模仿啊!

  道了謝後,深海光流估摸著差不多是時候離開了,這回雲雀倒是沒出聲,一直到她走到門前,手已經碰上了門把,才聽那一貫清冷的嗓音響起:

  「是誰?」雲雀的聲音聽起來帶著某種思量,伴隨著指甲叩響在桌面的響聲傳來,「誰做的?」

  深海光流很清楚對方在詢問什麼。
  她微微垂首,視線對上了一早上不斷作為關注焦點的手——那是她的手,這點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要說有什麼與平時不同的地方,那大概是上面密密實實纏上了一層繃帶吧。

  「……我沒什麼事。」思索片刻,深海光流緩道,「我知道恭彌你很在意風紀的問題,不過這個傷並不是在學院裡面受的,無關風紀,你不必太介懷。」

  「——我跟那只小動物說過,在強大以前,躲在肉食動物身後是被允許的。」雲雀恭彌卻如此說道。

  「妳並不強大,反而很弱小;比起她還更不懂得生存,深海光流。」

  「……」

  深海光流眨了眨眼,灰色的眸裏面映出了雲雀恭彌那彷彿挾帶冰霜似的冷臉,彼時沒關緊的窗自外頭吹進一縷風絮,吹得深海少女的髮絲翩飛,灰色髮絲在眼前此起彼伏,少女的嗓音卻一如既往,無波瀾,持重而穩定。

  「我真的沒什麼事。」

  「還有,謝謝你對Aurora那麼好,恭彌。」

  「她知道肯定會很高興。」

  +++

  「作為她的家庭教師,你難道不該說點什麼?」

  殺手看著眼前穿著白袍的科學家開口,後者聞言,正在組裝某些機械零件的手稍稍停頓了一會兒,而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動作,護目鏡遮住的眸光卻落在了別處,組裝的動作也變得有些卡殼。

  殺手說了一句話後便叉著手不出聲了,過了半晌,發現這種情況下似乎很難做到心無旁騖的科學家總算放棄,手上的零件拍在桌面,綠髮的博士扯下護目鏡,面無表情地總算開了口。

  「你希望我說些什麼?這難道不是你們這群愚蠢的黑手黨惹的禍,難不成還要我去收拾?」威爾帝冷哼了一聲,「我只祈禱這次能讓她多少得到一點教訓,跟你們這些黑手黨扯上關係不可能有什麼好事。」

  「作為長期供應許多黑手黨家族武器的軍火商,你說這話還真是有說服力啊。」Reborn自然是還以譏諷,「何況,她和蠢綱他們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這話說得實在——畢竟彭格列的聲明在外,在最前頭衝鋒陷陣戰鬥的人員不說,單就非戰鬥人員而言,一般的黑手黨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總不會太為難;這個道理,聰明如能遊走在各大黑手黨之間販賣武器的威爾帝博士不可能不明白。

  然而,對此威爾帝卻嗤笑道:「事實証明可不是這樣,跟你們這群傢伙一起從來就沒什麼好事;你們只是在消磨她的才能,現在,還讓她在尚未有所建樹前差點隕落。還敢說什麼安全?這種天真的話可不是你這個世界第一殺手該說的吧?」

  氣憤的博士大概只差沒直接指著殺手的鼻子、痛罵對方是罪魁禍首了;面對如此含帶諷刺的嘲弄,Reborn難得沒有立刻予以還擊,然而單看他的表情卻也瞧不出什麼端倪,反正威爾帝是沒法看出什麼鬼來。

  「你這話說起來還真的挺有家庭教師的樣子。」許久,卻聽Reborn道,「和以前很不一樣啊,還真該稱讚你一聲。」

  「只不過骨子裡那種迂腐頑強又討人嫌的成分倒是半點沒減少,明明沒教深海光流多少時間,架子倒是擺的很足。」

  「你!」威爾帝氣得工具都拿不穩了,差點要把東西往對方那張討厭的臉上砸去,萬幸實行前一刻僅存的理智提醒自己這只是徒勞,總算才沒讓手中的工具脫離掌控飛出去。

  「哼,你到底想要說什麼,Reborn?」最後,威爾帝博士把一口怒意壓下,拿起了方才處理到一半的機械,一面作業一面問道,「既然對彭格列的安全網那麼有自信,不如回去檢討一下究竟是哪裡出了錯漏,竟然造就了一個那樣子的未來,讓深海光流蒙受其害。」

  「這個不用你說,早就著手在調查了。」殺手接道,「不要說阿綱他們,前幾天通知九代首領後他也很掛心這件事,彭格列不會放著這件事不管。」

  畢竟不論深海光流是前往哪個平行世界,那樣子的經歷都是不被允許的——不只是基於少女曾經醫治了瓦利亞的首領Xanxus、或是她究竟是多麼有價值的神醫傳人,更是基於彭格列的根本核心,作為價值與榮耀存在的那部分存在。

  不論現今的彭格列究竟成了外人眼中如何猙獰龐大的怪物,他們這些內部人士始終得記住,彭格列最初也只是為了保衛所愛組成的自衛隊。既然如此,若是連守護都做不到那可不是笑掉人的大牙嗎?

  更別提揚言要「親手毀掉這樣的彭格列」的他那不中用的弟子;當他抱著受傷昏迷的少女來找殺手時,臉上那表情和過往每次下定了巨大決心、充滿覺悟的神情如出一轍。

  雖然確實是讓澤田綱吉露出了不錯的表情,不過——

  「果然,還是有點不悅。」殺手扯了扯西帽的帽沿,讓一片彷彿剪下黑夜的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要是這又是什麼潛藏在黑暗中的傢伙策劃的陰謀,我倒不介意出手了結。」

  「哼,總算說了句人話。」科學家在整個早上頭次與殺手達成了共識。

  「這是理所當然的。」殺手簡短地回答。

  深海光流回來時一身白袍染上不少髒污,明明平常總是潔白如新,不過幾天下來,卻被血污弄得破舊骯髒,衣袖上滿是乾涸後血液染成的深褐色,彷彿全然否定了少女最引以為傲的醫者身份一般,使之蒙上陰霾。

  那可不是殺手記憶裡的少女該有的模樣,作為一位珍重女士的意大利紳士,稍微被惹火了也能被夠諒解的吧。

  「對了,」Reborn暫且撇開了那點不愉快的心情,語氣淡淡地又開口提道,「沒猜錯的話,你手上的應該是深海光流的匣子吧?『Blue Bird』盧西安諾。」

  「……是又如何?」威爾帝稍微停了一下手頭的工作,然而不過幾秒又重新開始動作,「因為你們的無能,深海光流未來能不能繼續進行實驗操作都不知道,而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的才能被糟蹋。」

  「你打算將Blue Bird改良成更加附有攻擊能力的匣兵器?」Reborn隨意推敲了一下,馬上猜測到真相,「沒記錯的話,當初給你的設計圖要求是要以輔助與防禦為主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按耐不住的威爾帝博士皺起眉頭,惡狠狠地道,「她必須學會自保,而不是指望著你們這群該死又愚蠢的黑手黨人能夠保護好她的那顆腦袋。」

  「這就是問題的癥結,威爾帝。」

  然而殺手卻平靜地開口說:「我可不是平白無故來找你抬槓,你應該知道。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難道你之前沒有給Blue Bird設置任何禦敵機制嗎?」

  ——怎麼可能沒有。

  威爾帝太清楚天才的珍貴了,怎麼可能沒考慮到這一點——彷彿自對方的臉上的表情看出了這個訊息,Reborn如漆點般的墨色眼眸似乎變得更加濃黑。

  「既然如此,那麼你該考慮的問題是什麼還需要我糾正嗎?」他繼續說了下去,「Blue bird的防禦機制沒有開啟,那肯定是作為能源輸出的深海光流無法供給火炎,不論是自願或是非自願;以她回來時的狀況,更可能是非自主性的。」

  「難道你不關心一下自己的學生在那裡見到了什麼,竟然失去了『覺悟』嗎?如果你查不清楚深海光流所前往的未來,就算把Blue Bird改造成殺傷力強大的匣子,恐怕也無濟於事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參與調查波維諾的十年後火箭筒?」

  「……沒想到你還理解的挺快。」原本以為還要浪費一番口水和周折,沒想到對方超出預期地快速,殺手男孩一挑眉,「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這傢伙把我當成什麼了?我可不是蠢蛋。」

  威爾帝撇過頭,態度顯得十分冷漠,Reborn瞇起眼盯著他瞧了一陣子,最後不置可否地移開視線:「是嘛?」

  「那就這樣吧。」

  +++

  「妳真的決定好了嗎?」

  人稱三叉戟的Dr.夏馬爾看著端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難得露出了正經嚴肅的態度,半點不似平時輕浮的模樣。

  「我不確定這個決定對妳是不是好的,小海。」夏馬爾又道,深褐色的眼蘊涵著平日裡不易察覺的精明與沉練,「我想妳能明白我的意思,你是很聰明的孩子,不要一個人逞強……師兄可不會希望見到那副場景。」

  坐在他跟前的少女沉默了半晌,期間表情絲毫沒變過,讓人全然無法摸透她在想什麼。

  「我明白的,師叔。」然後,少女終究還是開了口,「但我認真思考過後,只能導出這樣的解決方法。我也已經找威爾帝博士諮詢過了,他也支持這個決定。」

  「雖然感到很抱歉,但請師叔原諒我的任性。」說完,少女恭恭敬敬地朝夏馬爾躬身,並且久久不曾起身。

  夏馬爾則是盯著對方瞧了一會兒,目光上下打量,自髮頂一路向下,卻難得不是以平常被嫌棄的色瞇瞇眼光;當目光觸及那由他親手覆上繃帶的雙手,更是以一種長者疼惜幼者,充滿憐愛之意的神色去注視著。

  這曾是自詡情場浪子的三叉戟從未想像過會在自己臉上出現的表情,可他突然就想起了他的師兄西爾弗,那傢伙原來也不是什麼奶爸性子,結果撿了個小女孩回來全變了個人;他原先覺得挺可笑的,可不知不覺,大概在對方早他一步離開的那個時間點,他已經該死地接收了那傢伙遺留下來的感情負累。

  所幸的是,那個小傢伙很聰明,卻又乖巧得不得了,跟獄寺隼人那個光長腦子的刺頭不一樣,讓人特別省心,他平時倒也樂得輕鬆……大概也只有一個壞處了。

  ——當乖巧的孩子難得向你討要一個東西,你總捨不得拒絕她的。

  「好吧。」最後夏馬爾也只能嘆氣一聲,妥協地道,「快起來吧,小海……真沒辦法,我答應啦。」

  「謝謝師叔。」少女一如既往維持著嗓音的清明與冷靜,直起身後認認真真地道謝。

  「行了行了,我可沒幫什麼忙。最多是幫你瞞著其他人……」夏馬爾耙了耙腦袋,皺起眉頭,「對了,妳打算什麼時候走?」

  「學園祭以後。」深海光流回答。

  「至少,我希望等到話劇表演結束再離開。」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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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3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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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5不論如何都是快樂的日常

  他站在一處以全然的黑所建構的世界。之所以但只「黑」,並不能說是全然的黑暗,也不是沒有光的夜幕低垂落下,畢竟伸出手尚能辨認出指掌的輪廓,可見視覺並未因為失去光線而被剝奪。

  他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但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動作,赤腳踩在說不清是單純的色彩亦或是由什麼東西剝落形成的黑色地板,冰冷的觸覺自腳底板一路傳達到了全身,身體一個戰慄,不覺止住步伐。

  這一停頓卻不只是一個短暫的休止,他站在原地,黑色的空間突然緩慢地、漸次染上了色彩,起先有點像泛黃的老照片,而後色彩逐漸轉新,彷彿扭轉了時間軸線一般地讓整個世界找回了應有的光景。

  於是,黑色冰冷質地的地板上遍佈石礫、被毀壞的醫療器材和滿地的玻璃試管碎片,踩踏其上的腳底板感覺細碎的刺痛,四周磁磚染著褐色的液體,鐵鏽味兒與消毒水混雜的古怪氣味鑽入鼻腔,讓人不得不相信眼前超越現實的畫面恐怕是真正的現實。

  他注意到這個空間除了自己以外,還有一個人。
  那人蜷縮在髒亂空間的一角,雙手抱著膝坐在地上,絲毫不在意一旁被破壞得露出尖端與銳利稜面的器材和割人的玻璃纖維與碎片,一頭長髮紛亂不齊,黏稠又腥臭的液體沾染在上頭,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只能透過些許乾淨的髮絲得知,原來該是淺淡的色澤。

  他緩慢地朝那人走去。一步、兩步,最終來到那人跟前,察覺響動的人兒抬起頭來——



  澤田綱吉在臥室的床鋪驚醒過來。

  這時時鐘的短針尚為到達羅馬數字五的位置上,再看看窗外晦暗的天色,距離天亮顯然還有一段時間。

  「又是那個夢……」

  回歸現實的澤田綱吉嘆了一口氣,隨手揉揉眼睛,彷彿很是習慣被惡夢驚醒一般,那理應疲乏睏頓的軀體意外俐落地離開了床鋪。接著他穿上了拖鞋,連睡衣都沒換就踏出了房門。

  一路上毫無停頓和猶豫,他來到了彭格列宿舍的廚房,果不其然在轉角便能看見那裡亮著燈,顯然有人在裡頭。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肯定又是不服輸半夜起床鍛鍊廚藝的獄寺吧?雖然每回都裝得漫不經心,實際上還是很在意自己明明是按照食譜說的去做、卻還是把食物燒焦這件事,大概真的是在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著跟毒蠍子碧昂琪相似的潛質。

  反正都已經驚醒也失眠了,不如去跟對方說兩句話至少讓他打起精神吧?
  原本來這麼想著的澤田綱吉,在轉過轉角後卻發現鬼鬼祟祟扒著門框在窺視廚房內部的他家嵐守:「……」

  澤田綱吉發誓,他那句「大半夜的你搞啥呢」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然而他眼尾一瞄迅速看清了廚房那的人影後,卻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捂住了獄寺隼人的嘴,將對方的那句差點要脫口而出的「十代目!」死命塞回嘴裡。

  「……!」獄寺隼人眼神震動,然而在澤田綱吉努力無聲地眼神暗示過後,似乎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的小心地點點頭,遮擋在口鼻上的手總算鬆開了。

  澤田綱吉鬆了一口氣,接著轉頭以跟獄寺方才差不多的動作,自稍稍打開的門縫窺視廚房裏的人——灰髮少女正在裡頭製作料理。

  少女將一頭灰髮紮成馬尾,身上穿著圍裙,站在琉璃台前專心地打蛋,動作十分熟練,看來是不會犯下把蛋殼誤混入蛋液中悲劇的料理苦手——後者說的就是他們這群粗手粗腳的傢伙——而深海光流的確也是個料理能手。

  凌晨,還不到天亮的時間點,澤田綱吉和他的嵐守倆人擠一塊偷窺深海少女煮早點;雖然不知道獄寺怎麼想,不過澤田綱吉望著深海光流那認真打著蛋液的模樣,心頭不由得有點發燙,溫暖的眼眸釀出更加澄亮的色澤。

  深究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少女那個樣子實在太稀鬆平常了,而澤田綱吉正巧是最理解和平日常來之不易、恰須珍重惜愛的人。

  而一旁獄寺隼人皺著眉頭,祖母綠的眼眸同樣盯著廚房裡的深海光流瞧,漸漸才微微鬆開眉頭,似乎也跟著放了下心。

  然而大概是因為她太過專注於料理了吧?這一切少女都未曾覺察,只見她將打好的蛋液擱置在一旁,打開水龍頭沖洗了手,將還未完全瀝乾的水滴擦在圍裙面上……然後,從背影來看也能感覺到她似乎頓了頓,猶豫了片刻,將手伸向一旁刀架上擺掛的菜刀。

  深海光流將刀拿到手裡,從後方正巧能看清那突出的刀刃正微微發顫,隨著握著它的那只手一同震動;儘管如此,那只蒼白而細瘦的指節仍攢緊了刀,甚至以一種吃力的不合理的姿態將雙手覆上刀柄施力。

  然而———顫抖的手卻承受不住刀子的重量,冰涼的刀刃敲擊在同樣寒涼的磁磚地上,並沒有傷到少女分毫,只在敲擊後發出清脆的鏗鏘聲,翻滾一圈後便安靜地平躺在地面。

  深海光流垂下眼睫,灰色的眼瞳在睫毛撲扇撲扇地翩飛之下,彷彿內裡正閃爍著什麼不甚清明的情緒。

  然而,這些都不能從她毫無起伏的表情中看出分毫,只看見她緩緩蹲下身手環著膝,卻不再動作,只是盯著落在地上的菜刀發著呆。

  澤田綱吉與獄寺隼人愣著看了幾秒,張口正欲說些什麼,忽而感覺門被推得敞開,身旁閃過一道人影。

  「阿流,妳沒事吧!」

  少年提著菜籃跨著大步急躁地上前查看,眼見少女只是盯著落在地上的刀瞧,到不見得有受什麼傷,這才大大地吐了一口氣,「呼,看來沒有受傷……太好了。」

  「……啊,抱歉。」深海光流像是這時才恰回過神,抬起頭眼帶歉意地看著彎腰屈就自己的少年,「剛剛失神把刀弄掉了,又晃神想了別的事情,沒注意到你。」

  「哈哈,沒事。」俯身拾起菜刀的少年不甚在意地笑了兩聲,把刀子掛回刀架上後,伸出手一把將少女拉起,「本來就說擅自要跟來練習的嘛——最近獄寺常常私下練習做菜,很認真呢,我也不能輸給他呀!」

  必須做出更多適合在早上的時候吃的壽司種類——聽到山本少年握著拳這麼說,一旁深海光流還來不及針對槽點做什麼點評,站在門邊的獄寺隼人一句「應該放棄在早餐做壽司吧?你這個壽司腦!」讓兩人的目光齊齊移向門口。

  場面一度有點尷尬——也許還不至於,但還是沉默了足足有十幾秒,直到澤田綱吉受不住了開口:「呃,我起床上個廁所,遇上了也來上廁所的獄寺……總之,要不一起吧?」

  聽了首領一番話,幾人面面相覷看了一會兒,稀里糊塗地就一塊弄早點了;倒也沒人問說為什麼「所有房間都有單獨衛浴設備為什麼還得走出來大廳找廁所」這種讓場面更尷尬的問題,只是一個勁專心學切菜燒水煮飯等等。

  「做得很好呢。」帶到所有餐點完成,深海少女端詳了成品,點點頭後認真地給予褒揚,「荷包蛋裡沒蛋殼了,菜葉也切得很整齊……那個……水也沒燒焦。很厲害了。」

  「……」那難道不是不是因為蛋是妳打的、菜是山本這個壽司店小開切的,而且水本來就燒不焦嗎?

  這到底是在誇人還是損人啦?儘管心懷此等困惑,澤田綱吉還是乖乖接受了少女絞盡腦汁給出的不傷人自尊的評價,畢竟連獄寺都無法昧著良心說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好吃。

  不過這,這幾個禮拜都由他們幾個輪流來做早飯,就連忙著晨練的大哥偶爾都會來幫忙贏點早餐回來;作為燃燒生命的極限男子,笹川了平彷彿天賦技能全都拿去點給了筋肉耐力,半點沒剩下給日常生活技能的份,上回進廚房差點沒搞得宿舍裡的防火警鈴響起來。

  最後搞得連一向不大愛搭理他們的雲雀都過來查看狀況,事後當然沒發生什麼事,房子也沒真的燒起來,就是他們一夥人被雲雀狠狠打了一頓……
  從此以後,面對大哥熱情參與做早點,他們只好認真地表現出「十分感動然而容我們鄭重婉拒了」態度,力求對方放棄燒廚房順便引來雲雀恭彌來咬殺的行動。

  吃完了早飯,深海小姐表示自己仍然有事,要去找庫洛姆,一如往常地先離席了;留下他們三個坐在桌前面面相覷,沉默相對。

  「……誒,那個。」率先開口的是山本,他搔了搔臉,露出了傷腦筋的表情,「是我找阿流來做早餐的,這件事夏馬爾大叔也同意了。」

  「哼,誰讓你找她的?」獄寺接話,語氣卻不大開心,「那個色鬼庸醫說好你還真的相信了?而且你難道忘記上次那傢伙打算做飯的是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聽獄寺一說,澤田綱吉想起了深海少女剛回到現在的那禮拜,手上的繃帶才剛纏上仍想照常給大夥兒做飯,結果——滿是蛋液的料理台、亂七八糟碎成一團的碗盤,倒下一天的調味料,整個廚房變得幾乎比他們這群新手使用還要慘烈。

  當時夏馬爾醫師還嚴厲批評了深海光流的行為,更要他們這群男人自己看著辦,反正深海少女的手必須好好休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們那時候才知道,原來深海光流受傷最重的部位是作為醫者最重要的雙手。

  「……算了算了,獄寺。」澤田綱吉勉強開口緩和氣氛,「山本有他的考量吧?而且光流自己也很想幫忙……」

  「可是……那傢伙每次都是那樣子!」

  獄寺隼人突然開口說道。

  「那傢伙從以前就是那副死德性,以為自己很行就逞強,以前也偷偷把大姐做給我的有毒餅乾吃掉……明明連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還攬什麼事……難道是以為她少做一餐飯我們就會餓死嗎?!」

  「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狀況啊,那傢伙!看剛剛那樣子,她的手根本——」

  情緒正激動,話說到一半語調抵達巔峰後,獄寺隼人卻突然頓住,彷彿無法將那個最壞的結果宣之於口,張著嘴語塞片刻,句子的後半截只得石沉大海。

  澤田綱吉在一旁看著,心裡十分清楚,獄寺這次無法擺出咄咄逼人的態度去指正深海光流態度的原因,與現在說不出話的窘境一般,沒有人能開得了口。

  「……嘛,我想阿流會沒事的。」最後只聽山本這麼說,「畢竟那可是阿流——況且我們都在,肯定不會有事……對吧,阿綱?」

  「呃、嗯!是啊!」面對山本的詢問,澤田綱吉也只能給予肯定,「暫時先這樣吧?我們要相信光流……其他的事再問問夏馬爾醫生吧?」

  既然十代目都這麼說了,那好吧——獄寺這麼回道,三人的討論也就到此為止。

  +++

  「十代目的前輩,你這樣子不行啊!」緗黃色髮扎成魚骨辮的美少女揮舞著手上被卷成棒狀的臺本敲打桌面,不滿地道,「要帶感情!現在練習的部分是你在大混戰之前的演說!要狠狠給對方下馬威,還得慷慨激昂帶動己方的氣勢啊!」

  「呃不……因為我沒體驗過。」澤田綱吉露出了有點尷尬的表情,戰前演說是個什麼鬼,之前去未來拯救世界的時候也沒這規矩啊!

  「而且大混戰又是哪來的?之前不是只說有一場火拼……」

  「那個喔,是我多加的啦。」奇古小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亮得晃眼,「畢竟火拼感覺還不夠格做高潮戲份,所以最後要由白雪公主的七矮人、以及女王那裡的七使徒展開決戰,目標是爭奪擁有無上智慧的魔鏡仙子小姐!」

  「……」不是,這個人員分配是不是過於熟悉了……難怪演出名單連六弔花和幻騎士都列上了,感情是這裡要出場?

  妳是真的想要搞點大事是不是?

  「這不是白雪公主的情節吧……」雖然早在知道這事Reborn也湊了一腳時他就知道,《白雪公主》的成分肯定是名存實亡,澤田綱吉還是忍不住吐槽,「而且光流……戲份變得這麼重,會不會太累了?」

  「No、No、No,事實上需要演出的部分變少了喔?」奇古卻回道,「因為戲份分給了大混戰,實際上光流前輩只要待在後台等待最後時刻,出來化解一切糾紛就好了,順便為白雪公主加冕為王……」

  口中說著與白雪公主原著絕對無緣的劇情,艾薩莉奇古看了一眼澤田少年無言以對的表情:「……總之,因為光流前輩現在的狀況,我當然不會讓她太辛苦。你就放心吧,十代目前輩。」

  「別看我這樣,我可能很通人情的唷!」艾薩莉手扠腰說著,「獄寺隼人跟山本武原本也該補戲的,不過獄寺好像去找夏馬爾醫生、另外一個也跟著笹川了平去找Reborn前輩了解調查狀況;庫洛姆請假說要陪光流前輩還有波維諾逛街、米魯菲歐蕾那群人似乎也去找了威爾帝博士……」

  她細數了一下所有人請假未到的理由,最後抬起頭來:「綜上所述,只有十代目前輩沒有安排,而且戲份最多的也是前輩你。」

  「的確是這樣啦……」澤田綱吉嘆了口氣。確實,所有人都用自己的方式正在試圖了解深海光流出了什麼事,反倒是他,現在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但是……

  「——所以,十代目前輩可要加油喔?」奇古小姐說道,「光流前輩跟我說過,很期待這齣戲——作為主角,百分之八十的聚光燈都會在前輩你身上,也就是這齣戲的成敗一大半都在你身上……絕對絕對不能讓光流前輩失望啊!Fighting!!」

  艾薩莉奇古此時一副燃起鬥志的模樣,說的話卻讓澤田綱吉想起前幾個禮拜,他不放心地去醫護中心尋找少女時,無意間聽到的那句話——

  『至少,我希望等到話劇表演結束再離開。』

  ——光流她想離開這裡,就在完成了話劇表演以後。
  果然是受夠黑手黨帶來的一切了吧?澤田綱吉說不出挽留的話,也無法將聽到的轉述給其他人,只能拽懷著苦惱自己前來排戲。

  「嗯,我會加油的。」澤田綱吉勉強打起精神回答,「那個,我會回去背熟台詞,哪裡不對的話,奇古妳能指正我嗎?」

  「No problem!」艾薩莉豎起了大拇指,「雖然我很嚴格,但我也很友善唷!為了光流前輩一起加油吧!」

  「哈、哈……」澤田綱吉抽著嘴角乾笑兩聲,「奇古妳還真的很崇拜光流……」

  「那是當然的啊!」奇古理所當然地說。

  「光流前輩對我可是救命之恩,還救了奇古家族的成員,人長得可愛又聰明,我肯定要崇拜的呀!不崇拜光流前輩,難不成要崇拜十代目前輩你?——啊別誤會,我還是很崇拜穿著內褲燃著火炎的前輩你的,但平時果然還是有點缺乏魄力呢。」

  「……」不得不說,這傢伙還真適合跟幻騎士當朋友啊……後面的補充根本是多餘的!

  澤田綱吉差點就要大大嘆息出聲,到時免不了要被奇古小姐追問嘆什麼氣;然而這時,演藝廳的大門被開啟,一顆燙著爆炸頭的腦袋自門縫探出:「藍波!」澤田綱吉驚呼。

  「還有我們……Boss。」跟著探頭出來的是庫洛姆,她眨了眨眼,跨開一步踏進室內,後頭那只手牽著的人竟是深海光流,「光流大人說暫時沒有需要買的東西……所以、我們買了一些蛋糕來探班。」

  「嗯。」深海光流點點頭,偏著頭詢問,「街上蛋糕店新出了系列蛋糕,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要吃嗎,阿綱、小艾?」

  澤田綱吉看著表情一如往常平靜的少女,看著她那似乎參雜詢問色彩的回眸,一時之間竟是無語凝噎。

  「前輩!」艾薩莉淚眼汪汪,「謝謝前輩!竟然還記得我——我還以為我和十代目前輩都被遺忘在冷清的角落了!」

  「——喂喂,給我放尊重一點!被遺忘的只有妳這傢伙,十代目怎麼可能被遺忘!」

  囂張又帶著不樂意的嗓音響起,獄寺隼人自外頭踏了進來,手上還拿著蛋糕盒,「就算想起來妳也是附帶的!十代目才是主要重點!」

  「哈哈哈,有什麼關係,反正蛋糕大家都有份啊?」跟著進來的山本武爽朗地接話,「光流沒有漏了任何人的份呢,真了不起!」

  「必須的。」深海光流接話,還認真地點頭,「還有恭彌的份,我等等會幫他送去。」

  「那傢伙真是極限的不合群——等等由我去把他抓過來,蛋糕當然要大家一起吃才會極限的好吃啊!」極限大哥也出現在後頭,並且做出了極有可能引起混亂的行動發言。

  「欸……」這種陣仗看得澤田綱吉都怔住了,「大家都來了……?」

  「——太失禮囉,綱吉君,我們可還沒進來唷?」

  後面進來的是白蘭杰索與真六弔花,一長串人浩浩蕩蕩的,由幻騎士偽裝的梁衍殿後……後頭應該沒人了,幻騎士貼心地把門給帶上了。

  「把我們排除在外太過份了吧?」白蘭笑著瞇起了眼,「稍微有點傷心呢,果然該做些事情刷一下存在感嗎?」

  「咦?可是,都是因為白蘭你說『主角都是最後登場的』,硬要走在最後面才會被忽略的吧?」一旁的鈴蘭撇了撇嘴吐槽,「而且走在最後面的是幻騎士,也不是白蘭你啊。」

  「喂喂?」石榴頗為傻眼地看向鈴蘭,「妳這傢伙,講話用不著這麼老實吧?做人太誠實可是會吃虧的呀,小丫頭!」

  「石榴……你這樣說,鈴蘭又要生氣了。」雛菊抱緊了懷裡的縫線布偶,神色有些不安定,「被波及……會死吧。死亡……」

  「哈哼,都別鬧了。要相信白蘭大人的判斷。」最有威嚴的六弔花隊長桔梗發話了,「鈴蘭你安分一點。不要忘了妳本來要留守在宿舍看守,是狼毒幫妳代班,再吵鬧下去我要命令妳回去了。」

  看見鈴蘭「咕!」的一聲安分下來,桔梗滿意地點頭,接著與自家首領交換了個眼神,確認過對方的意思後便轉過身,對著站在門前的幻騎士開口:

  「好了,幻騎士,你的任務到這裡就完成了……快點把『最後趕到的一人』這個主角位置讓給白蘭大人。」

  「是……!」幻騎士低頭,語氣堅定地應了,似乎充滿了殺生成仁壯烈犧牲的覺悟。

  「是個頭啦!」澤田綱吉卻按耐不住大聲吐槽道,「你們到底是來幹嘛的啦?!」來表演脫口秀搞笑的嗎!

  「哎呀,當然是來排演的。」白蘭理直氣壯地道,「雖然本來覺得麻煩想翹掉,不過光醬來了嘛……還有蛋糕……嗯,果然還是要來跟大家一起排戲。學園祭也快到了嘛~」

  這傢伙完全是為了蛋糕來的吧——彭哥列少年們發現了這個讓人發囧的真相。

  「等等,我並沒有說參加排演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吃甜食吧?」連深海光流都忍不住懷疑道,然後收到了杰索少年故作可憐的眼神,「……算了,不要一次吃太多的話還能接受。」

  「光醬同意了呢,太好了~」白蘭笑得甜,整個人似乎都陽光燦爛了幾分,「那麼,綱吉君,就從我們第一次對手戲開始吧?」

  「阿綱。」深海光流這時認真地看著澤田綱吉,似乎有什麼重要的話要囑託,語重心長,「不要被白蘭牽著走了,他的演藝細胞還有表演慾都很強烈……千萬要記住你才是女主角,不要被搶了風頭。」

  「……」為什麼要說這種彷彿演藝圈經紀人會對手下的藝人說的話啦,光流?

  澤田綱吉覺得他應該要適時地吐槽一下這個狀況,結果他一張嘴,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笑聲實在太突兀,就連正在和深海光流胡扯什麼「謝謝光醬認同我的演技唷~」話題的白蘭都停了下來。眾人看著,似乎都有些摸不著頭緒。

  看得澤田綱吉都不好意思得紅了臉,只得訕笑:「呃……那個,我只是覺得這樣挺好的……」

  像平常一樣——不是說近來擔心沉鬱的那種日常,而是更早以前,大家一起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胡搞瞎搞的尋常日子——只是這樣想著,就讓人心生嚮往,並忍不住笑意漫上心頭。

  「總之、我們多加油吧?」澤田綱吉頓了頓,總結道,同時環顧四周圍著的人,「希望表演能成功呢。」

  他果然……希望這齣話劇能順利完成。
  不管光流到底遇上了什麼、為什麼想離開……但如果她希望能在完成了話劇以後再離開,那澤田綱吉想,他們都必須讓話劇完美無缺。

  因為深海光流,必然是如此期待的吧。

  +++

  黑森林蛋糕被切了一口,裡頭黑色的巧克力醬如同岩漿一般流出,銀色的餐叉便優雅地一插,送進口中,苦澀中帶著甜蜜的滋味便在口中蔓延擴散。

  修長的手指手握叉子的執柄,銀白色的尖端抵在唇上,他輕笑了一聲,卻不見得帶有愉快的情緒,大約不過是習慣使然吧。
  他將叉子放下,伸手,粗魯地用指腹擦去沾上的巧克力。

  「真是有趣啊……」喃喃自語著,一紅一藍的眼低垂,看著被切開的蛋糕;根據庫洛姆的說法,這是深海光流挑選的蛋糕,「明明應該在那裡重新認識了黑手黨的骯髒,卻仍然如此執迷不悔?」

  「kufufu……果真是與澤田綱吉一樣的蠢蛋。」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3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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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3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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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6學園祭(一)

  歷經幾個月的準備,萬眾矚目的瑪菲雅學院學園祭終於開跑。

  一大早便看到許多黑手黨界的大人物、各界名流踏入校園,校門口鋪上了紅地毯,門口是作為門面的學生會公關部,在能力出眾的前任會長梁衍特別協助下不失禮節、妥善地迎接了各位貴賓。

  瑪菲雅學園祭為期一週,頭一天並沒有任何康樂活動,主要行程安排嘉賓入校園參觀,直到第二天開始才有嘉年華會、遊行、比試以及戲劇表演等等。
  此時作為學院方代表的梁衍帶領眾人遊覽校園各處,並與風紀委員協商,從雲雀恭彌那裡借來了訓練有素的風紀小隊在校園巡視,時時注意校園的秩序以及維安方面的工作。

  「嘖,還真是到處都能看到梳著奇怪髮型的小鬼部隊。」

  皺起眉頭,白髮的劍士面色不爽地瞪著正色經過他身旁的金色飛機頭,覺得頗為礙眼;當然這不僅止于審美上的問題,雖然作為意大利人他多少對那種老土的模樣有些微詞,但也不是太重大的問題。

  「萬一混蛋Boss等等看到,應該不會因為想起什麼糟心事而發火吧……」史庫瓦羅嘟噥著。

  印象中過去在日本好像也有同樣配置的傢伙出現過——萬一不小心觸動到那位大佬的敏感神經導致他大鬧一場,到時候頭大的還是自己。

  「嘻嘻嘻,Boss生氣起來的場面十分壯觀吶,混亂的場面也很不錯。」一旁的貝爾唇畔咧著誇張的笑容,興致勃勃地道,「對了,弗蘭那小子呢?Boss生氣的時候王子要把他拿來當擋箭牌,嘻嘻嘻。」

  「那傢伙肯定是去找深海光流了。」漂浮在半空的瑪蒙接過話,推測,「他不是挺崇拜那個醫生的嗎?雖然的確聽說年收入可觀到讓人肅然起敬……」

  術士說起「肅然起敬」的語氣老實說半點尊敬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有那麼點彷彿想從對方身上榨取財貨的意味——史庫瓦羅瞅了瞅他,想說什麼卻又放棄了。

  算了吧,瑪蒙這蠢貨要是真能騙倒深海光流,反而值得稱讚兩句了,畢竟那丫頭可不是什麼傻瓜,要不然還能讓弗蘭那精明得跟魔鬼沒兩樣的傢伙崇拜著?

  史庫瓦羅覺得這事根本不需要自己插手。
  反倒是最近那丫頭自己好像出了什麼事,反而比較教人在意……

  「話說回來,Boss還沒打算過來嗎?說真的好無聊啊,還真希望Boss的憤怒之炎可以燒點能熊熊燃燒的東西來看看呢。例如學生什麼的。」

  「這個嘛,」瑪蒙偏了頭思考一下,回答了貝爾的問題,「剛剛聽列威小隊傳來的消息,是跟著『那一位』一起參觀校園,還有計畫要去教學區看看,也許會遇上澤田綱吉等人……如果真的發生了,指不定的大真能看到老大的火把這一帶都燒個精光喔。」

  「這樣啊,」王子的聲音帶了點找到樂子的興奮,「那王子就拭目以待了,嘻嘻嘻。」

  「……」等等,為什麼他沒有收到這個消息?!

  白髮的劍士拋卻方才還在腦子裡打旋的念頭,猛地轉過頭對術士投以眼刀,「什麼時候的事?!老大跟那一位——跟九代首領一起的事情為什麼沒有稟告給我知道?!」而且還可能去會見那群小鬼頭?開什麼玩笑!

  「嘛。」瑪蒙將自己浮空的位置微妙地提高了一些,像是要避免被什麼波及了,「因為你會生氣啊,我看他們是嫌你生氣起來嗓門更大,很吵,怕耳膜震碎吧,還特別囑咐我不要告訴你——不過因為不太識相竟然沒有賄賂我,所以這就當免費的消息贈送給你了。」

  史庫瓦羅:「……」

  空氣隨著那一秒的靜默彷彿凝滯了。接著,劍士用力揮舞著長劍,撕裂了安靜的空氣。

  「該死的——!渣滓——!!」

  +++

  深海光流認真思考了一下,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

  她本來打算去找威爾帝博士討論些事情,再繞去醫療中心和師叔夏馬爾說了幾句話——這兩件事都沒什麼特別之處,算是她近期的固定行程。
  問題只在於,為何此時此刻她會在瑪菲雅特設的迎賓館內,對面坐著的白鬚老人對著她和藹地微笑……很遺憾的是,那一張臉她認不出來。

  不過另外一個人的話——她望向坐在沙發上一臉不爽、看起來處於爆炸邊緣的某位大哥——那張臉她便能認出來……畢竟這張臉曾經對她的生活造成某些程度上的困擾,以此作為基礎去推理,另外一人的身份也是不言而喻。

  「真是好久不見了,深海小姐。」老人——大概是彭哥列第九代首領Timoteo吧——微笑著作為開場白,「首先……我這個笨蛋兒子曾經對妳做過很失禮的事情對吧?Xanxus似乎一直都沒有好好和妳致歉,今天就在這裡,帶著他來和妳道歉了。」

  對於Timoteo的話,還不等深海光流做出什麼反應,就見Xanxus嗤笑一聲,眉頭倒豎露出不屑的表情,接著雙腳便不客氣地抬起,重重橫在桌上交叉跨著。

  「呿……誰要和這個大垃圾——!」

  話語未竟,一旁的老人手上拄著的拐杖舉起,狠狠敲上了他的後腦勺,毫無防備的腦袋猛地往前撞上了擱置在桌面的大長腿,敲擊的部位還是小腿骨的部分,目測應該很痛。

  深海光流不太確定,因為被重擊的Xanxus堅強得一聲也不吱;話說,她總覺得看到這種家長教訓小孩戲碼的自己在未來性命堪憂,可以的話真想找個機會溜走呢。

  「真不好意思,深海小姐。」教訓完自家兒子的彭哥列九代目嘆了口氣,「這孩子我一直沒有好好管教,所以行為放肆了一點,前幾年也是,惹出了大麻煩……那也就罷了,不過深海小姐畢竟是這孩子的救命恩人,這種態度實在是……往後我會更加嚴厲地管教他的,請深海小姐原諒他。」

  「……你不需要這樣的,Timoteo先生。」深海光流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回覆,同時眼角瞄向一旁的Xanxus——從她的角度能看到他沒什麼磨痕的黑亮鞋底,讓醫生回想起被瓦利亞抓走的那段時間,這位大哥貌似就沒有下地走過半步路,「Xanxus先生是我重要的病人,雖然有些棘手,但我從未有過責怪病人的念頭。」

  面對這種牽扯到別人家務事的對話,深海光流選擇謹慎地回答,以免搞得好像是在跟家長告狀的學校老師;而且作為醫生,她真的從未責怪過任何一位需要她醫治的病人,不論對方對待自己的態度如何的惡劣。

  「是嗎?」老人聞言欣慰地笑笑,「那麼,連同之前被我兒子Xanxus養的天空嵐獅虎給『綁架』的事,深海小姐也不介意?」

  「……」為什麼眼前的黑手黨教父會知道這種事?難道就像裏世界瘋傳的那樣,作為業界龍頭的彭哥列什麼事都知道……可這業務範圍真的不會太廣嗎?

  「……原來貝斯塔是獅虎嗎?我還以為是天空獅子。」儘管內心有所質疑,然而深海光流下意識地卻問了個看似枝微末節的奇怪問題,還順著往下思考,「『天空嵐獅虎』……原來如此,是雙重屬性的匣子,『破壞』和『包容』屬性的組合,應用上的話應該十分獨特……貝斯塔是個特別的孩子呢。」

  「呵呵,貝斯塔的確很特別。」Timoteo樂呵呵地笑了幾聲,視線微微朝旁移了些,「是Xanxus自己挑的,一眼就相中了……貝斯塔也很驕傲,除了Xanxus以外,一般來說不親近其他人——如果當時的情況跟Reborn說得一樣,那麼深海小姐妳可以說是特例了。」

  原來是第一殺手回報給九代首領……這倒是不讓人意外。

  「常有人說我頗受動物青睞。」若有所察的深海光流如此答道,與此同時微微抬起一只手,朝外的掌心正巧橫在剛踩著貓步悄悄靠近、正要伸出舌頭舔舐自己的巨大獅虎,出聲制止道,「乖,別舔。」

  「真是融洽呀。」Timoteo感嘆,「對了,如果妳已經原諒犬子的所作所為——不介意的話,能讓我這個老人稱呼妳『光流』嗎?」

  「當然沒有問題……您太客氣了。」成功安撫了巨大的獅虎,深海光流一面伸手摸摸巨獸的毛,一面正色答道。

  接著,彷彿又化身為如同外表那樣和藹平凡的鄰家爺爺的九代目,與深海光流閒話家常起來,當然大部分是一問一答的形式,老人問,少女則冷靜地回答。

  和他們坐在一塊的Xanxus似乎頗為不耐,然而每每他想走,要不是看了貝斯塔一眼後發現自己的寵物在那女人手下癱成一團毛球,要不就是被自家爸爸的拐子警告性地戳了幾下小腿肚……不爽的Xanxus於是變得更加不爽,卻不知為何沒有發作也沒有強硬地離開。

  「那麼——光流在這裡過得還愉快嗎?」老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詢問少女。

  「在這個學院裡——雖然原先因為我們的疏漏才讓妳不得不來這裡就讀,但是——和那些孩子們在一起的時光,曾讓妳由衷感到十分的快樂嗎?」

  「……不曾。」

  「……?」

  深海光流頓了頓,在老人困惑的視線中微微抬起腦袋。

  「我的意思是,雖然常常有所波折,但我在這裡和他們一起的時候……『不曾』有過不快樂。」

  於深海光流而言,那是人的一生少有的相會;即便開頭便亂七八糟,一路上吵吵鬧鬧……然而,如同當年遇上西爾弗那樣,她失去家後,又有了家族。

  「Timoteo先生,不論當初我來到這裡的原因究竟是人為疏漏還是上天安排,我個人都由衷感謝這件事的發生。」

  ——真要形容的話,便是稱之為奇蹟也不為過吧。

  「這樣啊。」老人不過愣了幾秒,隨後便笑開,連連點頭,「我明白了,呵呵。」

  在殺手給的報告中,眼前的醫師近來有離開的可能性。若真是如此,Timoteo認為實在太過可惜;除卻認可對方的醫術以外,更因為一直以來收到的各式消息,他得知眼前的女孩和綱吉一樣都是溫柔又堅強的好孩子。

  原本是想看看少女與澤田綱吉等人之間是否存在什麼摩擦,足以構成她離開的誘因,不過現在的話,Timoteo認為已經沒那個必要了。

  「那麼今天暫時到這裡,我偷溜出來的事差不多應該被發現和鬧大,是時候回去了。」於是老人這樣說,還俏皮地朝深海少女眨了眨眼,「至於Xanxus,他不太喜歡那種交際的場合,能請光流妳收留他一會兒嗎?算是幫我這個老人一個忙了呢。我會囑咐他安分點。」

  「……好的。」都說成這樣了,她還能拒絕嗎?「您慢走。」這挽留倒是說得真心實意就是了。

  深海光流維持著面癱臉目送老人離去,同時背對著Xanxus在心中默默倒數對方爆起發難的時間。

  「哼……大垃圾。」果然,老人的身影甫一離開視線,深海光流就聽到身後的男人嗤笑一般地道,「貝斯塔。」

  聽到呼喚,巨獸睜開了假寢而輕輕闔上的眼睛,貓科動物遇光變得細長的瞳一偏,看了主人一眼,卻難得沒有立刻離開。

  深海光流頓時感覺不妙,果不其然,脾氣爆不好惹、剛剛所剩無幾的耐心也被消耗殆盡的男人嘖了聲,竟是站起了誰,大發慈悲邁開尊貴的步伐走到少女與巨獸身邊。

  「貝斯塔,過來。」

  又聽主人喊了自己一次,貝斯塔總算是站了起來,然而他還用巨大的腦袋頂了頂少女擱置在牠腦門的那只手,戀戀不捨的模樣彷彿是在衝少女撒嬌一般。

  「畜生。」Xanxus咒罵一聲——說真的,深海光流分不清他是在罵誰,但她估計是自己的機率比較高一些,接著竟是掏出了手槍。

  冰冷的槍管貼上深海光流還裹在繃帶的手,一出力,少女的手輕而易舉地被挑了開來,垂墜回身側。

  「……」她方才差點以為接下來會迎來憤怒之炎的攻擊,沒想到Xanxus的動作比自己的預想溫柔得多。

  貝斯塔此時已然靠上了Xanxus身旁,卻偷偷伸出腦袋,趁著深海少女不注意輕輕舔了舔她的手臂——老實說,因為對方的舌頭上充滿了貓科動物特有的倒鉤,儘管動作再輕都不免有些疼痛。

  深海光流不著痕跡地把手移開。

  而Xanxus順著愛寵的動作而注意到少女的手,見了上面的繃帶便嘲諷地一笑,「連自己都治不好,果然是個庸醫。」

  「……說的沒錯呢。」

  難得的,深海光流同意了對方的說法;同時她伸出手仔細端詳,灰色的眼瞳裡浮動著他人不得而知的情緒。

  「明明還沒有當時Xanxus的傷勢嚴重,不過比起你,我……」

  「——喂!你在這裡啊,混蛋Boss!!」

  劍士震天響的大嗓門阻斷了兩人的對話,她抬頭,就看史庫瓦羅急匆匆地向他們走來——嚴格來說應該是朝Xanxus走去,不過途中曾經施捨一個眼神給她,只是很快地便移到了一旁的貝斯塔身上,「你又放匣獸出來?老子不是說過沒事不要這樣做嗎?!」  

  「吵死了,大垃圾。」Xanxus不耐煩地回應,看來是沒打算聽進去,回覆的同時還一面打著呵欠一面邁開步伐,打算要離開了,「貝斯塔。」

  這已經是主人第三次點自己的名,這回巨獸總算乖乖聽話,跟上自己的主人;只不過時不時還是會回頭看看少女,那樣子大概看得Xanxus有些心煩意躁,於是便開口對著匣獸說:

  「不過是個庸醫罷了。想要當玩具的話,下次再自己抓回來。」

  「……」手把手教導匣獸擄人綁架,這樣對嗎?

  深海光流當下皺了下眉,也不打算計較對方又把綁架自己的計畫掛在嘴上,只是開口勸導,「那個,Xanxus,Timoteo先生要你……啊。」走掉了。

  深海光流神色複雜地看著一人一獸離開的背影……應該沒關係吧?Timoteo先生只說了暫時收留,也沒說收留到什麼時候,當成是「待到他開心為止」應該也沒問題?雖然幾乎是九代目前腳剛走,後腳Xanxus也跟著離開了。

  「喂,你這丫頭,為什麼會和混蛋Boss在一起?」白髮劍士瞥了她一眼,而且還提到了九代首領的名字。

  「這個嘛……」深海光流思考了一下,慢慢地說,「剛剛我和Timoteo先生和Xanxus在這裡……聊天。」

  史庫瓦羅:「……」

  恕劍士真是一點也不能理解醫師口中描述的那個情境——太過玄幻,還不如跟他說未來魚都能在天上飛……至少這件事海洋系匣獸還做得到。

  「呿。總之沒搞出什麼大事就好。」最終史庫瓦羅還是放棄追究這件事了,畢竟他原本的預想可是自家Boss已經拿起雙槍胡亂掃射的修羅場,「……妳這丫頭,不用去找那群小鬼嗎?」

  「嗯,不要緊。還沒到約定的練習時間。」師叔和威爾帝博士那邊已經事先傳簡訊知會了,至於要是阿綱他們找不到她而擔心的可能性……應該不至於,畢竟九代目來找她的事情殺手男孩不可能不知情,「史庫瓦羅才是,不用去追Xanxus跟貝斯塔嗎?」

  「啊啊,誰要妳多管閒事……混蛋Boss肯定是滾回去睡覺了,現在可沒有必要跟上去討打。」雖然嫌棄對方多事,劍士好歹做出了回答。

  「這樣啊……也是。」深海光流簡短地應道。

  不知是察覺到什麼,史庫瓦羅看向深海光流,盯著她的側顏。

  「……對了,丫頭,」銀色的眼瞳幾乎像是劍士片刻不離身的利劍一般,迅猛地刺進少女灰色的眼底,「回診的延後的期限到什麼時候,妳上回可沒說清楚。」

  面對這個問題,深海光流一貫波瀾不驚的表情依舊平穩,唯一可以察覺到的變化,大約是那一瞬間瑟縮地悄悄眨了一下的灰瞳;彷彿被對方銀色瞳中刺出的寶劍給威嚇,向後退了兩步一般。

  「……抱歉,史庫瓦羅。」深海光流開口,即便喉頭乾澀得不像是能吐出任何一個字,然而少女拼盡全力,終究是把語言組織好了,「可能得等我的狀況好一點,現在的話不行……因此暫時是無期限的延期。」

  劍士頓時感覺有一股火自心頭燃起,一路燒到了腦袋;看著面色平靜的少女,他明確地感覺到對方出了問題,還是那種要是被他的姑姑蕊娜發現他肯定要倒大霉的大問題。
  但就像是一個縝密包裝的包裹一樣,偏偏無法從外面看出裡頭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惱火的史庫瓦羅張嘴想說些什麼,深海少女精神一凜,也做好了被對方的大嗓門怒吼洗禮的準備。

  好在,此時突然響起「咻咻咻」的聲響,利器撕裂空氣,最後咚一聲,三只小刀刺在深海光流身後不過五釐米的地板上;她轉身,便看到始作俑者嘴角扯著超誇張的笑意朝這裡望過來。

  「嘻嘻嘻,比那只死青蛙還快找到了,平民醫生。」

  「喂——貝爾!你搞什麼鬼?!」劍士狠狠皺起眉頭,一面揮舞長劍一面大吼,「你不是和瑪蒙那小子在休息室等著嗎!」

  「王子很無聊,就出來找點樂子。」貝爾菲格爾說,「本來想找獵物,不過沒有多少值得出手的傢伙。」

  「廢話,這裡根本只有乳臭未乾的小鬼頭!」史庫瓦羅差點要給對方翻了個白眼。雖然他早在還在這裡讀書的學生時代就闖出了名頭、貝爾更是八歲就成為殺手的天才,但這種特殊案例難得還能批量生產?

  真是那樣他們瓦利亞早招攬進來了!

  「不過碰巧找到了平民醫生……嘻嘻嘻,要是王子把她綁回去,小青蛙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這會兒深海光流在想,瓦利亞該不會暗中舉辦了一個比誰先綁到她的比賽?怎麼每個人張口閉口都是這事?

  「無聊。有這閒功夫還不如去把弗蘭那小子抓回來,別讓他到處鬼混了!」史庫瓦羅嗤了一聲,提醒對方幹正事,「何況,這丫頭剛剛可是和九代目一起的。你現在她帶回去,到時候九代目來討人,萬一打起來……你覺得混蛋Boss的槍口有在分敵我?」

  貝爾:「……」

  他家老大絕對會使出一發炎之蕾讓在場的人都一起蒸發。

  貝爾王子撇撇嘴,這種狀況把醫生綁回去的確很危險,即便他不只是醫生的項圈,連那只笨鳥的頸圈都準備好了。
  不過他可不想被老大的攻擊波及,王子不喜歡受傷流血。

  「嘻嘻嘻,好吧。」貝爾的臉上再度掛回誇張的笑容,他朝著醫生伸手,「王子下次再來抓平民醫生。現在把王子的刀還來。」

  「……」聽這發言,她還得準備著給人抓不成?而且飛刀也不是她要對方射的啊?

  深海光流無奈地歎了口氣,微微垂下腦袋看著刺入木頭地板的鋒利鋼刀,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過了數秒仍沒有展開動作。

  「……平民醫生,」王子笑意微微斂起,像是感到有些不滿,「把王子的小刀給王子。」

  「……抱歉。」深海光流下意識地道,「再等一下,我——」

  「——嘖。」

  白髮劍士煩躁地嘖了一聲,也不管少女詫異的目光——他用力揮了下捆綁在手上的長劍,劍面打中三把小刀,小刀隨著力道在空中旋轉了三圈半,最後被王子一把抓住,牢牢控制在指間。

  「拖拖拉拉。話說貝爾你平常不是會給它們串上鋼琴線嘛!」

  「這是用來教訓死青蛙的,少了王子會要他賠給王子。」貝爾說得理直氣壯,「嘻嘻嘻,因為長毛隊長撿回來了,這次就不和你計較啦,平民醫生。下次可要乖乖把王子的刀撿回來喔。」

  「……嗯,知道了。」深海光流決定還是順著對方的意為好,於是點點頭。

  「囉嗦什麼,該走了!」

  聽到醫師一本正經地答應下來,又聽到劍士的催促,心情還不錯的王子總算願意打道回府;史庫瓦羅似乎也要一塊走了,深海光流便在腦中梳理被瓦利亞給弄得一團糟的行程,果然還是得先去博士和師叔那裡一趟,然後再去排練舞台劇,畢竟明天就要表演了……

  「喂,深海光流!」

  劍士突然叫住了思考中的少女。她有些茫然地抬起頭,正看到突然快步往回朝自己走來的白髮劍士,便看他配合少女的高度低下了頭,還壓低了聲音避免被後頭的貝爾菲格爾聽到。

  「不管妳是出了什麼毛病,最好趕快處理好……老子可等著妳看病呢!喂!」

  語氣還是那副凶巴巴的死樣子。可是,深海光流覺得很高興。

  「我會的,史庫瓦羅。謝謝你。」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3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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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3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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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7學園祭(二)

  在後台的澤田綱吉深深吸了很大一口氣,然後沉沉吐出。

  離開演不過十分鐘的時間,等等開演,勢必得於燈光聚會之處與所有觀眾照面……唔哇果然好可怕好緊張出糗了怎麼辦……

  就在他正抱頭苦惱之際,突然看見已經換上綴飾繁瑣的古典長裙的深海光流。對方一頭灰色長髮已經鬼規規矩矩地綁了起來,不僅如此,灰色的髮絲被造型師細細分成一股一股,纏成髮辮盤了個宮廷風味十足的髮式,搭上典雅的妝容,看上去頗像那麼一回事。

  此時深海光流面無表情地掀起厚重的舞台布幕一角,似乎正在觀察著外面的觀眾,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澤田綱吉便看她突然低下頭,戴著絲質手套的手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寫著……看起來應該是「人」的漢字,然後做了捉起來吃掉的動作。

  澤田綱吉:「……」

  難道是在緊張嗎?雖然認識對方一年多了,朝夕相處之下他已經清楚地認知到對方並非如同外表那般漠然——然而「緊張」這一詞彙在他心目中,仍和這位夥伴彷彿毫無關連。

  「……你在這裡啊,阿綱?」倒是深海光流先這樣到了澤田少年,見對方盯著自己看,便先開口解釋,「阿武說緊張的話寫人字三次吞下去會好一點,因為沒辦法讓觀眾席上所有觀眾臉蓋上白布,作為替代方案,這個方法很不錯喲。要試試看嗎?」

  對「蓋白布」的發言,少年嘴角抽了抽,訕笑過後不做評論,畢竟那種方法怎麼想當然都不正常——然而少女的話勾起了他的回憶,他記得初次見面在自我介紹時,對方也說過類似的話,似乎是排除緊張情緒的方法之一。

  說是這麼說,然而澤田綱吉到現在還是很難想像對方驚慌失措的模樣,畢竟少女總是那般從容不迫;光流的話,不管什麼都能從容應對。

  這樣的想法一直以來都不曾動搖,直到上次……

  暖褐色的眼鮮見地黯淡了幾分,澤田綱吉抿了抿唇,緊張的情緒散去不少,然而他心情上並未感到比較輕鬆。

  「……阿綱?你怎麼了?」少女一貫冷清卻飽含關心的語句在耳畔落下,「太緊張了嗎?也是,畢竟伯父伯母還有京子和小春都在觀眾席看著……還是,你要寫些複雜點的字吞下去?」

  澤田綱吉:「……」

  「不、不用了啦,光流!」澤田綱吉連忙擺手拒絕,「妳放心吧,我會努力讓這場戲成功的!」

  「這樣啊……那我們都加油——」

  「——所以等到戲劇表演完成,光流妳能借點時間給我嗎?」

  「……咦?」

  深海少女難得染上困惑的灰眸在話語被打斷的一瞬間,就那麼直直地落入澤田少年宛如暖陽的眼中,簡直像是投入了熱騰騰卡布奇諾中的冰塊一般,迅速消融其中。

  澤田綱吉捂緊了某著藏在戲服內側口袋的東西,以難得堅定的語氣說著:「一下下就好了,不會很耽誤時間的。」

  必須交出去。即便對方可能打算悄悄離去,但只有這樣東西,必須親手……

  「……好。」

  +++

  「這座位安排是怎麼回事?」來到劇場的威爾帝博士十分不滿,儘管坐在他後一號座位到辮髮男孩端著和煦的笑容衝他招了招手,然而他半點也不打算領情,「而且為什麼你們這些傢伙為什麼都來了?」

  「說什麼『這些傢伙』也太失禮了,kora!」坐在風另一側的可樂尼洛說著,「好歹我和拉爾現在都是你的同事,作為指導教官來看看那群小鬼頭表演有什麼不對嗎?而且話說回來,這裡最不該出現的是史卡魯吧,喂,你來幹嘛的?」

  可樂尼洛的炮火轉向一旁戴著全罩式安全帽的傢伙,「你這傢伙,不止佔據了我特別留給拉爾的位置,還戴著這麼礙事的東西……就算被教訓一頓應該也沒有什麼怨言吧,kora!」

  「你、你說什麼,本史卡魯大爺可是受到西蒙家族首領、炎真那小子的邀約才勉強來這裡看看的!」聞言史卡魯將安全帽脫下,不甘示弱地回道,「而且,拉爾大姐不是說了要跟彭格列門外顧問的夥伴一起坐,你就接受自己被拋棄的現實……噫——」

  「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況且,遷怒史卡魯也沒用的吧。」風出面打圓場解救了史卡魯,順道回答威爾帝的問題,「雖然我只是應了光流小姐的邀前來,但據說主辦還特別劃了一區給我們,這份心意總不好辜負。」

  「……呿,為什麼還要邀請你這傢伙……」

  聽到博士這麼說,想起什麼事的風輕咳一聲,轉移話題,「聽說劇目是世界名著《白雪公主》的新演繹呢,那個……光流小姐有透露什麼嗎?例如出演魔鏡仙子的心得之類的事……因為我這邊什麼都不知道,果然還是得問看看和光流小姐比較熟悉的威爾帝。」

  ——風知道對方貌似還在懷疑自己挖角了他看中的徒弟……他迫切地希望對方能接上話題。至少希望能藉此稍微洗清一下自己的嫌疑……畢竟,雖然他是真的頗為欣賞深海光流,但這也不代表他會隨便挖牆腳搶人徒弟啊。

  「……沒有。」

  「……咦?」

  面對拳法家的困惑,原本冷淡回覆的威爾帝拔高音量,在教養容許的範圍內吼著,「哼,她可沒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除了她也參與了這場愚蠢的戲劇表演以外我什麼也沒聽說——我倒是好奇,你們的談話內容究竟對這種愚蠢的事情進行了多深刻的討論?」

  風:「……」

  拳法家明智地決定閉上嘴。好在也差不多要開演了,威爾帝似乎也沒興趣再深究什麼,視線筆直地朝著舞臺投去。

  不消多時,會場燈光一暗,作為旁白的是著名俄羅斯黑手黨家族、「守墓人奇古」的千金,她的聲音透過麥克風響徹會場: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個遙遠神秘國度中有著一個強盛的黑手黨王國,蛤蜊王國。
  他們以強大的火炎力量在鄰近諸國之間稱霸,延續了幾近百年的榮光——然而強大的、高傲的蛤蜊王國的國祚卻面臨了最為嚴峻的考驗——沒有繼承人可承接偉大的蛤蜊的王位。

  為了延續王國的榮耀,蛤蜊王國不惜去和隔壁花之國度的女王商借了她擁有的魔鏡;那面魔鏡擁有神奇的力量,裡頭寄宿著一只無所不知的精靈,能解答世間所有疑難雜症,即便是火山細肺症的全稱學名也能一字不差地背出來。

  蛤蜊耗費了大量的財貨並且出讓許多利益給了鄰國的女王,從而換取了向魔鏡問三個問題的機會……』

  總覺得是很有趣的故事呢,果然還是年輕人比較有創意。
  風看著打在舞台正中央的燈光,以及於燈光聚焦之處佇立的少女,對方那張臉一如往常的平靜,彷彿平置桌面的茶水,面色無懼地讀著臺詞,可以說是有模有樣。

  「金橘色的火焰在他額前盛開,如曉色初綻、春雪初溶,是一年之中最美的春光,一日之際最好的黎明——那就是她,白雪·彭格列,裡世界最美的黑手黨公主閣下。如蛤蜊醞釀吐納而出的珍珠,是最適合蛤蜊王國的繼承人。」

  與此同時,伴隨著化身魔鏡仙子的少女的話語,整個會場彷彿化做幻境一般,橙色的火炎如同巨大的花朵一般絢爛地在觀眾席上方盛開,引得眾人驚呼連連。

  「那是幻覺,不過不是有形的吧?雖說如此似乎也是最高級別的。能做到這一點的幻術師可不多呢,kora。」可樂尼洛小聲評價道,「不過,到底是哪個傢伙弄出來的?總不可能是六……不,最近他好像給人比較親切的錯覺,也不是不可能。」

  「不,不是他。」風順口接話,「雖然那一位的確和藹可親不少,似乎是光流小姐拜託了瓦利亞的見習術士弗蘭幫忙……咳,我聽毒蛇是這麼說,他還說弗蘭做免錢工很傻呢。」察覺到一旁威爾帝博士投來刺人的視線,風趕緊補充。

  「——作為阿綱家族的一員,必要時候將自己的人脈運用在有益於家族的事上可是理所當然。」

  「你這傢伙倒是悠哉,來得這麼遲,作為家庭教師也太怠惰了吧。」

  可樂尼洛瞥了一眼悄無聲息到來的殺手男孩,心中不免嘀咕對方故意隱藏身形的惡趣味,史卡魯「噫」的小小慘叫一聲後戰戰兢兢地打了招呼,風則是有禮貌地頷首,看著殺手坐上博士另外一側的位置。

  奇怪的是,威爾帝似乎對Reborn的到來視而不見——雖說過往他們總是相互無視對方的存在,但見了面少不了還是要吵個架,就是相性這麼差的兩個人……難道是因為正擔憂著臺上弟子們的表現所以沒空吵架嗎?

  「哎呀。」正當風想到一半,便聽到殺手的聲音,「這個部分如果由我來的話,打在蠢綱身上的子彈彈道肯定更完美。」

  「……」聽聽這簡直令聞者落淚的發言,看來想讓殺手擔憂弟子是不可能了……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拳法家決定還是別想太多,關注舞臺上的表演的就好了,以免還沒因為戲裡發笑或是感動,反而因為戲外的真實事件而感到不忍。

  另一方面,威爾帝博士忽略一旁細碎的交談聲,鏡片下的視線應該是投射在舞台上,卻不知為何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深海光流準備什麼時候走?」

  「……」

  舞台上正巧演到作為白雪公主的澤田少年挑戰森林深處的妖怪(碧昂琪傾情演譯),以取得傳說中的最強武器「Poision Apple」的解毒方法拯救處於危機的鄰國王子(庫洛姆出演);作為劇中小高潮的情節使現場驚呼連連,幾乎掩蓋了所有細碎的耳語,然而博士仍把殺手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就算你保持沉默,我也能猜想出來。應該就在這場表演結束以後,處理完所有事情才離開,很像深海光流的作風。」殺手繼續說道,壓根兒不在乎有沒有得到回覆,「不過,你竟然支持她的決定還真令我感到意外,威爾帝。你的理性難道沒大聲叫囂著『行不通』嗎?」

  「……哼。」事到如今,威爾帝當然不至於問「你怎麼知道這件事?」這種愚蠢又無濟於事的問題,畢竟他早知道以第一殺手敏銳到噁心的直覺,察覺真相不過是時間問題。

  「然後呢?想來阻止她?如果只是這種事的話我可無所謂,本來就是那個丫頭的任性,我也沒那個必要非要幫她完成。」

  「雖是這樣說,不過以你努力用蹩腳拙劣的演技幫她隱藏這件事,還有其他的協助來看——擺出一副容易寵壞徒弟的師父的面貌,不知道的人大概想不到你原來本性有多歪曲吧。」

  這回威爾帝沒有被輕易地激怒——那些話意外地沒怎麼戳到科學家的痛處,事實上,他甚至根本沒在思考自己的事情,反倒是思量若是殺手真要插手這件事,自己該怎麼應對。

  「你的表情還真像是一個家庭教師啊,威爾帝。」看著科學家沈默不語的樣子,殺手反倒笑了,「深海光流作為徒弟也教會你不少事……看來好的徒弟還能矯正師父的人格,這點真沒有錯。」

  「……你到底想幹嘛?」感到不耐的科學家差點就要起身走人,「要阻撓的話就做啊,少在這裡嘰嘰喳喳的,吵死人了。」

  「不。」然而殺手卻這麼回答,「和你這種最近才開始決定好好做人的傢伙不一樣,我可是比你還要優秀的家庭教師,可不會做那種阻撓弟子成長的事情。」

  「要問我會做些什麼——當然是讓蠢綱自己做決定了。」

  +++


  深海光流微微抿起唇,等待著這場戲最後的一幕。

  劇本上寫著作為魔鏡的她要在最後出面解決紛爭,卻被眾人的攻擊波及,導致鏡面破碎,正好破除了把她封印在魔鏡裡面的魔咒,而女王白蘭這時開口說明一切都明一切都是為了讓作為自己朋友的魔鏡恢復自由身。於是眾人迎來了Happy Ending……大概是這樣童話式皆大歡喜的走向。

  整齣戲她需要演繹的戲份不多,雖然臺詞看上去長篇大論,實際上需要露面的場合並不多,據說也是奇古學妹的貼心,不讓自己過度操勞。

  被這樣關心著,深海光流十分感謝,卻也覺得愧疚,畢竟……

  正思考到一半,後台人員打了上場的暗號,她得上臺演出最後一幕了,於是她邁開步伐,在黑暗中找尋定位等待出場。

  從她的位置看去,絢爛的火炎就在眼前飛來飛去,本該是充滿殺傷力的危險的東西,然而色彩實在過於美麗,又太過溫暖,以至於如今的深海光流怎麼看,都覺得美麗得無法言語。

  就像是在並盛夏日祭典看過的,夜空綻放的花火一般……至少也是那樣深刻得足以讓人銘記於心的事物。

  火光朝著她衝來,不過軌跡明顯將避開自己落在跟前,深海光流如同劇本上寫的那樣往後退了幾步,這時後臺應該會有人乘機扔出破碎的玻璃佯裝鏡子碎裂——然後,當她微微偏頭確認,耳邊已經響起了玻璃破碎的聲音,周圍是破碎的玻璃碎片。

  ——舞臺上,灰髮的魔鏡少女閉著眼站在一地碎玻璃中央,原來平躺於地的玻璃碎屑「砰」地一塊塊化作光點炸開;如同囚禁了少女的鏡框化作煙塵消失殆盡,在光沫中,她緩緩睜開眼。

  「謝謝你們的幫助,我的朋友。」

  少女的話語真誠而充滿誠摯的感覺,嘴角甚至輕輕地勾起一抹笑,笑起來的臉龐看上去朦朧又夢幻,比方才更像是某種神話中才會出現的仙子,美麗到甚至顯得不夠真實。

  在她面前首當其衝的澤田綱吉愣了一下,而後想起了自己的臺詞,便說了一句「這是什麼意思,魔鏡小姐?」作應對。

  接著便是鄰國女王笑著解釋來龍去脈,然後——


  「——弗蘭,為什麼要用幻術把我帶出來?」

  灰髮少女無奈地看著牽著自己手的小少年,方才正想要上前站到定位,卻發現有個「深海光流」已經替自己站到了那個位置上,接著被身後冒出來的青髮少年催促著換回便服後,離開了現場。

  「Me——被威爾帝博士拜託了,要悄悄帶光姐出來。」少年聞言頓了頓腳步,抬起頭看著深海光流,「因為是能幫上光姐的事情,所以Me好好地照做了……難道Me被奸險狡猾的綠草皮頭博士騙了?這麼做沒有幫到光姐——Me搞砸了?」

  雖然弗蘭這孩子和自己一樣表情不多,不過現在看著,深海光流覺得對方的表情過於無辜,她也不好意思苛責——不,說到底,弗蘭根本沒有做錯事,她的確是想要悄悄離開沒有錯。

  「不,你沒有錯……只是我原本希望至少能先演完那場戲。」

  深海光流伸手拍了拍少年巨大的頭套,「其實只是太軟弱而已,因為……」她並不想要去。

  或者,根本沒有那個勇氣吧?儘管下定了決心,卻連好好堅持這個決定都很勉強……實在過於軟弱。

  「而且,阿綱好像說戲劇表演結束有什麼事想要跟我說……」她說到一半便打住了,「……算了。」

  不管是什麼,聽了只會讓現在的自己更加猶豫吧——如此判斷的深海光流搖了搖頭,「弗蘭,博士有說在哪裡會合嗎?」

  「那個像地標一樣的鐘塔。」青髮男孩指著不遠處顯眼的建築,乖巧地回答。

  「好。」深海光流簡短地回道。兩人便一起走到了鐘樓前。

  「……光姐要走了嗎?」站定後,突然聽男孩無波的童音響起,深海光流低頭,發現男孩也正看著自己,清澈的雙眸倒映出自己的模樣——不近人情,沒有一絲笑意的冰冷表情。

  「……是啊。」深海光流幾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必須走呢。」

  「……之前也是這樣說的。」

  「……?」

  男孩的話讓深海光流困惑了幾秒,不禁朝他投以詢問的眼神。然而,他並沒有多做解釋,而是接著前頭的話說了下去。

  「在未來也這麼說過,『必須要去做的事』什麼的,還和Me打賭——雖然光姐贏了,不過,人卻沒有回來。」

  深海光流一愣。

  「這次,會回來嗎?Me能再看到光姐嗎?」男孩眨了眨眼,「而且光姐、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光流!」

  深海光流還來不及作答,一道呼聲自不遠處傳來,一回頭,兩人便看到澤田綱吉正朝著他們奔來。

  「咦?」弗蘭歪了歪頭,「奇怪了——Me的幻覺應該還持續在運作啊——?」

  「呼、哈……果然……那個不是光流啊……!」奔至二人面前的少年一面喘著氣一面說著,「那個笑容……並不是光流會露出的表情……」

  「……」對她是個面癱有這麼強烈的認知還真是謝謝了。
  深海光流突然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悲傷,一時之間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口。

  「……雖然很不甘心……不過光流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從來沒有笑過。」

  然後,她聽澤田綱吉這麼說。

  「十年後的光流曾經笑過,所以……我之前一直以為大家在一起的未來,一定很快樂,快樂到能讓光流妳每天都能笑得出來,可是……」

  澤田綱吉沒有繼續說下去,然而心裡卻默默地接道——可是,並不是那樣。

  會讓Aurora那樣可愛的孩子抗拒的未來、會讓光流受到傷害的那個未來……肯定不是他想像中那個大家都笑著,甚至連醫學少女面上也洋溢著笑容的那個美好未來。

  殘酷而充滿著失去,那種冰冷的未來確實存在。

  深海光流是個優秀的人,善良又溫柔,身為醫生也認真盡責,醫術高明——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這樣的人會遇上那麼淒慘的事,不用想也知道不是她的錯。

  肯定都是彭格列——是自己的錯。

  如同在未來和白蘭戰鬥時得知許多人被他牽連而死去時一樣,那種幾乎像是親手傷害重要之人的愧疚和悲憤、自厭再度湧上心頭;分明已經暗自在心中發誓,絕對不願意再看到無辜的人、重要的人因為自己的關係受傷。

  「我不希望光流妳被牽扯到更糟糕的事裡,雖然可能已經害妳受傷……」

  原本像是隱忍著什麼而低著頭的少年猛地抬頭,少女似乎帶著驚愕的灰眸與氤氳著霧氣般的棕色眼眸碰撞,像是冷熱交鋒,乾燥與濕潤的空氣相交,剎那迸裂出奇異的變化。

  澤田綱吉心下一橫,鼓起勇氣從口袋裡掏出一直放在裡頭的東西,低頭遞給深海光流。

  「所以……光流妳要走也沒關係,不過……雖然很厚臉皮,但這個希望妳能收下!」

  深海光流有些怔愣地接過澤田綱吉遞來的東西——那是一張照片,以及一個青鳥造型的領帶夾。

  「其實這是……之前想要補償給光流妳的聖誕禮物,但我找不到時機送給妳,後來想要當成生日禮物,在妳生日的時候送給妳……」少年期期艾艾地道,「這是京子還有小春幫我一起挑的,上面的青鳥很像盧西,我覺得應該很適合……」

  深海光流慢條斯理地將相片和領帶夾拿到眼前——相片上是聖誕節拍下的照片,似乎大夥兒都在上面了,連她都在;柔軟的指腹撫過壓在相片上的領帶夾,上頭的青鳥圓圓胖胖得十分可愛,神態也確實如對方所說,很像她的匣獸。

  那是一看便知道飽含了心意的、她的朋友仔細挑選後送給她的禮物。

  「就算以後不能見面了,還是希望光流妳喜歡這份紀念的禮——」

  澤田綱吉忍不住「咦」了一聲。

  他感覺手被什麼柔軟的東西給覆住了,一看,少女手還抓著兩件禮物,卻仍握住了自己的手,並且低著腦袋,讓人無法看清她的神色。

  「……對不起。」少女呢喃般的句子響起,澤田綱吉心一沉,覺得對方大概不願意收下禮物。

  也是,畢竟自己是害了她的罪魁禍首啊——

  「——對不起,讓阿綱你們擔心了。」

  這回換澤田少年一愣,然而少女仍垂著頭,完全無法探明神色、確認對方究竟有沒有露出與往昔不同的表情。

  「明明都是我自己的問題,卻讓阿綱你想了那麼多……雖然是希望能自己解決不要讓你們擔心,可是還是讓你、讓大家這麼擔心,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深海光流知道這種時候應該道歉,山本和她說過,被排除在外的感覺不好受——連這都是他們教她的,她卻始終不明白這個道理……即便到現在也想不通。

  「但是、跟大家一起,我真的很開心。絕對沒有感到不幸過……從來沒有。」

  她並不認為自己能造成那麼大的影響——因此最為合理的解釋應當是,她的朋友比她所想像的還要更加溫柔、溫柔到幾乎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即便自己拼命地想稍微趕上那麼溫柔體貼的他們,卻因為不得要領而不小心傷害了他們……因為她並不擅長正確的、溫柔對待他人的方式。

  「光、光流……?」

  似乎被少女的反應下了一跳,澤田綱吉小心翼翼地彎腰,想要觀察對方的面色,卻正巧趕上對方抬首,與往日無異的面癱臉納入視野……不,並不能說與往日無異。

  雖然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可澤田綱吉看過後,忍不住動了動唇。

  「光流,妳——」

  「——所以我決定好了。」

  打斷了對方的話,深海光流認真地說道:「弗蘭剛剛也問我會不會回來,本來要是沒有成功的話就會離開,但是——現在我會努力鼓起勇氣,一定要成功,然後回來跟大家一起。」

  澤田綱吉並不能明白對方的意思,他也不了解為什麼深海光流要和自己道歉……而且按理說他應該勸對方離開,但聽到那句還會回來的保證,不知怎麼地,原來起伏不安的心如棉絮一般輕飄飄地落地,便安然不動了。

  ——他……是真的很喜歡作為夥伴的這位少女,並且任性地希望未來大夥的身邊也有對方的身影存在。

  即便已經察覺了未來可能殘酷又傷人,仍卑鄙地希望對方始終在身旁,希望大家永遠聚在一塊。

  「光姐——已經決定好了嗎?」

  突然,在身旁默默看著的術士男孩開口,帶著清涼感的青色虹膜漫上某種情緒;那是十分鮮見、不細查便難以辨清的色澤,卻閃閃發光像是被陽光給照耀的湖面。

  「Me跟師父那個囉嗦又喜歡唱衰人還不會說好話的鳳梨妖怪不一樣,如果是光姐的決定,Me——絕對、肯定會支持的喔。」

  弗蘭說著,同時,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他的身旁出現了一個柱狀物體——被稱為十年火箭筒的黑手黨黑科技——就這麼矗立在旁。

  「只要這是光姐的願望——那樣的話,就完全沒有問題。」

  +++

  「這樣啊……博士先把火箭筒交給你了。」

  看著拿著火箭筒的弗蘭,深海光流點點頭,「謝謝你,弗蘭。」

  「不會喲——Me可是光姐的粉絲,這是必須的。」弗蘭有模有樣地跟著點頭,接著偏過頭,看向一旁的澤田綱吉,「啊,那邊那個被我家Boss討厭的Boss,我覺得可以先走了喔。」

  「咦?」澤田綱吉愣了一下,接著疑惑地看向深海少女,「光、光流?」

  「……」深海光流先是沉默了一下,躊躇片刻後才開口,「那個,阿綱,我……」

  「——哎呀,搞什麼啊,本來以為到了約定地點只會有小海還有幻術小鬼,怎麼澤田你也在啊?」

  帶點痞氣的嗓音響起,還不用抬頭,聽到聲音深海光流便喊了一聲「師叔」,一旁的弗蘭神色平靜,彷彿早知道對方會來一樣。

  而澤田綱吉神色懵然地囁嚅:「夏馬爾醫生……?」

  為什麼會在這裡?隱約猜到什麼的澤田綱吉內心有點不安,他突然發現,整件事情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樣。

  「喲,小海還有臭小子們好啊。」夏馬爾隨便地打了招呼,如同往常一般吊兒郎當;他站定後挑眉,視線逡巡在場三個孩子身上,「嘖嘖,看這個表情,是沒勸住小海吧……不,話說你搞清楚狀況了嗎?老是不在狀況中的男人很不討喜喔?」

  「難道看到了這個,」夏馬爾伸手拍了一下十年火箭筒,「你還沒猜出什麼?這也太遲鈍了吧?」

  「師叔。」這時深海光流開口,「請您不要再說了。」

  「唉,既然小海都這麼說了,那好吧。」夏馬爾裝模作樣地攤手,「就不跟那邊那個澤田少年說你打算再使用一次火箭筒穿越時空的事情吧。」

  深海光流:「……」

  馬上被拆臺的灰髮少女抿了抿唇,皺起眉,眉宇間少見地流露出懊惱的情緒;看的夏馬爾嘖嘖稱奇——什麼時候,他這個一板一眼的師姪還能露出這麼可愛的表情了?

  多少有點成長吧?雖然,還是有些必須糾正她的事……

  「難、難道說——!」這時澤田綱吉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叫道,「光流妳那時候說的『離開』,就是要再去一次那個恐怖的地方?!」

  「嗚哇——終於反應過來了?真的很遲鈍啊——」弗蘭張大嘴,情狀浮誇地感嘆。

  「不行!那種地方絕對不行啊!」

  澤田綱吉立刻慌張起來,並且用力反對——原本是以為深海少女想要遠離黑手黨,他認為如果這樣對方就不會遇到危險的話,即便以後再也見不到面也沒關係。

  但是……

  「夏馬爾也是,為什麼會同意這件事!那麼危險的事情!」

  「哎呀,我沒說過為什麼嗎?」夏馬爾耙了耙一頭亂髮,露出了「真傷腦筋」的表情,「畢竟小海那樣子拜託我了嘛——那時候你躲在外頭,應該看得很清楚吧,小海那時候簡直可愛的不得了、不得了喔?所以只能答應了啊。」

  「這是什麼理由啊!」澤田綱吉完全不能接受,「我還以為光流是要離開這裡——總之這樣是不行的!」

  「抱歉,阿綱。」

  抓狂到一半的澤田綱吉一愣,抬頭看向神色平靜但深海光流,「我知道你很擔心我,我也很感謝你,但是我必須去一趟。」

  「必須由我自己去解決這件事才行。」深海光流的視線微微瞥向自己的右手,「因為這樣,所以希望你可以先回去……我很快就會回來了,絕對不會有什麼事。」

  「光流……」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深海少女,澤田綱吉說不出其他反對的話。

  並不是說他已經認同了少女的話——什麼都是光流的錯,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然而一貫冷淡而不透露多餘情感的面容此時似乎都染上幾分堅定與毅然決然,好像他根本不該阻止對方面對那些事情……一樣因為那是早晚都會發生的,而他們無可迴避。

  但——那到底是什麼呢?

  為什麼光流非得再去一次那樣的未來?

  「回去吧。」澤田綱吉聽到無良醫生懶洋洋的聲音響起,「接下來會由我收拾善後,我也是為了這個來的。」

  「你的話,和隼人還有另外那些小鬼一起去享受青春就夠了,澤田綱吉。」

  「……」

  ——澤田綱吉皺著眉頭,看向朝自己揮手,似乎想營造輕鬆氣氛告別的深海光流。

  他看著毒舌的少年術士果真把炮口對準了少女,想起剛剛對方還耳提面命拜託著自己的話——「希望阿綱不要牽扯進來,可以的話請盡快轉身跑開」。

  在火箭筒騰空飛起的瞬間,澤田綱吉正如深海光流所希望的,用盡全力奔跑起來;那姿態彷彿被什麼東西追著,又好像趕著想要抓住什麼一樣拼命。

  霎時間,粉色的煙霧在一瞬間湧出,半徑十公尺的範圍內只剩下兩個人影;最接近煙霧源頭的夏馬爾接住某人,另一只尚有餘裕的手在面前搧了搧,驅散粉霧。

  「咳、咳,真是的,總之,算是跨出那步了,對小海來說也是好事吧。」


  另一方面,久違品嚐到穿越時空的奇妙滋味,一陣天旋地轉過後,深海光流安然降落在地面;鞋底模糊的觸感顯示是帶點細碎沙塵的泥地,昏暗的視線表明這是一個缺乏充足照明的處所。

  這是在某條小巷子裡,就算什麼也不清楚也能輕易判斷出這個事實,何況她早就知道投遞點會在哪裡;雖然說遲遲無法真的下定決心走這一趟,然而其餘的一切她都盡可能縝密地設想好了。

  可以說她很冷靜,就連現在也非常地——

  需要冷靜。

  深海少女蹙起眉,禁不住還是嘆了口氣,「唉。」她微微低頭,看著捉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為什麼,阿綱?」

  「……抱歉,光流。」

  澤田綱吉縮了縮肩膀,看起來有些心虛地鬆開手,「我還是跟過來了。」

  ……真是十分顯而易見的事實。不過深海光流並不是在說對方跟著自己一塊來的這個事實。

  「……其實我覺得很可怕。」

  看少女沉默,澤田綱吉躊躇片刻,開口說道,「光流你回去的時候受了傷……如果妳都變成那樣了,那我想我們一定也不在了吧?黑手黨的世界又那麼殘酷,我真的覺得很可怕。」

  少女動了動唇,剛想說什麼,澤田綱吉又道:「所以……如果是這麼可怕的地方,怎麼能讓光流妳一個人來啊!」

  深海光流微微張大了雙眸。

  「如果是我們不在的時候就算了,要是我在的話……」原來還帶點心虛閃爍的眼神說著說著越發堅定,最後望向少女臉龐的眼,簡直像在深處燃起了火,「雖然我是個廢柴、也沒有光流妳那麼能幹……但我會努力保護妳的!」

  在那一瞬間,看到少女即將被砲口吞沒,澤田綱吉腦中不覺便浮現一個月前那一幕——潔白的白掛染上過於艷麗的紅色,黏膩的腥味撲面而來,比起偶爾能從對方身上嗅到的消毒水味刺鼻上千倍——然後,便再也控制不住衝向對方的腳步。

  直到伸手捉住了少女的手腕,心中那股不安才稍微消停,冷靜下來後很難想像這是自己會做的事情,畢竟他自認自己懦弱又膽小……但是果然不可能坐視不管,因為光流是他非常重要的友人。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被對方嫌棄「多管閒事」的準備了。

  然而深海少女看了他一陣子,平靜的面龐對著自己,吐了一口氣——十分奇妙,感覺並非是在嘆息,反而像是鬆了一口氣,變得輕鬆許多一般,即便從表情看來根本沒有放鬆的跡象。

  「謝謝你,阿綱。」她緩緩說道,一面伸出左手,握住了少年的手。

  「雖然跟阿綱你想得不一樣,但有一點沒錯,那就是有你們在真的比較好……不,應該說是最好的。」深海少女微微偏頭,嘴角一如往常的平直,卻讓人感覺此處應綻開一抹笑意。

  「事到如今才這麼說,也許有點晚了……不過,你能陪我走一趟嗎?有你在我真的感覺很安心,也能好好鼓起勇氣了。」

  「呃、欸?沒、沒有問題!」面對少女鄭重的問題少年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有些結巴地應答,「不過,光流妳的手……」

  「太好了。」深海光流立刻回答,順勢上下晃動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完成了作為國際禮儀的握手禮,「謝謝協助,阿綱。」

  澤田綱吉:「……」

  這樣的場合握手似乎有哪裡不對?我們是在進行什麼交易嗎???

  「那事不宜遲,畢竟博士給的時間只有十二個小時,得盡快開始。」放開了手,深海光流隨即說道,「原來的計畫制訂只考量了我一個人參與,不管是計畫ABC和備案D都沒有考量到有人一起的狀況……不過稍微修正就行,這方面沒有問題……首先還是要先到達那裡。」

  「不過到達那裡以後該怎麼……不,那不是現在該思考的事。」

  「欸,光流?」不明所以的澤田綱吉有點懵逼,同時看著深海少女異於平日的模樣——面無表情,但莫名充滿氣勢,而且令人意外的是,她似乎充滿幹勁?

  雖然這麼說不太對,總覺得光流跟期待在家長觀摩日裡表現的小學生有點像……「所、所以妳來到底是要做什麼?」能不能先跟他解釋一下?!

  「……也是。既然都一起來了,必須跟阿綱你解釋一下。」本來還在思考如何執行「計畫」的深海光流看向澤田綱吉,「首先……該先和你道歉,因為,這裡並不是你們認為的十年後的未來。」

  「……咦?」

  「與其相反……是距離我們所在的時代,往前推回十年前的西西里島。」

  「咦——!」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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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4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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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8光陰重錯之時(一)

  他彎下腰將手中的白雛菊花束放置在棺木上另一束卡薩布蘭卡旁,恰巧一旁教堂高聳的鐘塔到點報時,噹噹地響了起來。

  半點沒受影響地直起腰,抬起頭,頭頂懸著一把漆黑的傘,一旁的部下早在瞧見天空陰雲密布時便沉默地替他撐傘。

  雨越落越密集,細微的雨點噴濺到身上,冰冷的彷彿落在人心頭,風一吹挾帶著雨水,吹著有點心涼,而灰濛濛的天像是某個令他熟悉的事物,此時看到卻覺得憂愁。

  彷彿是個適合舉辦喪禮的天氣。

  即便如此,那也不過是說彷彿上天也在為這場喪禮落淚一般,以他自己的私心而言,不管哪一天舉辦都不適合。

  正想到這,不遠處一個部下朝他走來,和他報告了女孩正在教堂裡頭。

  他點頭表示知道了,腳下當即邁開步伐。

  走進教堂時,灰髮的少女雙手交握,對著教堂內的十字架祈禱著,他見狀也不打算打擾,便揮揮手示意部下先在外頭等著,自己闔上大門,輕手輕腳地靠近少女;原本只想等著對方告一段落再上前,結果不知怎麼搞得左腿絆了右腿,啪嘰一下子跌在半路,驚動了前頭閉目祈禱的少女回過頭。

  於是他禮貌地扯了一抹笑,和對方打了聲招呼,少女則衝他點點頭,算是回應。

  「跳馬。」接著少女頓了頓,說道,「謝謝你來,我想師父會很高興的。」

  「不用這麼客氣啦。」他微微笑開,卻忍不住雙眉間的距離靠攏些許,「不過,雖然有段日子不見了……妳還是老樣子呢。」

  即便面對那個人——身為少女師父的葬禮,一樣這麼冷靜自持,應對得體。彷彿從未動搖,不會為了任何是流露出悲傷與脆弱,旁人看來恐怕都不太確定對方是否擁有那種程度的感情感知,只當她莫約如同那張總是平靜如水的面容一般,心湖未起波瀾。

  ……不過,他很清楚,事實並非如此。

  「是說我沒有長進嗎?」若是旁人大約會當作普通的寒暄,然而少女很是認真地思索了一番他話裡的意思,做出了在他看來有點離奇的推測,還自覺說出了真實,「……的確,很可能是這樣。」

  「我知道自身擁有的重大缺失……如何改善卻不太清楚。」還不等對方再說些什麼,少女說著,灰色的眼眸低垂,「師父臨終前也沒和我說該往那個方向努力……會不會因為這種缺失,導致我無法完成師父的心願呢?」

  「因為擔心自己的能力不足……我,稍微有點苦惱。」

  少女真的很認真地檢討自身,試圖理解他話裡的意思,還扯上了西爾弗的遺言——聽得他不禁有些頭疼。

  其實他能想像到那個場面,即便他趕不及在對方臨終前看望,可是……恐怕西爾弗講了許多的話,說了很多事,長得彷彿沒個盡頭,又短得像是說也說不完。

  但是他也知道,在那既短又長的辭世之言中,在叨叨絮絮的最後勸誡中,絕對不會有一字一句在訓斥眼前的少女,更不會要求她非得做到什麼事。

  並非是那個人對少女沒有期待,只是……

  「……聽我說。」

  少女抬頭看向他,平靜的面容下似乎有些許困惑——也可能是他的錯覺就是了,畢竟他連對方是否悲傷都是「想當然爾」的推斷,根本並非靠著對方無波無瀾的表情判斷。

  少女視線筆直地望來,與他眼神相接,氣氛便莫名多了幾分塞滯感,甚至連他都彷彿緊張了起來……可即便如此,他仍下定決心,必須告訴對方這件事。

  「小光……」



  「Boss?」

  「嗯?」跳馬迪諾收回望向天空的視線,轉而看向站在一旁的手下,「有什麼事嗎,羅馬利歐?我剛剛不是要你和康斯一起看著京子還有小春……那邊出了什麼事嗎?」

  「不,只是小春小姐和京子小姐和澤田先生家族的霧守小姐約好了,要一起回宿舍喝下午茶。Boss您總不會要我們兩個臭男人混進去吧?」羅馬利歐苦笑道,「雖說如此,康斯本來還想努力一把跟上去——結果因為太過不解風情被瞪了,我只能拖著那小子回來啦。」

  「這樣啊……不要緊。阿綱的霧守,男性姑且不提,作為女性那位似乎相當可靠,不論是性格還是能力。肯定不會讓京子和小春遇上什麼麻煩。」迪諾笑了笑,「這樣就好了,畢竟人是我帶來的,可不能讓她們出事。」

  「您還真喜歡往身上攬些麻煩事。」羅馬利歐不禁感嘆,直接無視了上司不滿的目光,「不過,只要別給人添太多麻煩……畢竟這也是為了深海光流小姐吧?」

  「是啊……被你察覺了?其實我也只是認為,小光能跟那些女孩們多聚聚的話也好,才會把她們一起帶來的。」

  迪諾將雙手枕在腦後,抬頭看著陰沉的天空,話鋒一轉,「羅馬利歐,你記得舅舅舉行喪禮那天嗎?剛開始天空似乎也是這樣的,過了不久就下起雨了。」

  「確實如此,那真是個陰沉的雨天啊。」羅馬利歐立刻搭腔,彷彿也將哪個場景熟記於心,「沒記錯的話,您和光流小姐當時在教堂裡頭談話。」

  「是啊。」迪諾答,一瞥頭又望外頭灰濛濛的天看,明明是正午的時間,日光卻半點透不過厚重的雲層,整個天幕彷彿蒙上厚厚的灰塵,「你知道當時我想和她說什麼嗎?」

  羅馬利歐沒有說話,這個問題並不是需要他詢問或是猜測。

  「我呀,只是要她不要老是那麼緊繃,總是對自己那麼嚴格。」迪諾也不賣關子,乾脆地說,「就算是去外頭淋雨發洩發洩也好,肯定會痛快很多。」

  「不過卻被小光嚴肅地訓話淋雨會感冒,反而擔心起我來了……還真沒用啊,明明在那之前還跟她說了大話,要她不要再叫我『迪諾』而是『跳馬』,並且從今以後就要作為可靠的大人讓她依靠的。」

  「您竟然說了這種話?」羅馬利歐失笑道,「簡直像是強調自己已經是大人的小孩一樣。那可不是合格的意大利男人會說的話啊,Boss。」

  「囉唆。」迪諾斥了一句,卻沒有惱羞的意味,反倒輕輕笑了幾聲,「在她面前我也想顯得可靠一點啊。」

  畢竟那個女孩可說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作為兄長的身份的話想要保護對方十分理所當然吧——雖說早在他還是廢材的時候,對方就是個可靠的小大人了——所以當他終於在Reborn的磨練下成才,有了「跳馬」的稱號,覺得自己總算成為了值得對方倚賴的人時,立刻就寫了信通知對方這件事。

  只是沒想到即便後來出了那樣的事……即便面對的事這世界上最為親近之人逝去,對方仍然沒有絲毫求助、倚賴自己的意思。

  就算他想出借肩膀予她哭泣,就算只是這種程度也做不到——從那時候起,迪諾就明白了。

  「小光不需要我的安慰,也根本沒打算哭。」迪諾笑了笑,莫名讓人感覺有點寂寞,「換句話說,小光大概根本沒想過依靠我。」

  在她的選擇裡面壓根沒有『依賴跳馬迪諾』這個選項,想想真有點不甘心,同時也因為這樣,迪諾才沒有邀請對方加入加百羅涅家族;畢竟那名少女從未流露出類似的意向,要是提了大概會被拒絕吧,他是這麼想的……卻沒想到再次見面卻加入了他師弟的家族。

  因為那點不甘心,有時候還會想著如果早一點邀請的話,小光會不會已經是加百羅涅的一份子?然而這種假設其實毫無意義,幾經思考後便只剩下「啊,還好是阿綱他們」這樣的念頭。

  「這次也是,要不是Dr.夏馬爾告知,我根本不知道小光有什麼打算,但聽夏馬爾說阿綱可是直接跟過去了。」將一手擱在下巴處,迪諾的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被雨點打出細膩漣漪的積水地上,「真不愧是阿綱,有他看著的話我也就放心了。」

  「真是喪氣話呢,Boss。」羅馬利歐忍不住調侃起自家首領,「剛剛還說了希望在光流小姐面前變得可靠不是嗎。」

  「太自以為是硬要出風頭的男人可不受歡迎呢,羅馬利歐。」迪諾卻反而像是教育對方一般說道,「對象是小光的話,比起努力湊上去詢問關心,我判斷還是先把能做的事先做了再說——嗯,這樣小光就沒辦法拒絕我的幫助。這可是經驗談,是我努力總結出來的喔。」

  「Boss……您這種說法聽起來還真卑鄙。」

  「什麼嘛羅馬利歐,說得那麼難聽……這就是所謂大人嘛。」覺得自家部下嘴巴實在不客氣的迪諾咕噥道,「況且我只是不想辜負小光的那聲『跳馬』而已。」

  「總之就是不服輸嘛,Boss。」羅馬利歐說著嘆了口氣,像是受不了自家首領的「童心」一般,「不過,Boss你真的放心嗎?雖然有彭格列那位跟著,也難保不會有什麼突發狀況。」

  「這我當然也考慮過了,我完全信任阿綱喲。」迪諾笑著表示,而後偏了偏頭,彷彿想起什麼,「對了……還有就是因為Dr.夏馬爾給出保證——『你覺得我會讓可愛的女孩子、而且還是小海去什麼危險的地方嗎?』說了這樣的話喔。」

  雖然不清楚他的自信從何而來、又有何根據,但是……既然名為三叉戟、同時作為小光師叔存在的那個男人這樣說了,小光絕對會平安無事地回來吧。

  +++

  深海光流和澤田綱吉順利混進了黑街。

  只講出結論未免讓人莫名其妙,然而對澤田綱吉而言卻真是如此;幾乎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就這麼被氣勢洶洶的深海少女給帶進以前曾經到過的黑街。

  那次的黑街之行澤田綱吉自然印象深刻,不止是因為那種對人身安全的擔憂、或是害怕被正巧進黑街搜尋深海光流的史庫瓦羅給砍了,更重要的是……澤田綱吉下意識便朝著街上十分顯眼的白色教堂看去。

  他還記得那時光流為了探望她師父的墳墓,還在黑街裡買了一束花,只可惜花與葉被瓦利亞的二代劍帝毫不留情地斬落,餘下光禿的綠色枝梗,有些落寞地被少女放置在墳前。

  在神醫西爾弗墓前,少女似乎曾像是禱告一般雙手交握並闔上眼,那時他沒多注意,後來又因為獄寺與光流冷戰根本忘了這件事——現在想想,光流應該是在和她的師父說話吧?

  想著某事的澤田少年顯得心事重重,與他相比,深海少女則是一如往常般冷靜。她一只手抵在下頜處,似乎是思索著什麼,過了一會像是想到了答案,抬起頭看向街道兩旁的建築。

  「以公元年年份再加上這一季有的星座,當初用的暗號是……」深海光流偏了偏頭,「這樣的話,師父今天應該是在從第一街區東邊數來第三間建築……果然沒記錯,是花店呢。」

  「光流?」澤田綱吉忍不住喚道,「那個,你剛才說的是?」

  「……啊,抱歉,還沒跟你說過。」聽到這話的深海光流分神看向澤田綱吉,接著恍然大悟一般地解說道,「師父不太喜歡受人拘束,但因為是神醫,難免有黑手黨希望他能長久駐進他們的家族……所以,平時沒在看診的時候師父不是在逃跑,就是在逃跑的路上。」

  澤田綱吉:「……」

  少女你這樣說自己的師父是不是有哪裡不對?話說回來,一個神醫混成這副德行是不是更不對?

  「總之因為這樣,除了醫館以外在黑街還有好幾個臨時據點,師父會按照各種暗號指示某天要前往藏匿的地點,在那裡等著接頭人。」深海光流一面說一面邁開步伐,示意澤田綱吉跟上,「因為師父的暗號差不多是那幾種,我就挑著稍微推了一下……結果與記憶相符,太好了。」

  什麼太好了?澤田綱吉甚至還來不及詢問,走在前邊的少女腳步一頓,他也急忙煞車以免撞上對方的背。

  他抬頭一看,發覺雖然看上去新了不少,但的確就是當初在黑街一行中曾見過的「花店」窗口。

  連結少女方才斷斷續續透露的資訊,澤田綱吉靈光乍現,忍不住脫口而出:「光流,妳是要來……」

  然而深海光流卻以一個手勢——將食指放在嘴巴前——示意對方別出聲。

  「——剛剛一直沒機會說,不過,希望在這裡你能別喊我的名字。」微妙地壓低了聲音,少女說道,「當然我也不會喊你的名字……作為代稱,可以喊你『Tonno』嗎?」

  「咦?好的!」澤田綱吉——現時暫時名為「Tonno」,慌忙地點點頭,問道,「那,光、呃,我怎麼稱呼妳……?」

  「我的話無所謂,Tonno方便就好了。」

  「欸……」這就叫上了嗎?話說Tonno到底是什麼意思啦,光流妳怎麼叫的這麼順口——不不對,不能叫「光流」……

  亂七八糟地想了一通,棕色的眸微抬,在沒被分神注意四周有無異狀的少女察覺的情況下,直直盯著人家的臉看。

  那張臉……一如往常的冷靜。對於已經十分熟知對方秉性的自己而言那絕不能稱之為漠然,卻也不可能背著良心說是開朗……但是,總覺得一直看著的話,會想起什麼分明也十分熟悉的畫面——

  「Aurora……」

  「——什麼?」

  那個名字無不受控制地自唇縫迸出,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更別說是少女。她微微偏過頭,以在她身上幾乎可以說是「劇烈變化」的程度、微微睜大眼,似乎十分詫異。

  「啊!」他一只手連忙摀在嘴上,「抱歉,一不小心就……應該是因為前陣子都和那孩子一起——」

  然而深海少女緩緩地答道。

  「……可以。」

  「……欸?」在內心質問自己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口誤的少年困惑地抬起頭,「什麼?」

  「如果這樣比較習慣的話,那麼叫我也沒關係,也比較不會被看穿吧。」少女偏了偏頭,補充了一句,「只是臨時的稱呼罷了,避免事後師父動用人脈通緝我們……所以不用太在意。」

  「……」通緝?「Aurora」妳到底打算做什麼啦,竟然還會被通緝的嗎?

  十分自然地在心底吐槽——可能是因為Aurora除了那雙大概是像到那孩子父親的海藍眸子,其餘五官都和深海光流十分相似——這樣的話,總覺得接下來應該也能好好叫假名,不至於將真名說漏嘴。

  「那麼就剩下最後一步了。」深海少女突然轉了話題,或者說他們終於切入正題。就見她自上衣的內袋掏出了一張折起的小紙條,動作熟練地將它從「花店」窗口遞了進去。

  這個動作他以前就見過,當時對面的反應是將一束純白的卡薩布蘭卡遞了過來,因此當時的他認定那應該只是張購物清單……現在看來倒是有點懷疑起來,總不可能是要買把花送給久別重逢的師父吧!

  然而過不了多久——不到十分鐘,「花店」內突然傳來人聲,似乎是兩人在對話,其中一人可以說是大聲嚷嚷,隱約能聽見他說著如「為什麼是我去」、「就算把小鬼看丟的是我」、「我知名度沒你高?在另外一個你默默無聞的方面我可是箇中翹楚」……等等,有些莫名奇妙的句子。

  而後,彷彿永遠緊閉的大門「嘰咿」一聲被門內的人打開,遮擋視線的門板稱不上溫吞地被推離,納入兩人眼簾的面孔是——

  「Dr.夏馬爾醫生……」

  乾巴巴的語句在嗓子眼飛快轉了兩下後迅速吐出,澤田綱吉十分震驚地看向眼前的人,那分明是他熟悉的面孔——雖然年輕不少,沒了鬍渣也沒有頹喪大叔氣質,但這絕對是夏馬爾醫生!

  「……哦?竟然認得出我啊,你這個小鬼眼光挺好的嘛。」年輕的夏馬爾醫生目光一閃,卻把眼底那點銳氣鋒芒藏了起來,勾起嘴角懶洋洋地問,「都知道了那也不需要我報上名了吧?另外,主動上門的小鬼應該自己報上姓名,這可是基本常識。」

  「我……」

  看著熟人的臉,他差點順理成章地回答了自己的名字;好在一旁的少女見狀,立刻冷靜而機警地搶答。

  「他的名字叫Tonno。」深海光流道,「而我是Aurora,您好。」

  「喔呀,真是可愛的女孩子。」如同十年後已經成為大叔的不良醫生一般,見對方是個女的,整個語氣似乎都上揚不少,「想不想和我去約會啊?我們可以談談春天西西里的好天氣,談談小姐妳的人生理想,或是……」

  他輕輕笑了一下,右手一翻,一張紙條出現在手上,方才被深海光流遞進去的紙條此時已然被攤開,面向兩人……那是一個以線條組成的圖樣,近乎刻板地以規制的線段呈現出宛如一朵花的形狀——根據第一印象判斷,應該是百合花的圖樣。

  「談談這個畫了特殊暗號的紙條,不知道Aurora小姐意下如何?」


  現場氣氛突然緊張起來,在沒有人出聲的情況下僵持了好一會兒後,夏馬爾不由得露出有些傷腦筋的表情。

  「不打算開口嗎?這可不行,我可不是那種不會憐香惜玉沒水準的男人。」夏馬爾搖了搖頭,一臉受不了,「不過不動手處理,裡頭那個囉嗦的傢伙可能還會找我麻煩……小姐妳真的不考慮和我喝杯咖啡好好談談?比起愛大動干戈的戰鬥狂,我可是喜愛下午茶自己和淑女聊天的超級知性男子喲。」

  少女依舊沒有出聲,夏馬爾無奈地又瞥了她一眼,「傷腦筋……這樣吧,再不作聲的話,那麼我就不得不對著那邊那位『Tonno』動手囉?」

  男人打了個響指——嗡嗡嗡的飛蟲振翅聲便在兩人耳際響起,卻因為過於渺小而無法捕捉其蹤影,彷彿單純的耳鳴一般不斷於耳膜迴響。

  想起Dr.夏馬爾的三叉戟蚊,澤田綱吉頓時緊繃起來;同時有六百六十六種病媒蚊供對方役使,隨便被哪種稀奇古怪的蚊子叮到,說不定不止都沒救了,還會像是得「骷髏病」的時候一樣,丟臉到死……

  這邊澤田綱吉雖然擔憂著自己的安危,卻沒想過要催深海光流的意思——他從覺得少女心中自有成算。
  事實上,果然也沒等到夏馬爾真的出手,不為何沉默許久的深海光流突然開了口。

  「……我知道你們在找的那個孩子的下落。」

  話語一落,澤田綱吉瞬間意識到一點——對啊,光流在這裡的話,十年前的她肯定會因為被交換而消失;可是因為威爾帝博士的改造讓他們被轉送到固定的地點,而不是直接出現在十年前的他們應該出現的地方……因此小時候的光流,大概就像是突然憑空消失了吧?

  怎麼辦啊那不是很糟糕嗎——光流的師父肯定擔心死了!

  「原來是這樣嗎?」比起澤田少年的驚慌失措,夏馬爾挑了挑眉,表情似乎不太意外,大概早就猜到了。不過他還是說道:「失禮了——但我畢竟不太確定可愛的小姐是不是說了與妳的美貌程度相當的謊言。」

  「那孩子名叫深海光流吧。」她神色平靜地直視著夏馬爾的臉,毫無波瀾地以彷彿第三者的語氣吐出自己的名字,「紙條也是在她身上找到的……我認出那是『銀之花束』的標誌。」

  「哎呀,看來小姐妳是真的知道呢。」夏馬爾眼睛不易察覺地微微一亮,「能認出來真不容易,我記得師兄應該沒送多少人……唉算啦,反正跟我也沒什麼關係。」

  「知道那孩子在哪裡還是趕快把她帶回來吧,我師兄『銀』跟我這個三叉戟不一樣,比我兇惡多了,而且完是個全不懂的憐惜柔弱可愛女孩子的臭混蛋。」夏馬爾聳聳肩說道,「所以,感覺把那個小鬼——把『深海光流』送回來,然後和我愉快地去約會吧?」

  「傳聞擁有銀之花束便能讓神醫答應一件事。」沒理會夏馬爾不正經的搭訕,少女接著說,「雖說得到的手段不光彩,我還是希望神醫能答應我一個條件。這樣的話我保證一定會把『深海光流』找回來。」

  咦?難道這是威脅?這是在威脅人家嗎?還是用那種根本不算籌碼的籌碼……話說,會有人綁架自己當籌碼的嗎?

  不止澤田綱吉驚恐地看著她,就連原本笑嘻嘻的夏馬爾都微微收斂笑容,瞇起了眼睛,「……這樣啊。雖然早就猜到了,那麼我姑且問一下吧——妳想要實現什麼願望?」

  「有件事……一定、必須得拜託西爾弗先生。」少女宛如下定決心一般認真地說道,「請收我當學生……我未來的夢想是成為一位優秀的醫生。」

  澤田綱吉:「……」

  Dr.夏馬爾:「……」

  澤田綱吉覺得,還好在聽到對方吐出這句話的時候下意識先呆了呆,要不然他差點就要大喊出聲了——妳不是已經是了嗎?!事到如今到底是在說什麼啦!

  你搞啥呢光流!搞——啥——呢——!?



深海少女:我打算綁架我自己
澤田少年:??????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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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4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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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9光陰重錯之時(二)

  最後夏馬爾還是選擇帶著兩人進入了「花店」,去見那個在他口中據說很難相處的師兄。

  「不過我還真沒想到會提出那種要求……妳的想法真是別出心裁。」不愧是撩妹狂魔夏馬爾,如此懵逼的時候都不忘要誇一誇人家女孩子,「但我想他不會答應,妳確定不換個要求?我師兄說的話還是挺有分量的。」

  「只有今天一天也好,希望能讓我待在西爾弗先生身旁觀摩。這樣的話我保證一定會把『深海光流』找回來。」然而少女只是將同樣的說詞重組過後,再次重申。

  「好吧……但你們可要做好準備,他肯定會發火,到時候小姐妳多注意點。」夏馬爾擺了擺手,說道。

  「謝謝,麻煩您了。」少女十分認真地道謝,「我們會銘記在心。」

  這讓夏馬爾頓了頓,屈指擱在下巴看了少女好一會。

  「要不要考慮成為我的弟子?我一直想要有個可愛溫柔會體貼人的徒弟。」突然開口的Dr.夏馬爾一臉想出這種好主意我怕不是個天才的表情,「正好我也是個優秀的醫生,性格也比古怪的西爾弗好相處。話說要拜師的話也不是非他不可吧?所以就當我的徒弟吧?」

  「不要。」這種假設恐怕都沒能經過少女的思考中樞,就彷彿膝反射般果斷回絕了。

  「嗚哇好果斷!我有點傷心喲?!」

  光流真的毫不留情,但夏馬爾提出這種要求怎麼看都只有三振出局的份吧……看著少女冷漠的神色與青年彷彿大受打擊的浮誇動作,澤田綱吉抽了抽嘴角,努力把差點湧出喉頭的吐槽咽了下去。

  「抱歉,但並不是針對您。」深海光流客氣地道,「只是如果不是西爾弗先生的話不行。」

  「就算誇成這樣,我師兄估計也不會高興喔。」夏馬爾隨口說道,「他那個人就是個不解風情的榆木腦袋嘛,雖然最近好像被開發出了蘿莉控的潛……呃。」

  夏馬爾口中消費人的話不自然地驀然停止,不為別的,就為了突然被打開的門以及從門內走出來的人。

  金裡帶褐的髮絲雖短,卻又恰好長得能鋪在白皙的頸項上,柔軟得像是某種巨獸的鬃毛,眉目之間隱約能見到名為溫柔的氣質,碧綠的眼瞳更像是某種高級的寶石——男子五官端正,穿著剪裁合身的西服與長版風衣,整個人彷彿將一般人印象中的「意大利紳士」完美具現一般。

  那是既熟悉卻也陌生的面孔,儘管與十年後沾黏在冰冷墓碑上的相片相比鮮活許多,然而澤田綱吉在看到的一瞬間便明瞭,那就是深海少女總是掛在嘴邊的師父,黑手黨神醫西爾弗。

  「看來你和這兩位訪客進行了良好的對話。」被稱為神醫的男人連說話的聲似乎都透露著一股溫文爾雅,「需要我給你們一點空間嗎?夏馬爾。」

  「呵、呵……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到可愛的女孩子就是這樣嘛。」然而夏馬爾憑藉著對自家師兄的了解硬是聽出了點肅殺之氣,於是乾笑著打哈哈,「對了,這兩位說要找你喲?要不你們自己慢慢談吧!」

  說著還把跟在身後的少年與少女拎到師兄跟前,隨後舉起雙手呈現投降一般的姿態,安分得要死。

  「……」澤田綱吉真沒見過這樣的夏馬爾……不,雖然同樣不正經還吊兒郎當,但遇上深海光流的師父卻像是遇到貓的老鼠。

  他偷偷瞄了西爾弗一眼,看起來不像是個可怕到能讓夏馬爾聞之變色的人啊……

  「不必,我聽到了。」西爾弗說,「總之,是想要以那孩子的下落做交換成為我的徒弟一天,對吧。」

  這傢伙根本從一開始就躲在門後偷聽了吧,語氣還那麼肯定——暗自腹誹幾句,夏馬爾面上卻連連點頭附和,「沒錯。」

  說完頓了下,想起方才少女認真地向自己道謝的可愛模樣,夏馬爾好歹補了一句,「我看她挺有誠意的……呃,要不考慮考慮?」

  面對夏馬爾的提議西爾弗沒有馬上接話,而是在思考了一會兒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這樣的話,要不你也和上次帶來和我一塊吃飯的克莉絲蒂亞小姐正式交往?我看她也很有誠意……跟上個禮拜的碧翠絲、前幾個禮拜的艾蜜莉、以及上個月的希絲卡一樣有誠意,要不把這些女孩都叫出來,大家一起聚聚吧?」

  澤田綱吉:「……」

  看走眼了,原來是個狠角色。

  這下夏馬爾閉嘴不說話了,金髮的男人點到為止,漂亮得驚人的綠色瞳眸便略微轉向,轉至他們——主要是落在深海少女——身上。

  「首先讓我確認一下,那孩子在你們那裡,對嗎?」西爾弗問,「沒有問題嗎?」

  西爾弗先生為什麼這麼問?就在澤田綱吉這麼想的時候,就看一旁少女已經點頭肯定。

  「沒有問題。」少女甚至淡淡地這麼回答,彷彿早已預料到這個情境一般從容。

  不光流,雖然剛剛都證明了妳狠起來連自己都敢綁,但這麼說果然還是不太好吧一副真的是幼童綁架犯一樣——澤田綱吉懵逼,直覺卻大聲叫囂著不妙。

  「妳說妳是個醫生,對吧。」男子放輕音量,緩緩地說,「那麼,在她還需要妳的時候,妳選擇把握所謂的『機會』來找我?」

  澤田少年不明白深海少女與神醫之間的對話代表什麼意思,什麼誰拋下誰,光流只是和過去的自己互換——但對方並不清楚這件事。

  「你們應該也不是什麼壞孩子,所以我不打算追究這次的事。」西爾弗又道,同時慢條斯理地正了正因為低頭看著兩人而稍微偏了的西帽,「但是,我也不會答應你的要求。還是盡快放棄,並將那孩子送回來。」

  「還有,」西爾弗垂下眼睫,翠綠的眸子裡一點溫度也沒有,彷彿透著奇異的金屬質感,顯得冷冰冰的,「如果連那些近在眼前、需要妳的人都視而不見的話,就不要想著成為醫生。這樣不管對其他人、還是對妳都會比較好。」

  「我不認為我能教妳什麼,因為妳並不適合成為醫生。」

  他將禮貌性的紳士笑容斂起,放輕聲說著,彷彿說著什麼動聽的讚詞——可澤田綱吉心下一梗,只覺得這話令自己感到難受。

  在澤田綱吉眼中,會溫柔地給受傷的他們包扎、會認真地照顧病中的夥伴,這樣的深海光流毫無疑問,絕對是世界上最適合穿著白掛的人,怎麼可能如同西爾弗說得那樣「不適合」?

  另外一邊,夏馬爾也皺眉,心裡埋怨師兄話也說得太過頭,完全不顧忌人家女孩的心情——夏馬爾也看出少女和少年不是什麼用心險惡的壞人了,撇除掉那個據說被他們「綁架」的孩子不說,這倆看起來不也是未成年的孩子嗎?

  所以師兄你跟孩子較真幹嘛呢,真讓人受不了……一邊這麼想著,夏馬爾便打算開口打圓場:「咳哼,那個,妳別介意啊,我師兄的意思是……」

  「我明白了。」少女突然道,一面說一面從西服外套內側的口袋掏出鋼筆和小型筆記本,「我會記住的。」

  「……」不,妳這是明白什麼了少女?我還什麼都不明白呢!

  澤田綱吉同樣懵逼,可他佔了地利之便,正巧落在深海光流斜後方,視線對上少女手上的筆記,上頭用彷彿將紙攤平在書桌上書寫一般工整的字,將神醫方才對深海光流的批判一字不漏地謄下了。

  ……救命!這操作他也不懂啊!

  「我會好好把您說的都紀錄下來,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處。」少女頓了頓,「但我真的已經找了可靠的人,請託對方照顧『她』了。而我有不得不立刻來找您學習的原因,請見諒。」

  面對深海光流狀似誠懇的肺腑之言,西爾弗平靜地看了她半晌,突然開口,「那個人可靠嗎?」

  「是的。」馬上理解意思的深海少女鄭重地地點頭,「我拜託了十分可靠的人。」

  西爾弗又沉默了,過了沒多久突然歎了口氣 ,嗎夏馬爾頓時覺得不妙,果然就聽到作家師兄說道:「只要保證那孩子能受到妥善照顧就好,其他隨你們便。」

  說完當即邁開步伐走人,留下發愣的眾人在原地看著。

  「喂喂……」反應比較快夏馬爾三步併作兩步跟上自家師兄,小聲叨叨,「你玩真的啊,拍拍屁股就走人,後面那位淑女還有那小子怎麼辦?還有,你不是挺擔心那天撿回來的小鬼頭嗎,難道就這麼算了?」

  「擔心有用嗎?」西爾弗頭也不回地答,「何況,我的職責是照顧好眼前的病患,如果那孩子真如她所說受到妥善的照護,那我也沒有必要追究太多。」

  「不是,你怎麼就知道那孩子被妥善照護了?」夏馬爾一個大寫的不解,嘴快多問了幾句,「萬一她被綁著受虐待呢?萬一根本不是被他們綁了呢?你就不擔心?」

  「不然怎麼辦?」聽到夏馬爾的話,西爾弗挑挑眉,這回總算偏過頭看他。「關心了那孩子,然後坐實你說的『蘿莉控潛能』?嗯?」

  夏馬爾:「……」

  夏馬爾覺得自己作為一名風度翩翩的黑手黨紳士,就不應該在這裡被自家無良師兄糟蹋……可沒辦法,誰讓這是他師兄,而且他剛才說人壞話明顯是被這個小心眼的傢伙給聽去,可得夾緊尾巴好好做人了。

  「放心吧。」看師弟明顯縮起腦袋受教的模樣,西爾弗也就饒過他了,「她這麼堅持要當我的徒弟,只要這份決心是真的,對待那孩子不可能會粗心。大概真的找了值得信賴的人照顧了。」

  當然,退一萬步來說,即便事實不是那樣,只要還在這個西西里島內,他自然有法子查出那個女孩在哪,他畢竟沒叫人停止調查……只是他內心隱隱有種直覺,認為那個女孩是認真的。

  「你倒還很肯定,好像會讀心一樣。」夏馬爾皺起眉,「跟我認識的一個朋友……算了,說朋友太肉麻,總之是個認識的傢伙很像,把人家的心思都摸得一清二楚,好像剝光對方裡裡外外看得一乾二淨……」

  夏馬爾憋了憋,最後覺得還是說出來比較有益自己的身心健康:「……說真的,感覺有點噁心欸,師兄。」

  西爾弗:「……」

  西爾弗又歎了一口氣,彷彿在哀嘆上天偏偏讓自己遇上了一個腦子有洞的弱智師弟;不過他沉浸在哀傷的時間不過須臾,很快便調整了心態,開口:

  「接下來我要按照原定計畫去病人的家裡拜訪,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頓了下,又淡聲道,「當然,我看他們是要跟著我了,你看你要不要跟著,順便驗證一下我是不是還想拐帶未成年小朋友。」

  「……我不就說你一句,至於這樣記仇嗎?」夏馬爾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沒興趣,還是去幫你注意小鬼頭的下落好了,有消息再通知你。」

  行吧,西爾弗點點頭表示認可,夏馬爾又翻了個大白眼,隨後看了一眼跟上的少年和少女,補了一句:

  「對了,雖然感覺你都偷聽到了……不過聽他們說,那個男的叫『Tonno』,那位女士則是『Aurora』,記得叫對人家的名字。」

  +++

  在西西里某個病童收容中心,澤田綱吉看著西爾弗認真地給小小的病患問診,深海光流認真地在一旁看著,時不時拿紙筆紀錄點什麼,他自己就……就特別尷尬地在一旁呆站著。

  盡責的醫生看病總是特別細心,許多問題病孩子們問了又問,西爾弗便耐心地答了一遍遍,一點也不嫌煩,就連紀錄著什麼的少女也是,埋頭專注筆記,一副心無旁騖的樣子讓他也不好意思去打擾。

  況且——少年暖棕的眸子看向少女捧著筆記本、握著筆桿的手,又瞧了瞧她認真的側顏……少年自覺地又更安靜了些。

  「今天就到這裡,下次看診時間之前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記得聯絡我,我會趕來的。」

  西爾弗叮囑,同時揉了揉正在病床上休息的孩子的髮頂,受到如此待遇的孩子開心地笑了出來,用力點點頭。

  深海光流看了看,確認那孩子就是這個地方最後一個病患,便收回視線,走到澤田綱吉身旁規規矩矩地站好;反倒是孩子似乎對平時沒見過的生面孔十分好奇,噠噠踩著輕巧的步子湊到兩人跟前。

  最前頭的小女孩長得十分可愛,膽子也大,圓圓的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聚焦在少女身上:「Aurora姐姐,為什麼艾莉絲之前都沒有見過妳?」然後轉頭看向澤田綱吉,「這個哥哥又是誰,跟之前的夏馬爾叔叔一樣是醫生叔叔不成器的師弟嗎?」

  「呃……不是喲……」澤田綱吉抽了抽嘴角,夏馬爾你的形象到底得多差,一個還沒上小學的孩子都知道喊你不成器?

  「我叫……Tonno,可以叫我Tonno哥哥。」

  「Tonno……」名叫艾莉絲的小女孩困惑地眨了眨眼,「難道哥哥跟『Vongola』一樣嗎?」

  「咦……咦!?」澤田綱吉一驚,音調忍不住拔尖,「妳、妳怎麼……」怎麼會知道啊,難道這又是一個跟黑手黨有關係的小鬼殺手……

  「是啊,是一樣的喔。」然而一旁的深海光流卻神色自若地答道,「因為都是住在海裡的。艾莉絲真棒,竟然發現了。」

  「那當然,院裡的老師都說艾莉絲是最聰明的孩子!」艾莉絲露出了高興的表情,「不過,Tonno哥哥是因為覺得Tonno太好吃了,所以才把自己叫做Tonno的嗎?」

  「嗯……」深海光流思考了一下,「雖然的確很好吃,不過很遺憾,只是巧合呢。」

  「……」不是,所以能來個人跟我解釋一下我那個叫「Tonno」的化名是什麼意思嗎?

  澤田綱吉聽著兩人愉快的談話卻全然插不上嘴,只得摸摸鼻子,轉身打算到角落裡待著。

  「『Tonno』的話,在日文就是『鮪魚』的意思吧?」已經戴上了西帽的西爾弗走到澤田綱吉身旁,「的確是個很有趣的稱呼。是她幫你取的嗎?」

  澤田綱吉驚愕地抬頭,當然不是因為赫然得知了深海少女竟然玩了自己名字的諧音梗這件事——這點他已經懶得吐槽了——真要說的話,大概是沒想到對方會和自己搭話,還特別使用日語。

  「她對這裡的孩子很好,應該是個溫柔的女孩。」他突然笑了下,說道。

  可不是嗎,澤田綱吉打從心底認同地點頭,「她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也能放心把那孩子交給Aurora小姐了,畢竟以她的狀況也不好托在這裡。」

  「……欸?」澤田綱吉一呆,「不好意思,西爾弗先生……您是說把誰托、托給……」

  「我稍微看了一下Aurora小姐的筆記,上頭的診斷很準確,不需要我進行什麼指導。」西爾弗卻逕自說著,「要是把那孩子……對,將『深海光流』交給Aurora小姐,也許也算是一種妥善的處……」

  「請您等一下!」

  澤田綱吉稍稍提高音量叫了出來,然後立刻看向不遠處的少女,確認對方沒有察覺這邊的情況,鬆了口氣後又朝西爾弗看去,「您口中的『那孩子』難道是指『深海光流』?」

  西爾弗點頭表示肯定:「沒錯。」

  澤田綱吉:「……」

  「不、不不不不行!絕對不行!」澤田綱吉用力揮舞雙臂,強烈反對。

  怎麼可能讓光流照顧她自己啊,這簡直要比自己綁架自己還要荒謬了!

  「那個、西爾弗先生,光流……不是您的徒弟嗎?」澤田綱吉努力尋找措辭,「交給我們真的好嗎……不如說,為什麼西爾弗先生會想把光流交給別人照顧?」

  他忍不住就這麼問了,結果一說完這話,這回反倒讓西爾弗露出詫異的眼神,「那孩子這麼說啊……連這種事都告訴你了嗎?」

  西爾弗笑了笑,開口解釋道:

  「遇上那孩子是兩個禮拜之前,因為狀態不太好所以暫時留在我身邊,預備等到狀態好一點就會來這裡和其他孩子一塊待著。」

  「她的確有提出要我收她當學生,不過只說了一次,我想也就是小孩子的玩笑話吧。很多孩子對於未來都擁有類似的憧憬,不一定得成為我的學生才能達成。」

  「事實上,因為工作我居無定所,而那孩子的情況很特殊,要收她當學生、帶著她東奔西跑並不實際。我原本很煩惱該怎麼處理,不過,我想你們和那孩子相處的還不錯。」

  「交給你們我很放心。」最後西爾弗說。

  「等一下!」這回澤田少年連敬詞都忘了,直喊道,「您不打算收光流為徒?」這怎麼可能!?

  「目前沒有計畫。」看了不知道在焦急什麼的少年一眼,西爾弗回答,「所以,如果你們是為了那女孩的未來歸屬來找我,大可不必;只要好好地對待她,我並沒有想要和Aurora小姐搶徒弟的意思。」

  澤田綱吉:「……」

  在那一瞬間,澤田綱吉靈光乍現,往日不太靈光的腦袋在這一刻高速運轉;剎那間他突然茅塞頓開,好像啥都明白了,一通百通。

  他吞了口唾液,開口:

  「西爾弗先生……您認為我們來這裡,是因為『Aurora』想要收『光流』為徒,但『光流』想要成為您的徒弟,所以才來找您理論的……?」

  西爾弗沒有說話,卻挑了挑眉,無聲演繹了「難道不是嗎?」一句話。

  「……」不是,真的不是。您誤會大了。

  「您……您看到光流時,難道都沒有想要收她當學生的意思嗎?」澤田綱吉急得頭都要禿了,他不明白,怎麼註定成為深海光流師父的西爾弗突然就不收徒了,「我、我的意思是,光流真的是個很乖的孩子,未來肯定也很適合當醫生。」

  「要成為醫生並不一定要成為我的徒弟,方才我也說過了。」西爾弗卻打斷了他的話,「我帶著她不是為了給自己物色學生,而是出於作為人道德,以及……」

  說到一半,他頓了頓,沒有繼續往下說。

  聽著男子語焉不詳的發言,想起稍早夏馬爾言之鑿鑿的某項發言,澤田綱吉忍不住脫口而出:「以及蘿莉控的原因……?」

  西爾弗:「……」

  「……請不要跟著我的師弟起鬨,他連世界名著都能拿來瞎說。」他嘆了口氣,「不說這個。總之你們不需要再試探我的意向了,Tonno先生。我真的沒有帶著孩子到處跑的打算。我不可能因為那孩子說想要當醫生,這種很可能只是一時興起的玩笑話遷就她——」

  「——不好意思打斷你們的對話。」

  是深海光流。她似乎和小女孩艾莉絲說完話,此時已經緩步走到正在說話的兩人身邊,「不過時間似乎差不多了,我想也許該動身前往下個地方?稍早我和夏馬爾醫生確認過地點了。」

  「……也是呢,一不留神時間過得真快。」西爾弗迅速回神,同時掛上了挑不出錯的紳士笑容,「那麼,走吧。」

  深海光流點點頭準備動身,只不過當她走過澤田綱吉身旁,後者視線一撇,正巧看到少女貼著腿垂墜在身側的手緊握著鋼筆,力道大得手似乎都微微顫抖起來。

  眼見這一幕,澤田綱吉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是認真的。」

  「……Tonno先生?」西爾弗的話音中有些微的困惑。

  「Tonno?」連深海光流都十分困惑。

  可聽了她疑惑的聲音,澤田綱吉原本慫下去的情緒又高昂起來,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深海光流作為醫生這件事不可質疑,更不可以被神醫西爾弗質疑。

  於是那個瞬間,少年一只手悄悄地捏上了少女握著的鋼筆另一端,直到微微顫抖的筆身停止顫抖,才覺得心裡好受了些。

  「她是認真地想要成為醫生的,」澤田少年加強語氣重複了一次,「這一點無庸置疑,絕對、絕對不是開玩笑!」

  西爾弗平靜地看著眼前一副給朋友出氣樣的少年、以及一臉平靜卻微妙地有點懵的少女,突然想起不久前還在自己身旁跟著的小女孩「深海光流」,和遇見她時的狀況。

  ——四肢與頭部被冰冷堅硬的地面彷彿吸附一般無力垂墜,輕易能將肌膚划出深深淺淺豁口的銳利碎片就在傷處細碎地分佈,想必在拉扯患處時肯定能帶出一片比巨痛更惱人的麻刺感。

  可那不過是他一眼望去能粗淺分辨的狀態,對比其他部位可以說是無傷大雅,更可以說若是先做醫療的檢傷分類,那絕對是放在最後才需要去處理的小傷口。比起那裡自然有更為緊急的部位亟待處置,他一早也說過了,名叫「深海光流」的女孩狀況並不太好。

  在看到對方的當下,他立刻俯身查看女孩的狀況,他看不清女孩的臉,即便沒有那些一般而言十分遮擋視線的髮絲……可是他聽到了,聽到女孩的聲音。

  「……請救……救我……」

  西爾弗會救深海光流,只是因為深海光流說了,她想活下去。可是那樣一個女孩,真的有辦法成為醫生嗎?

  他不知道。

  「……是嗎。」因此西爾弗只是這麼回應澤田綱吉。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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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4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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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0光陰重錯之時(三)

  在那個暑氣踮著腳尖逐漸靠攏的春季末端,花落的聲音都被無聊的少年細細收入耳裡的時刻,有個聲音本該是陌生,卻恰好在那個春末彷彿過熟的果實一般墜落在耳畔。

  「有聽到嗎?」

  稱得上清澈乾淨的嗓音響起,繚繞耳際的是近日聽慣的聲音,灰髮的醫生側頭看向他,淺淡的瞳眸被窗縫透進的日光照得顏色更剔透,閃閃發光如耀眼澄淨的湖面,讓他忍不住稍微瞇起眼。

  這個人看起來未免也太閃閃發光了吧——除去窗外的太陽絕妙地給這人渾身蒙了層紗似的光以外,也許還有對方穿著同樣亮得晃眼的白大掛這個因素在,總之,眼前的人亮得根本和白熾燈沒兩樣,是他超級不熟悉的顏色。

  她是師父的友人,職業是醫生,這種令人難以相信會和自家師父扯上關係的職業。不過他倒不曾懷疑這一點,畢竟就這幾天觀察下來,對方還真的是正經八百的醫生。

  「Me聽到了喔。」

  「好,那您可以回去了,弗蘭先生。我不認為我有什麼生命危險。」醫生點點頭後乾脆地道。

  幻術師並不在乎醫生所下的逐客令,這些天他已經聽過太多次,幾乎是對方起個音大概就能接著她的話說的程度。

  「可以直接喊Me的名字。」他只是如此糾正,像個普通人一樣善解人意般地說道,「Me想想——這是第七天還是十天?總之,如果以給Boos煎的牛排比喻,就是可以上桌的完美三分熟。」

  「原來如此,的確有人習慣吃比較生的牛排,個人習慣我無從置喙……只是作為醫生我並不推薦這種不完全殺菌、容易殘留微生物的做法。」

  醫生這麼說——還真有趣。弗蘭想,明明剛開始不是在講這件事,不過提到以後對方卻會善解人意地將之作為台階下,順從地轉換個話題,這大概才是真正的「常識人」吧?越來越好奇對方是怎麼和腦子明顯有坑的師父認識的。

  「失禮了。那麼,就讓我稱呼你為弗蘭吧。」醫生又道,「弗蘭,希望你能回去和六道骸說我現在很安全,我的職業風險並沒有他妄想中的那麼大。」

  「唔,醫生小姐知道我師父都在做什麼?」他也就是好奇問問。

  「不知道。」醫生雖然答得飛快,語氣卻十分篤定,「反正不是合法正派經營的事業吧。」

  「……」啊,弗蘭不得不認同這句話。這點由擁有正牌營業執照的醫生提出還真有說服力。

  「師父他可是想要征服世界的男人,這很理所當然吧?」於是他以一貫毫無起伏的平淡語調說,「根據Me的猜想,醫生小姐八成也在鳳梨……師父的計畫之中,肯定毫無保留地被算計進去了,最後利用價值被師父搾得一乾二淨,總之就是那類的下場。醫生小姐是因為這種合情合理的擔心所以才要Me回去嗎?」

  「不,不是。」醫生給出了否定的答案。起先,弗蘭認為對方也許是在掩飾心虛,並尋找一個足夠冠冕堂皇、更適合在這個場合裡說出來感動人的話,然而他卻無法從對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也無法辨別對方真實的心理狀態。

  「我不是在擔心那種程度的事。」醫生歎了一口氣,終於開口接道,「而是六道骸……他其實並沒有他自己以為的那麼擅長指示人做事。」

  「蛤?」他不禁發了個表達困惑的音。

  「打個地方吧,比如說剝一顆柚子的話,六道骸是能好好把果肉剝出來吃完沒錯……」醫生歪了歪頭,「但是他不知道,曬乾的柚子皮還能驅蚊。」

  「咦?」這跟師父的計畫難道有半毛錢的關係嗎?

  ……不懂,完全無法理解。

  弗蘭甚至懷疑對方在瞎掰,然而沒有證據。

  「連剝柚子這種事都能證明一點。」醫生慢條斯理地耐心解釋,「那就是他這樣子的做法,絕對稱不上把某些東西的價值發揮到淋漓盡致。」

  「有的時候他並不明白人真正的價值。我被你這樣守著不能發揮價值,你守著我也是徒勞無功。」她頓了頓,「根據他的配置我就看得出來他這些年也沒什麼長進吧……還真是太好了。這樣的話世界還不至於面臨被他毀滅的危機。」

  「……欸。」

  且不說對方是怎麼一語道中世界瀕臨毀滅的現況的,弗蘭現在就已經開始懷疑,師父留著這個醫生是想等到白蘭先毀滅世界、自己毀滅世界無望的時候用來自戕嗎——讓醫生小姐說話氣死自己之類的。

  此刻弗蘭突然開始佩服起自己一向不怎麼尊敬的師父了,畢竟這個死法還是很有創意,值得稱讚兩句。

  「我是個醫生,並且對自己的職業生涯樂在其中。」根本不管弗蘭的想法,醫生又說「你也是吧,弗蘭,你應該很喜歡自己的『職業』,所以並不喜歡待在這裡,不是嗎?」

  輪到她歪了歪頭,灰色的髮絲被地心引力拉扯而垂落,湊在她臉龐彷彿捧著雙頰一般,簇擁著白皙臉龐上鑲著的灰色瞳眸,引導幻術師將目光聚焦在那裡。

  「在我這裡,你看起來總是很無聊的樣子。」

  他微微睜大了眼,這是他十天來將最多的注意力投注在眼前這個醫生的時刻,也是十天來他自認唯一表露出真實情緒的瞬間。

  這樣啊、被看出來了。

  「……完全瞞不過醫生小姐。」他眨眨眼,斂起方才稍微有些溢出的情緒,「Me的表情很明顯嗎?可是Me已經過了會把心情都寫在臉上的中二時期了,表情控管能力也比師父好很多喔。」

  「可能是因為你和我很相似吧。」醫生小姐老實地說道。同為面癱,她多少還是能理解一下對方的心情的,「我只是覺得,要是沒辦法做醫生的話,我大概也會露出和你一樣的表情。」

  眼前穿著白掛的女子不再當醫生的畫面——弗蘭想了想,發現憑著自己那擁有超絕想像能力的腦袋,竟是半點也沒辦法想像出那個畫面。

  雖然從剛見到時就這麼覺得了,不過……弗蘭恍惚地想,眼前這個人即便只是脫掉白掛,大概都讓人難以置信吧。

  當時弗蘭就想,不知道師父是不是也有相同的感覺?眼前的醫生似乎代表著一種無法扭曲的真實,他們這些幻術師能將自己自己相信的真實顯示出來,用幻術使他人也相信——可是,如果壓根「不相信」呢?

  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人會放棄當醫生這件事,所以即便想用幻術做出類似的假象,肯定也會顯得十分粗糙且不入流吧。

  作為幻術師,除了要讓別人相信自己所相信的,還有絕對不能讓不相信的事情成真。

  弗蘭稍稍收攏自己發散性的思維,戴著詭異黑色青蛙頭套的少年將下巴擱在床沿,看著躺在床上小小的黑色身影,綠色的髮絲鋪散在床沿,彷彿與灰白蠶絲交纏的草絮。

  「不過……真的睡了好久呢,光姐醒了嗎?」他眨眨眼,小聲地嘀咕道。

  翠綠色的眼眸於是對上了稚嫩的臉龐,目光於其上逡巡許久,弗蘭才幽幽地、如同嘆息一般地開口。

  「……唔,看不出來。」毒舌且骨子裡有股不服輸傲氣的小少年,十分難得做出這種彷彿受到打擊的發言,「本來把蚊子大叔支走想跟小光姐交流的啊,這樣子不是完全泡湯了嗎?」

  弗蘭又嘆息一聲,一副人小鬼大熊孩子裝模作樣的情態,倒是變回了平時的模樣。

  「Out、Out了啦——師父跟我都是,作為光姐後援會出局了啦。」

  變故就在語音剛落地的那瞬間發生,前一刻還十分正常的空間迅速佈滿霧氣,虛空中一處有個由靛藍色迷霧組成的人形逐漸凝實,在真正化為實體的同時,那人手上攢著的三叉戟毫不客氣地直接捅進了少年浮誇的巨大頭套。

  「好痛……」弗蘭小聲抗議,大約是顧忌床上躺著自己的愛豆,聲音輕的不得了,「師父能別一上來就捅人嗎——?」

  哼,六道骸冷笑一聲,正打算出言諷刺兩句讓對方不敢再造次,卻聽對方又開口:

  「萬一Me和師父您這個老不修的對話被小光姐聽到,對年紀還小的小光姐造成負面影響就糟了,請師父多注意。」

  六道骸:「……」

  幻術師面無表情地轉動手柄,讓三叉戟尖端能把自家逆徒的腦子捅出洞,力圖讓裡頭的水流出來。

  「嗚哇——好痛啊師父——」

  無視了徒弟毫無靈魂的痛呼聲,六道骸放開三叉戟,邁開步伐走到了床前,被黑色皮質手套包裹的修長指掌繞過頰邊細碎的髮絲,碰上了那抹人影的面頰。

  隔著皮革質料的觸感被模糊,卻隱約有種人體的溫熱,屬於鮮活生命的溫度透過連接處傳遞了過來;彷彿在確認什麼,修長的手指向上移動,堪堪停在某處。

  「真狼狽啊,深海光流」與手上尚能稱作輕柔的動作全然不同,幻術師彷彿是將隻言片語狠狠咬碎了才吐出,詞句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諷,「這副樣子還敢自稱是醫生的話,妳大概也要淪落得跟滿口妄語的黑手黨一樣了。」

  「……你認識我嗎?」

  帶著幾分稚嫩的嗓音以超乎想像的冷漠驀然響起,於是落在她臉上的手指頓了頓,懸在女孩眼皮子的位置上。女孩對此渾然不覺。

  「抱歉,因為我現在看不到你……能告訴我你是誰,這又是哪裡嗎?」

  ——雙眼被繃帶密密實實遮掩著的少女只是如此平靜地詢問。

  +++

  西西里島有名的沙丁魚意大利麵的味道很不錯,只不過澤田綱吉無心品嚐。

  事實上,在整個用餐過程中,有一大半都被他用來暗中觀察分別坐在自己身旁和對面的人——西爾弗和深海光流。

  這兩人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優雅又安靜地默默用著餐點,期間沒有人講半句話,但看起來也只有澤田綱吉自己覺得尷尬了——他很想說些什麼打破沉默,然而一想到剛剛自己對西爾弗有多不客氣,他就彷彿洩氣的皮球一樣癟了。

  這種讓澤田少年感到壓抑的沉默一直持續到了餐後,西爾弗用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環顧桌邊另外兩位也都享用完餐點,這才開了口。

  「那麼兩位,既然都用完餐了,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吧。」

  「……」神醫,我沒想到你是這樣子的神醫!

  無怪乎澤田少年的腦中會浮現這種慘遭渣男騙財騙色最後還被拋棄的時的臺詞,從前但凡聽深海光流描述西爾弗的模樣,總是讓他不自覺地將對方的形象定位在愛女心切的傻爸爸上;哪知道有朝一日穿越時空卻發現對方似乎完全沒有這種傾向,前後落差實在太大,他有些接受不能。

  「深海光流那孩子,你們若是想要收她當徒弟,我沒有意見,如果在她的事上遇到什麼困難也歡迎來找我。」西爾弗微笑,語氣十分溫和,「雖然我認為她不適合做我的弟子,但做別人的學生也許她能成為醫生,所以Aurora小姐願意收徒的話,就好好教導她吧。」

  不不世界上才不會有比你更適合成為光流師父的人啦。澤田綱吉幾乎是奮力忍住心中的吐槽欲,接著聽下去。

  「在我這裡實習一天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以妳的程度不需要這樣子的實習,只是在浪費時間。」西爾弗搖搖頭道,「那孩子的狀況看著十分特殊,你們還是趕快回去的好。」

  怎麼可能啊——澤田綱吉偷偷注意了一下掛在餐廳牆上的時鐘,現在差不多是下午三點鐘,距離威爾帝博士設定的返回時間少說也還有七八個小時,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們是來做什麼的,卻也知道他們什麼都還沒做,怎麼可能就這樣回去……

  「好的,我們明白了。」灰髮少女卻說道,「請您慢走。」

  「……」澤田綱吉覺得臉好痛,真的……妳怎麼真的就讓人走了啊!

  彷彿沒注意到少年瞠目結舌的模樣,西爾弗起身後又寒暄兩句,替三人這一餐結單,隨後便瀟灑地轉身離開了餐廳。

  「為了不欠我們任何人情離開前先買了單,真不愧是師父。」朝著神醫揚長而去的店門口看去,深海少女點點頭後點評,「這樣也好,雖然有特意避免帶著鑄造日期太新的紙鈔還有硬幣,但隨便使用還是有可能造成市場資金混亂以及其他麻煩的後續問題,本來就要避免才是。」

  澤田綱吉一瞬間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雖然我知道這件事挺重要的,但現在應該關心的不是那個吧?」

  「我知道。」深海少女卻歎了口氣,「前面的計畫是我太想當然了,仔細回想起來,師父確實是這種性格才對……所以要是死纏爛打的話,反而會令師父感到不快,到時候可就不好處理了。」

  「會發生什麼事嗎?」澤田綱吉發誓,他真的只是好奇問問。

  「嗯……也不會怎麼樣。」深海少女思考了一下慢慢說道,「如果被師父下了最終通緝令的話,大概就是先讓你被扣押駕照護照等等證件無法出國境,然後再讓大半個西西里的黑手黨勢力追殺你吧。不過因為師父是不殺生主義,所以性命安全可以保障……暫時可以。」

  「……」強調暫時是怎麼回事?媽媽這個神醫真的好可怕!

  「所以我想還是不要讓師父不高興,雖然我們用的是假名,而且馬上就要走,但還是小心謹慎點好。」

  澤田綱吉深以為然,他一直以為對方是個家有一女萬事足矣的超級傻爸爸,哪知道人家一點也不傻白甜,發現他們這倆「綁匪」非但不撕票還打算幫忙養小孩,頭也不回就跑了,現在還聽說會發通緝令讓西西里大半黑手黨追殺人……這種狠角色真心惹不起。

  「光流妳當初到底是怎麼辦到的,竟然能被西爾弗先生留在旁邊。」澤田綱吉的表情彷彿都要生無可戀了,「真的太難了……」以男兒身待在夏馬爾醫生旁邊大概還比較簡單吧?

  「我不記得我有特別做什麼。」深海少女歪了歪頭,視線跟著微微一轉,似乎正在思索,「那時候的記憶比較混亂一些,記不太清楚了……但我想應該是因為我拼命拜託師父留下我。」

  「是嗎……」所以說剛剛立刻來個滑壘撲跪式土下座展現決心才是正確操作嗎?「小時候的記憶混亂一點很正常啦。」當然澤田綱吉也不忘安慰一下少女,雖然深海光流竟然還有記不清事的時期這件事他感到很驚訝就是了。

  「那……接下來怎麼辦?」澤田綱吉摸摸鼻子,很沒志氣地問,「難道要放棄嗎?」雖然他還是不太清楚到底是來幹嘛的,但光流很明顯是找西爾弗有事嘛,現在人都放跑了,他們還能幹嘛?

  「嗯……暫時先這樣吧。」深海光流想了想,看了下手腕上的錶,「還有點時間……有沒有興趣在黑街觀光?」

  「……咦?」

  「之前似乎說過有空要帶你們觀光,不過一直沒有機會再來一次。」深海光流側過腦袋看了下澤田綱吉,「要走嗎,阿綱?」

  腦子還沒完全轉過來的澤田綱吉本能地點頭,「欸、嗯!」

  ……有點莫名其妙的黑街觀光行程就這麼開始了。

  說是觀光,其實也就是由少女領頭,少年緊隨其後在街頭漫步,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從後者的角度來看甚至有種自己似乎在陪著前者散心的感覺。

  「雖然現在很冷清,不過在我的印象中的黑街挺熱鬧的。」深海少女如是說,「大概像是日本的並盛町那種感覺,不過因為沒有恭彌組織的風紀委員那類的存在,所以常有人在街上群聚。」

  「那不是熱鬧,已經是吵鬧了吧……」澤田綱吉忍不住說,「每天不是槍聲就是爆炸聲,把我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的,還有Reborn,根本不打算放過我,每天都用不同的辦法整我……要是能有個正常人能跟我一起對抗Reborn……不這絕對不可能……」

  多說都是淚,還是血淚——深海光流大概也感受到了澤田少年的悲憤,她沉默了好一會,然後開口:「阿綱,我——」

 砰——一聲巨響在整條街上炸開,少女眼明手快地扯著少年的衣襟將對方拉到路旁的小巷裡頭,躲過了不被什麼衝擊而被炸飛的沙石。兩人往路的那頭望去,揚起的塵土中似乎有一抹人影在那,恐怕就是弄得街上塵土飛揚的罪魁禍首。

  由於距離離得有些遠,澤田綱吉看不太清那人的模樣,反倒是深海光流在揚起的塵土落下後經由優秀的視力看清了那人的臉,當下便沉默了。

  澤田綱吉覺得有點不妙,正要問時卻聽那人開口,音量一點也不比剛才的巨響弱:「喂!!渣宰們躲到哪去了,老子要把你們大卸八塊!!!」

  澤田綱吉:「……」
  深海光流:「……」

  來人身份不言自明。澤田綱吉臉色十分難看地轉頭看向深海光流,就看對方面無表情但眼底確實存在著幾分凝重——「是史庫瓦羅……真是一點都沒變。」

  「是啊……就是說啊。」澤田綱吉放遠目光,彷彿在虛空中看到了當年跟深海少女在黑街遇上史庫瓦羅,當時對方也是一嗓子吼得響徹雲霄,精神得讓人根本看不出來他有病……

  正當二人感慨的同時,比起少年史庫瓦羅所在的位置更靠近他們一些的轉角處竄出一個影子,看著挺像是因為剛才的動靜驚慌失措而四處逃竄的黑街居民。

  然後人影跑到一半,便在離史庫瓦不遠的地方平地摔,跌倒了。

  「……嘖。」大概真的是年輕人,年輕的史庫瓦羅顯然中氣十足,連嫌棄的嗤笑也透過空氣一路傳到澤田綱吉和深海光流耳裡,「迪諾•加百羅涅……為什麼老子非得跟你個廢物一組,瑪菲雅這是什麼狗屁分組,老子不幹了!」

  即便劍士的嗓音大得讓人懷疑是不是偷偷使用了什麼擴音設備震耳欲聾,然而疑似是迪諾•加百羅涅的少年仍然一動也不動,面朝下貼著地板的樣子彷彿放棄了掙扎,選擇當一條快樂的鹹魚。

  「這個渣滓……」年輕的少年劍士握緊手上的劍,倒是沒有劈下去,大概是覺得這種鹹魚不值得自己動手,跺跺腳後甩頭就走了。

  待到劍士前腳剛走,後頭少年立刻自地面蹦起,拍拍臉上身上的塵土然後……繼續逃跑去了。

  澤田綱吉:「……」
  深海光流:「……」

  「……我們快走吧。」深海光流語氣沉重地提議,「雖然這很像我認識的迪諾,可是我總覺得好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澤田綱吉秒懂。他也不認為這是自己該看到的……雖然早就知道迪諾桑的終極Boss體質,但他還是希望對方在在地心裡能有個比較正面的形象。

  ……至少不能是個平地摔還放棄治療讓臉在地上摩擦的形象吧?他師兄不要面子的嗎?

  不過……「光流,你剛剛叫的是迪諾桑的名字了對吧。」兩人並肩繼續漫步,澤田綱吉突然想起什麼,隨口說著,「平常都是叫『跳馬』,跟史庫瓦羅的叫法一樣呢。」

  「因為跳馬這麼要求我,他似乎認為作為『跳馬』的自己比較可靠……雖然在我看來他就是他,沒什麼不同。」

  「是這樣嗎……」澤田綱吉也沒細想,只是問,「不過,為什麼剛剛不是叫迪諾桑跳馬?」

  此話一出,少女的動作突然頓住了,一時之間澤田少年以為自己說錯什麼話了,儘管不懂還是出口岔開話題,「呃,那個,不說這個了,接下來我們……」

  「……阿綱。」深海光流突然開口,「你覺得『Aurora』那孩子怎麼樣呢?」

  深海光流問題實在來得突然,毫無邏輯可循,以至於澤田綱吉一瞬間難以組織言語,想當然,說出口的話與其說是認真思考過後得出的解答,不如說更像是直覺反射。

  「她是個好孩子……怎麼了嗎?」

  深海光流沒有答話卻轉開視線,那個動作語氣說是不願回答,倒像是被什麼吸引了目光。於是澤田綱吉跟著少女的視線,目光落在與之相同的位置。

  帶有鐘樓的純白建築物在那處矗立,不知不覺竟又繞到了令澤田綱吉印象深刻的教堂;灰髮的少女側著臉揚起下巴望著高高懸掛的吊鐘,被風帶起的髮絲恰好把她的神色遮掩得一乾二淨,旁人無法看清。

  「這樣啊……是呢,大概是吧。」過了許久,澤田綱吉才聽到深海光流的聲音,「那孩子……Aurora說她想要成為醫生對吧?」

  「這件事,還有上次十年後火箭筒的事,都讓我想起了過去曾發生的事。」

  深海光流已經轉回腦袋看著澤田綱吉。

  「跳馬以前雖然說不想要成為首領,然而他說要保護自己的家族和家人,並且真的做到了……他讓『迪諾』成為『跳馬』。」

  「所以我也認為Aurora一定能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曾經是的。」

  此時少女的灰眸簡直像兩潭清涼的湖水,沁得他與其視線交錯之處,彷彿浸染著化開的雪水一般,刺骨冰寒。

  「我曾經認為能辦得到,現在卻有點動搖。」

  ——澤田綱吉察覺到少女語句中的主詞突兀地換了。

  少女說著雙手合攏,將某個物件包裹在掌心。那應該是個迷你輕巧的物件,可纖細白皙的手彷彿吃力一般震動,手指彷彿抽搐一般顫抖著,她只得出更大的力想托住它,結果適得其反,非但沒能把握,反教它在一顫一顫的動搖中露出了銀白的金屬色。

  那是一把手術刀。它的刀鋒露出了一角,卻還不見手術刀的全貌,少女手卻顫抖得十分猛烈,彷彿不堪負荷一般。儘管如此,深海光流仍沒有選擇鬆手,而是努力地、彷彿耗盡渾身氣力一般努力捏緊拳頭。

  可她終究留不住銀色刀刃,掉落在地上。

  澤田綱吉愕然,腦中閃過許多畫面,從最開始少女手部受傷一直到看似痊癒,那一幕幕畫面,彷彿都跟著那柄執不起的手術刀一併掉落地面。

  少女低頭看了看「鏗鏘」一聲撞擊到地面的手術刀,又抬起頭看向澤田綱吉驚愕的臉,慢條斯理、面無表情,彷彿與尋常時一樣。

  然而在少年眼裡,卻是顯得那樣茫然且無助。

  「現在我……沒有自信成為一名醫生。足以繼承師父衣缽的優秀醫生。」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2-8-7 16: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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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4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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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1光陰重錯之時(四)

  和少女相望許久,澤田綱吉好不容易在一片沉默中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看著她,視線聚焦於少女置於腿側的手,「光流,你手受的傷果然是……」

  「不是的。與受傷的事無關。」深海光流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手,「並沒有傷到手筋,傷口狀態良好,師叔也說沒有大礙了,就算執起比手術刀要重幾倍的東西都不成問題。」

  「……從頭到尾,都是我自己的問題。」最後,深海光流慢條斯理地給整件事下了評語。

  對於少女的話澤田綱吉並不相信,但他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沉默。
  只是這回看出少年面上自責的少女卻似乎不打算繼續和對方無言相對。

  「上次被火箭筒擊中,我沒有去到未來,而是回到了過去,因此不管發生什麼事,真的都和阿綱你們無關。」少女又看了一眼少年,歎了口氣,「抱歉,我不該說這個的。我還是再想想我們怎麼和師父再搭上話,也許就能……」

  「不能跟我說嗎?」

  問句來得突然,語調又陌生,深海光流愣了愣才確定是出在澤田少年之口。

  「來之前也是,光流妳一直說是妳自己的問題,跟我們沒有關係……」

  「怎麼可能沒有關係啊!」

  「我也好,其他人……獄寺、山本、大哥,甚至是藍波他們,大家都很擔心妳。」

  澤田綱吉終於抬起頭,蘊含某種堅定意志的眼眸定定看向少女。

  「雖然可能是多管閒事,但是能至少說給我聽嗎,光流?我真的很擔心……」

  那個瞬間,深海光流頭次在尚未進入死氣模式的澤田綱吉眼中,看見了某種類似死氣之炎的,令人動容的事物。

  +++

  滴答、滴答。掛在牆面上的擺錘老爺鐘一絲不苟地走著,一片沉默中女孩伸手摸了摸蓋在身上的被單,扭了扭僵硬的頸項,便朝著六道骸的方向望去——她的雙眼被繃帶包裹,此時大約是靠著方才講話的聲音來源看去——彷彿無聲地再次詢問:這是哪裡?

  看懂女孩動作含義的六道骸意味不明地輕笑了聲,收回了自己的手,「kufufu……猜猜看?」

  面對這種根本不算是回答話女孩倒也不惱,只是沉默了片刻,竟還真在六道骸的注視之下緩緩地開口。

  「被單摸起來沒有花紋,因此應該不是在一般的民居,但飯店和旅舍的房裡一般不會放置帶有擺錘的大型鐘錶,以及枕頭和床單上的消毒水味道,細碎的機械運轉聲……」女孩微微歪了歪頭,「很像醫院……不,根據配置,推測是擁有一定醫療設備的小房間,類似某個機構內設置的醫護中心,比較接近這個條件。」也與她的身體狀況需要的住宿條件比較相符。

  女孩口齒清晰、條理分明,說起話來不驕不躁,除了童音尚有幾分稚嫩圓潤,其餘內容語調,無一不是冷靜至極,透過蛛絲馬跡就把環境猜了大概,輕易就教人感覺到她的異常。

  「說的頭頭是道呢——好厲害呀。」這時,靠在在床邊捧頰的弗蘭感嘆道,「就算年紀還小但是看起來都比旁邊的鳳梨妖精聰明——師父,請不要再轉動手柄了,這樣很痛。」

  「kufufu,閉嘴。你一說話嘴裡漏出的名為愚蠢的病毒就在空氣裡擴散開來了。」

  「並沒有這種病毒吧,師父果然是真的年紀大老糊塗了嗎……」

  女孩靜靜聽著師徒倆插科打諢,出乎意料地起了身——動作十分緩慢,畢竟女孩此時失去視覺,動作慢點似乎無可厚非。

  身材嬌小的女孩用纖細的雙臂撐起身子,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好不容易確認位置,坐了起來,「不好意思,請問您還在嗎?」

  嗯?默默看著女孩動作,試圖辨析對方想幹什麼的六道骸下意識地應聲,接著就看女孩伸出手,朝著聲援方向拍過去。

  ……然後就這麼被小手呼了一個巴掌。

  六道骸:「……」
  弗蘭:「……哇喔。」

  講道理,女孩軟乎乎的手掌加上軟綿的力道根本沒有殺傷力,拍上面頰的瞬間根本不可能帶來任何疼痛……大概就是有點懵,不知道怎麼就被個矇著眼的小女孩給打了。

  「抱歉……我的力氣太大了嗎?」透過弗蘭狀似驚嘆的語氣詞察覺到什麼的女孩詢問,語音之中有著淡淡的歉疚,「我並不是有意的。」

  「……噗哧。」竟然直接說出來了啊。一旁圍觀目睹全程的弗蘭到底還是沒忍住,笑出聲了。

  聽到自家徒弟幸災樂禍的笑聲,六道骸氣到差點跟著笑出來,當下覺得就算眼前的傢伙不是故意的也非得給她一點顏色瞧瞧才行。

  ……畢竟這可是深海光流,放任這傢伙這麼放肆地長大了,到時候還得回來氣死自己,這又是何苦,倒不如乾脆地掐死她算了。

  六道骸冷酷地在內心如此決定。

  「我只是覺得,你給我的感覺很熟悉。似乎在哪裡遇過……」

  女孩的聲音染上幾分困惑,卻沒有直接詢問對方「你是誰」——畢竟在一開始她便問過這個問題了,此時大約是猜到對方拒絕回答的態度,因此乾脆自己想辦法認出對方——細嫩的手指撫上幻術師的臉,小心謹慎地確認對方五官的輪廓,一點一點試圖描繪出對方長相。

  奇怪的是,幻術師面無表情,靜靜地任由她動作,纖長的睫毛微垂,偶爾眨眼時便在女孩的手心掃動。感覺到這細微觸感的女孩察覺這是脆弱的眼部,動作似乎更小心了些,碰上肌膚的力道輕得彷彿雪花掉落在雪地,若有似無。

  女孩被繃帶層層覆蓋的臉龐,悄悄蹙起了眉。記憶力有塊模糊地帶,似乎有什麼就要自其中撐破屏障爆發出來,卻又死死被壓抑在腦海的深處。

  聰穎的大腦高速運轉起來,她十分明瞭該如何運用大腦進行高度精密複雜的運算推演,也知道如何將過去的知識和經驗有條不紊地整理歸納。然而此時不過是試圖回想某些事,腦袋卻開始發熱,後腦勺彷彿有塊地方灼熱得彷彿就要燒起來,並且成為燎原大火燒遍經身,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儘管如此,她總覺得現在絕對不能停止思考這件事,不然便再也沒有機會想起某件「重要的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女孩舉起的手都微微顫抖時,似乎有誰發出了一聲喟嘆——彷彿嘆息,又好像是自嘲一般的聲響。

  他將女孩的手給拉下,一面將自己的手掌貼向她的額頭。

  「……真是自作聰明的蠢蛋。」隨著隔著紗布與繃帶捂上額頭的觸感,她對方突然說道,「思考太多當心會變成什麼都記不住的傻子。」

  彷彿想要確認對方腦子有沒有出問題一樣,幻術師問:「——妳的名字叫什麼?」

  「……」儘管鮮少表露情緒的臉蛋此時被掩去大半,仍能從女孩身上的氣場感覺到她怔愣,似乎不解對方為何明知故問,「深海光流。」然而彷彿受到奇異的蠱惑,還是回答了。

  「妳想成為什麼?」朦朧之中,她聽到對方這麼說。語氣十分平常,彷彿已經問過無數遍一般。

  而她也很自然地回答了,彷彿曾經答過成千上百次一般。

  「我希望……能成為一個醫生。」她低聲喃喃地說,「可以幫忙醫治大家的優秀的醫生……」

  她還沒能細想毫無阻滯便脫口而出的「大家」具體到底指哪些人,在越來越曖昧閃爍的意識完全消失前的短暫片刻,她似乎聽到對方的聲音:「果然是『深海光流』啊。」

  這個人的心情好像變好了。模糊中她認知到這一點,最後聽到的話是:

  「……記好了,我是『六道骸』。」

  「下次,夢裡面見吧,kufufufu……」

  女孩似乎失去了意識,雙手垂回身側,站在床前的幻術師將女孩安置回病床上平躺。

  「師父好詐啊,竟然只報了自己的名字就讓光姐睡著了。」一旁看著師父動作的小少年開口抱怨,「Me也想被光姐記住欸。」

  「閉嘴。安靜一點。」六道骸毫不留情地阻止徒弟一張嘴繼續瞎逼逼,手下竟還不忘替女孩蓋上被子,把女孩掩的嚴嚴實實不見風。
  這看在弗蘭眼中就很複雜了,他仔細品了品這股味道,並且思考站在自己這個長期受冷待以及家暴——師父也是父,家暴沒毛病——的立場應該做何反應。

  「……幹得真好啊。」認真思考了半晌的弗蘭慢條斯理地開口,總之還是先拍手叫一波好再說。沒辦法,誰讓那是光姐呢,就算變小了這種待遇是應該的,「稱職的粉絲就該這樣,嗯。」

  粉絲濾鏡開很足的迷弟弗蘭甚至雙手各比了個「OK」,以表示自己完全能理解且並支持師父的決定。

  「……」於是六道骸第無數次開始在內心質疑起當初的自己,收這個徒是不是真的太過衝動了?這智障玩意又在搞什麼鬼?

  「真的那麼閒的話給我滾出去看看外面。」六道骸終究沒有對著徒弟開罵,畢竟罵人也是很累的,他也沒那個心情跟他瞎扯,「別讓討厭的黑手黨過來。」

  弗蘭張了張嘴,本來想要懟個一兩句回去。然而,感覺到什麼的他突然轉了視線,瞧著門口盯了三秒,幽幽開口:「師父,你跟他們的關係真的不好嗎?」連人什麼時候會來都清清楚楚,這怕不是暗地裡都在關注人家吧。

  隨著弗蘭又被師父愛的三叉戟捅穿了腦袋,醫護室門邊出現了據說被支開的夏馬爾醫生,後面則跟著另外一個穿著白袍的身影,毫無意外的正是威爾帝博士;科學家的心情似乎不大好,方才似乎還一把將門邊的杰索直接推到角落,一進門便沉著一張臉看向病床。

  「唔,阿流在這裡沒錯吧?可以進去嗎?」

  「棒球笨蛋你擠到我了,過去一點——還有白蘭,誰允許你來多管閒事的,這是彭格列的事,你也給我快滾!」

  「說是多管閒事也太見外了,獄寺君,我也是光醬的朋友喔?啊還有,小衍能稍微挪個位置給我嗎?你長得太高了有點礙事呢。」

  「是的,白蘭大人!」

  「我靠別在我耳邊吼還突然半蹲啊小子,信不信我讓你下半輩子再也沒辦法瞻仰光流前輩偉岸的身影?」

  聽外面一片哄鬧聲,不用說正是六道骸方才所說的「令人厭煩的黑手黨」,不止彭格列的人,連白蘭、幻騎士和艾薩莉都到了,可謂是黑手黨大雜燴。

  「吵死了!」出乎意料的是首先抓狂的竟然不是六道骸,而是臉色很差的威爾帝博士,他看著夏馬爾很不客氣地說,「叫他們給我滾出去!」

  夏馬爾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嘆了好大一口氣,「雖然這話說得不太好聽,不過我也同意,這裡可不是說話的地方。」

  「你等一下,夏馬爾!」擠到門邊的獄寺隼人,一看便不滿地出聲,同時手指向站在床邊的幻術師,「他這傢伙會為什麼在這裡啊,還有十代目和深海光流……」在哪裡?

  獄寺驟然沒了聲音,因為在病床上的人影雖然被棉被掩得很好,然而唯一露出來的頭部卻裹著厚厚的繃帶,十分顯眼,他自然也看到了。而且不止是他,但凡在門邊擠成一團的人都見了那個正被幻術師低垂著的目光籠罩的身影,比如山本武愣住,白蘭的笑容似乎都沒了那種甜膩的感覺。

  「……唉。」夏馬爾嘆息,「出去再說吧,裡面的幻術師小鬼也一樣,都出來。」

  「kufufu,我可沒有義務要聽黑手黨的話。」六道骸拒絕合作,雙手交疊在胸前,一副「老子愛幹啥就幹啥你管得著嗎」的模樣。畢竟是立志毀滅黑手黨的人,這態度可以說是十分端正了。

  「義務?別開玩笑了。」夏馬爾沒來得及教教對方做人,威爾帝博士直接從沉著臉壓低聲音,但語氣仍不是很好地衝他道:「身為毫無用處只會帶來病原體的細菌溫床還不快滾離那裡,她的腦袋要是被感染上什麼併發症出事,你們就是一個人再長十個腦袋都賠不起。」

  聽聞這話,六道骸罕見地沒有反駁逞口舌之快,只是挑了挑眉,不著痕跡地瞥了床上的女孩一眼也不動作;倒是弗蘭積極配合,伸手將還卡在自己頭上的三叉戟拔起來交還給師父,並且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師父,Me想了一下,其實海藻頭的博士說的沒錯。」幻術師男孩語重心長地和自家師父講道理,「師父的腦袋跟光姐的腦袋根本沒有可比性喲。」只剩下沒有明說「以您的智商真的賠不起」了。

  「……」這吃裡扒外的臭小子。

  用三叉戟結結實實敲了徒弟的腦門一下後,六道骸面無表情地走離床邊。其餘一夥人也來到病房外的大廳,發現方才沒看見人的殺手男孩就站在大廳門邊背靠牆。

   「也該解釋一下了吧,威爾帝。」殺手踩著無聲的腳步進來,西帽陰影下掩著臉色看不分明,從語氣聽來不太友好,大概是因為某部分的情況出乎他所料因而感到不愉。

  「哼。無所不知的第一殺手還需要解釋?方才不是一副一切盡在你的掌控中的樣子?」威爾帝博士發出了不屑的哼聲,不予作答。

  Reborn懶得理會地把視線轉移到一旁的夏馬爾身上。後者大概知道對方的意思,於是在殺手的死亡視線之下硬著頭皮開口,「咳……既然Reborn在的話我想你們都知道了吧?小海拜託我讓她再使用一次火箭筒,還有彭格列硬是跟去的事。」

  「為什麼要答應那傢伙!」獄寺打斷夏馬爾的話,「那傢伙腦子裡根本不知道在想什麼,遇上事情又什麼都不說……現在還讓十代目跟著她一起去十年後,重點是竟然沒有叫上我們!」

  「獄寺說的對。」山本難得扳起臉來,「至少也該讓我們跟著一起。只有他們兩個人,萬一像上次那樣在未來發生了什麼事就糟了。」

  「這樣隱瞞的行為真的不太好喲,有礙家族和諧的嘛。」一旁的白蘭插入談話,極有辨識度的黏膩嗓音響起,「哎呀,話說作為光醬的摯友,這種事情應該也要通知我一聲才對吧?綱吉君真不夠意思啊。」

  「你們根本沒搞清楚問題。」夏馬爾無奈地搖搖頭,「首先,小海去的不是十年後,而是十年前。現在在床上躺著的就是十年前的小海。」

  「什麼?」獄寺愕然出聲,「十年前的深海光流?」

  「對。」夏馬爾揉了揉眉心,決定把話攤開來說。畢竟他早就想說了,要不是深海光流似乎不希望被這些小鬼們知道。

  「上次你們遇上的『Aurora』也是小海。這次雖然拜託威爾帝博士稍微改裝了波維諾的火箭筒,但實際上小海和彭格列去的還是十年前。」

  「這不可能,」出聲的又是獄寺,他語氣肯定地反駁,「Aurora不可能是深海光流,完全就是兩個人吧!」

  「這就是問題了……小海非得再回去一次也是相同原因。」頓了頓,夏馬爾看看眼面色鐵青站在一旁的威爾帝,嘆了口氣。

  「是啊……不是同一個人的話就好了。」

  +++

  「……我母親的名字是深海七色(FUKAME  HIKARI),深海是從母姓。我想你們應該是因為我和母親的名字有點類似,才會誤會Aurora是我的孩子吧。」

  在澤田綱吉的堅持下深海光流開了口,只不過似乎是因為一邊整理思緒一邊說,語速比平時要緩慢不少。很顯然,少女並不擅長和人傾訴這種事。

  「Aurora是我以前使用的名字……」深海光流歪頭想了想,「這些都是我聽骸說的。」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扯上骸了?澤田綱吉先是感到困惑,然後恍然大悟,「對了,光流妳和骸以前就認識了……」

  「嗯。」深海光流點點頭,並且補充,「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他在我夢裡跟我說的。」

  澤田綱吉:「……」

  他的霧守這初次見面的開場白為什麼活像是小混混在跟人搭訕的台詞……話說庫洛姆當初跟骸認識也是在夢裡的樣子,這難道是你的什麼癖好嗎骸?澤田綱吉內心不禁發出靈魂一問。

  「剛認識的時候?」壓下了吐槽的慾望,澤田綱吉問了另一個邏輯性的問題,「可是骸怎麼會知道光流妳以前叫什麼……」

  「嗯,所以只能是在這之前我們就認識了吧?」深海光流以無比冷靜的口吻推斷,「只不過我忘了而已,所以才會覺得是初次見面。」

  「欸……那個、是在說輪迴之前的事?」澤田綱吉想起了霧守自稱看過地獄還輪迴過,嚴正懷疑對方說的怕不是越過三途川前的事。

  「應該不是。」深海光流卻搖頭,「我問過了。」

  「……光流,」少年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開口,「這有沒有可能是骸他……」他沒說完,總覺得在背後編排對方不太好。

  「在胡扯?我當時也這麼覺得。」深海光流卻極其自然地說出口了,讓少年不禁感謝上天六道骸不在這裡,「突然有人跑到自己夢裡這樣大放厥詞,我想一般人都不會相信吧……只是後來相處久了我就相信骸說的。我確實就是Aurora,只是我自己不記得罷了。」

  「但是這不可能啊?」澤田綱吉忍不住插嘴,「雖然妳們真的長得很像,不過,眼睛……」

  澤田綱吉沒能說完,少女已經望了過來,平常如井水般的灰眸不知為何看起來陰雲密佈,視線裡有某種令人不由自主噤聲的東西正在發酵。

  「就是啊。」他聽到深海光流這麼說,「所以雖然相信了,但是並不能『理解』那件事……可是回到過去以後,我想起來了。」

  深海光流歎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說道。

  「在艾斯托拉涅歐家時的事。」

  ——剛認識六道骸的時候,對方和深海光流說了關於艾斯托拉涅歐家的事,深海光流在相信以後除了覺得這事實在慘絕人寰以外,說實在並不能理解。

  不是說不能理解艾斯托拉涅歐家的可怕程度,也不是不理解六道骸憎恨黑手黨的理由,更不是無法理解自己過去似乎也曾待過那裡的這個事實。而是,單純地不能理解當時還沒有忘記一切時,那個自己的心情。

  所以當闊別已久再次於現實中碰面時,她能為六道骸總算找到能愉快的為之努力的目標這件事而感到欣慰,她只是客觀地以友人的身份為對方感到高興。

  可是現在,她還是想起來了。於是,也就「理解」了。

  關於Aurora根本不可能作為醫生存在的這個事實。

  +++

  「在深海光流身上施行的人體實驗,除了更換擁有特殊能力的眼珠以外,大概還有腦域開發手術。」

  「大概因為心理創傷和大腦部分區域損傷的問題導致她忘了那段記憶,只是托你們這些蠢貨的福她回了一趟十年前才想起來,又因為內心太過軟弱了,受到心理層面的影響。」

  「會決定要回到十年後也是為了克服心理障礙,不然她這輩子大概會再也拿不起手術刀了。」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直言不諱直接將真相說給眾人聽的威爾帝博士說完大致情況,很不客氣地衝著獄寺等人冷聲道,「沒有的話就給我滾。」

  「這裡根本不需要你們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鬼頭。」

  「你!」獄寺氣急敗壞地喊了一聲,眼神卻又瞟向病房的門,似乎顧忌著裡頭的人不敢大聲。

  「獄寺,算了。」一旁的山本也勸,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難得沒有一貫的爽朗笑容,「阿流跟阿綱在那裡會有危險嗎,還有,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

  「你以為我跟你們一樣愚蠢嗎?」威爾帝的聲音裡滿是嘲諷,好歹還是回答了,「我設定十二個小時的時限,時間到了他們就會自動被送回來。」

  「現在可以滾蛋了嗎?」

  脾氣比平常還壞的威爾帝博士將神色各異少年們通通趕出醫護中心,站在邊上的夏馬爾看著氣氛不太好,摸摸鼻子決定進去查看女孩的狀況,一旁弗蘭便也跟上。

  除卻不知何時消失的六道骸,大廳只剩下科學家與殺手,後者於是抬頭看向前者。

  「好了,現在該說實話了吧?」Reborn淡淡地開口,一副不為先去聽到的發生在少女身上過於殘忍的真相而動搖的模樣。

  「你認為我在說謊?」威爾帝不無嘲諷地開口,「也是,對於自命不凡的第一殺手而言,對認定的真相以外的可能性大約都視而不見吧。」所以他才討厭這種自大狂,完全不符合科學精神。

  「不。」然而殺手出乎意料好脾氣地聳聳肩,「如果深海光流真的來自那個家族,倒是能說明很多事,我不認為你在說謊,只不過是沒有說出全部的真相。」

  Reborn認為,威爾帝作為家庭教師果然還是太嫩了,一看就知道對方正拼命用蹩腳地演技想要替自己的徒弟掩蓋什麼。

  「說吧,十年前的那個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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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4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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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2光陰重錯之時(五)

  「艾斯托拉涅歐家族?那不是骸他們……」說到一半猛然截斷話頭,澤田綱吉咬住下唇,看著眼前的少女,「對不起光流,我不該……」

  這時澤田綱吉才意識到,倘若少女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他光是複誦那個家族的名字于對方而言都是再次的傷害,於是只能沉默下來。

  而深海光流對愧疚的少年回以平靜的目光,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從而沉默而無言。
  可是,儘管不知道說什麼……深海光流看著面前少年焦灼的神色,半晌過後她嘴裡卻不由自主地吐出字句。

  「……很抱歉。」

  「欸?」

  澤田綱吉愣了愣,像是沒聽清,又像是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自己做出戳了對方傷口的蠢事,對方卻道了歉?

  「……我是說,我剛回到十年前的時候,其實還沒有想起來。只是發生了一點事……我……」她頓了頓,慢吞吞地開口:「我傷了一個人。我對這件事感到很抱歉。」

  她沒有細說事情的經過,只講了結果,這讓整件事顯得籠統曖昧,又彷彿無關緊要。

  實際上,深海光流確實也不知道自己傷的人究竟是誰,又是叫什麼名字。

  可是她傷了對方。

  「可、可是……光流你不是故意的吧?」在深海光流稍作停頓的片刻澤田綱吉這才將將找回自己的聲音,焦急地為少女辯駁,「艾斯托拉涅歐家族不是一個很可怕的地方嗎?就算光流你真的傷了人,也一定也是為了要保護自己,對吧?只是出於自衛立場,那就……」

  「不,不是那樣的。」深海光流打斷了他的話,「不管出於什麼樣的原因,我傷了人都是不爭的事實。我是醫生,醫生的職責是救人還有傷病的防治。」深海光流搖了搖頭,「這一點我沒有做到。」

  「妳太苛責自己了!那個狀況下傷人根本不能怪妳……既然是無心的那也沒辦法了啊。」澤田綱吉仍然忙著為少女說話,音量不自覺大了些,「骸也是,他那時候……」

  「你認為當時六道骸傷人是無心的嗎?」

  少女的嗓音帶著讓人心驚的冷意,讓試圖說更多話辯解的少年完全地愣住了。同時,天生的超直感讓他察覺到對方話語裡帶的尖銳,那是他過去從未在對方身上感覺到的鋒利。

  「我無權對骸的選擇置喙,就算並不認同也一樣,但那畢竟是他的選擇。以前我只是聽說他的經驗時,就判斷那並非我能指手畫腳的事……現在我想起來了,更覺得那是個人的選擇,我不會干涉。」

  「可是,就是因為想起來了……所有的事。」深海光流的語調微微下沉,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我知道自己該感到愧疚。我實際上就跟他一樣……至少在傷害他人這件事上,我和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是一樣的。」

  深海光流看著澤田綱吉,灰色的眼像是失去光澤的金屬,混沌得幾乎連澤田綱吉的樣子都無法映照出來。

  這樣的對方讓澤田綱吉不禁感到心慌,並且,他察覺了。深海光流話語中挾帶的尖銳,那鋒利的、彷彿肅殺的刀劊的話,此刻正順著她的手,一點一點地刺向了她自己的這個事實。

 「……我並不無辜,阿綱。」

  +++

  在醫護中心敞亮的廳堂中央,殺手看著眼前的科學家,等待一個回答。

  然而,即便對方什麼話也不說,殺手自己也已經有了猜測;畢竟只要線索齊全,要將事情猜個大概並不困難。

  此時殺手內心較為冷血沉著的部分正剖析著自己的想法,發現自己說這番話並不是為了證實自己這個猜測的真實性,更多竟是希望對方能反駁自己。這對目中無人的第一殺手而言實在是稀奇的情緒,因而內心深處還因此小小地訝異了下。

  不過……殺手如漆夜的黑色眼眸微微垂落,指尖在冰冷的槍身摩挲;儘管不是他所熟悉的情緒,然而在此時出現倒也合情合理。

  「深海光流在十年前,曾經用匣兵器殺了人嗎?」

  ——這樣的猜測畢竟過於殘酷,至少對於那名少女而言是如此。

  身為殺手說這種話可能很可笑,然而正因以殺人為職,站在業界頂端的第一殺手,反而比一般人更能理解生命的重量。因而能想像倘若這個設想為真,之於深海光流究竟有多麼殘忍。

  「那人沒死,不過是重傷罷了。」威爾帝出乎意料乾脆地承認了,語氣輕描淡寫,「因為對方砍向她的手,加上環境的刺激所以反擊了……聽這個描述頂多算是正當防衛,明明知道艾斯托拉涅歐是什麼樣的地方,竟然為了這種事寢食難安,簡直是……」

  愚蠢至極。Reborn 在內心將話給接了下去,看了威爾帝一眼,倒是挺詫異對方沒有直接說出口;看來今天失常的不只是他一個,倒也不就孤單了。

  「果然是這樣,是你裝的自動迎擊與防衛的系統……」殺手收拾了此刻不需要的情緒,漫不經心地詢問,「……不,不是。真是那樣的話不至於會成那副模樣。」然後兀自否定了。

  「你認為我真會給匣兵器裝上那種會違背主人意思的缺陷系統?」威爾帝冷笑一聲,「我是有裝設以使用者人身安全作第一考量的防衛迎擊系統,但要怎麼用當然還是要看使用者。」

  「從來都是人掌握科技,不該由科技掌握著人。」威爾帝面無表情地看著 Reborn,「就算是匣兵器,沒有主人的授意也無法行動。」

  殺手平靜地看著科學家。看著他一字一句吐露那在自己的設想中,最糟糕最糟糕的話語。

  「不管怎麼說,那種行為絕對源自深海光流本人的意志。無庸置疑。」

  「也就是說,深海光流不過是無法接受作為醫生的自己,在那個瞬間真的想要傷害、甚至是殺死一個人罷了。」

  說到底就是太過軟弱。因為這樣,所以無法拿起所有尖銳的能當凶器的鐵塊,無法如以往那樣一心一意朝著目標勇往直前;再也不能相信自己有作為醫師的資格,並且懷疑自己是否能繼續和那些少年們站一起。

  以威爾帝博士的眼光看來「軟弱」這個評價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他甚至覺得該降低對少女的評價,因為對方不如自己想像的那般冷靜聰慧,心智太過稚嫩,視野也過於狹隘,連想在未來將自己的研究成果交給對方似乎都需要重新評估。

  「軟弱?」聽了這話 Reborn 卻笑出聲,彷彿威爾帝講了什麼惹人發笑的話,「你真的這麼認為?」

  才不是這麼一回事,那絕非嫌棄對方心智脆弱時會有的表情,而威爾帝所採取的一連串的行動中也絕沒有透露出那樣的意思;就是在以前,性格比現在更加惡劣的科學家大概早在感覺對方做了愚不可及的事時,便會選擇放棄對方了,更不可能還給對方下了個「軟弱」的評價。

  更何況,深海光流面臨到的問題也絕非是能單純歸於「心志堅定或是軟弱」這種層級的問題。

  「你乾脆承認怎麼樣,威爾帝。承認作為她的家庭教師,你只是在擔憂自己迷惘的學生罷了。」

  威爾帝便沉默不語,Reborn 倒是想笑話他,卻發現自己此刻沒那個心情;畢竟儘管不能算是對方正經八百的家庭教師,也不曾被對方認真地喊上一聲老師會是師父,卻也不可能對少女的努力與堅持視若無睹。

  殺手不合時宜地想起某個深夜,透過十年後火箭筒到來的、他那個稍微長進了點的弟子所言。雖然有點不爽,現在Reborn已經理解他那個蠢蛋弟子的意思了。

  「我那個弟子雖然愚蠢,但他至少說對了一件事……那就是深海光流的手是用來拿手術刀的手。」

   「雖然深海光流在某方面不知變通到近乎愚蠢,對自己的勉強簡直像是想逼死自己,然而正是像她那樣的人,即便受到傷害也懂得再爬起來,並且緊握手中的手術刀不放吧。」

  在全然不同的時間與情境下,有著迥異性格和身份的殺手口中吐出的話語,竟與神醫曾說過的話相差無幾,並且語氣中有著相似的、屬於教導者一般的溫柔。

  「等著看吧,威爾帝。就算是為了彭格列,為了蠢綱他們那群臭小子,深海光流終究將成為一名真正優秀的醫生。」

  「屬於新彭格列的,最優秀的家族醫師。」


  +++

  ——曾經深海光流確信自己絕對會成為一名出色的醫師。

  這彷彿是理所當然的事,她師承最厲害的黑手黨神醫,接受西爾弗和同樣出名的夏馬爾師兄弟的教育,這些都是她所驕傲的資本。

  是的,她曾以自己作為醫者的一切為傲。優秀得能在精密手術上幫助自己的視覺、被師父稱讚過的學習能力,以及幾乎可以說是能以意志去調度與掌控的一顆聰穎的腦子。

  儘管那也是經過人體改造實驗的成果之一,一如六道骸的「輪迴之眼」擁有的能力,深海光流透過腦域開發擁有了超常的記憶力和演算能力,並且搭配被埋入眼眶的「死神之眼」,是艾斯托拉涅歐最成功的造物。

  那之後深海光流和其餘人體實驗的倖存者走向全然不同的道路。

  她如同自己的期待一般,即便早已知道這些都是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為了為惡的目的賦予自己的,她仍認為只要能將之用於正途就行了。

  可是——在回到艾斯托拉涅歐家,猝不及防想起一切的瞬間,腦袋固然被一口氣湧出的回憶衝撞得發疼,彷彿只能不顧一切地出手,然而深海光流自己很清楚,在自己腦袋有一部分仍是十分冷靜地在進行分析並對身體下指示。

  於是她使用了匣兵器,用於傷害他人。

  「我並不無辜,傷了人更不能推諉成無意……但是我想要克服。」

  灰色的瞳眸彷彿冷淡地緩緩轉移,轉移到她自己的手,如同往常一般十分乾淨、白皙,沒染上半點塵埃……以往她總是將手保護的很好,因為她想用它醫治更多的人。

  然而此時,纖細白皙的手指此時看來與當時滿手黏稠腥紅的模樣重疊了。

  因為傷人染上血,與為了手術救人染上血,感覺畢竟全然不同,在理解這點以後,深海光流甚至有一段時間難以自在地使用雙手。每每想要出手攫握什麼東西,下意識便擔心起手心那莫須有的血是否會將那樣東西給弄髒。

  然而,就算是如此,她最後仍努力以理智壓抑那股情緒、無視愧疚帶來的不適。在手上的傷痊癒以後佯裝無事的模樣,彷彿一切一如既往……這都是因為即便傷了人,她也想要當一名醫生。

  所以,才會拜託威爾帝博士幫忙改造火箭炮,會來到這裡也是為了克服傷人的愧疚感,並且透過跟在西爾弗身邊從而使自己再次堅定成為醫生的志向。

  「師父曾經和我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希望我能作為一位優秀的醫師生存,而我也以此期許自己,不管發生什麼事……本來,我是這麼認為的。」

  她頓了頓,手不由自主摸向外套口袋,那裡放著盧西的匣子與指環。

  「但現在我覺得,我的決心大概還不夠。」

  深海光流取出匣子和指環,揑在掌心。然而澤田綱吉注意到,就算只是這樣稀鬆平常的動作,亦使得她的指尖顫抖不住。

  看著這副情境,澤田綱吉突然明白了眼前的少女的心情。
  於是少年就這麼注視著深海光流,後者彷彿沒有察覺,只是垂著眼繼續說著未盡的話。

  「從那之後我就點不燃戒指了。既然死氣之炎代表了決心,點不燃火炎就代表我根本無法下定決心吧。」

  雖說是抱著努力一把的心情來的,然而,深海光流分析著目前的情況與自己的狀態,認定狀況不太樂觀。要排除的不利因素實在太多了。

  以現在來說,別說是成為「優秀的」醫生了,也許再也拿不起手術刀了。

  「要是真的沒辦法的話我會離開瑪菲雅,不會給你們添麻煩……」她停了下,大抵是發覺也許做不到不給人添麻煩,「不,肯定會添麻煩的吧,真的很抱歉。」

  「……光流。」

  過了許久,澤田綱吉總算發了話。這回他的語氣比起之前沉穩許多,音量不高不低的,卻有股說不分明的味道,讓深海光流抬起頭看他。

  「我……一點用也沒有。」澤田綱吉說,「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學業、體育、人際關係,我什麼都做不好,以前還被大家叫做『廢柴綱』,甚至現在光流妳遇上的問題,我也沒辦法幫妳解決。真的很沒有用……」

  「沒有那回事。」深海光流一聽對方說這種話想也沒想便立即反駁,「阿綱你很好,雖然不是表現在那些方面,但是你有你的過人之處,這只有懂的人才會懂。」

  「你有很多優點,而且,有很多懂得欣賞這些優點的朋友。這些固然是很幸運的事,但也是因為阿綱你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啊。」深海光流與萬分鄭重的語氣說道,合著那張總是面無表情的臉顯得格外認真,「因此希望你不要說自己沒用了。」

  深海少女正經八百地說了一通話,而澤田綱吉看著這樣為自己說話的少女,驀然地笑了。

  「是啊,就算是我這樣的人,大家也都能找到我的優點,就算是一直數落我的Reborn,有時候也會用奇怪的方法鼓勵我。」

  「如果就連我這個廢柴綱都是這樣——那像是光流妳這麼厲害的人,在我們眼中更是有數不清的優點。」

  聽到澤田綱吉這麼說,深海光流沉默了一會:「……不,我說過了。關於我的能力,其實是艾斯托拉涅歐家族賦予我的,在用途上也根本不應該被正面評價為什麼優點。事實上……」

  「我不是說那些。」澤田綱吉卻打斷了對方的話,「我說的是,光流妳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

  這是澤田綱吉一直想和對方說卻沒說出口的稱讚,在他眼中的少女是個溫柔、還特別擅長照顧別人的人。就像是現在,即便對方正為許多事苦惱著,卻又在聽了自己一番話以後第一時間選擇來安慰自己一樣。

  一直以來,深海光流都是這樣的人,遇上了什麼,不論困難的事還是難過的事也好,幾乎不會告訴大家——看出這點的澤田綱吉剛開始是有些難過,後來卻又懂了。

  「之前我一直覺得我們的存在是不是給光流妳添麻煩了,其實妳根本不需要……但現在,我覺得與其說是因為多餘而想把我們排除在外,不如說光流總是在考慮別人的事,才總是把自己的事情靠後放。」

  少年說著,視線筆直地朝深海光流眼底而去,像是一道光,直把她眼裡的慘淡照得敞亮,陰霾漸漸退散。

  「現在也是,因為光流妳真的很溫柔,所以才會對傷了人感到那麼愧疚……妳說妳跟骸他們一樣,但光是會後悔就跟骸他們很不一樣了吧。」

  就算六道是骸肯定也是這麼想的,深海光流和黑曜的亡命之徒不一樣——澤田綱吉能感覺到,對方對於過去的一切並無悔意,儘管行事作風比之以往收斂不少,然而二者本質就是不一樣的。

  與深海光流擁有相同際遇的六道骸一心一意想著血洗黑手黨界,又是個妄想毀滅世界的陰謀家;可深海光流卻絕對會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
  霧守肯定也是這麼相信的,才會開口閉口總是要深海光流遠離黑手黨,也從沒將對方牽扯進自己毀滅世界的野望中。

  因為六道骸太清楚,那個血光殺戮的世界離醫生的目標有多遙遠了,而最終目的是要讓整個世界沉入血海的幻術師,大抵也看不得那身白袍被髒污血漬浸染的模樣吧。

  「雖然我什麼也不懂,人也很笨,但這麼溫柔的光流,絕對是我看過最適合當醫生的人。」

  雖然因為過於溫柔而囿陷與愧疚之中,可是正是少女這份溫柔,更讓澤田綱吉深信對方會是最優秀的醫者。

  「吶,光流,不管妳的『覺悟』是什麼、就算一輩子也沒辦法再燃起火炎也沒有關係。」

  澤田綱吉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手心覆上深海光流握著匣兵器與指環、那止不住顫抖的手。源源不斷的熱從少年貼著少女手背的掌心傳遞。

  漸漸地,深海光流的手令人詫異地不再顫抖,也不再盜著冰冷的汗。

  少女怔愣地看著少年露出一個溫暖而包容的笑意。

  「光流妳只要,一直握緊手術刀就行了。」

  ——深海光流很努力地想要再次點燃指環。以「成為最優秀的醫生」下定決心,燃起覺悟的火炎。這段時間她一直是這麼努力的。

  然而,灰色的瞳映著眼前少年的模樣,慢慢消化著對方的一席話,深海光流突然就想起來了,當初艱難地燃起火炎時的事。

  那時候、在那個時候,她的覺悟似乎根本就不是「成為優秀的醫生繼承師父的衣缽」而是……

  澤田綱吉忐忑不安地看著跟前表情一如往常的少女,內心如同沉甸甸地壓著一塊大石子。他不確定對方是否聽明白自己的話了,少女的臉上一向是無法看出端倪的。

  然而——在他內心惴惴不安時候,突然手上一溫,訝然之際瞧見少女反客為主地握住自己的手。

  「……阿綱,我想起來了。雖然不是多久以前的事,但是我終於想起來了。」

  澤田綱吉抬頭看著深海光流,是與往常無異、讓人想吐槽的面癱臉……並且,染上了屬於青色轟雷的異彩。兩人交疊的手心內裡發出燦爛的輝光,幾乎刺痛了眼球,心上彷彿過了電一般的酸麻。

  「我的覺悟不是一定要成為優秀的醫生……」

  灰色染上了濃淡不一的青色,火光搖曳如若因夏夜晚風輕撫而過模糊不定的樹影,搖擺不定,忽而光芒透亮,忽而晦暗曖昧——

  「我的覺悟,是有朝一日能作為優秀的醫生,『站在大家的身邊』。」

  ——然而,其中映照出來的光波流轉,卻比任何人所想的都要多變瑰麗。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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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4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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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3Family(上)

  深海光流確實因為傷人而介懷,不時浮上腦海的,關於師父對自己的期許亦如某種沉重的事物壓在肩上,而她不得不擔荷著期待負重前行。

  當然,過往少女並沒有感覺到如同拖著腳步一般的沉重,因為那是她最尊敬的師父說的,亦是她從兒時便有的夢想。為了心中想達成的目標付出努力是理所當然的,為此她從不覺得辛苦,也沒有餘力去思考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好。

  但是在認識了澤田綱吉等人、經歷了許多事以後,她卻開始迷惘:「成為優秀的醫師」真的是自己的目標嗎?

  雖說這絕對是她的目標,可是更重要的是……然後呢?那之後呢?

  先前少女並不明白,她只是一昧地焦躁不安,儘管他人看不出來,實際上卻時時在思索著、焦慮地想要證明「什麼」。可那是她自己也無法具體描述出來的事物。

  直到現在她才似乎明白,在遇上了澤田綱吉他們、被他們當成了重要的夥伴認真對待,心中有了珍視的人們、懷拽著與他們的珍貴回憶……早在那之後,她的願望就是能作為優秀的醫生,幫助她最喜歡的、最看重的朋友們。

  所以在發現無法執起手術刀,再也點不著指環以後,比起無法成為醫生的憂慮,更巨大的,也許會變作毫無用處的閒雜人等的恐懼奔騰湧上心間。

  恐慌促使少女的指尖顫抖,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灌輸的知識不足以應付由人心滋生的問題。於是抖得不成樣的手更加捉不住冰涼的刀身,周而復始的惡性循環。

  可是——深海光流看著眼前同樣被青色的火炎染上一層青色光芒的少年,眼神緩和,彷彿火炎也將她的瞳眸點亮一般,貫有的冷色也被火光化開。

  「阿綱,我們回去吧。」她說,搖曳的火光讓平直的唇瓣看著有了點弧度,成了微微上揚的笑影,「已經沒有問題了。」

  回想起艾斯托拉涅歐家的事,確實使她受到了傷害。但是,此時的她通過少年的話,感覺真正明白了師父的意思。

  『為了愛妳的人,也為了妳愛的人,願妳永遠都能堅强、即便傷痛來襲,妳仍能緊握手術刀。』

  『作為醫者,作為愛著他們的那個人。』

  她會一直一直努力,作為優秀的醫生站在大家身邊,絕不會退縮。


  而當下,澤田綱吉的感覺是自己瞧見了小伙伴最耀眼的瞬間,比起燃起了雷之火炎的指環更甚。

  即便沒有點燃火炎也沒關係,即便澤田綱吉是這麼說的,卻也覺得眼前的友人的覺悟實在太過動人,某種歡快的情緒在腦裡炸開,牽引著少年的面部肌肉,朝著少女露出一個燦爛的不得了的笑容。

  然後他用力地朝她點點頭:「嗯!」

  「回十年後找大家吧,光流!」


  ——奇異的粉色煙霧猛然炸開,給純白色的教堂外牆染上粉嫩的色彩,少年少女消失在原地,彷彿方才還在的人只是海市蜃樓或是某人臆想出的荒誕場景。

  然而,這並不是夢境,亦不是幻覺,少年少女消失不過十幾秒,一雙鏜亮的皮鞋自陰影處踏出,邁開步伐走了幾步,停在閃爍著光的事物跟前。那是一把手術刀。

  男子頓了頓,彎下腰將它撿了起來。

  「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十年後,還有『光流』……是嗎?」

  他站在原地思考許久,一直到身後傳來的呼喊打斷了思緒,一轉頭,一個氣喘吁吁的青年朝他奔來,到了面前才堪堪停下。

  「哈……等等,我先緩緩……」看著就不著調的青年喘得很狼狽,惹得男子皺眉露出嫌棄的表情,看得青年很不服氣,「西爾弗你那什麼表情?我可是特地來跟你說的,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但是你剛剛在找的叫深海光流的小女孩,她……」

  「憑空出現在病床上?」西爾弗神色淡淡地反問,「沒有看到其他人,一陣煙霧過後突然就出現了?」

  吊兒郎當的青年——夏馬爾不由得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嘴巴開得都能塞下一顆雞蛋,「你怎麼知道?」然後他抬頭看了看四周,以及矗立在一旁的教堂,他小心翼翼地猜測,「天啟?不應該啊!」

  就算真是天啟好了,好歹暗示一下西爾弗的下一春在哪裡嗎?比起毛都沒齊的小屁孩他的光棍師兄更需要的絕對是一個各方面都出挑的情人,以免單身久了心理變態,夏馬爾是這麼認為的。

  「夏馬爾,有毛病的話下禮拜一到我那去,我幫你檢查一下你的腦子。」面對發神經的師弟西爾弗眼神變都沒變,語調都如往常的平緩,「真的有必要的話,師兄我不介意幫你進行一個開顱手術。」

  「……」他閒著沒事讓人剖開腦袋玩幹嘛呢?

  對於縱橫情場多年撩妹無數最煩男人的夏馬爾而言,他不能厭煩驅趕還得尊敬著的師兄根本是克制他的天敵,於是擔心某天醒來發現後腦多道手術疤的夏馬爾立刻轉移話題,「那個,所以,師兄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大概吧。」西爾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提起另一件事,「夏馬爾,你記得波維諾家傳說中的神秘武器嗎?叫『十年火箭筒』的那個。」

  「聽過啊!」夏馬爾秒答,「說起來還是我朋友……應該算是朋友,他跟我提過一兩句,據說是可以穿越時空的黑科技,我那熟人還說什麼,要是以後能把那件祕密武器用於教學實驗就好了。」

  「教學?」西爾弗想到剛剛自己在心裡做的決定,倒是對師弟的熟人起了點興趣,「你那朋友是一名教師嗎?」

  「他是家庭教師……算是吧?」這個他倒是不太確定,對方的個性看起來就不像那塊料,然而本人倒是自信滿滿,雖然夏馬爾根本沒看過那傢伙不自信的模樣。「怎麼了嗎師兄?」

  「沒什麼。」西爾弗似乎沒打算正面回答,「想起來隨口問問罷了。走吧。」

  「哦哦?」夏馬爾點頭,反正他也是隨口一提,「對了,那個叫深海光流的小女孩你預備怎麼辦?你不是和我說那位Aurora小姐似乎有意向收徒,要不我幫你把小鬼送去?」

  夏馬爾算盤打得響,最好送過去後還能順道約約Aurora小姐來一場浪漫的約會,牽牽小手再親個小嘴,那可就是極好了。

  「不用。」哪知道他冷酷無情的師兄立刻否決,眼睛看都沒看他一眼。這時夏馬爾似乎看到西爾弗把什麼東西塞進大衣口袋,「我準備自己收她當徒弟。」

  夏馬爾:「……」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夏馬爾急得說話都分岔了,「師兄你是認真的嗎?」之前這人不是堅決不收徒弟的嗎,怎麼才到教堂悠晃一圈就改變心意了?

  夏馬爾再度抬頭,隱晦地瞧了瞧教堂。該不會真是……

  西爾弗一看就知道對方肯定又在想些有的沒的,於是出聲:「不是天啟,你腦子別老裝一堆有的沒的。」語氣還有點嫌棄。

  「不是啊師兄,」夏馬爾苦著臉,「我想不到別的理由了。」

  是什麼樣的理由,讓他的師兄在男人最好的年齡辜負了他那張只比自己稍微差一點的臉,反而收了個還需要人養大的小鬼當奶爸,這究竟是人性的沉淪還是道德的淪喪?

  「那就不要再隨便揣測了。」西爾弗瞥了夏馬爾一眼,逕自邁開步伐。

  藏在大衣口袋的手握了握裡頭的東西,西爾弗笑了出來,心情看上去竟然很不錯。

  「只是覺得『光流』會是個好孩子罷了。」

  +++

  清晨,陽光和煦,窗外綠蔭攔擋不住日光,細細碎碎的光透入屋內,於是細碎的光落在鋪著絨毛地毯的走廊地板,整個空間便染上幾分盎然春意。

  近日總被奇妙的生理時鐘喚醒的澤田綱吉走在彭格列專屬宿舍的走廊,只覺得這是是過往數日不曾有過的春光明媚。當然,不單是指由陰雨轉晴的天氣,更是因為心情上的轉換導致的錯覺。

  走到飯廳,桌上如同平時一般擺好了早點,上頭騰騰散發著熱氣,顯然是掐著澤田綱吉起床的點做的。

  「你太慢了,蠢綱。」一旁突然傳來聲音,Reborn不知何時來到澤田綱吉身側,「其他人可是已經吃完早點往學園祭出發了,作為Boss竟然還敢慢悠悠地坐在這裡,真是失格。」

  「是嗎,大家果然都已經起來了?光流也是嗎?」

  「她是最早起的那個,掐時間做好所有人的早點才出去……這就算是你也知道的吧,一如往常。」

  「是嗎,這樣啊……」一如往常。這個詞就像開啟什麼開關使得澤田綱吉忍不住傻笑出聲,「嘿嘿……」

  「笑聲簡直蠢死了。」作為對方家庭教師的殺手毫不留情地批評,「出去別說你是我的弟子……不,考量到暴露的可能性,也許我現在就該解決你。」

  Reborn舉起手上的槍,似乎正在認真考慮把眼前的「師門之恥」一槍崩了的可行性。

  「……」一大早就這麼刺激嗎?

  原本心情不錯的澤田綱吉又想要嘆氣了,他只能有氣無力地辯解:「我只是很高興……因為,大家還是就跟以前一樣嘛。」

  一樣的、讓人安心的日常,即便一點也不普通,然而對於剛陪伴少女經歷那一切的澤田綱吉來說,這樣不平凡的日常已稱得上彌足珍貴。

  「光流也是。所以,我特別高興啊。」

  「哼,你想得倒是挺美。」然而Reborn用鼻腔嘲笑似地哼了聲,「深海光流和你可不一樣,她變了。」

  「變了?」澤田綱吉一愣,「怎麼會?光流哪裡變了?」

  「是啊,變得長進了。」Reborn說完冷笑一聲,「和你這個毫無長進的東西完全不一樣。」

  澤田綱吉:……不是,你這話就有點過分了啊?

  礙於對方的淫威不敢反駁的澤田綱吉憋了一口氣在胸口,鬱悶得很;然而,當他把視線轉到桌前擺著的早餐上,心情卻又理所當然地回暖了,真不可思議。

  吃完以後去找光流他們吧。暗暗下了決定,澤田綱吉開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而在另一邊,提早動身的深海光流首先前往學院內的某棟建築,這棟建築是院方用來安置前來參與各種活動的重要賓客的會館,目前瓦利亞正下榻於此。

  由於某些原因,深海光流覺得自己一定得來一趟才行,於是在取得許可後一早便趕來了。

  在會館按了電鈴的深海光流等了一會兒,們很快便打開,門前的是有些狼狽的史庫瓦羅。他披散著頭髮,神色有些煩躁似乎是剛睡醒的樣子,而開門一看到是深海光流……他的表情就更煩躁了。

  「怎麼是妳這丫頭?」不僅神情,史庫瓦羅就連語氣都特別煩躁,簡直是用盡全身細胞在演繹什麼叫做別來煩老子,「來幹嘛的?」

  「……拜訪你。」深海光流眨了眨眼睛,答道,「現在不方便?但我有事打電話來先確認過時間……史庫瓦羅你沒收到通知嗎?」

  聽少女這麼一說史庫瓦羅先是一臉見鬼,然後像是想通什麼,眉頭狠狠一皺,對著深海光流甩下一句「妳先等等」,接著回過頭就是一陣吼:「哪個渣宰收到通知沒有告訴老子,喂——」

  史庫瓦羅中氣十足的吼聲很快得到回應,那是一串聽來令人惱惱怒的「嘻嘻嘻嘻」笑聲,「你猜錯了呢,瑪蒙。」

  「嘖,史庫瓦羅也太沒用了。」從會館大廳中央的樓梯走下來的是貝爾菲格爾和瑪蒙,後者神色不虞,「我以為史庫瓦羅已經頭痛了一個禮拜,在睡眠不足的情況下,難道不該當著深海光流的面甩上門嗎……還是這個情報是錯誤的?」

  「嘻嘻嘻,王子才不管那麼多,總之是王子贏了。」貝爾還是一副愉快的不得了的樣子,「下次出任務,你一半的酬勞歸王子囉——因為我是王子嘛!」

  「……」這下史庫瓦羅要是再不知道自己是被混帳同事當成打賭的內容,那可就真是白混這麼多年了,「混帳——都給我洗好脖子等著,老子還不把你們通通切成八塊——」

  史庫瓦羅氣得轉身就要上去收拾那幾個混蛋……然而,有個力道適時地敲在後背。

  史庫瓦羅一頓,回過頭看向突然阻止自己的少女,「幹嘛,老子現在可沒工夫招呼妳。」他還得先回去收拾那幾個造反的混球!

  「看出來了。」結果少女只是平靜地點點頭,「既然如此,我明天再來吧,現在先告辭了。」

  「明天再來?」史庫瓦羅狐疑地看向深海光流,「妳到底是來幹什麼的?要找弗蘭那小子的話他一早就不知道上哪裡鬼混了,不在這裡。」

  「我不是來找弗蘭的。」深海光流搖頭然後回答,「我是來幫你看病。」

  「……」聽了少女的話,史庫瓦羅挑了挑眉,「妳?沒問題吧?」銳利眼神彷彿質疑什麼一般在少女身上逡巡。

  「沒問題,所以有什麼病都和我說吧。」深海光流卻點點頭,語氣帶著點鄭重,「我會連你還沒發現的毛病一起,全部治療好的。」

  「所以,請放心交給我吧。因為我是醫生。」

  「……哼,口氣不小。」而且說法還很讓人生氣,簡直就跟過往一樣,還沒治好又要被深海光流氣出病來。

  然而,史庫瓦羅察覺到了對方,鄭重之下近乎傲慢的自信,那句「我是醫生」在他聽來簡直是「我是世界上最優秀的醫生」一類的宣言。

  那種「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態、以及那樣子的生存方式,恰巧是瓦利亞劍帝最為欣賞的。

  「那就交給妳了,老子的病雖然不是什麼大病,但處理起來似乎也挺麻煩……在治療完成以前可不允許退縮啊?」

  史庫瓦羅看著少女,眼見對方那慣常不苟言笑的面容似乎都軟化了些許,「嗯,不會的。」然後聽到少女醫者這麼回答自己。

  深海光流在瓦利亞內部紛爭進一步擴大前撤離會館,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貝爾菲格爾唇畔如舊扯著弧度大得誇張的笑弧,他的雙眼理應被瀏海掩得密實,卻不知為何少女總有種兩人視線正交會著的錯覺。

  少頃,銀光忽而劃過眼際,深海光流微微擺了下腦袋,看向地面,一把線條流暢的鋼質小刀斜斜陷在小路旁鬆軟的草地裡,不用說,肯定是貝爾菲格爾朝著她扔的吧。

  想到此深海光流微微頓了頓,猶豫片刻後彎腰將刀撿了起來。

  貝爾菲格爾十分任性,每回自己扔出去的刀聽說還會要弗蘭幫著撿回來;因此深海光流想著,明天一起還給對方好了。

  平穩、沒有絲毫遲疑與顫抖,少女將冰涼的刀柄攢在手心。

  +++

  告別瓦利亞的暗殺者後深海光流來到了校舍內的某間琴房。

  「慢死了!」

  和少女約了的獄寺隼人一副老早就在的樣子抱怨。他靠在鋼琴蓋著蓋子的琴鍵前,完全看不出在少女進門前還在室內徘徊的模樣,姿態看上去從容極了。

  深海光流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提醒對方琴房門上的玻璃擦得透亮,從外面看裡頭挺清楚的這件事。雖然不明所以,然而深海光流有種直覺,要是說出來一定會惹火對方。

  「抱歉,稍微耽擱了一點時間。」於是深海光流選擇老老實實地道歉,「找我有什麼事嗎?」

  「哼。」獄寺隼人哼了一聲,卻轉過頭傾身將琴蓋掀開,背對著少女後才回答,聲音不知道是不是深海光流的錯覺,似乎有點悶,「之前說過的寫給十代目賭新曲,在正式演奏給十代目聽之前需要試聽……順便叫妳過來聽看看。」

  「嗯。」深海光流聽明白了,也表示理解青梅竹馬的一片真摯的敬愛首領的心,「那現在就開始嗎?我們早點完成吧。」

  聞言,少年那自小彈奏鋼琴而顯得頎長的手指頓了頓,掀開琴蓋的動作停滯了幾秒後,若無歧視地繼續動作,「妳很急嗎?」

  「稍微。」深海光流老實地點頭,想了想甚至還認真地補充道,「下午約好了要去找跳馬還有京子他們,阿武也說想要一起逛學園祭,因此可以的話希望能早點結束呢。」

  獄寺隼人:「……」

  深海光流說完以後看著對方沉默的背影,突然感覺自己似乎說錯話了,於是認真思索過後,又道:「嗯……放心,就算這樣我也會認真聽完你彈奏的鋼琴,畢竟是要送給阿綱的重要曲子對吧?」

  又是一陣沉默。深海光流覺得有些奇怪,畢竟每回遇上澤田綱吉的事她這位小伙伴總是特別激動,聽到自己這麼說,她原本認為肯定會被罵一頓呢——諸如「這不是廢話嗎?說到底根本沒有事情比十代目的事情更加優先!」之類的話。

  然而獄寺並沒有說出類似的話,深海光流看著對方一言不發地動作,坐上了鋼琴前擺放的椅子,「我要彈了。」只以稍嫌生硬的語氣如此宣告。

  深海光流點了點頭,想起對方正背對著自己,於是開口輕輕「嗯」了一聲。

  在纖長的手指飛舞下成調的曲子響起,深海光流對音樂方面了解不深,也沒學過鋼琴,然而獄寺隼人早在兩人初識時鋼琴就彈得很好了,如今更是讓如少女一般的外行人都能直覺對方琴藝精湛的地步。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那曲調聽起來有點沉重,正當深海光流這麼想著的時候,聽到對方竟然啟口唱出了聲,深海光流一面驚訝於對方不只譜曲竟然還寫了詞,一面聽著獄寺隼人唱著歌。

  「……一直奔走下去,直至十代目的夢想實現為止,以右手的身份,戰鬥下去……」是像這樣子的,十分適合獄寺這個人的歌詞。

  深海光流認為對方唱得很好,歌詞也很貼近對方懷抱著的忠心與覺悟,果然是為了澤田綱吉所寫得沒錯。

  只是——

  「假如十代目,因不安而快挫敗的話
  那些黑暗、我會全部破壞掉……」

  「十代目的心,假如快崩潰似的話,希望察覺到、還有我在身邊……」

  「即使這片天空的前路有什麼在阻礙,不管什麼論何時我都會一直守護下去……」

  深海光流安靜地聆聽著琴聲與歌聲,一直到一曲終了,獄寺停下於黑白鍵之間飛舞的雙手,側過頭來,眼神卻沒有對上深海光流。然後他開口說話了。

  「以前有個讓人火大的傢伙自以為是地對我指手畫腳了一番,雖然很火大,但作為十代目左右手的立場而言有件事他說對了……只要是為了十代目,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應該支撐著彭格列家族,並且作為十代目的嵐之守護者,在家族中起到引導其他不中用的成員的作用。」

  獄寺隼人深深吐了一口氣,從他彆扭得不肯直視深海光流的臉上,能看到狠狠皺起的眉頭,然而儘管如此銀髮的少年仍以過去難以想像的、坦率得驚人的言語如此說道。

  「……家族醫生,姑且也能算得上是十代目家族的一員,賭上十代目左右手的地位,再怎麼不中用拖後腿也不會拋棄的。所以……我這麼說妳聽明白了嗎,深海光流?」

  「……嗯。」

  經過了許久,又或許沒過多久,總之深海光流總算是緩緩地點了頭。

  「……我覺得,這真的是十分不錯的曲子,歌詞也填得很好很切合,還有隼人你的琴技也有進步,讓人很驚艷,我認為阿綱聽了會很高興的。」

  隨著少女一句一句吐出口的評價,受到稱讚的獄寺非但沒有高興起來,相反地臉色有點差,畢竟對方根本答非所問。

  「還有呢?就這點感想,沒別的話說了?」然而視線仍沒有對上少女的雙眼。

  「……確實還有。」深海光流老實地交代,「那個,對不起。」

  唰——原本死活不與少女視線接觸少年猛地轉過身子來,祖母綠的眸對上比他想像中更近也看得更清楚的灰色眼眸,眼前的少女微微低下頭,湊近他認真真地開口。

  「這是隼人你寫給阿綱的歌,裡面也是你要傳達給阿綱的心情吧?然而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擅自受到鼓舞了。」灰色的眼瞳清透得彷彿色彩淺淡的琉璃珠,流淌著剔透的光,「所以,對不起。」

  她這麼說著,然而要道歉的事當然不止這一件。

  作為青梅竹馬,在與獄寺隼人一同度過的短暫童年時光對深海光流來說彌足珍貴,然而過往她卻不認為這般情誼之於對方會有同等意義;那時深海光流認為,獄寺隼人有澤田綱吉、山本武這些同伴,自己的存在之於對方肯定無足輕重,即便曾見對方擔憂、斥責過自己,也不認為是自己能反過來麻煩對方的理由。

  這般輕視夥伴們對自己的情誼是不對的,深海光流在經過了許許多多的事以後,卻在這個瞬間突然明白了這一點。

  明明獄寺這次既沒有火大的質問,也沒有冷言冷語的和自己冷戰,可是,光是彈了一首「獻給十代目」的曲子,深海光流卻理解了。

  以往稱得上桀驁不馴的少年逐漸學會收斂那總是衝動過頭的脾性,學著使用更好更成熟的方式表達「我正關心著你」一事,而不再只是粗暴地毫無文飾的質問與壓迫;而站在對方眼前的深海光流,亦已經明白了更深一層的,關於人與人交織的情誼與羈絆。

  「——但是,除此之外我還想要向你道謝……我真的很感謝你的關心。」

  正是因為理解了,深海光流認為自己有必要和對方這麼說。

  「時常給你們添麻煩真是抱歉,然而,以後也請多多關照喔,隼人。」

  ++

  「哈哈,阿流你這麼跟獄寺說了啊!那他的反應如何?」山本武笑嘻嘻地湊在一旁問,此時的深海光流正和對方在前往學園祭攤位的途中,恰巧討論到此事。

  「嗯,他好像很生氣。」深海光流認真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況,「不,也許沒有很生氣?說話的聲音是比平常大了一點,但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自己的推測,「好像有點高興?」

  「嗯,肯定很高興吧,然後惱羞成怒了呢。」山本武眼前彷彿浮現了對方氣急敗壞的表情和漲紅的臉,很像那麼回事地點了點頭,「啊,對了,說著那些話的時候,有嘗試著面帶笑容嗎?」

  突然插入了另外一個課題,然而深海光流並不覺得突兀,而是認真思考了起來,「那種場合……應該笑一下比較好嗎?然而這個舉動對我而言困難係數比較高,並沒這麼做。」

  「這樣啊,真可惜……」山本以免摩挲著自己的下巴一面評價,「不,還是應該說太好了呢……?」

  「太好了?」深海光流有些納悶,「難道那其實是絕對不能笑的場合嗎?」倒是有可能,感覺獄寺會更加羞惱的吧。

  「不,單純是覺得如果獄寺先讓妳笑的話,感覺好像我輸了一樣。」

  「輸了……?」深海光流依舊不解,「冒昧詢問,你們曾經用這個做過什麼比賽嗎?」

  再怎麼說也太奇怪了吧,雖然嵐雨二人相爭嬉鬧並不是什麼大新聞,然而賭上她的顏面神經的比賽又是怎麼一回事?怎麼也說不過去呀。

  「沒那回事。基本上只是我一個人在暗中較勁罷了。」見對方如此說著,深海光流才突然想起對方似乎很喜歡競技與比賽一類的事情。

  「之前、在情人節的時候收了來自十年後的阿流的巧克力,那時候雖然阿流妳沒看到,但是對方臉上那個,真的是很不錯的笑容喔。」

  「嗯,我有聽說呢。」深海光流點點頭,「倒是沒有想到十年後的我能做到。」

  「的確呢。」山本武點頭,「覺得新奇的同時就想到了,如果未來的阿流能露出笑容沒道理現在不行,只要更友好相處總有一天能看到吧……所以這是和未來的我們進行的競賽。說是這樣說,但如果在我沒看到的地方突然笑了,似乎也不能算是勝利呢,唔……」

  看著似乎有些苦惱地思考著這種「勝利條件」的山本武,深海光流沉默了好一會兒。

  「抱歉……但我不笑並不是因為認為大家的態度不夠友好,而是……」深海光流思索了一下,回答,「像是我的『臉盲』一樣,比較像是過去『手術』的後遺症。若因此介意的話,我真的很抱歉」

  雖說過去深海光流不認為自己是真的「臉盲」,也不將自己的「面癱」視作令人困擾的事,然而認識了很多人的如今,反倒出乎意料地因為這些過往不放在心上的特徵而苦惱了。

  「……哎呀。」山本武露出了「真傷腦筋」的表情,除此之外,那面色似乎還雜揉著什麼深海光流看不明白的情緒,「沒必要道歉的唷。」

  「剛剛說的話啊、其實都是開玩笑的。把它當成無聊的玩笑話,放輕鬆點。」將語氣放柔,耐心地說道,「傷腦筋啊,難道小鬼頭上次說我沒有意大利紳士品格,意外的很中肯嗎?總覺得讓阿流妳困擾了。」

  「沒這回事,我……」

  「——其實只是希望阿流妳開心而已。」

  山本武停下了腳步,察覺了這點的深海光流同時跟著停頓,並在想要抬起頭看著對方時,頭頂被一只溫暖的大手覆蓋。

  「因為看到十年後的阿流笑得很開心,想著,啊、要是現在也能這麼開心就好了。單純是因為這樣子的心情,希望阿流能跟我們一起歡笑啊。」

  「雖然妳過去好像曾經發生了不少事,可能還經歷過許多不幸的事情。但我希望,自從遇到了我們開始一直到未來都能幸福,不然至少讓我們分擔一點痛苦的事也好。」

  「所以即使不笑也沒關係。」山本武說著,壓在深海光流腦門上的大掌突然作亂起來,以算不上溫柔卻也不會弄疼的程度,狠狠揉著她的頭,「可是,還是希望能多倚賴我們下吧?以前也說過了,總是被客氣對待反而感到很寂寞,這方面還是要好好記取教訓才行啦。」

  「……我會反省的。不過……」

  深海光流任對方發洩似地揉了一陣子,突然開口之際,伸手將對方擱在自己腦袋上的手給拿了下來。並且在山本「嗯?」一聲疑惑地低頭時,順勢踮起腳尖,將自己的手送上對方的腦袋。

  「現在的我沒有痛苦的事需要分擔,而且,一直都是很快樂的。即使有苦惱的事,也已經不會再去做多餘的思考徒增煩惱……」

  少女放輕了聲調,手上的力道比起少年溫柔許多,彷彿哄著孩子一般,而少年似乎是愣住了,並沒有發出聲響。

  「雖然我暫時並不需要倚賴他人……但也因此有了幸福的餘裕,所以也能安慰寂寞的他人了。」

  「有天應該也能做到的……試著用笑容安慰別人的,那樣子的事。」

  總有一天能笑著和她溫柔的夥伴們說著「承蒙關照」吧——深海光流如此想道。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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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5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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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4Family(下)

  「小光最近過得如何呢?有遇上什麼事嗎?」

  聽到作為友人的笹川京子以溫和的笑臉向自己遞來的問句,深海光流停下了啜飲草莓奶昔的動作,認真思考起來。

  這是個十分尋常的問題,即便是深海光流這樣在過往缺乏社交經驗的人,在回覆一些認識的人的郵件時,都時常被詢問;而就算不提這些,每回去到師父西爾弗的墓前,她也會自覺地報告起近況,而每回的報告也出奇統一,自然是道一切安好。

  自己有著能為之努力的目標,並且踏踏實實地朝目標前進著,從前認識的友人性格長進不少還找到了很棒的上司,目前與他們共事十分愉快,未來的方向也十分明確,關於人生或是職涯規劃之類的問題完美解決了。

  也就是說根本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煩惱,因此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是「我最近過得很好」吧。

  想到這裡,深海光流微微垂下眼睫,吸了一口草莓奶昔後,緩緩地開口:

  「……其實遇上了一件令我稍微有點困擾的事。」

  「咦,小光嗎?」原本正悠閒地喝著卡布奇諾的三浦春立刻吞下口中的飲料,驚訝地關切,「發生什麼事了嗎?竟然連接近萬能的那麼能幹的小光都會感到困擾?!」

  「……嗯。」愣了一下,深海光流很快恢復鎮定,果斷地點頭道,「我並沒有那麼了不起……但的確有感到困擾的事。」

  「請問是什麼事呢?」捧著午夜藍奶茶的庫洛姆詢問,「能說給我們聽嗎?光流大人?」

  聞言,深海光流似乎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沒有放過對方這種細微而難得的反應的庫洛姆心中一緊,不由得想起來昨天才從骸大人那裡聽來的、關於深海光流的事——那並不是什麼令人欣然的話題。

  「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深海光流慢慢地開口,「就是……」

  少女們屏息以待,緊張地等著聽聽能難倒近乎全能的友人的世紀難題——

  「如果小時候的自……如果親戚家的小孩不小心打擾到朋友……」深海光流歪了歪頭,補充道,「那個,因為有某些原因不能自己看顧,所以把親戚家的小孩交給了看起來不太喜歡小孩的朋友照顧的話,可能給對方添了麻煩的話,那……?」

  深海光流抬起頭看向三名女性友人,雖然沒有繼續説下去,然而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少女們:「……」

  少女們面面相覷,一時之間靜默無聲。

  察覺氣氛不對的深海光流再度皺起了眉,打破了沉默,「抱歉,這樣的事實在不能算是困擾,我不該提出來的。」

  ——雖然從想起了過去的記憶以後就知道,當初自己作為Aurora時給彭格列少年們添了不少麻煩,然而一直到今天才有餘裕思考著是否該鄭重地道謝。

  其實這也算不上什麼大事——不,她固然對溫柔的夥伴們抱有十分多的感謝之情,但是完全不需要找人討論該怎麼做。因此就連深海光流也不知道為什麼被京子問起「遇上什麼事」時,自己怎麼會將這種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說出來。

  「……不!這真的很值得煩惱!」

  「庫洛姆……?」

  看著難得語氣堅決不帶半絲躊躇猶豫、說話音量還比平常提高了不少分貝的庫洛姆,深海光流有些詫異;然而接下來不只庫洛姆,京子與小春同樣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開口。

  「沒錯!」小春喊得比庫洛姆還要大聲,「小光的煩惱就是我們的煩惱……雖然小春認為所有小孩都是天使,不過如果添了麻煩作為家長還是要負起責任好好道歉跟道謝!」

  「不如送個禮物登門拜訪吧?」京子也在一旁握著拳積極建議,「可以同時表達歉意跟感謝,只要展現出誠意的話,我相信小光的那位朋友一定會接受的。」

  「或是……可以再對方需要的時候主動幫忙?」庫洛姆努力地想了一下,腦中想起當初自己遇上骸大人與光流大人的事,便連忙提議道,「這、這樣絕對能讓對方很開心的!」

  「是這樣嗎……謝謝妳們。」雖然還有點懵,然而深海光流還是認真地記下並點頭道謝,「不過真不好意思,竟然提出這種奇怪的問題……」

  「不用不好意思啦,小光。」京子笑盈盈地搖頭,說道,「不如說能聽到小光妳跟我們討論這樣的事,總覺得很開心。」

  「就是説啊!」小春也附和,面上的笑容燦爛,「阿綱先生他們都是男生,完全不懂這方面的事吧?當然只能和我們討論啦?」

  「真的呢!而且,突然覺得,迪諾先生和山本同學突然有事、沒能一起逛學園祭,真是太好了。」

  「是這樣嗎……?」深海光流有些不解。因為在得知迪諾因為家族的事而提前離開、以及分別時山本胡亂地揉揉她的腦門後哈哈笑了幾聲便道別,深海光流雖然覺得對方大約有什麼急事,卻仍未免對不能一起逛學園祭一事感到有些可惜。

  「因為這樣,今天是我們女孩子才能參加的『女孩子們的約會』。」京子小姐眨了眨眼,神色有些調皮,「所以聽小光説最近遇上的煩惱,絕對是我們女子組的特權呢。」

  「特權……」深海光流感到十分讓茫然,喃喃出聲,「這種事能算是特權嗎?」

  「算喔。」京子回答,神色十分認真地看著深海光流,「因為啊,那群男孩子們總是把我們女孩子拋在一邊,說著只有他們才明白的事。」

  ——小到像是什麼「蛤蜊」、「校際聯合相撲大賽」或「大半夜在學校聚眾打群架」的小事,大到關係著所有平行世界存亡的大事,都企圖瞞著她們;然而他們哪裡知道女孩子的細心敏感,早早察覺卻還要給面子地沉默不語——少女們抱怨道。

  深海光流同樣沉默不語,內心也不禁質疑她的友人與Boss,到底怎麼會認為世界毀滅這麼大條的事情能在眼皮子底下發生還不被察覺……怕不是當她們女孩子都瞎吧。

  ——是的,儘管沒經歷過那驚天地泣鬼神的所謂「未來戰」,然而深海光流此時特別自然地將自己劃分到了與京子小春庫洛姆相同的女子戰線去了。

  「就是説啊!從以前就是這樣!」小春頓時鼓起面頰,有些生氣地道,「就算是阿綱先生也一樣——雖然努力保護小春不受傷害的阿綱先生很酷,但男生果然還是很自以為是又愛逞強!」

  「雖然Boss他們的確是好意,而且也很辛苦……」庫洛姆也開了口,「不過,瞞著京子還有小春是不對的。女孩子也可以成為士兵戰鬥,骸大人是這麼教導我的。」

  「對吧!就算遇上什麼困難也不會和我們說,男孩子就是死要面子又不會體貼人!一點也不像小光,還會把煩惱的事講出來和我們討論,真是一群臭男生……對吧,小光?!」

  聽了三浦春的話,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自己中槍了而感到有點心虛的深海光流:「……」

  然而,好在深海少女是個雷打不動的面癱,可以做到面上維持一貫的平靜表情;並且仗著自身擁有的面癱這個被動技,深海光流不動聲色地點頭附和,「妳說的對。」

  「對吧對吧,小光妳剛剛很認真地跟我們討論了煩惱……真希望他們可以跟小光妳學習!」

  「……嗯。隱瞞事實是他們錯了。」

  嚥下心虛的深海光流還一本正經地跟著女性友人們激情譴責不在場的男性友人們。

  躲在一旁樹叢後面正巧聽到的澤田綱吉:「……」

  説這種話你良心不會痛嗎,光流?

  「擅長玩戰術的謀士是沒有心的,真不愧是深海光流啊。」不知何時出現在澤田少年身旁的殺手讚嘆到,「只當家庭醫生果然太可惜了,戰略司令的職務應該安排一下嗎……」

  「Re——?!」還沒說完澤田綱吉就把自己的嘴給捂了,以免被發現。好在深海少女雖然視力超常規,聽力倒是和一般人沒什麼兩樣,因此才沒有暴露。

  澤田綱吉壓低聲音問道:「Reborn你怎麼跟過來了,我不是說要你不要插手,讓我和光流她們好好逛街嘛?」

  「聽聽你說的話,蠢綱。」世界第一的殺手對自己的學生回以一個冷笑,「什麼時候你還能命令我了?」

  拋出殺氣遠比疑問語氣更多的問句,Reborn只差沒把「翅膀硬了急著找死了是吧」這句話寫臉上了。

  好吧,澤田綱吉承認自己是不能命令自家酷炫霸道還特不講道理的鬼畜家庭教師……那算他真誠的請求還不行嗎?「光流才剛回來,最近發生那麼多事,Reborn你不要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去騷擾光流。」

  「意大利紳士從不騷擾女性。」自稱紳士的殺手義正嚴詞地糾正道,「而且,剛剛正打算打擾淑女的約會煞風景的傢伙可是你,蠢綱。」

  「我、我也沒想到她們會討論這類話題啊!」天知道白蘭都從良那麼久了,怎麼還會把那時候的事拿出來鞭?「現在的話應該沒問題了吧?」

  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打招呼就好了。這麼想著,澤田綱吉深深吸了一口氣,大步邁開步伐。

  「對了小光,妳剛剛說的親戚孩子是不是一個小男孩?」京子突然開口問道,「如果是的話,我認為他很乖呢,應該不會造成困擾的呀。」

  「不是小男孩……不,也有可能?」深海光流有些遲疑,因為獄寺小時候還把自己當成男孩子過,說不定又是類似的誤會,「那孩子大概是什麼樣子的?」

  「哈咿!是昨天看到的那個小男孩嗎!」一旁小春興沖沖地比畫著,「是個好孩子啊,雖然怕生又愛哭了一點,但也很好哄呢!重點是……長得和阿綱先生好像!小春未來跟阿綱先生如果有了愛的結晶一定跟那孩子一模一樣!」

  「就是說啊,真的很像阿綱呢,難道其實是阿綱的親戚?」京子歪了歪頭,「唔,Reborn的哥哥之類的?因為Reborn是阿綱的表弟對吧?」

  澤田綱吉:「……」

  姑且不論那什麼薛定顎的愛情結晶,那絕對就是他吧?是小時候的他本人吧?!
  而且,Reborn是我表弟的這個謊言都已經是多久的事了,事到如今這個設定還有存在的必要嗎?有必要這麼貫徹始終嗎?!

  「呵。」澤田少年在一旁尷尬得要死,然而他的家庭教師還在一邊説風涼話,「還去不去?和京子小春深海光流一起討論討論你昨天尿濕的褲子如何?」

  「……」謝邀,告辭。而且別把十年前還是個幼稚園小鬼的他拿出來說事,他都高中生了怎麼可能還尿什麼褲子啊!

  澤田少年踏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這明顯不是一個他能自然加入的氛圍。接下來,找不到時機切入的他只能巴巴地看著少女們愉快地聊著天。

  「雖然很想跟京子一起逛街……唉,算了,我還是去找山本跟獄寺他們吧。」澤田綱吉認命地嘆了口氣,為了不能和女神共度難得的學園祭的自己哀嘆。

  「這麼想加入的話就去吧,作為男子漢總有必須踏出關鍵一步的時刻。」看到後來殺手都有些不耐煩地掏了列恩槍,「需要我幫你一把嗎?」

  「不需要,謝謝。」澤田綱吉十分果決,畢竟如果說目前的氣氛,走過去和正在聚會的少女們打招呼不適合,那麼只穿著一條內褲暴衝亂入並大喊「拼死也要加入話題!」這個行為,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好嗎?

  「反正光流看起來沒事,這樣就好了……因為,雖然昨天事情好像都解決了,但我原本還很擔心光流受到影響心情會很低落。」

  澤田綱吉又看了一眼女孩們坐著的位置,灰髮少女正捧著青鳥獻寶似地給其他人看,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啊啊,沒事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家庭教師一聽,頓時唇畔也微微上揚。

  「哼,這不是挺像一個合格的家族首領嘛,蠢綱。」

  +++

  夜晚,晚風輕輕拂過植物,草木搖曳窸窣作響,透出幾分夏夜的涼爽。

  夜風同樣吹得髮絲紛紛揚揚,前額的瀏海隨風揚動,灰色的髮絲在同樣淺淡的灰色瞳眸前起起伏伏;由於尚未完全遮住視線,她沒有伸手整理,並不打算理會頑皮的風。

  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呆立了一陣子後深海光流低頭,看了看腕上的錶,時針與分針在圓形的錶面呈現幾近完美的直角。

  在秒針通過阿拉伯數字「十二」時,彷彿是回應她的等待一般,一道比夏夜晚風更涼的嗓音自身後響起:

  「我應該說過,這個時間點還在遊蕩是違反風紀的。」

  「是的。」深海光流轉過頭,看向來人,「抱歉,恭彌。」

  鴉色的髮掃過雲雀白皙的臉龐,端正的五官和平時沒什麼不同,透著彷彿刻在骨子裡傲然與幾分清涼,微挑上揚的鳳眼也一如既往筆直地盯著人,令被注視著的人不由得有種作為獵物被審視的感覺。

  「所以是,知法犯法?」漂亮的鳳眸瞇起,平淡的嗓音之下彷彿有什麼更加兇惡的東西蟄伏,「哇喔,真有膽啊,小動物。」

  今夜無雲,明亮的月光打在雲雀恭彌隨身攜帶著的浮萍拐,鋼製的平滑表面卻讓人感到某種奇異的銳利,泛著光亮晃晃的拐身刺痛著眼球;與它的主人一般,光是存在在這裡即使人產生某種程度的威脅感。

  深海光流壓抑住湧上心頭的危機感,忽視腦內似乎正在大聲叫囂的安全警報,開口時的語氣甚至比雲雀恭彌還要冷靜。

  「貿然違反風紀真的很抱歉,因為今天去風紀委員辦公室找你的時候你不在,所以就擅自來這裡等了,請見諒。」

  然後她偏了偏頭,又補充道,「不。其實不用見諒也沒關係。但希望你能先聽我說完話再咬殺,行嗎?」畢竟她不是很確定被雲雀咬殺過後自己究竟還能不能說話。

  雲雀恭彌沒有說話。雖然一般而言他都是二話不說提拐上去就是一頓打,鮮有廢話太多的時候,然而此時不說話也不動作,這就有點難懂了。

  即使相處也有一段日子了,她仍然無法讀到雲雀恭彌高深莫測的電波。不過,由於三秒內沒有迎來雲雀拐子的當頭棒喝,深海光流十分自然地將之當作對方大發慈悲給的緩刑時間。

  「我是想要道謝還有道歉。」深海光流直接切入重點,「雖然之前好像說過了,但我認為應該正式再説一次。很感謝你當時那麼照顧Aurora……小時候的我。以及我當時大概給你添了很多麻煩,抱歉。」

  「以後,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希望你能找我幫忙。」深海光流認認真真地說著,「不管什麼,只是要我能幫上忙的事。」

  綜合了京子等人的建議,深海光流最後決定還是真誠地和雲雀道謝道歉,並且直說隨時可以找自己幫忙比較好——雖然送禮物也是不錯的選擇,不過由於容易和定期繳納的保護費搞混,不太好處理……雖然雲雀找人幫忙的樣子也令人難以想像就是。

  深海光流一面想著,一面觀察對面雲雀的反應,而後者又沉默了,只是這回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那對灰藍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直直盯著深海光流看,一時之間竟讓她想起了剛認識時的場景;當時似乎也是這樣莫名的凝視,而後自那薄唇中吐出了讓初見此人的少女十分困惑的話——

  「——妳真的很弱小,小動物。」

  突然,雲雀開了口,淡漠的話語打斷了深海光流的思緒。

  是在說什麼呢?深海光流有些困惑,作為一名非戰鬥人員,客觀現實裡她就不可能和「強大」扯上邊吧?

  「一般的草食動物就算再弱小,一到了成年期也會自然而然學會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方法。」雲雀恭彌面上浮現一絲複雜的情緒,「……但是,妳似乎不是很懂生存。」

  「……」等等,為什麼突然扯到這個?

  而且怎麼樣才算是很懂生存?呼吸時從空氣中提取氧氣的效率更高之類的嗎?

  還沒等一臉懵逼的深海光流詢問對方這話是什麼意思,雲雀再度開口,「甚至於小時候的妳,似乎都比妳現在更理解生存的本質。」

  「現在的話……」雲雀的話戛然而止,然而眼神已經透露了一切——小動物妳這樣真的不行。

  這下換深海光流神色複雜了,只因為雲雀的表情實在太讓人一言難盡。她甚至還感覺對方的語氣中透露出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不,不可能的,應該是錯覺吧。

  「Hibari!Hibari!」正當她糾結之際,明黃色的小影子不知從哪竄出,搧著小小的羽翅在雲雀身邊飛著。

  「Hikaru!Hikaru!」雲豆小嘴張張合合,嘰嘰喳喳地叫著。

  這是在和自己打招呼嗎?深海光流神色一柔,準備趁著雲雀的拐子還沒掄過來的時間和小鳥打聲招呼。

  「你來了?」這時雲雀伸出手,手心朝上給了雲豆立足的地方,接著看小鳥還聒噪地叫著深海光流的名字,又皺起了眉,「來提醒我的?我知道,不需要你操心。」

  「那個小動物還很弱小……」雲雀說著,看了深海光流一眼,「……還算是幼崽。」

  「我對弱小的幼崽沒有興趣。成長起來之前我不會對她出手的,放心吧。」

深海光流:「……」

  事到如今深海少女也差不多意識到了……關於自己能好好站到現在還沒被雲雀上拐子伺候一頓,是因為在對方眼裡,自己還是個小動物,嗷嗷待哺那種。

  弱小,無助,又可憐。

  「……」深海光流開始認真思考,到底該不該提醒對方十八周歲在義大利就是合法的成年人了。因為日本的成年年齡似乎是二十歲……難道是所謂的國情不同?

  「小動物。」雲雀又開口說話,現在深海光流見對方張開嘴都有些警惕,深怕對方又說了什麼更加費解的話,「這次就算了,但下次再到處遊蕩,我就會咬殺妳。」

  「呃、好的。」深海光流只能先頷首保證,「對了恭彌,我……」已經成年了,年齡還比你大幾個月……

  「如果真的想要做點什麼,」雲雀卻打斷了深海少女的澄清,「像之前那樣就行了,不需要做得更多。」

  是指剛剛自己說的「希望能幫忙」的請求嗎?正這麼想著,就聽雲雀又道:

  「在這之上,沒有人期待妳做得更多。妳不需要有無謂的擔憂。」

  驀地,少女微微睜大了眼,腦中湧上了某個時刻下的某個情境的記憶片段。

  『你的擔憂會是多餘的。』

  灰藍色的眼與海藍的眸交織,溫柔的不像是自詡為肉食動物的某人,以和緩的語氣,對著小小的、不安的小女孩如此說道。

  「……嗯,謝謝你,恭彌。」

  ——跨越了十年的時間,已然成長的少女則是真心誠意地,如此感謝對方。

  +++

  「其實我很想好好睡一覺呢。」望著湛藍的天空,深海光流如此說道,「不過你好像不這麼打算……骸?」

  深海光流轉頭,看向靠在一顆合抱大樹樹幹的六道骸。

  「因為明天還有其他規劃,現在能先放我回去嗎?」她想了想後說。試圖和友人打商量,畢竟稍早在空中花園賭上性命與雲雀深刻地交流了一下,並且真正意義上自對方的浮萍拐之下生還,對她而言實在頗耗費精力。

  「真的想睡的話就直接睡吧,深海光流。」然而作為幻術師的友人卻只是冷漠哼了聲,回答,「反正妳也不是第一次那麼做了……不過,竟然連在夢境中也能睡著,真讓人懷疑妳的腦袋有沒問題呢。」

  「……」把人拖進自己夢境的人在說什麼呢?要不是你這傢伙老把別人的夢當自家後院到處闖空門,根本不會產生這種問題啊?

  深海光流默默地嘆了口氣,看向一臉「妳就沒什麼話要跟我說嗎?」的小伙伴,在對方的注視之下開了口。

  「我明天是真的有事。我想要去和威爾帝博士、師叔還有弗蘭道謝。」

  「……哦。」

  六道骸一臉冷漠。

  而後又是一陣死寂。靛髮的幻術師看起來似乎無話可說,然而夢境卻還在持續。

  再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深海光流歪歪頭想了想,斟酌過後開口,「那個……我想起艾斯托拉涅歐家的事了,果然和你之前和我說的一樣。」

  「呵呵。」六道骸面無表情,表情甚至比比身負面癱buff的深海光流本人都要冷漠,「妳現在才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講話就講話,為什麼要那麼陰陽怪氣?

  「我並沒有懷疑你說的話,只是想起來以後,感覺很不一樣。」深海光流垂下眼睫,視線朝下對上放在膝上的雙手,指尖微動,「以前只是從事實角度理解,現在的話能從心情上理解……稍微。」

  能理解為什麼小伙伴,會專注毀滅黑手黨世界十八年還整天想著報復社會了。雖說當時沒有和任何人傾吐,然而每當不經意想起與艾斯托拉涅歐家相關的記憶,確實如同被身後陰影猛然吞噬一般。

  「稍微理解……」似乎在口中反覆咀嚼二字含義一般,六道骸的語氣頗為玩味,於是面上終於出現了別的表情,「那麼,痛嗎?」一幅很有興致和深海光流討論這個話題的模樣。

  「人體實驗嗎?」深海光流回答得飛快,「確實很痛。」

  「現在呢?」六道骸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低了許多,輕得幾乎讓人覺得必須附耳湊近才能聽清,「還痛嗎?恨嗎?」

  「……」深海光流沉默了下來。

  痛苦的記憶究竟會不會隨著時光被淡忘,此事並不可考,因此深海光流無法斷言;然而,在回想起許久以前那般痛苦的記憶時,那種心髒被緊緊攢住、又或者四肢被某種事物恫嚇而恐懼得無法行動,如此一般的感受並非作假。

  就彷彿深深刻在身體某處的陳腐的傷口,倘若視而不見地擱置便只會一昧腐朽壞去,出於生存的本能,甚至想要將之狠狠刨去。

  感覺其實不太好受——深海光流這麼想著,同時看到面前友人朝自己伸出了手。

  「kufufu……那麼——想要親手毀滅該死的黑手黨嗎?」幻術師低下腦袋,用彷彿說著什麼甜言蜜語一般的語氣邀請,「和我一起,親手將黑手黨們——」

  「……難怪我聽了覺得很耳熟。」

  深海光流打斷了六道骸的話,並且抬頭看向對方流露出詫異的異色瞳。

  「這些話你眼前對我說過吧?你第一次闖空門進到我的夢裡的時候。」深海光流說著還搖了搖頭,「可以的話希望推銷的詞能換一下,其實不是特別有吸引力,聽了反而還讓人感覺很尷尬……所以我當時不就拒絕了嗎?」

  『——抱歉,我不打算那麼做。』

  就在深海光流繼續說著「千種和犬大概算是特例,竟然會被你說服,簡直是涉世未深被人賣了還幫忙數錢」這樣的話時,一紅一藍的眼看著她,就這麼靜靜的凝視著。

  深海光流與他們是不一樣的。這個事實不管是六道骸,或是柿本千種、城島犬,都十分清楚。

  早在他們還在艾斯托拉涅歐時這種區別就相當明顯了;當時的六道骸雖然沉默寡言,不起眼也不出彩,實際上卻是刻意低調蟄伏,尋找機會反抗並逃走。

  城島犬、柿本千種雖然無力反抗,然而心裡大概也在想著一樣的事——設法逃出去,等到有朝一日,擁有力量後回來復仇。

  然而,當他詢問過名叫「Aurora」的女孩,未來若是能走出艾斯托拉涅歐,想要做什麼時——

  『我想成為醫生。』女孩注視著其餘傷痕累累的孩子們,抱著膝小聲地説,『一直待在這裡的話可能沒辦法想像,但我……以前曾經聽我母親說過,她就是一名醫生。』

  『雖然醫生跟實驗室的大人一樣,都穿著白色的衣服,可是又完全不一樣;醫生不會傷人,反而會讓很痛的傷口好起來。』

  『可以的話,我想要成為那樣的人。』

  儘管不是十分堅定的話語,卻讓人直觀地感受到他們之間的差距。

  不過那時的六道骸想,大概是因為她尚未經歷過真正殘酷的「實驗」吧,只是抽抽血和骨髓一類的事情還不足以讓她體認到現實的殘酷。

  一定是因為這樣吧……所以,名為「Aurora」的存在才能堂而皇之地說著天真到可笑的夢想,才能在地獄裡露出笑容。

  不過他並沒有摧毀這種天真想法的打算,因為很清楚這樣的現狀不會一直如此;實驗室裡面能得到相對好的待遇的小孩只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被視作更珍貴的優良實驗體。

  直白點説,就是未來勢必將迎來遠比其他人都要痛苦殘酷的實驗。

 只要經歷過那樣的實驗,一定就再也笑不出來了吧。對此他深信不疑,因此姑且就這麼和對方相處,放任對方天真下去;甚至期待對方跌落深淵的某天,能在深淵相見,成為「他的同類」。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而在逃出了艾斯托拉涅歐的幾個月後,他成功連接上對方的夢境;她果然不會笑了,如他預期的那樣,灰色的眼比起過往那明亮的彷彿他在某日曾驚鴻一瞥藍天般的眼眸黯淡許多。

  那雙被人為鑲嵌的灰濛濛如霧雨瀰漫的眼再也不會笑,即便已然脫離名為人體實驗的煉獄,唇畔卻無法再次掀起喜悅的弧度。

  這樣就好了,他們肯定已經是「同類」了。

  這麼想著,他向她伸出了手——然後遭到拒絕。

  對方忘記了。

  忘記那些殘酷、痛苦、悲慘、險惡、醜陋、恐怖、仇恨……將這一切都遺忘。即使身上有形的創口仍在,那些過往之于她而言,也只是與自身疏離的故事。

  ——然而意外的是,他竟然認為這樣也不錯;深究原因,大概是因為十分習慣了吧。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在這裡……不過,需要我幫你治療嗎?』

  『不用擔心。雖然還只是初學,但多少還是會一點相關知識。因為我的目標是成為一名醫生。』

  ——像是這樣不著邊際的天真的話固然令人啼笑皆非,然而,大概是因為不再露出單純且愚昧的笑容了吧,少女彷彿預言未來一般言之鑿鑿,由那張毫無波瀾的臉說出來的話竟也多了幾分可信。

  然後一直到現在,當初在幽暗狹窄的實驗室中顯得可笑的未來暢想竟然成真了。他本該詫異,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澤田綱吉雖然是個愚蠢天真得不下當年那名女孩的黑手黨,然而卻有一個判斷是對的,那就是深海光流必然是一名將手握手術刀的醫師,就算是六道骸,亦無法否認此事實。

  只是,多少這樣設想過吧——如果對方想起來了,就必須再確認一次。

  在地獄之中,是否曾經墮入深淵、是否曾經有那麼一瞬間,哪怕是須於片刻,在痛苦的極致的時刻,「深海光流」成為了「六道骸」的同類。

  僅僅是出於這樣的理由,所以才伸手邀請對方吧。

  ……只是如此罷了。

  「kufufu……真是……愚蠢啊。」幻術師伸出一隻手,捂住了眼悶聲笑著,卻不知道是在嘲笑對方還是自己。

  「我只是建議你可以改進一下推銷詞……」看著友人的動作深海光流只覺得匪夷所思,「不過,你果然還是很關心我的職涯規劃啊,骸。」

  印象中對方似乎有意無意旁敲側擊很多次了吧,雖然她總是義正嚴詞地表示未來目標是成為醫生,然而對方總是要再三確認,彷彿擔心自己的未來似的。

  深海光流一向把這當作六道骸對艾斯托拉涅歐倖存者的深深關愛,不是很介意;只是,總是這樣被詢問老實說也讓人有些複雜……果然還是必須說清楚。

  「……骸。」下定決心的深海光流開口,「我未來會成為一名醫生的。」

  已經止住笑聲的六道骸看向她,只是「嗯。」了一聲,倒是沒有再說什麼。

  「……是彭格列的家庭醫生,」深海光流繼續說著,「阿綱他們的。」

  「……嗯。」雖然臉色不是很好看,然而終究還是回答了。

  看來對方是懂了,深海光流感覺還挺欣慰的,這下應該不會整天被六道骸強制參加職涯諮詢了吧?

  「不過,我其實沒有想到呢。」雖然夢裡沒有鐘錶,無從得知時間流逝多少,然而憑藉直覺深海光流判斷今晚大概別想睡個好覺了,於是主動挑起別的話題,「就是,有一天能和骸你共事什麼的。」

  「……哈?」

  「之前就說過了,我們的Boss都是阿綱,這算是共事了吧?」深海光流認真地分析,「這樣也好,雖然我不想毀滅黑手黨、也無法苟同讓整個世界沉入血海這樣的理想……但是,還是會覺得如果可以一起的話就太好了。」

  初次在瑪菲雅學園見到對方,是睽違多年的、實體對實體的和故友交流。彼時深海光流對於對方的變化感到驚訝,也樂見對方的變化,卻也只是單純地旁觀著而已。

  因為,即便六道骸對她而言是能稱為「友人」的稀少存在,然而過去的深海光流卻也清楚何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因此再怎麼為對方高興,也只能旁觀,無從插手。

  「能像現在這樣與大家站在同樣的地方,並且朝著相同的未來邁進……這樣的事情過去真的沒有想過啊。」

  這樣的念頭甚至不可能出現在她的腦子裡;因為不具備「可能性」,自然而然被大腦給剔除了。

  於是,當真正意識到此點後,便只能是由衷的欣喜。

  「雖然,自己一個人也可以……不過有人同行似乎更好,這是我最近學到的。」這是透過澤田綱吉強硬地加入前往過去的旅程時才學習到的,深海光流覺得這個觀念很好,最好也科普給友人知道比較好,省得對方成天一個人孤零零的,搞得心靈都扭曲了。

  看向他的友人,深海少女發現後者的表情似乎有些呆愣,但她也不介意,只是自顧自地説下去。

  「因為我,真的很高興能作為同伴,和你還有大家一起前進啊,骸。」

  ——那個瞬間,幻術師再次領悟到了,關於,深海光流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的同類,此一事實。

  鑲在他體內的輪迴之眼是骯髒且洗刷不淨的血污般的顏色,而深海光流的雙目,應是完全比不上過往那雙如同廣袤海洋的藍色眼眸、彷彿被煙塵覆蓋的陰天一般的灰色的眼。

  二者都是不祥,他原先是這麼認為的。

  然而,此時那雙眼亮得彷彿透著光的琉璃珠,和輪迴眼的血色相比,完全不像處於同一個世界的事物。

        一者沐於光,一者藏於影。

  「我會作為一名醫生,好好輔助大家的。當然也包括你喔,骸。」

  ……是啊,他們本來就不是一類人——六道骸捂住嘴,卻仍然忍不住笑了出來,惹得深海光流看著他,眼神透露出幾分莫名其妙。

  ——有一件事,那是驕傲的、不可一世且傲慢的幻術師絕對不可能會承認……然而,光所及處,陰影常伴。

  深海光流與六道骸從來都並非「同類」,而是「同伴」。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2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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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5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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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5暑期修習(一)

  「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是的,我已經順利抵達了,請放心。」

  朗朗晴空下,灰髮少女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拿著手機靠在臉側,「接下來只剩下辦理登船手續。」

  「是嗎?那太好了。」在話筒另一頭的人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光流小姐妳上次請我注意的事情,稍微有點眉目……不過,果然還是等到妳的假期結束再詳談吧。」

  「不好意思,拜託你幫忙卻還這個樣子。」深海光流語氣染上幾分不明顯的歉然,其實她該馬上去處理才對。

  「不不,」那人回答,略顯桀傲的語音帶上了幾分笑意,「能幫上忙是我的榮幸。不如說,就讓我幫忙吧,畢竟妳一直以來給這裡的孩子提供了很多的幫助。」

  「以前總是找不到機會還人情,不過現在總算有能幫上妳的地方……妳也變了很多呢,光流小姐……就和『那傢伙』一樣。」

  深海光流十分清楚對方那咬牙切齒般的代稱指的是誰,能讓一向成熟穩重的孤兒院負責人失態的也就只有他了。

  「嗯,骸他真的變得很多……向好的方面變化,我想。」深海光流歪了歪頭,思索了一下,「那麼,我也是這樣嗎?蘭茲犽先生?」

  「妳和那傢伙比一直都好多了。拿妳和他比較,我都感覺是對妳的失禮。」對方——蘭茲犽斬釘截鐵地答道,「別想太多了,妳一直都很好……不過近來,似乎是更坦率了一點吧,這樣非常好。」

  「一定也是因為澤田綱吉吧。」話筒傳來對方帶著爽朗笑意的嗓音,「那位彭格列的下一代首領,真是擁有能改變他人的不可思議的力量呢。」

  儘管知道話筒對面的人看不到,然而深海光流還是忍不住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那暫時就這樣吧,希望光流小姐能度過一個愉快的假期。」

  「感謝你的祝福,等到假期結束我會立刻前往院裡探望孩子們的。那麼再會。

  掛斷電話,深海光流抬首,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海洋,岸邊卻有一艘巨大的郵輪遮擋了大半的海天景觀。對了手上的船票,通過郵輪服務人員的檢查後,深海光流拉著行李箱上了船。

  巨大的郵輪內部同樣十分的奢華,行李箱輾過吸音效果極好的金紅相綴地毯,半點聲響也不顯。深海光流視線逡巡了下,試圖尋找熟悉的身影。

  沒有看到人,是還沒到嗎?身穿白掛讀少女維持著面癱,微微地歪了下頭,神色中有著尋常人無法察覺的困惑。

  「光醬,好久不見唷~」

  熟悉的嗓音在深海光流身後響起。那甜膩的、彷彿融化在烈日下黏嗒嗒的棉花糖一般特殊的音色讓她在轉身看到對方的臉以前,口中已經從容地吐出對對方的稱呼。

  「白蘭。」

  深海光流看著他,有些出乎意料,但倒也沒有太吃驚,「好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不巧喔,」頂著蓬鬆白髮的少年笑著彎了彎紫羅蘭色澤的眼眸,「其實我正在等光醬妳呢。」

  「等我?」為什麼?

  沒等深海光流問出口,就看到對方似乎從背後拿出了什麼東西,一股腦地塞到她身前。

  「這是……」被嚇了一跳的深海光流仔細盯著對方遞到眼前的東西,看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看向白蘭確認,「……是花?」

  然後她看到白蘭笑瞇瞇地沖她點頭。

  「給我的?」她又問。

  「對喔,」嘴角揚起的笑容越發猖狂,「是給光醬的禮物。」

  「……」深海光流又沉默了一會兒,再抬起頭時,表情竟然有點嚴肅。

  「你……最近血糖值又超標了?」她冷靜地詢問。

  所謂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因此深海光流此刻不禁懷疑起,白蘭杰索怕不是拿花試圖賄賂她吧。

  白蘭:「……」

  「你老實告訴我,我不會生氣……」說到這裡少女醫者停頓了一下,似乎是覺得昧著良心不大好,「好吧,我想多少還是會生氣。不過也是為了你的健康好,你也不希望下半輩子跟我見面無話可說,只能給我諮詢病情吧?」

  「……」話題到底是怎麼轉到這個方向的,難道不管發生什麼事妳都可以強行看診嗎?

  這個問題白蘭想不透,不過反正也不需要想透。事實上他不過停頓了兩秒,立刻恢復笑容滿面的模樣,也不接深海光流的問題,「這是道謝的禮物喔。」

  「道謝的禮物……」少女的眼中透露著一股茫然,「可是我還沒把你治好,你的糖……」

  「不是説那個喔。」白蘭果斷打斷深海光流的話,速度快得像是擔心對方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是説這個。」

  修長寬厚的指掌撫上胸前,白蘭展顏笑得開懷,就連眼下豔紫的倒冠紋樣似乎都跟著明亮了起來,「是心髒喔。」

  深海光流:「……」

  深海光流原本覺得困惑,現在聽對方一解釋,果然……感到更加困惑了。

  「光醬已經忘了嗎,真過分呢。」白蘭狀似埋怨地道,「之前明明還說過我是光醬的生涯傑作。」

  深海光流認真想了想,雖然不太擅長記人臉,但其他方面記憶力都頂好的少女立刻發現自己還真的說過這話。

  不過……深海光流忍不住掰手指算了下,「但這差不多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吧?」那時候她甚至都還不認識彭格列,屬於時有所聞但完全沾不上邊的關係……從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成為自己的「家族」。

  現在才想起來説這件事,你的反射弧是得有多長,要是整條繃直了差不多該能繞赤道兩圈了吧?

  「哎呀,光醬絕對在想很失禮的事情吧?」白蘭一眼看穿了深海少女平靜面孔下犀利的內心吐槽,「但是,就算中間隔那麼了一點點時間也不影響什麼吧?畢竟感謝是真的嘛。」

  白蘭拿食指和拇指比了一個極其短小到幾乎沒有的距離。深海光流看了一眼,只覺得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指尖宇宙吧。

  「那我就收下了,」雖說弄不明白,然而深海光流還是決定先收下東西再說,畢竟就這麼僵持也不是辦法,「謝……」

  「不客氣哦。」白蘭將花束遞了過去,口中流瀉出一串輕笑,墜在笑聲最後的話語輕得彷彿是深海光流錯覺一樣,「因為已經説好了。」

  深海光流的睫毛微微地顫了顫,腦中浮現了屬於很久以前的自己的某段記憶……隱隱約約中,她似乎有些懂了白蘭此番舉動的用意。

  她接過花,想說些什麼,眼風一掃看清了花束的具體模樣,脫口而出:「這花是……」

  「是『白蘭』喔。」白蘭笑得像朵花似的,「很好看吧,『白蘭』。」

  深海光流:「……」

  嗯,其實她知道。畢竟雖然不是什麼花匠,但作為一個能把火山矽肺症學名倒背如流的硬核理科天才,深海光流對辨別基本植物花種這種幾乎算是常識的事情還是很信手拈來的。

  不過,這種煞風景的話不應該在這個情況下說出口。這件事她姑且還是知道的。

  現在的情況下,適合的應對應該是……

  「……嗯。」深海光流手裡握著花束,卻沒有看著花束,而是直視著白蘭的臉,「很好看。」

  她順著對方的意,清冷的嗓音放緩放輕,一貫冷漠的聲線硬是透出了一點不同的溫度。

  那微妙的區別就彷彿春寒料峭時,穿過厚重雲層透出的一束陽光,驀地兜頭一照,便察覺冬日漸去,暖意遂生。

  「真的,開得很好看。」

  她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似乎有點愣神的白蘭的手。後者看著少女那毫無波瀾的模樣,腦海中卻浮現了記憶中女孩的面容。

  「雖然不是因為拍拍所以治療好……不過,我遵照約定把你治好了。」

  少女面上沒有笑。可莫名讓白蘭感覺她肯定笑了,就像當時小女孩的笑靨。

  如池中水石明淨,如海面波光粼粼。

  「不管是作為醫生還是朋友,我都希望你能從此健康、平安。」

  「就像這束『白蘭』一樣好。」

  ——他所看到的、少女的「笑容」,彷彿就在眼前閃閃發光,明媚灼眼。

  ++

  深海光流還是沒弄懂,為何她努力說了想著希望能回應善意的話過後,白蘭杰索要以那麼複雜的神情看著自己,似乎還咕噥著什麼「啊這純正的意大利血統」……被百分百純意大利人這麼説,作為日裔混血兒的她到底該做何反應?

  不過,收到花讓深海光流心情很好。普通地與白蘭道別後,她捧著手中的花,打算先前往自己的房間。行進期間,幽幽花香不住地散發出來,這讓深海光流的神情禁不住軟化,雖然仍是細微到難以察覺的變化。

  「——光流小姐!」一道聽似平靜,實際似乎暗暗壓抑著興奮的男性嗓音響起。深海光流頓了頓,轉頭看向對方的臉。

  嗯……這次也是熟悉的東方面孔,而不是似乎叫做「幻騎士」的真正面容。

  「你好,梁衍。」語氣十分平穩,畢竟出於某些理由,早在看到白蘭的瞬間,深海光流就感覺對方應該也在這裡。

  「您好,今天的您氣色一樣十分好,容光照人。」梁衍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話語當中洋溢的熱情十分令人退卻,不過好在深海光流是個面癱,並沒有因此露怯了,「光流小姐,請問您是在找艾薩莉•奇古嗎?」

  「……對。」這下深海光流終於感覺有點驚訝了,「你剛剛在船上遇到小艾了嗎?」不然怎麼知道她和對方約好了?

  「沒有。」然而梁衍搖了搖頭,並且將在深海光流神色開始變得怪異(懷疑對方是跟蹤狂)以前又開口,「只是登船前我們曾用短信聯絡過。」

  「短信?看來你們關係還不錯。」竟然還有私底下交換聯絡方式,這她還真沒想到,畢竟這兩人感覺其實沒什麼交集點。

  「普普通通吧。」梁衍一板一眼地回答,接著掏出了自己的手機並打開了短信介面。

  「我想,要不是她老是傳些令人羨慕的和光流小姐您在一起的照片,本來我們這天還是可以好好聊下去的。」

  同時展示了一下手機,顯示兩人聊天斷線果然就在艾薩莉傳送了某張和深海光流合照的時候。

  深海光流:「……」

  對了,她差點忘記,這兩個看似毫無交集的人,實際上都有著同樣清奇的腦迴路呢。

  深海光流決定不要在「這兩個人的共同喜好說不定是跟蹤我」這件事上深入思考,「那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嗎?我想等等還是得先和她會合,畢竟我其實是受她的邀請才有資格搭上這艘船的。」

  「請千萬不要這麼説。」梁衍卻道,「只要光流小姐需要,不要説是這艘郵輪,就算是諾亞方舟都能駕駛。」

  「不,我不行。」深海光流矢口否認,再怎麼說都不可能吧。話說竟然能言之鑿鑿地說出這麼荒謬的話,在這個人眼中她究竟是什麼形象?

  「不過,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所謂的『黑手黨樂園』。」

  「光流小姐,您沒有去過黑手黨樂園嗎?」

  「如果說是單純登陸的話,因為工作上的需要,我的確算是去過……只是並沒有視作渡假地點看待。」作為一名醫生,有朝一日竟然會以旅遊的乘客被邀請上這這艘將駛向『黑手黨樂園』的郵輪,換做幾年前的深海光流根本想像不到。

  「原來是這樣。」梁衍點點頭,接著以溫和誠摯的語氣說道,「希望您能享受這趟旅程,實際上這艘郵輪上不管是設施、還是船上人員的服務,都是很不錯的;畢竟與另外一邊不一樣,能在這裡的人確實都是來渡假的……」

  敏銳地察覺什麼的深海光流:「另一邊是……?」

  「就是艾薩莉所在的軍用直昇機空降隊。」面對信仰對象,梁衍可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們登陸島嶼的方式和我們一般乘客不一樣,會使用空投跳傘的方式;另外,降落的地點也不是一般遊樂區,而是位於裏側的黑手黨訓練園區。」

  「小艾在那種地方進行訓練?」對於艾薩莉特種兵的出身深海光流稍微了解一些,倒也不是那麼驚訝。只是,「為什麼?這樣的話還邀請我不是很多餘嗎?」

  「您誤會了,艾薩莉她並不是出於主觀的願才會待在那裡的。她也曾要我不要將這件事説給您知道,到時候她自己會自己偷偷溜上船和您會合……」

  梁衍看了深海光流一眼,後者眉毛都沒有抬一下。然而就見梁衍果斷道,「艾薩莉是因為個人特長被瑪菲雅學院邀請,負責將本學期預計要進行暑期輔導的學生們送到訓練地點。」

  「瑪菲雅的暑期輔導也在黑手黨樂園?」深海光流感覺自己逐漸懂了什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阿綱他們似乎也參加了暑期輔導。」也是因為這樣她才沒有順便邀請他們參與這次的郵輪旅行。

  還沒等梁衍點頭稱是,郵輪甲板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深海光流一頓,立刻邁開步伐前去看看。

  「麻煩各位先生女生向後退一點,我現在很趕時間……啊,要偷偷的收拾好不能讓前輩發現。」站在攤在地上的降落傘中間,身上還穿著跳傘裝備的艾薩莉對周圍的人說了幾句,接著開始自言自語。

  「唔,要是前輩知道十代目前輩他們被抓去訓練地進行慘絕人寰的訓練的話,那前輩肯定沒辦法好好跟我一起享受假期,絕對不能讓前輩知……前、前輩?!」

  艾薩莉看著站定在眼前的灰髮醫生,不由得倒抽一口氣,接著悄悄轉移視線,發現不遠處梁衍和自己對上了視線,卻立馬撇過頭去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抓到了這個叛徒!當心她用軍法制裁你啊!?

  「……小艾。」面前的前輩嗓音緩緩響起,彷彿像是開戰時的鳴笛聲一樣,一種種面對百萬雄師兵臨城下的危機感直襲腦門,讓艾薩莉一陣膽寒,感覺身上寒毛都倒豎了。

  完了,大軍壓境,請問單兵如何處置?

  「能好好和我説説嗎,關於這件事。」灰眸直視著她,彷彿審訊燈一般令人感覺無所遁形,「我很好奇唷?」

  艾薩莉:……嚶。

  「好的前輩……」

  +++

  澤田綱吉感覺自己就要死了。

  真不是誇張,而是——他說不定真的會死在這個鬼地方。畢竟他是在什麼都沒準備、連包袱都沒打包的情況下被Reborn強制打包上機;接著是奇古小姐出現,說了一句「要記得不要用頭著地還有要保護頸椎跟脊椎啊」然後扔下了飛機。

  可憐澤田綱吉身上連降落傘都還沒來得及戴,最後是憑著Reborn一發死氣彈才拼死降落到地面,然後發現自己置身於森林之中。

  現在他在一片綠植中走了差不多有四小時了,現在烈日當頭,汗水沿著下頷滑落,又順著頸部的線條滑進衣襟裡。他現在就是又渴又餓還累成狗。


  「這裡到底是哪裡……」一屁股坐在地上,澤田綱吉簡直想要大聲哀號,他就知道不應該相信Reborn說的什麼「單純輕鬆的暑修課程」,搞得現在一個人在森林裡面,連一起被扔下來的朋友也找不到。

  此時腦中不禁浮現前陣子考前讀書會,深海光流為大伙導讀的意大利文版本《魯賓遜漂流記》,說不定他接下來的人生也要展開類似的情節也說不定……只能說人生的發展還真是難以預料。

  「對了,光流,要是光流在的話……」

  雖然作為即將成年的男子高中生,期待同齡女高中生拯救自己實在有點可恥——可是,撇除掉估計也和自己一樣遇難的山本還有獄寺,雲雀前輩跟六道骸來救人那是別想了,了平大哥一家出去旅遊,藍波又還是個屁孩……整個家族成員裡怎麼想能期待的也只有光流了啊。

  「……」等等,他剛剛是不是不小心用「家族成員」把伙伴們全給概括了?!

  「不對,光流不是彭格列的成員……」不對啊他也不是啊!他才不要成為什麼黑手黨Boss啊!

  察覺自己的腦袋可能出了什麼問題——例如被洗腦了之類的——澤田綱吉忍不住抱著頭仰天長嘯,「可惡!都是Reborn的錯!」

  「……很抱歉打斷了你。不過,還好嗎?」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澤田綱吉嚇了好大一跳,然而還未表達出驚嚇,在大腦判斷出聲線的主人是誰的澤田綱吉立刻回過身,語氣滿是激動與不敢置信激動道,「光、光流!」

  然而他身後沒有半個人。

  澤田綱吉:「……」

  在那個瞬間,澤田綱吉甚至已經做好了轉身尖叫百米衝刺甩開背後背後靈異現象的準備了。

  「先站著別動。」聲音再次響起,「我馬上就去找你。」

  確認自己真的沒聽錯,那確實就是深海光流的聲音,澤田綱吉才股起勇氣再次看向聲音來源……還是什麼也沒看到。

  「光流……是妳嗎?你在哪裡?」

  「……抱歉,我忘了關掉防偵查的科技迷彩還有遮蔽火炎反應的偽裝……嗯,這樣就好了。」

  隨著話語落下,澤田綱吉眼前不再空無一物……然而還是沒有半個人,只有一隻帶著黑色金屬頸環的小鳥搧著翅膀飛在跟前。

  「我現在是透過盧西身上的頸環和你說話。」深海光流的聲音從小鳥身上傳出,「可以按一下頸環上面的按鈕,那是視訊開關。」

  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澤田綱吉在鬆了一口氣之餘……果斷打開了視訊。

  沒辦法啊,一個人在森林裡面對一隻鳥說話,就算沒有其他人看到,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精神要不正常了!

  按下按鈕後頸環發出「嗶——」的聲響,接著一束光由前方類似鏡頭的地方射出,在半空中凝聚出一道人影,確實就是深海光流沒錯。

  「……澤田?」然而似乎正在行進中的少女虛像分神看向鏡頭,上下打量了澤田綱吉一番後點頭,「看起來是沒事,沒有什麼外傷真是太好了;不過你還是先不要動,等等我幫你堅檢查一下你有沒有筋骨錯位或是瘀血之類的狀況。」

  「咦?啊、謝謝!」瞬間有種微妙奇怪的感覺划過心頭,然而乍見少女的澤田綱吉實在是太過於激動,並且還有一籮筐的問題想要詢問對方,「妳怎麼會在這裡……該不會是被Reborn綁來的吧?!」

  「不是因為Reborn,我只是剛好也在這裡……」頓了下,深海少女還是沒把自己是來渡假這件事説出來。這對落難的苦逼少年來說未免太過太殘酷了,「不說這個了,剛剛我已經先找到了山本還有獄寺,他們兩個也都沒事,還像平時一樣很有精神地在吵架。」

  「真的嗎?太好了!」聽到朋友沒事的澤田綱吉立刻鬆了一口氣,「我還擔心他們會出什麼事……真是太感謝妳了光流!」

  「不用客氣,你們沒事就好。」少女說道,「好了……我到了。」

  聞言澤田綱吉回頭,就看到深海光流果然就站在他的身後;少女一如既往的維持著毫無波瀾的表情,身邊還跟著一隻同樣戴著頸環的青鳥。

  「欸,有兩隻盧西……?」

  還不等澤田綱吉疑惑完,原本在他身旁待著的小青鳥振了振翅飛到了深海光流身側,並在兩人的注視下發出「砰」的一聲消失無蹤,半空中只剩下失去依憑而掉落的頸環,正巧被深海光流伸出的手一把接著。

  「看來這次的時間剛好,沒有中途就消失。」手裡拿著頸環的深海光流點點頭,接著側頭看向澤田綱吉,注意到對方目瞪口呆的神情於是出言解釋,「這是使用火炎複製出來的盧西。因為這座島似乎有針對通訊電波進行干擾,因此我是用匣獸特殊的構造與連結來達成傳訊的目的。」

  「……」他也看出來了好嗎?但問題是這個嗎!?「光流,妳的火炎不是雷之炎嗎?」

  「我的火炎是『硬化』的雷屬性沒錯,不過這不代表作為匣兵器雷屬性的盧西無法被『增殖』。只要使用雲之炎的話就沒問題了,正巧之前去了參與博士的研究時找到了讓火炎能在極低消耗的情況下續存的方法……」

  說到這裡深海光流看了一眼澤田綱吉,發現對方似乎聽得雲裡霧裡搞不清楚的模樣,也沒打算為難對方,於是直接下結論道:「……嗯,總之,這是雲雀的火,我跟他借的。」

  「……」這個他的確是懂了。

  然而問題又來了……原來你們倆已經是好到可以互相「借火」的關係了嗎?!

  「……啊,這樣啊。」澤田綱吉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了,只得乾巴巴地回道。

  「我還向六道借了霧屬性的火炎,不過暫時沒想到要怎麼用。」深海光流一面説一面將手中的東西遞給澤田綱吉,「對了,澤田,這個給你。你應該很渴了吧?」

  被遞過來的是某種果實,剛剛在路上澤田綱吉看見不少,只是沒敢摘,畢竟誰知道有沒有毒;不過既然是光流給的,那就能肯定絕對沒有毒了。

  澤田綱吉低頭咬了一口果實,果肉很甜並且汁水飽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吃東西,他覺得這不知名的水果簡直比過去他吃過的任何水果都要好吃。

  「體力稍微恢復了嗎?」見對方埋頭苦吃的模樣深海光流沒打算打擾,於是直到過了一會對方吃得差不多了才開口問道,「接下來的路可能不會太平順,路上似乎有島上的人設置的陷阱,有些不易閃躲的只能繞路,所以大概會稍微辛苦一些。」

  「啊、我沒問題的!」剛剛吃完水果的澤田綱吉連忙説道,「我們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以他對Reborn的了解,既然都大費周章把自己運來這個地方了,絕對不是只想看到弟子悲慘地在森林深處流浪四個小時這點程度而已。

  為了避免兩人一起,淪為他鬼畜家庭教師的玩具,還是趕緊離開這個地方為妙!

  看著緊張兮兮盤算著離開的澤田少年,深海少女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抱歉,」微微抿起唇,少女的灰眸中幾乎流露出一股無措,彷彿不知道怎麼彌補自己的過錯,「是我能力不足,才會讓作為Boss的澤田受苦了。」

  澤田綱吉:「……」

  「光、光流,妳還好嗎?」澤田綱吉嚇得都結巴了,「獄寺……是不是獄寺對妳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了?」

  像是「十代目最偉大了要為十代目拋頭顱灑熱血」之類的洗腦傳銷式台詞,這一向是他的嵐守的拿手好戲……可是深海光流不是這個樣子的啊!「妳千萬不要聽獄寺他胡說八道啊!」

  「獄寺並沒有對我說什麼。」深海光流搖頭替獄寺澄清,十分公正地道,「何況他平常就是這樣了,今天並沒有使用比較特別的說辭。」

  「這倒也是……」獄寺本來就很浮誇,光流怎麼可能被影響嘛,「呃,所以光流妳只是在開玩笑而已?」

  「不,我很認真。」深海光流搖搖頭,「是我的錯,我來得太遲了。」

  「大約四個小時以前我就已經接獲你們遇難的消息,花了一個小時抵達這座島,入島手續加上進入森林前的準備又花了一個小時,加起來差不多是兩個小時的時間。」

  她頓了頓,又繼續説,「其實應該可以再壓縮點時間的,畢竟在這些時間裡面,要是遭遇了什麼重大的傷害打擊,恐怕澤田你就已經回天乏術了吧。」

  澤田綱吉:……等等,我們話明明説得好好的,怎麼突然我就涼了呢?

  「兩個小時已經很快了,況且我也沒出什麼事啊,光流。」澤田綱吉不由得勸,「而且現在是暑假啊,光流妳還特別來救我們,根本才是在給妳添麻煩吧……啊,是不是Reborn找妳來的?」

  「我在來之前的確先見過Reborn,不過….」

  「啊!我就知道!又是Reborn做的!」澤田綱吉簡直要抓狂了,「又把光流妳扯進來!我都説多少次了,不要把無關的人扯進黑手黨的——」

  才說到一半,澤田綱吉卻十分突然地突然啞了火。

  並沒有遭到外力打斷,然而在剛剛某個瞬間,他卻有種莫名的直覺——據說他有種祖傳的天賦技能叫「超直感」——如果沒有誤會的話,總覺得這份直覺在那短暫的片刻裡頭給他傳遞了某種警示。

  在森林裡遇到猛獸或是什麼自然天災都是有可能的,但直覺告訴他不是那麼一回事,並不是那方面的「危機」。

  而如果完全遵照直覺的話……澤田綱吉看向了深海光流。

  少女面無表情地回望著他,看上去跟往常沒什麼兩樣。

  「沒事的話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其他的等到出去了再說。」連冷靜自持的語氣、平穩可靠有條有理的話語都和平時沒有區別,「走吧,其他人聯絡不上我們,應該也等急了。」

  說完後深海光流便乾淨俐落地轉身邁步,澤田綱吉愣了下,連忙跟上對方,同時內心卻琢磨著那股奇怪的感覺。

  森林裡說不上是萬籟俱寂,甚至有許多蟲鳴鳥叫,然而兩人之前卻沒有對話,就莫名的讓人感覺安靜過了頭。

  所謂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此時澤田綱吉就有點害怕這近乎帶了絲尷尬的沉默,於是開始嘗試拋出話題。

  「對、對了,光流!」絞盡腦汁急中生智的少年終於想到了能說什麼,「妳剛剛説差不多花了兩小時在準備,也就是說妳在森林裡面找了我們兩個小時吧?真是對……」

  「不。」走在前頭的深海少女否認,「獄寺跟山本遇難後很幸運地墜落在一處,雖說一開始要定位比較麻煩,但我找到他們的位置大約花了二十分鐘左右,完成救援半個小時……至於Boss你,我只花了十分鐘進行定位。」

  「從定位完成到走到這裡,我只花了半小時。」少女頭也沒回地總結道,整個看上去就是冷酷且騷操作屌炸天的大佬模樣。

  「……」他該怎麼說?科技改變世界,還是知識就是力量?

  澤田綱吉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也沒敢問「所以剩下來的時間妳都幹嘛去了?」畢竟這話怎麼聽都是要來吵架的。

  「除此之外的時間,還有別的事情。」然而他不說,深海光流卻自己提起了,「那段時間裡面,Reborn帶我見了『彭格列的獅子』。」

  「哦哦,彭格列的獅子……獅子……」澤田綱吉下意識答應了兩聲。過了兩秒,將對方話中的意思消化了以後:「那不就是我老爸嗎——?!」

  那個有著鹹魚臭的大叔老爸竟然也在這裡,而且還跟光流見了面……澤田綱吉臉色蒼白,只覺得大事不妙,他的臉說不定都被臭老爸丟光了。

  「嗯,就是彭格列的獅子,澤田家光。」深海光流平靜的聲音回答,「聽說也是彭格列的『門外顧問』首領。」

  「他邀請我,成為下一任的『門外顧問』。」少女嗓音微頓,又道,「聽說待遇從優,並且沒意外的話是擔任首領的位置。」

  「老爸他又喝醉酒在胡說八道了嗎!」意識到所謂的年輕獅子正是自己不修邊幅的老爸,澤田綱吉一個激靈,語氣焦急,「光流妳不會答應了吧?千萬不要啊這樣就跟黑手黨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脫不了關係了!」

  「——我拒絕了。」

  「啊啊果然答應了怎麼可……光流妳沒有答應?」

  意識到對方說的並不是自己所料想的內容,澤田綱吉不由得愣了一愣;會有這樣的反應他自己都覺得很奇怪,因為這就好像他認為深海光流必然不會拒絕這件事一樣。

  「稍微了解過組織的核心理念還有從事的事務之後,我認為自己不太適合這個職務。」清冷的嗓音繼續說著,「你認為呢澤田?我適合這樣的職位嗎?」

  ……他認為?什麼他認為?

  澤田綱吉不怎麼認為,然而在電光石火之間,透過超直感,他總算抓住了某個目前為止都不甚清明的事物。

  「光流,」他脫口而出,「妳是不是在生氣?」

  而且這個氣肯定是衝著他們來的,因為從剛才到現在……光流叫的都是他們的姓氏而不是名字啊!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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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5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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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6暑期修習(二)

  在話說出口的瞬間,澤田綱吉就後悔了。其實他也不是那麼肯定對方真的是在生氣,畢竟就像現在,深海光流的面部表情仍然一如往常,毫無破綻。

  澤田綱吉捫心自問,覺得自己並不具備如同Reborn那樣敏銳到像是讀心術的洞察能力,況且就算是Reborn,似乎也常常在深海光流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面癱之前吃鱉。

  深海光流似乎也被他的話給驚到了,灰色的雙目微微地睜大了,考量到少女平時的狀態,這點變化簡直可以說是十分動搖了。

  「我沒有在生氣。」過了半晌,深海光流才收回了視線,說道,「……應該沒有。」

  澤田綱吉:……那個應該我聽得好虛啊,光流。

  好像有聽夏馬爾說過當女生説「我沒有生氣」的時候……那就絕對是有!所以是有的吧?

  但是,為什麼呢?澤田綱吉還是沒能想明白,反而是深海光流再度開了口。

  「用以前生氣時的感覺作為對照,兩種感覺不盡相同,我想我並不是在生氣才對。」少女以冷淡的聲線分析著自己的情緒,分析的過程中還帶入了過往經驗作為對照組比較差異,一時之間讓澤田綱吉有種進入了化學實驗室聽實驗操作的心得的錯覺,「真的要說的話,似乎比較像是……」

  深海光流抿了抿唇,灰色的眼瞳不再與澤田綱吉的褐眼對上,稍稍垂下的眼睫在眼底打下一層薄影,就彷彿驟然出現在晴空的陰雲籠罩大地,微微顫動之下更彷彿有灰色的雨抖落下來。

  「……我好像是,覺得委屈了。」

  澤田綱吉睜大了嘴,楞楞地看著深海光流。

  「我也不是很確定。」深海光流並沒有理會對方的反應,不如說她似乎一門心思正在體會試圖理解這股情緒。

  她將雙手放在胸口,皎白的十指像是下意識地攢著胸前的布料,一貫整潔的白掛都被抓出了點皺摺,「但是,像是『深海光流不是彭格列的人』總覺得不希望阿綱你那麼説……聽到了會覺得有些難過。」

  「所以如果有必要的話,那麼我鄭重地説一次好了,」她看向他,灰瞳裡似乎有某種刺目的令人難以直視的光,「聽澤田家光還有Reborn的說法,門外顧問只有在家族有危機的時候會作為仲裁與支援的角色出現,平時是完全無關的機構……我不想這樣,所以我拒絕了。」

  「我想要成為新彭格列的一員,而不是局外人。」

  「我是這麼想的,這樣……不可以嗎?」

  隨著灰髮少女那樣認真的詢問一落,澤田綱吉呆愣了好半晌,像是在消化對方的話,又像是無法理解對方的意思。

  不過深海光流並不著急,她依舊只是直直地看著澤田綱吉。

  明明是跟平常一樣的面癱臉,但澤田綱吉卻能感覺到那不同以往的認真;那樣的認真讓澤田綱吉甚至無法再說出像是「別跟獄寺他們一樣被Reborn騙了啊」這樣的話……因為那就好像否認了眼前少女眼中的鄭重一樣。

  「可是,光流妳的夢想不是成為醫生嗎?」澤田綱吉目光呆滯地想了很久,最後只憋出一句這樣的話來,也不知道是在詢問對方還是在質問自己,「被黑手黨攪亂生活真的沒有關係嗎?成為醫生應該才是光流妳最想要做的事情吧?彭格列什麼的……」

  真的值得嗎?為了彭格列還有亂七八糟的黑手黨。

  每次看著深海光流為人治療的樣子,他總會想起當初因為十年後火箭筒出錯而來到現在的、那個還是小女孩的深海光流;並且同時想起那個小小的女孩,露出了長大的的少女再也無法勾勒出的燦爛笑容,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未來一定會成為一個醫生的樣子。

  那樣看似稀鬆平常的畫面如今看來太過刺目,回想起來甚至讓人有點想流淚。

  那是從「Aurora」到「深海光流」,不知排除了多少艱難與險阻,少女努力不懈堅持了那麼久的夢想;橫越十年的光陰,即便遭遇了跟六道骸同樣悽慘的經歷,就算曾經迷惘,最終卻依舊堅定不移的夢想。

  那該是多麼讓人嚮往的夢想,如果沒有遇到他們,這個夢想一定可以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十年,最後得到美好且令人讚嘆的結果。

  也許就像六道骸所說的吧,「烏煙瘴氣的黑手黨不是深海光流應該待的地方」,就算澤田綱吉心中已經將對方劃入名為「夥伴」的名單中,他也無法否認這一點。

  所以,怎麼可以讓深海光流放棄她的夢想?而且還是為了她應該要最厭惡的「黑手黨」。

  「不是這樣的。」深海光流卻搖搖頭反駁。

  「以前,在師父還在的時候,我一直希望能成為厲害的醫生,治好師父的病……可是沒有成功,師父他還是去世了。」

  澤田綱吉腦海裡劃過擁有炫目金髮的紳士青年的面容,在見過西爾弗本人後,他更能理解深海光流那種「一定要拯救對方」的心情……而後又更加深刻的意識到,西爾弗的死亡對深海少女而言究竟是多麼殘忍。

  「那時我其實知道自己根本救不了師父,而事情的發展也確實如此。」深海光流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我曾覺得無法接受,因為我想成為醫生的原因本來就是為了醫治身邊的人,但即便在做了諸多努力後仍然失敗了。」

  她嘆了一口氣,「那時我曾經思考過放棄當醫生或許會比較好。」

  「光流……」澤田綱吉嚅囁了一會兒,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不由得惱怒起自己的嘴拙。

  「但師父也和我說過,始終要為了活著的人繼續努力。」深海光流卻道,「作為一名傑出的醫生,為了在身邊的人們努力。師父是這樣期許我的。」

  「因此我現在的夢想,是為了阿綱你們而努力。」

  深海光流看向澤田綱吉,眼底彷彿一鴻秋水漲起,將冷淡的色澤都給淹沒了,只剩下柔和的熾盛眸光。不經意便灑落的細碎的光都帶著並不燙人卻暖和的溫度一般,潤物無聲地悄悄滲進心裡。

  「阿綱,你們就是我的家人。」

  ——她想要和她的「家人」站在一塊,以前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


  彼時,在黑手黨樂園裏側的訓練地,有著一頭淡色刺蝟短髮、身上穿著白色汗衫與工地常見的粗布褲的精悍男人,與大熱天卻穿著一身黑壓壓的西裝,頭頂一頂紳士帽的小少年——擁有「彭格列的獅子」一稱的澤田家光以及世界第一的殺手Reborn,兩人正愜意地聊著天。


  「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果然是真的。這姑娘可比你説得還有趣了,Reborn。」

  正回想到那個灰髮少女嚴肅著一張臉,分外認真的表情,手上還拿著施工用鐵鍬的澤田家光仍然忍不住感到有趣地哈哈大笑。

  『我拒絕擔任門外顧問首領一職。』

  灰髮少女冷冽的聲音彷彿能將人凍結,話裡一股子的鄭重,乍一聽來更是令人忍不住頭皮發麻、挺直腰桿認真以待。

  『我希望不只是在家族有危機的時候,而是在時時刻刻都能幫上忙,能跟我的夥伴站在一起——基於這樣的理由,我無法延續門外顧問的傳承。十分抱歉。』


  「……哈哈哈,Reborn,你這回還真是找到一個不得了的小姑娘了,竟然就這麼拒絕我了,真想不到!」


  「不過,說不定那孩子跟阿綱他們相性很高?」

  一樣那麼的出人意料、那麼的堅定不移——屬於澤田綱吉等新彭格列一世家族的美好特質,幾乎都能在深海光流身上發現。

  那些年輕人啊,真的擁有著他們這些老人都沒有的創造力,以及屬於少年世代特有的張揚。

  被稱作「彭格列的年輕獅子」的男人都不得不承認,即便他自詡還是混有義大利血統的浪漫男人,也還不如如今那一群青春洋溢的小鬼們來的有夢想……至少,澤田家光已經不再想著什麼「找回初衷」,而只是被動地抵抗,讓自己不要被黑手黨的黑暗吞沒。

  「哼,我選的人,如果只是甘於繼承前人的東西,那也用不著找她來開創新局了。」Reborn倒是勾勾唇角,明顯對深海少女的回答感到滿意的不得了,「彭格列都要改成新彭格列了,要是她還只想守著門外顧問,我才要一槍了結了她。」

  「你根本是知道她不會這麼說才敢宣言要崩了人家的吧?而且你引以為傲的紳士風度呢?」澤田家光嘖嘖兩聲,先批評了一下對方那樣毫不憐香惜玉的說詞,接著才繼續說道,「現在呢,說好了讓我來測試她的,結果人家小姑娘不上當,那你又打算把她擺在什麼位置?」

  「反正不是門外顧問,況且你不是都安排好由巴吉爾接任了嗎?」殺手睨了澤田家光一眼,「別打深海光流的主意,她有自己可是很有想法……當然,我個人也給了她一點建議。」

  「你少來吧,就算沒有直說,但誰不知道你就是要我來試探她的?要不然有必要叫我大老遠跑這一趟?」澤田家光擺擺手,拒絕理會裝模作樣的殺手,接著才興致勃勃地問道,「對了,你是給了他什麼樣的建議?總不會是成為阿綱他們的家庭醫生吧,還是説你有別的計畫?先說好啊,我也好做後續規畫,比如跟我親愛的奈奈渡個二次蜜月……」

  想到許久未見的嬌妻,澤田家光心頭一熱,只覺得什麼彭格列啊門外顧問啊還有他即將成為教父的兒子都是浮雲,趕快把事情了結了回去陪妻子才是正事!

  「她還沒跟我說她的決定。不過我對她說,要拿出最好的技能奉獻給新彭格列。」Reborn毫不掩飾地把自己對深海光流說過的鬼畜發言重述了一遍,「深海光流確實是拿著手術刀的樣子最適合她,然而除此之外也還有能做到的事。」

  「不是首領最信任的左臂右膀,也無法在最前線作戰,作為戰鬥人員可以說是毫無用處……但身為非戰鬥人員,卻能時時刻刻能幫助家族了解戰況,分析情況做出最準確的判斷,進而達到使家族成員一體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必須能看透本質,透析家族的所有一切;然後在必要的時候,能打醒我那個不成材的弟子。」

  Reborn漆黑的眼瞳裡面浮起了某種光芒,「具體形容的話,應該就是家族的『眼睛』了吧。這就是我給予她的定位還有方向。」

  「這樣嗎……」澤田家光瞇起眼回想了一下曾經看過的對方的資料,以及和少女短暫碰面後的印象,「聽起來的確很適合她,那孩子的眼神很清明。」

  「是啊。如果是深海光流的話,肯定能好好輔佐阿綱,讓『新彭格列』得以完成。」

  「你對她可真有信心啊。」澤田家光忍不住吐槽,「説我兒子的時候明明就用了『不成材』……話說那可是我兒子喔,在我面前這樣說好嗎?!」

  「哼,」沒理會家光的吐槽,殺手一如往常誒耳裡只聽得進自己想聽見的。於是他勾唇,神情是不加掩飾的得意,「那當然,我的眼光可是很準的。」

  「深海光流,本來就是我為了新彭格列的誕生而準備的、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員。」


  +++


  「嗯……其實我一直都是個醫生,加入黑手黨並不需要放棄我的夢想。計畫雖然稍微不一同,核心卻沒有改變。」深海光流看向澤田綱吉,「但我覺得這個夢想比以前更好了。」

  「找到可以一起努力的夥伴,有可以跟夥伴一起共同努力的目標——因為是阿綱你們,我相信就算選擇成為了黑手黨,一定也會不一樣。」

  少女這麼說著,接著努力地彎彎僵硬的眉眼唇瓣,看上去有些怪異,但卻莫名地讓澤田綱吉看出些許的溫柔。

  這樣的溫柔容易讓人不知所措,那瞬間澤田綱吉突然有點希望回到剛認識的時候,那時候他還能一心吐嘈對方的面癱,現在卻因為知道的更多、了解更深,於是再也無法對面癱底下的情緒視而不見。

  因為太了解了,所以答案很明顯。深海光流選擇的並不是理智考量下她會選擇的最佳方案,但卻是深海光流經過思考後,最接近她的「心」的選擇。

  就在他還游移不定,躑躅不前的時候,理應背負更多、艱難前行的深海光流,卻已經走到了他面前,堅定地告訴他,想要和他一路同行。

  「……是嘛。」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澤田綱吉只能意味不明地囁嚅一句,同時低下頭,將大半的臉以及神情都藏在陰影之中,「我很高興光流妳這麼想,把我們當成家人什麼的,可是……」

  但他根本還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前進啊。

  「我真的辦得到嗎……就像光流妳所說的那樣子。」很棒的黑手黨是怎麼樣,他根本不知道啊,「因為我不管是彭格列還是什麼新彭格列,根本想像不到那種未來。」

  雖然曾經在他不知道曾了幾代的曾祖父、彭格列一世面前說過,他會將染滿血與背負著無數的罪孽的彭格列毀滅,絕對不會把錯誤的歷史傳承下去……但具體怎麼做他根本不知道。

  也許,一直以來困擾澤田綱吉的是這個才對。深海光流的去留讓他很緊張,但潛意識裡他其實明白對方比他要有決斷力多了,並且比他更有自信與勇氣。

  「……阿綱你一直在煩惱的,就是這件事嗎?」沉默了一會,深海光流首先開口,方才因為對方遲疑微微蹙起的眉頭霎時鬆開,「這樣啊……那就好。」

  「咦……?」澤田綱吉豁然抬頭,神情迷惑。

  深海光流耐心解釋道:「因為我原先認為阿綱你只是想將我排除在未來的計畫之外外……原來不是這樣嗎。」說罷,少女的眉骨舒展,「真是太好了。」

  「怎麼可能嘛!」澤田綱吉根本來不及思考便脫口而出,「把光流排除在外什麼的,我根本沒有想過!」

  就像是,他從來不會認為獄寺隼人有一天不再嚷著當自己的左右手,也想像不到山本武說他再也不玩他口中的「黑手黨遊戲」一樣;在不知不覺間,他同樣將深海光流視作某種不變的日常景色,光是看著對方總是如古井無波的臉,也會忍不住會心一笑。

  「因為……至少也約好了每年都要一起看並盛夏日祭典的煙火。」那些一塵不變的、總會如期而至的美好日子對澤田綱吉而言,是特別需要珍惜的寶物,因此此時雖然有點不好意思,卻還是堅持說完了。

  「老實說,我現在對未來一點想法都沒有……但不管是夏日祭典,還是一起過的耶誕節、新年的忘年會……這些我都希望還能跟光流還有大家一起度過。」

  說完之後,意識到自己説了什麼的澤田綱吉迅速低下頭,喪氣道,「要是黑手黨跟彭格列的事也有這麼單純就好了……」

  「……阿綱。」深海光流輕聲喚道,澤田綱吉便抬頭望向她。

  「老實說在確定要加入新彭格列以後,我曾經為了家族的發展還有未來可能的走向進行規劃,大概列了五十八種不同的方案。」

  澤田綱吉:「……」

  「光、光流妳列那種東西做什麼……」

  這個人在還沒有畢業還在上學的情況下,就對未來加入黑手黨這件事抱持著這麼大的熱忱乃至於直接投入規劃了嗎?!

  「只是以防萬一。想著也許哪天阿綱你或是Reborn跟我索取的話,可以立即提供方案。」深海光流歪了歪頭,「其他還有分析了十年後的阿綱對於指環和匣兵器應用採取的態度所制定出來的方案,你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參考看看。」

  澤田綱吉十分驚恐,因為他突然意識到,深海光流作為學神資優生,表面十分冷靜沉著彷彿老僧入定,然而在在打定主意投入做任何事以後都會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努力跟幹勁,不達目的絕不放棄……包括在加入黑手黨這件事情上面!

  「不過,這些其實都不是重點。」

  「……」不得了,這都還不是重點,光流妳的重點到底有多嚇人?!

  澤田綱吉簡直不敢聽下去,下意識地想要摀住耳朵屏蔽黑手黨相關的消息。然而,剛剛舉起的手被攔截了。

  那是深海光流的手。與他自己因緊張與諸多原因而被汗水打濕的手心相比,少女的手心清爽乾淨,並且在大熱天也不見燥熱,肌膚相觸只感覺一片溫軟。

  隱隱感覺到少女指腹因長期執刀而產生的薄繭觸感叫澤田綱吉忍不住一愣,低頭看向深海少女。

  「重點是,這些方案,全部都是為你計畫的。」如鳥羽一般的斜斜眼睫垂落,深海光流看著兩人相疊的手,「或者説,是為了我們大家。」

  「為了大家一直一起的那個未來——是為了那個樣子的新彭格列。」

  「那個樣子的……新彭格列?」

  「阿綱你知不知道,什麼是『西西里的家族精神』?」深海光流又說道,一面偏頭看了一眼褐髮少年,見對方一臉迷惑,頓時了然,「家族精神是西西里人最引以為傲的傳統精神,在西西里,所謂的家族即是『一體』。」

  「家族成員之間應該親密無間,一個人做不到的事情那就讓家族成員一起幫忙,一個人可以完成的事情本來就不多。因為背後有其他家人,所以無所畏懼。」

  ——從前的深海光流從來不知道「家族精神」的意義,即便她將西爾弗視作是「家人」那類的存在;然而,從未想過要依賴。

  西爾弗是師父,也是如同父親的存在,然而早在相識不久少女便認知到了對方「總有一天要永遠離開」的事實,並且這個「總有一天」是如此的接近並且可以預見,致使她不得不提早為分離的一天做準備。

  她早已習慣分離。於是,不管夏馬爾、迪諾乃至於一直頗為照顧自己的斯托羅夫妻都一樣,對深海光流而言都不過是終有一天將分別的存在。

  她會珍惜、感謝他們,並在適當的時刻揮手道別。

  即便有些依依不捨,然而有朝一日,終究必須「再也不見」吧。

  ——然而,深海光流遇到了澤田綱吉等人,遇到了這些還有「未來」可以去期待的家人。

  「……以前我不明白這樣的事。可是,現在卻能夠理解,都是多虧阿綱你們。」

  大概是她第一次知道,也有無法輕易告別的人,無法隨便放手的事;會因為被排除在外而感到受傷與委屈,也曾經害怕得拿不起手術刀,然而卻能夠為了眼前的家人用力緊握刀柄。

  偶爾,當深海光流想起了過去的事,其實也不過是進入學院以來的這些日子,卻無比慶幸當時的自己選擇留了下來。

  覆在澤田綱吉手上的手微微收緊了些,「這就是西西里人的『家族精神』。」

  當深海光流解釋著所謂的家族精神時,澤田綱吉感覺自己因為沮喪而低緩的心跳逐漸加快了,呼吸卻跟著對方話語的節奏,跟著停頓與屏息。

  而他眼中所見的,只有那雙同樣只澄映著自己身影的灰色眼瞳。

  「就像我認為阿綱是我的家人,我們同樣也都是阿綱的『家人』,所以,沒有問題的。大家在一起的話,沒有什麼好怕的。」

  理應灰暗的瞳裡湛湛然地彷彿正無聲搖曳著什麼,是有著灼人溫度的事物;澤田綱吉卻覺得那簇火光美麗得出奇,且不下於他過往所見過的任何種類的火炎。

  「阿綱是我們的『Boss』啊,一定沒問題的。」

  ……啊,其實,就是這麼一回事對吧?

  澤田綱吉看著深海光流收回了手,卻又朝他攤開,沒有猶豫就把自己的手覆蓋上去,然後朝著深海光流,綻出一個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有多燦爛的笑容。

  就算他毫無長進又如何,再怎麼說,如今的「澤田綱吉」都不是昔日的「廢柴綱」了。

  「……嗯。成為黑手黨什麼的,感覺好像稍微不那麼可怕了。」

  擁有這麼多這麼棒的夥伴的「澤田綱吉」跟昔日的「廢柴綱」,又怎麼會是同一個人?

  儘管還是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成為一個好的Boss,並且跟什麼黑手黨組織完全沒有關聯……但是,澤田綱吉已經確信了。所謂的家族成員,其實就只是他身邊的這些,可以彼此互相扶持,共同守護重要之物的夥伴。

  至於一直以來總是被Reborn放在嘴上説著的「黑手黨Boss」對澤田綱吉而言則是——

  「好,那我們一起走吧。」眼前的灰髮少女眉目平穩,話語透露出一股安穩得足以撫慰人心的力量,「出去找大家。」

  「嗯,我們走吧,光流!」

  ——只是能和這些家人並肩前行,幸運的自己。

  僅此而已。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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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5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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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7暑期修習(三)

  逃出叢林多時的獄寺與山本兩人,此時正站在叢林入口處張望。

  在他們眼前這片濃密的叢林,根據某殺手説法是不亞於傳說中亞馬遜叢林的危險地域;除了虎、豹這類常見的猛獸,裡頭充滿了大多數人都難以喊出名字的危險毒物,以及更勝一籌的用於鍛鍊黑手黨人的各色陷阱。

  「可惡,剛剛果然應該跟著深海光流一起去!」獄寺焦躁地在入口處徘徊著,「根本不應該把營救十代目這種重要工作,交給深海光流那種毫無戰鬥能力的女人……!」

  「雖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獄寺你冷靜點吧?」山本也收起了一貫的爽朗笑容,皺著眉頭道,「我也覺得放阿流一個人進去不妥,不過我們還是相信阿流吧……畢竟小朋友也是這麼說的。對吧小朋友?」

  「哼,當然。」一旁的Reborn應聲,他的神態沉著冷靜,一手壓低帽沿,嘴角卻難以抑制地上揚,「她不是好好把你們兩個帶出來了嗎?別的不說,這可是她加入家族後的第一個任務,以深海光流的性,可不會想要失敗。」

  「加入?」獄寺聞言忍不住驚呼出聲,「Reborn桑的意思是,那個女人終於要正式加入十代目的家庭了嗎?!」

  「就是這麼一回事。」説起這個殺手語氣簡直是壓抑不住的得意,畢竟這都要多虧他這個家庭教師兼世界第一殺手的手段了得,「職位基本上也確定了,未來將作為你們的同事為彭格列服務。」

  「這樣啊?」山本很快收起了嚴肅的表情,面上綻出陽光爽朗的笑容,「意思是以後也可以跟阿流一起玩黑手黨遊戲對吧?嗯,那真是太好了!」

  「要說幾次你才懂,棒球笨蛋!彭格列跟黑手黨家族才不是遊戲!」獄寺先是教訓了山本一頓,接著卻微微偏過頭,銀色髮絲散在臉側,巧妙地遮住了他的神情,「不過……這樣啊,那傢伙終於決定要為十代目犧牲奉獻了……」

  低垂著腦袋,獄寺想起了剛入學時的種種,他似乎還詢問過對方會在這裡待多久,那時得到的回答似乎是「三年」……三年轉眼間已經過了兩年,在發生了許許多多事以後,深海光流竟然還真的決定要成為家族成員,令獄寺感到五味雜陳。

  事到如今他當然不是排斥對方加入——當然彆扭如獄寺隼人,自然不會輕易承認自己希望對方加入彭格列……只是,他想到了過去,想到了深海光流以及西爾弗、夏馬爾師兄弟相處的種種畫面。

  不可諱言的,獄寺曾經羨慕或是嫉妒著深海光流,在當時的他看來對方擁有著關係緊密的、完美的「家人」——何曾想過後來,連他這個曾經宛如喪家之犬般存在的傢伙都已經被十代目給接納了,反倒是深海光流,變得只得獨自一人走在西西里的街頭。

  所以說,對於深海光流加入了彭格列,並且成為了獄寺認知上的「家人」這件事,其實,他……

  「哈哈,獄寺你肯定也覺得很開心吧?」山本哈哈一笑,拍拍獄寺的肩,「畢竟獄寺你一直很擔心阿流的事呢,果然真不愧是幼馴染嗎,關係真好啊。」

  「……誰跟她關係好啊?!」獄寺想也沒想就掏出了藏在身上的炸藥,「而且我才不會在那傢伙身上操多餘的心!那種單手能制服毒液眼鏡蛇還敢吃我大姐做得料理的傢伙根本稱不上是女人,根本連人類都不太像了——」

  「……原來在你的心目中,我不像是人類嗎?」少女冷然的嗓音響起,「努力把Boss救出來後卻被嵐守這樣子説,我感到稍微……嗯,稍微有點傷心呢。」

  獄寺:「……」

  獄寺少年十指還攢著火藥,在山本興奮地喊聲中緩緩轉過頭,毫不意外地看到深海光流偕同澤田綱吉走出叢林。

  「光流……妳不要這樣嚇獄寺啦。」跟在對方旁邊深知少女絕對有把話聽全了、沒有可能產生奇怪誤會的澤田綱吉一臉無奈地道,「還有『嵐守』跟『Boss』什麼的也先不要!」

  「嗯?」深海光流聞言側過頭看向澤田綱吉,「我只是在開玩笑。」

  說著,深海光流擺出有些困惑的模樣,歪了歪腦袋,依舊面無表情地詢問,「這樣,會嚇到人嗎?」

  「……」絕對會嚇到吧!?

  惹女孩子生氣很可怕這件事澤田綱吉早就知道了,畢竟過去打白蘭那時女孩子們還集體罷過工呢,直接讓對家務一竅不通的男孩子們知足苦頭;而讓深海光流生氣,雖然還沒真的發生什麼,但祖傳的超直感卻大聲叫囂警告著他,總讓他覺得後果會更加嚴重。

  「我代替獄寺跟妳道歉了,阿流。」這時心藏比較大的山本走上前,替獄寺解釋,「他只是嘴硬心軟,剛剛你們還沒出來的時候還很擔心阿流你們,就原諒他吧。」

  「誰心軟了啊?!」方才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的獄寺下意識反駁,「而且我擔心的是十代目!那女人是、是順帶的!就像是不小心沾在衣領上面的飯粒一樣!」

  深海光流:「……」

  聽那個比喻,總覺得自己被冒犯到了呢。深海光流冷靜地想。

  然而,雖然獄寺再三強調是順便的,但考慮到對方彆扭傲嬌的性格,深海光流思索片刻,還是開口道了謝。

  「謝謝你順道且適度的擔心,隼人。」她朝獄寺點頭,「放心,阿綱跟我都沒事。」

  「哼,作為一個新來的,還算可以吧!」獄寺雙手交疊在胸前,還擺著前輩的架子頤指氣使,然而深海光流透過對方向上放微微揚起幾分的唇角判斷,對方的心情應該不錯。

  「什麼新來的,獄寺你也不要這麼說啦……」澤田綱吉忍不住吐槽,「光流她明明一直都在啊,從以前就是,一直和我們在一起。」

  話説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小,因為澤田綱吉突然發現深海光流正以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光流,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深海光流先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接著垂下頭,似乎是低聲地在自言自語,「但是……果然是因為阿綱你平常的甜言蜜語太多了,所以只要說出不符合期待的話就會讓人忍不住感到失落。」

  就是因為總是聽到澤田少年將自己劃進了一個包含了大夥的圈圈裡,才會讓她在不久前,猝不及防聽到彷彿將她排除在外的話時感到特別難以接受吧?深海光流深刻地反省到,在這方面對對方似乎太過嚴苛了。

  澤田綱吉:……???

  說著深海光流又搖搖頭,似乎在否定自己一樣,「這樣不行……太習慣的話,那是不行的。」深海光流説,又抬起頭看向滿頭問號的澤田少年,「會被寵壞的吧,然後可能會變得像是骸一樣恃寵而驕……嗯?」

  深海光流以詢問的眼神,看向突然一臉沉重地將手搭在自己肩上的澤田綱吉,後者的神情決然,語重心長:「雖然我完全不明白光流你在說什麼,但恃寵而驕絕對不是這樣用的……況且被骸要是聽到的話,他肯定會氣死。」他強調,「他一定會被妳氣死的。」總有一天。

  「……是嗎?」深海光流不太明白,在她的認知裡自己這個詞用得還挺準確的……但既然首領説不妥那就不妥吧,深海光流從善如流地改過,「那好吧。其實我只是想說,剛剛胡亂衝你發脾氣真不好意思,是我過分了。」

  「妳這傢伙,剛剛對十代目做了什麼失禮的舉動嗎?」獄寺聽了頭一個發難,以譴責的目光看著深海光流,「竟然敢對十代目不敬,就算要妳磕頭道歉也不為過……!」

  「阿流發脾氣了嗎?欸,好好奇啊……」山本則露出了思索的模樣,「畢竟很難想像嘛,哈哈,還真有你的啊,阿綱!」

  澤田綱吉:「……」

  他也不是故意的啊!話說平常好脾氣又溫柔的人生氣起來真的很可怕,他完全笑不出來啊!

  「幹得不錯,光流。」方才都在圍觀看戲的Reborn終於開口插話,看著少女波瀾不驚的神情越加滿意,「雖然是頭次上工,但顯然這個職位很適合妳。」

  「嗯,我很努力去做了。」深海光流點點頭,認真地説道,「避開絕大多數叢林猛獸的路線、埋有地雷的人工陷阱以及瀰漫著有毒沼氣的地區,選擇了安全性較高的路線……這一路上,我都有好好帶路。」

  澤田綱吉在一旁:「……」

  內心不禁慶幸起自己福大命大,在光流活像是勇者鬥惡龍裡頭的勇者披荊斬棘來解救自己之前,竟然靠著強烈的求生意志存活下來了……他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過,剛剛他跟光流就是在那麼危險的地方討論生涯規劃嗎?得知此事的他此時只想叫深海少女好好想想,那是個說話的好地方嗎!

  「在這一部分的確應該誇讚一下妳的觀察力。」Reborn勾唇,「稱得上稱職的『L'occhio del padrino』,我果然沒有看錯。」

  「那句話是義大利文吧?什麼意思啊,小朋友?」山本武聽了好奇地眨眼,並試圖運用所學翻譯出意思,「L'occhio del padrino……翻成日文就是『教父的眼睛』?這個意思嗎?」

  「義語學得還不錯,山本。」Reborn先是給予讚許然後説,「沒錯,深海光流未來將在彭格列就職,至於具體地職位就是教父之眼,是要成為阿綱眼睛的存在喔。」

  「成為阿綱的眼睛?阿流嗎?」山本武眼神一亮,嗓音染上更加明快的色彩,「哈哈哈,那不是很好嗎,眼睛很重要啊。」他伸手用力拍了拍深海光流的肩膀,「人如果沒有眼睛可不行呢,所以沒有阿流你也是不行的。」

  「現在阿流你跟我,還有獄寺,都是同為阿綱的身體器官的夥伴關係了!」

  「山本我覺得你這話說得有點奇怪……」澤田綱吉忍不住吐槽,「都說了不要拿成為我身上的器官當目標……話說因為你們的對話獄寺已經被打擊到受不了了。」

  看看一旁整個人已經褪色成白色石化的他家嵐守吧,目測是因為覺得左右手與眼睛相比在重要程度上似乎稍遜一籌所以矢志成為左右手獄寺少年大受打擊;雖然澤田綱吉認為吧,應該受到打擊的是自己……怎麼就這麼自說自話瓜分了他的器官的身份?本人的意願呢?

  說實話一直想要他身體的六道骸都沒你們那麼放肆啊喂!

  「是這樣嗎?但我是不會退讓的,畢竟已經決定要成為阿綱你的『眼睛』了,」深海光流語氣十分冷靜,講出的話卻莫名讓人害臊,「隼人看起來還需要消化這個事實,不如我們先去辦理入島手續吧?」

  「就這麼放著獄寺不管嗎?」澤田綱吉於心不忍,他還真沒看過幾回獄寺消沉的模樣。

  聞言的深海光流平靜地看了澤田綱吉幾秒,然後點點頭,「我明白了。」

  「……」不是,妳明白什麼了?

  澤田綱吉就這麼一臉懵逼地看著深海光流走向獄寺隼人,看著她湊上前在對方邊嘀咕幾句,後者立刻肉眼可見的打起精神了,最後更是直接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我們出發吧!」獄寺甚至衝著他們這麼喊,「必須早點到裡頭宣告十代目大駕光臨,要他們準備迎接!」

  「……光流,妳剛剛跟獄寺説了什麼」路上澤田綱吉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詢問深海光流,「獄寺怎麼會就這麼善罷甘休……」

  「沒什麼。」深海光流偏頭看他,語氣一如往常波瀾不驚,「我只是跟他說,比起瞎了,阿綱你肯定更不願意失去左右手,真要說的話他才是最被阿綱你器重的人……我只是說了這樣的話。」

  「……」講道理,好端端的怎麼他又要瞎又要失去雙手?

  「光流妳竟然是這麼說服獄寺的嗎……」澤田綱吉不光心情複雜,神情更是複雜,「那個……下次妳還是別這麼說吧。」

  「不應該嗎?」深海光流微微蹙起了眉,一貫平靜地面容彷彿驟起海潮的海平面般,「我只是判斷,受到打擊的獄寺會讓阿綱你覺得很難辦,當下最好的解決方案應該就是這麼沒錯。」說著還點了點頭,「我做過研究,這樣應對絕對最省時不費力。」

  「光流妳研究這個做什麼……不對,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啦。」差點發出靈魂疑問的澤田綱吉及時收住問題,畢竟感覺肯定會得到對心髒不太好的答案,「我的意思是,不管是眼睛還是雙手我都不想失去。」

  「不管是光流還是獄寺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嗯,還有,也是我重要的家族成員。」

  頭一次這麼說的澤田綱吉感到有些害羞,然而沒等他害羞完就發現眼前的少女正以一種奇妙的眼神盯著自己看,「怎、怎麼了嗎?」

  「沒事。」飛快地回答了問題後深海光流同樣飛快地將腦袋轉回去,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看,語調也壓得低平,彷彿比平時都要冷上幾分。

  「只是我覺得,Boss你今天的甜言蜜語有點太多了,不管是我還是獄寺大概都會承受不了……」她頓了頓,然後總結,「總之,還請Boss你自重。」

  澤田綱吉:「……」

  他剛剛是說了什麼會被深海光流要求自重的話嗎?他難道不是很普通地在跟對方談話嗎?

  為什麼連「Boss」這種生疏的稱呼都叫出來了,就好像他說了什麼渣男語錄一樣啊喂!

  「不錯阿綱,看來你對付部下越來越有一套了。」不知何時湊到身旁的殺手還狀似欣慰地開口,「收買人心也是一個黑手黨首領必須精通的手段,成長了呢阿綱。」

  澤田綱吉選擇呵呵一笑,迴避自家教師明褒暗損的話,並不接招;Reborn倒也不介意,畢竟他現在心情好著呢,難得沒有立即一個飛踢給自家學生來個疼痛教育。

  「到了,就是這裡。」前頭帶路的深海光流停下腳步,眾人便止步於一棟建築物前,「入島手續就是在這裡辦理。」

  「入島手續?咦,我以為光流妳在之前已經辦好了?」突然想到先去對方解釋為什麼經過那麼久(其實也就幾小時)的時間才來救他們,澤田綱吉下意識詢問。

  「我的入島手續是辦理完成了沒有錯。」深海光流點頭道,「我是被小艾邀請進入黑手黨樂園的,入島則是以醫療人員的身份登錄;不過都算做個人,整個家族的入島手續則需要Boss在場才能辦理。」

  「是這樣啊,真了不起啊阿綱。」這是山本不明所以的感嘆。

  「哼,那是當然的!」獄寺則接道,「只有十代目可以代表我們全體家族成員的意志!」

  「等等,說到這個入島辦理……是我想像中的那個嗎?」

  澤田綱吉臉色一變,記憶中浮現多年前第一次踏上黑手黨之島,辦理入島還需要進行所謂試驗,要他拿錢賄賂人什麼的,最後因為試驗不合格而被扔到了可樂尼洛所在的黑手黨訓練營……

  「行、行不通的啊!」想明白一切的澤田綱吉立刻表示,「啊啊啊,又要被送到可樂尼洛的手上了嗎……?!」

  「可能不只,」一旁的Reborn還在落井下石,「聽說拉爾最近都和可樂尼洛膩在一起。」

  斯巴達教官有可能買一送一……喔不,加上Reborn本人應該是買一送倆,畢竟無三不成禮。

  澤田綱吉聽了更是心如死灰……拜託誰來救救他吧!!!

  「別緊張,試驗不算太難。」一旁的深海光流倒是鎮定得很,雖然其實事情和已名字登錄入島名冊的她沒什麼關係,「而且,家族試驗允許帶一名家族成員陪同前往,我認為……」

  話還沒說話,秒懂的澤田少年手已經飛快地攫住深海光流的手,雙手包覆其上以無比虔誠的語氣開口。

  「救救我吧,光流!」

  深海光流:「……」

  總覺得這個畫面異常熟悉,與之前在學園裡每回考筆試前,對方求助自己要筆記要考前猜題要重點複習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呢。

  深海光流的同情……責任心一下在就上來了,頓時覺得自己肯定不能辜負眼前對自己寄予厚望的首領。

  「放心吧阿綱,我跟你去。」說完深海光流還不忘安撫後頭蠢蠢欲動的獄寺,「隼人是前輩,那前輩能讓作為新人的我好好表現一下嗎?」一句話就讓本來準備發難的獄寺偃旗息鼓了。

  「阿綱你得好好跟深海光流學學。」Reborn看了這般狀況以後開口,「她比你還知道怎麼安撫你的守護者。」

  「……」是啊,還都比他更知道怎麼把人給惹火,特別是把骸以及獄寺這種死傲嬌惹得炸毛。怪不得年紀輕輕練就一身順毛的功夫了,要不然真的很讓人費解對方是怎麼全須全尾活到今天的。

  澤田綱吉內心吐槽,面上卻什麼也沒有表現出來,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是沉穩不少,果然都是鍛鍊出來的,「我們走吧,光流。」

  澤田綱吉相信,不管有任何考驗,就算是要他再賄賂一次人,這回肯定不會失敗……隨身攜帶全能學霸奔赴考場就是這麼自信——

  「對於黑手黨來說,強大的能力是必須的。而這個『能力』體現於方方面面。」負責接説試驗內容的接待小姐露出了得體的笑容,「在這裡希望Boss能展現廣博的人脈與交際能力……請從下列提供的照片與部分資料辨識這些黑手黨人的身份。」

  「請放心,這裡挑選的都是小有名氣的黑手黨人物,不會用上不得檯面的傢伙唬弄各位。」

  澤田綱吉:「……」
  深海光流:「……」

  澤田綱吉只覺得自己如死灰復燃的心再次死去了,這回連點渣渣都不剩。

  他做夢也沒想到,考題內容竟然會是認人……先不說他根本不知道什麼黑手黨人的資料,被拉來當外掛的深海少女,她甚至是個讓人絕望的臉盲啊!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深海光流見過認是識甚至和對方打過招呼,都有極大的可能是認不出來,這還怎麼搞?

  「……請問能讓我看看那些資料嗎?」深海少女卻沒有驚慌失措的模樣,如往日一般冷靜地對著接待小姐説,「裡面應該有病歷吧?」

  「是的。沒問題。」接待小姐説,笑盈盈地將幾本資料遞給深海光流,後者則在接待小姐帶笑的眼神、以及澤田少年懵然的神情下翻看起來。

  對於對方的外型描述、照片以及基本資料一一略過,深海少女選擇了對自己判別人物最有利的資料。

  「右邊肋骨第三根與第五根斷裂過,另外還有腎臟病的問題……這是亞柏林家族的首領。」

  「左手食指因為凍傷被切斷了,膝蓋有骨裂的經歷……我明白了,是肯特家族的首領副手。」

  「這個人雖然沒有重大外傷,但資料顯示肺功能不好,氣管也時常出問題,外加這種癥狀的胃病……是安維拉七代首領。」

  澤田綱吉在一旁看著深海光流翻看著病歷並一一道出對方的身份,又被接待人員連連以「正確」作為回應,簡直是目瞪口呆。

  「因為過去跟著師父,曾經看過不少黑手黨人的病歷……也是因為師父的關係,基本上即便是沒有接手過的病人,也能夠透過特殊管道從其他醫生手上查閱到病歷等等資料。」深海光流瞥見澤田少年的表情,心知對方大概有些疑惑,特別貼的心地解釋道,「當然,是僅限於教學用途,師父讓我多多觀摩病歷是怎麼寫的。」

  「……」他其實早就想問了……光流妳的師父到底是什麼大人物?

  澤田綱吉曾經想過,作為醫生的深海光流幾乎是醫遍了所有他認識的人,這究竟是什麼樣子的緣分;但現在一聽對方師父的事,只覺得自己是想多了,壓根不是緣分……而是機率學。

  只要醫得人多了,遇上認識的機率不就大了嗎?

  話說當黑手黨職業傷害真的好大,怎麼隨便哪個人都有一身毛病需要吃藥開刀治病?

  「剩下的這些是沒有見過的病歷,還有身體沒有重大傷病的人……」深海光流看著僅剩薄薄一疊的人物資料,沉吟。

  「剩下這些了嗎……」澤田綱吉看了看深海光流手中寥寥無幾的書面資料,內心不由得感嘆對方實在厲害。

  不過考量到狀況應該也就到此為止了吧?畢竟光流也說了,剩下的是看病歷也認不出來的;雖然覺得殘念,但澤田綱吉咬咬牙,內心已經悲壯地做好了被扔到可樂尼洛與拉爾米爾奇手裡的準備了。

  「在看剩下的資料之前冒昧詢問一下……」深海光流卻沒有輕易言棄的意思,她慢條斯理地詢問接待人員,「為了更清楚地了解資料,我能戴上我的眼鏡嗎?」

  眼鏡?光流什麼時候配了眼鏡?
  澤田綱吉一愣,回過頭就看到在對方首肯下,從白袍口袋掏出眼鏡盒的深海光流。

  深海光流戴上了金邊的細腿圓框眼鏡,在澤田綱吉茫然的表情下,透過鏡面垂眸看向手中的資料。

  「科爾波家族首領的副手。」
  「維岢爾諾家族的首領。」
  「坎貝可家族的首領夫人。」

  又是接連一串的「正確」過後,在澤田綱吉尚且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深海光流手中整疊資料僅剩下最後一張了。

  「湘黃色的頭髮,和素有莫斯科指路明星之稱的,松柏綠的眼眸……」她頓了頓,伸手摘下眼鏡,手上抓著最後一張資料說道「是『掘墓人』奇古家族的艾薩莉•奇古。」

  「——完全正確,通過!」

  接待人員高聲宣告,而面對這樣的結果深海光流倒是面不改色,只是慢條斯理地將眼鏡摘下,一旁的澤田則是終於回過神,指著深海少女剛摘下的眼鏡,「光流,這是……?」

  「這個?」深海光流看了澤田綱吉一眼,接著竟然將手裡的眼鏡一遞,「要戴戴看嗎?」

  咦、欸?

  澤田少年仍感到困惑,深海少女卻已經伸手為他戴上眼鏡。

  透過鏡面看出去的景色與平時無異,顯然這是一副平光眼鏡……看來不是深海光流眼睛突然出了什麼問題,認知到這點的澤田綱吉不禁鬆了一口氣,接著就聽深海光流說道:「這個要像這樣子用。」

  白皙的手指自他的耳際擦過,澤田綱吉身子一聳,才後知後覺對方的目標是眼鏡腿;深海光流摸索一陣,似乎在上頭按了一下。

  澤田綱吉的眼前立刻浮現了東西,密密麻麻的字符像是跑馬燈一樣從眼前迅速划過,光影飛速交錯而過,雖然只是幾秒的時間,卻讓他感到頭昏腦脹的。

  「沒事吧?」耳邊響起少女的聲音,接著澤田綱吉鼻樑一輕,感覺眼鏡從臉上被取下了,「抱歉,我忘記考量資訊量可能太大這個問題……頭很暈嗎?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我沒事……但是光流,那到底是什麼?」澤田綱吉喘了口氣,決定還是先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再說。

  「威爾第博士、史帕納還有正一一起研發出來科技眼鏡。」深海光流扼要地說明,「主要的功能是掃描分析並且核對資料,在必要的時候將資訊顯示在鏡面上以佩戴人參考。」

  「簡單來說,」深海光流抬頭看向他,「主要用來應對我臉盲的問題。」

  澤田綱吉:「咦……?」

  「雖說在今天以前我還不知道Reborn為我安排的職位……但在決定要成為彭格列的一員的時候,我就猜想到我的臉盲症勢必會為我在執行職務內容上造成程度不一的損害,必須設法解決。」只見深海光流一本正經地解釋,「恰巧在和史帕納聊天時,他提及曾經為阿綱你製作了能計算並輔助調節火炎量的隱形眼鏡,我才想到能製作這樣一副眼鏡。」

  「……是這樣啊。」澤田綱吉只覺得心情複雜極了……所以說光流妳臉盲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事到如今要加入黑手黨了才覺得不方便,這樣對嗎?

  拜託快點意識到妳的臉盲根本在日常生活也造成不便了吧?!

  澤田綱吉很想吐槽,但同時又覺得對方這麼說果然很期待吧,成為家族成員什麼的;於是他什麼槽也吐不出來了,只得換別的話題,「但是,我剛剛看眼鏡上面跑過的字符……呃,好像不英文也不是義大利文?」

  「嗯,考慮到諸多因素,並沒有使用那些文字。」深海光流頷首,道,「所以那些是使用摩斯密碼加密過後的資料。」

  澤田綱吉:「……」

  「怎麼了阿綱,你還是感覺不舒服嗎?」深海光流擔憂著看向不知為何抹了把臉的澤田少年,以為對方還沒從暈眩中緩過來。

  「我沒事……」他只是還沒想好,自己究竟是要驚嘆對方的腦子簡直如同超級電腦一般還能一邊捕捉訊息一邊解碼,還是該吐槽一下竟然搞了這麼複雜的方法解決,簡直要比單純的臉盲還要麻煩不是嗎?

  竟然還說是跟他的隱形眼鏡學的……要是當初史帕納拿出來的Opanration X的隱形眼鏡也搞個解碼系統,他還打什麼梅洛尼基地六弔花跟白蘭?他直接選擇死亡原地爆炸了好嗎!

  澤田綱吉表示真的不是很懂你們這些聰明人在想什麼,並流下了愚者的眼淚。

  「這是這副眼鏡第一次正式啟用,初步看來,在功能上是沒有問題的。」深海光流垂眸對上手中的眼鏡盒,「不過……」

  「嗯?怎麼了嗎光流?」還沉浸在自己腦子果然不好始的悲傷之中的澤田少年回過神,「是眼鏡有什麼問題嗎?」雖然他私心認為這種眼鏡渾身上下根本都是會令使用者困擾的問題吧。

  「……不,沒事,或許是我多心了。」深海光流搖搖頭,稍微收拾了一下剛取得的入島辦理核可文件,「只是剛剛看的資料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澤田綱吉聽得雲裡霧裡,十分茫然。然而這種茫然在兩人相偕來到樂園內,看到了久候多時並朝他們猛力而來的艾薩莉•奇古時才化解。

  「果然不是錯覺……」他聽到深海光流在一旁低聲自語。

  「小艾本人的眼睛跟照片比起來……看起來更像是卡地亞的藍寶石,閃閃發光。」

  澤田綱吉:「……」

  這個人竟然還說他擅長甜言蜜語來著?

  到底是誰更擅長甜言蜜語啊喂!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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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0:5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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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8於這片天空之下

  並盛的夏日祭典自黃昏起熱烈展開,一路哄鬧到並盛神社安排施放的煙火在夜空炸出燦爛的焰之花。

  綴在漆黑夜空的炎之花幾乎將星光都給掩蓋,轉瞬即釋之間滿目絢爛美景,火光映照在人的眼瞳裡彷彿流星下墜其中,在一瞬間於眼中掀起波瀾,與久久不息的漣漪。

  仰望著比平時璀璨千萬倍的夜空,然而某種無以名狀的、大概可以定義為惋惜或是遺憾般的情緒,隨著煙火一般在澤田少年等人心中炸開,越發清晰起來。

  雖然是每年都能看到的煙火,然而,還是感到十分可惜。

  如同沒有一朵花的綻放能被複製,今夏的夜空即便遼闊廣袤,卻又小氣得只容得下今夏花火;即便未來再有煙花璀璨,終究也不是此時眾人眼底的那些浮光掠影,不過須臾片時,轉瞬即逝。

  並盛神社、以烏瓦鋪就的寺廟屋檐的頂端,某人悄無聲息立於眾人之上,披在肩上的深黑色的外套被夏夜晚風吹得彷彿荷塘上的浮萍般順著水波起伏晃蕩,明黃色的小鳥搧動翅膀飛旋在他身旁,簡直像是被夏風吹得微揚的小巧風鈴似的。

  「雲雀、雲雀。」雲豆清脆地叫道,被自家寵物聲聲喚的雲雀卻未曾理會,一雙眼望著一方天際,一如往常地令人猜不透心緒。

  雲豆歪了歪腦袋,聰明的小腦瓜子彷彿正在無聲地轉動,過了好一會突然再次出聲:「光流、光流。」

  這回雲雀倒是有了反應,不過是淡淡的一道眼風掃過,小鳥兒彷彿找到主心骨一般,歡快地繼續道:「光流、光流、光流……」

  「噓。」雲雀恭彌卻示意雲豆噤聲,視線又轉回遙遠的夜空,語氣淡淡,「那個小動物又不在這裡。」

  「你在做什麼,碧昂琪?」

  殺手緩步朝著站在鳥居下方的異國美人走去,見對方手中拿著一部攝影機對著夜空,不由得詢問,「是想錄下來嗎,給深海光流看。」

  「嗯,是啊。」手持攝影機錄下煙火施放的模樣,碧昂琪一面回應著 Reborn,「畢竟那孩子很期待看煙火。」雖然沒辦法看到現場的,錄下來給她看的話多少也能安慰到她吧。

  「有心了。」Reborn 微微一笑,十分紳士地誇讚,「不過……如果是她的話,最想看的應該不是煙火吧?」

  「……也是。」碧昂琪回答,同時緩緩將手中的攝影機放下,唇畔微勾,「那孩子比起難得一見的場景,反而會對某些應該已經看膩的臉更加青睞吧。」

  「Reborn,原來你和毒蠍子在這裡,我剛剛還想你上哪去了呢。」

  今年也來共襄盛舉的跳馬迪諾帶著羅馬利歐出現在兩人身邊,同時他也注意到了碧昂琪手中的東西,「攝影機……啊,是為了小光嗎?」

  「是啊,畢竟深海光流忙得很,抽不出空很正常。」Reborn 代替碧昂琪回答,話中意有所指,「她是個很認真的人,和某些放著家族事務來偷懶渡假的家族首領可不一樣。」

  迪諾:「……」

  「哈哈,要勞逸結合嘛。」迪諾乾笑兩聲,扯開話題,「這次小光因為義診的工作沒辦法參加夏日祭典,我看阿綱他們都挺失落的呢!」

  「是啊,畢竟那孩子一投入工作就容易忘我,何況聽說她最近還曾拜託你去蒐集資料。」碧昂琪冷冷地接話,「我還真的擔心她像上次那樣,又因為從你這傢伙手上拿到了素材,廢寢忘食研究。」

  迪諾:「……」

  這天簡直沒法聊了。

  「我、我這次給小光的資料和舅舅的病無關啊!」迪諾只好趕忙澄清,「小光這次和我要的是一些黑手黨人的資料,還有一些業界裡的傳聞。」

  「資料還有傳聞?」Reborn 不由得皺了皺眉,「她要這個做什麼?」

  「應該是用來擴充資料庫的?我聽小光説,她為了彌補自己臉盲的毛病,打算製作一個資料庫網羅黑手黨界名人的資料,彙整後透過威爾帝博士製作的科技眼鏡投影在眼前作為提示。」迪諾為某個不在場的醫學少女解釋,「畢竟就像你剛剛説的,小光總是很認真。」

  「不論什麼事,只要下定決心就會勇往直前,更重要的是行動力還很驚人。」迪諾不由得露出了懷念的神情,感嘆道,「像是我剛認識小光的時候,那時她的眼睛還在修養,蒙著一層紗布,照理來說有許多事是做不了的,卻因為不想浪費時間,堅持要向西爾弗舅舅學習醫術……」

  「然後呢……?」

  「……阿綱?你什麼時候過來的?」迪諾詫異地看著面前的師弟,方才明明還看到對方和家族成員在前頭看煙火……視線微微轉彎這才注意到就連其他新彭格列的家族成員都一塊湊上來了,「都想知道小光的事嗎?」

  澤田綱吉聞言連忙制止口中唸唸有詞說著「誰想知道那傢伙以前的事啊而且我早就知道了」的獄寺,期待師兄趕緊講講他們那位夥伴過去的事蹟。

  「因為眼睛上的繃帶還不能拆,所以起初西爾弗舅舅選擇口述教學,但那對小光而言這樣學習進度似乎太慢了。」迪諾說道,「所以小光特別抽空學了盲人用的點字,在舅舅沒空時自己摸索閱讀醫書。」

  「光流竟然這麼努力……」澤田綱吉低聲地說道,想到對方為了成為醫生做的種種努力,都不禁為對方感到鼻酸……

  「我還沒說完。」迪諾幽幽地打斷正感動著的澤田綱吉,然後他頓了頓,以十分難以形容的語氣接著説,「後來等光流眼睛沒問題了,能見光了,照理來說不需要舅舅口述醫書也不需要點字……但她認為只單純看書學習效率還是太差了,所以……」

  迪諾深吸了一口氣,在周圍少年們或驚嘆或不可思議或一臉矇逼的表情下,沉重地開口。

  「所以小光一般是一邊看書,一邊聽書,另外手裡摸著點字再讀一本書……一心三用,完美利用時間。」

  眾人:「……」

  這才是真正的時間管理大師啊。

  「竟然是這樣嗎……」一旁獄寺隼人恍惚的神情中又透出一股恍然大悟,像是多年的困惑終於得到合理解釋的樣子,「所以西爾弗那時候才説我不夠努力……可惡,竟然輸給那個傢伙了嗎……!」

  澤田綱吉:等等獄寺我想那個已經不是努力就能做得到的……

  澤田綱吉不禁在心中想到,他們該說句「真不愧是妳」嗎?怪不得那副眼鏡妳能稀鬆平常的使用……比起一心三用同時用三種方法看書,解個碼而已完全不是什麼難事。

  「哦?真是有趣的情報,夏馬爾竟然沒和我說過……」Reborn 則感興趣似地微微瞇起了眼。

  儘管 Reborn 自詡為黑手黨多才多藝代表選手,曾做過泰拳長老泡泡老師、還當過享譽學術界的數學家包林等等,然而深海光流的才能仍是他生平僅見的既廣且深,「能一心三用?那一個人做三份工作應該也沒問題吧。」

  「你是想讓光流變成社畜嗎 Reborn?!絕對不行!」該說不愧是弟子嗎,澤田綱吉一聽便察覺對方打什麼主意,「光流這次因為處理工作上的事情,暑假都不能來好好休息,已經夠可憐了,你可不要隨便派她去做事增加她的工作量啊,Reborn!」

  「哼。」殺手卻只是不明意味地哼了一聲,「當初她來和我談時可是說了,只要能讓她留在家族,絕對會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為彭格列做牛做馬……」

  「你是什麼黑心企業屑老闆?話說就算我們是黑手黨但有真的必要這麼黑嗎?有必要嗎?!」

  「她可是為你這個首領辦事啊,阿綱你有什麼好生氣呢?」

  「不要裝成小孩子的語氣!還有就是這樣我才生氣!啊啊不能給光流添麻煩啊,明明義診還有威爾帝博士那邊的事情都已經那麼忙了,現在還要她為了我們家族的事操心的話,我……」

  「稍微打斷一下?」一旁的迪諾露出了有些好奇又帶點興奮的表情,「阿綱,我剛剛沒聽錯吧,你說了『我們是黑手黨』還有『我們家族』對吧?」

  「咦、啊?」澤田綱吉聞言愣了兩秒,反應過來後才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回答,「是啊。因為我……」

  「你終於認清現實了?終於知道你是不可能逃出 Reborn 的掌心?」由於太過驚訝,迪諾下意識失聲叫道,「但這也太晚了吧!」

  回想當初,迪諾剛拿到列恩吐出來的鞭子的時候可就認命了,不只繼承家族成為 Boss 還多了跳馬這個人送外號,一系列操作毫不拖泥帶水,乾脆俐落。

  但是師弟你打六道骸都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所以說你這反射弧未免也太長了吧?!

  澤田綱吉:「……」

  師兄,請別把我套用到您個人的人生經驗裡面,謝謝。

  「倒也不算太晚,」Reborn 適時開口,「彭格列的繼承式將在瑪菲雅應屆畢業典禮上一起舉辦,在準備時間上很充裕。」

  「終於確定了嗎?」獄寺神情激昂,「那個向所有黑手黨人宣告十代目君臨的無比重大且意義非凡的日子!」

  「繼承式?就是我上次錯過的那個嗎?」上回繼承式山本因為身受重傷沒能參與,雖然繼承式最終並沒有成功、並且他也一點也不介意這件事,然而還是免不了好奇,「哎呀那太好了,本來還以為錯過了很重要的活動呢,可以再來一次真是太好了!」

  「……」作為當事人的澤田綱吉則有些傻眼,「我沒聽說過這回事啊……」

  「那是當然,」Reborn以極其自然的語氣説,「這也是我和九代目剛剛確認的事,都還沒告知深海光流好讓她負責操辦繼承式的一部分流程……」

  「這就是你想塞給光流的工作?」澤田綱吉感覺自己已經看透一切,「Reborn你根本只是想要把麻煩事推給別人吧!這樣的話不要麻煩光流……」他猶豫了一下,「那還不如由我來!」

  「怎麼能讓您親自出手呢!這種時候就交給我這個左右手吧,十代目!」獄寺已經完全燃燒起來了,他雙手握拳,「賭上十代目左右手之名,我這次絕對不會輸給深海光流!」

  等等,不對吧?怎麼突然就要跟光流分個高下了?話說獄寺你還微妙地用上「這次」這樣的詞,所以說果然從小時候你就沒鬥贏過那個人是吧?

  「和阿流説一下的話應該會好好分派工作給我們吧?」山本則是如此說道,「雖然不知道準備工作具體要做什麼,但只要照著阿流說的肯定沒錯吧,哈哈。」

  「那孩子總是很有主張,連舅舅的喪禮都是她一手操辦的,雖然不是什麼愉快的事,但小光真的很值得信賴。」迪諾也替深海少女說話,「不過以防萬一,希望阿綱你能替我傳達給小光,要是在過程中遇上了什麼難題可以儘管找我解決,不用客氣……畢竟怎麼說我也能算是小光的『哥哥』。」

  「哼,像你這樣的廢柴會不會給小光添麻煩都難說,竟然還有臉自稱是那孩子的哥哥。」碧昂琪開口懟了迪諾一句的同時抱臂,說道,「果然,為了不出什麼岔子,當日我得在廚房監工親自處理宴客的料理……因為我才是小光和隼人值得信賴的姐姐啊!」

  「老姐妳不要啊!」對此獄寺回了一個數十年如一日的驚恐表情給他親姐,「冷靜點!光流那傢伙也不會希望老姐你這麼做的!」

  「哎呀,隼人害羞了啊?千萬別跟姐姐客氣,多學學小光吧,那孩子肯定會坦然接受來自姐姐的愛的。」

  「不,阿流應該不會吧?總覺得會給阿流添麻煩,碧昂琪大姐還是放棄吧?」

  「山本武……果然你是想爭奪宴會餐點大廚的位置嗎?我可不會輸給你!接招吧,看我的有毒料理!」

  「唔哇哇——怎麼突然朝我扔東西了?要玩傳接球的遊戲嗎?」

  喂喂、怎麼又打起來了呢——眼前一群人打打鬧鬧的,看得澤田綱吉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然而,雖然對眼前莫名其妙的走向感到無語,卻完全不覺得苦惱;實在很不可思議,明明是麻煩的事態,他卻覺得大夥兒這樣吵吵鬧鬧的也挺好。

  是不是被光流給傳染了呢?澤田綱吉想,大概就是如此吧。就像迫近的畢業式以及成為黑手黨的未來,那本該如同抬頭仰望夜空都難以見到的微弱星光一般閃爍不定的未來,如今變得如同方才見過的美麗花火一般,盛大炫目,清晰得彷彿伸手能及。

  「光流不在反而一直想到她呢……」澤田綱吉不由自主地開口,「唔,煙火……拜託骸的話,能讓光流看到嗎……」

  ——不對,他怎麼打起了六道骸還有他幻術的主意了?

  思考停頓了一下,然後澤田綱吉驚恐地發現,拜託對方幫忙這個想法極其自然,彷彿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個鬼。
  普通的話應該不會拜託前窮兇惡極復仇者監獄逃犯兼覬覦自己肉體的傢伙幫忙吧?

  以前好像曾經在情人節時拜託過骸使用幻術,不過那是因為庫洛姆也跟著一起做了巧克力,六道骸也有份所以澤田綱吉當時感覺自己有理有據……但是現在的話……

  「……如果只是想要逗光流開心、為了這樣的事情的話,會答應嗎?使用幻術什麼的。」他沒有把握啊……

  「kufufufu……」

  一道在已然沉寂的夜空裡顯得過於華麗的嗓音驟然響起,伴隨著帶著強烈個人特色的奇異笑聲,讓澤田綱吉忍不住張大眼睛,「骸?!」

  彷彿魔術師一般,難得一見地穿著浴衣幻術師自極黑的夜幕中登場,晚風狹著一股勁颳起寬大的衣襬,衣料摩擦綷縩,發出細碎的聲響。

  不過須臾,幻術師來到澤田綱吉面前站定。

  「kufufu,愚蠢的黑手黨,夜安。」他甚至打了個招呼,雖然對方套在自己身上的形容詞不太美妙,但難得的是語氣竟然沒有陰陽怪氣,稱得上平和。

  「呃、晚上好啊,骸。」澤田綱吉直覺今晚對方與往常不太一樣,讓他頗為錯愕,心下猜測對方到底是吃錯藥還是又在盤算著什麼事,「你也來參加夏日祭典嗎?」

  「庫洛姆説希望能來這裡,並且邀請了我。想著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就過來一趟。」

  竟然很正常的回了我的話嗎……澤田綱吉再度驚恐了,他的霧守這是別人調包了嗎?還是他眼前的其實是假扮成骸的庫洛姆?

  六道骸並不理會澤田綱吉劇變的臉色,卻抬頭仰望著被祭典通明的燈火給襯得星點稀疏的夜空。

  「她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天空嗎?」六道骸低聲說了一句,一聲嗤笑緊接著從嘴裡洩露,「還真是……奇特的品味。」

  「嗯,庫洛姆的話,剛剛有好好的跟京子他們一起看了煙火喔?」這話說得莫名其妙沒頭沒尾,然而澤田綱吉還是努力揣摩了一下對話的語境,認真回答,「應該是喜歡釋放煙火的瞬間吧,因為很好看,喜歡也很正常……呃?」

  話才說到一半,澤田綱吉便因為六道骸不看天空了,反而緊盯著自己看而被迫停頓……求別看了,被輪回眼一直盯著看他心很慌啊?

  「……不過是一瞬間罷了。」六道骸看著眼前的黑手黨,儘管對方露出了懵然的神情,他仍不管不顧地自說自話,「kufufu,這種短暫又脆弱的事物,也只有那種愚蠢又天真的傢伙才會追捧。」

  「這種選擇,我可是一點也不明白。」

  骸他這是……心情不好嗎?澤田綱吉不由自主地這麼感覺。前面還好,然而一提及「天空」這個話題似乎就開始有些不快,還盡說些讓人聽不明白的話……不過,為什麼啊?

  澤田綱吉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只覺得雖然平時對方的脾氣就捉摸不定,卻沒有這種感覺……後來才突然想起來似乎是因為深海光流這人的存在,才讓這個他一向不太能理解的霧之守護者變得稍微親切一些。

  所以會不會是因為沒有光流在,才會覺得骸又變得讓人搞不懂了呢?

  「那個……啊,對了,」絞盡腦汁想讓氣氛變得沒那麼尷尬的年輕首領終於想到話題,「之前,跟光流一起去逛街的時候她曾經說過,想要邀請骸一起活動……呃,總之,這次光流不在真是太可惜了。」

  「下次……下次大家一起來吧,跟光流,還有骸你也是!」

  ——澤田綱吉的發言,使幻術師回想起了某些細碎的場景。

  純白的教堂、打理得整潔的墓碑、支離破碎的花與葉和將其復原如初的幻術師……以及灰髮少女離開前所說的「下次也找他一起吧。」

  現在想想,那可笑的話語言辭彷彿將劃入黑手黨的夥伴之列,就好像他與澤田綱吉等人是能一同走在陽光下,露出對世間一切黑暗無所覺的愚蠢笑容,毫無陰霾地結伴同行的存在。

  真是個惹人發笑的笑話,特別擅長氣人的灰髮少女總能輕易把幻術師給氣笑了,並一次次輕嘲她這種荒誕的想法。

  只是深海光流出乎意料的執拗,死心眼地認定六道骸與澤田綱吉等黑手黨人之間,存在著莫須有的「羈絆」。

  這說法實在過於荒謬,他怎麼可能和黑手黨是什麼同伴?畢竟黑手黨那樣醜惡又令人噁心的存在,簡直是這個人間煉獄裡最讓人厭惡的罪惡實體,他則是要將之沉入一片血海之中的人。

  而深海光流,曾經是他所看中的「同類」,只是後來遭到他自己否認了,並且認定兩人絕非行走在同樣道路上的人。

  深海光流與六道骸不是同類,終將漸行漸遠;與深海光流一樣,六道骸清楚認識到這個事實,並且對此現實沒無任何感想。畢竟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但是——

  『……真的很高興能作為同伴,和你還有大家一起前進啊,骸。』

  深海光流這麼說。

  明明也沒考慮成為六道骸同類的可能性,也不打算去憎惡、仇恨,並且對世界的一切展開報復,反而選擇了與之截然不同的道路……儘管如此,還是自然地説出了「想要相伴而行」,像這樣意味不明的話來。

  「……真是愚蠢。」

  「骸?」

  幻術師轉頭看向滿臉錯愕的黑手黨,那張在他看來愚蠢至極的臉,卻詭異地讓他聯想到另外一張總是波瀾不驚的少女的面容。

  十分相像啊,他想。

  「深海光流和你的愚蠢程度差不多啊,澤田綱吉。」

  發覺霧守看起來心情不好猶豫著要不要嘗試安慰對方的澤田綱吉:「……」

  就很無辜。

  別開玩笑了光流可是資優生兼別人家的孩子怎麼可能跟自己一樣愚蠢——發現自己的腦袋裡幾乎是立刻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以後,澤田綱吉甚至為了過於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感到很可悲。

  「不過……是這樣呢。」澤田綱吉還在內心嘆息之際,六道骸再次開口,「稍微……讓人起了看下去的興致。畢竟不知道這份愚蠢究竟會膨脹並且成長到何種地步,才會步向毀滅。」

  不是啊我跟光流就不能不毀滅嗎——沒等澤田綱吉下意識的吐槽出口,卻又被打斷了。

  「澤田綱吉。」

  靛髮的霧守看向澤田綱吉,配合節慶的浴衣上繡著的蓮花彷彿在真正的池水中搖曳綻放。

  「就當成觀賞你們愚劣演出的門票費用吧……」六道骸將哈芙•彭格列戒指放在掌心,微暗的環境裡散發著奇異的微光,「既然讓我拿著這枚彭格列的霧之指環,那麼,在它還在我手中的時候,你大可以順應彩虹之子的意思肆意『使用』我。」

  「當然,等到我將黑手黨覆滅的那一天,一定會連本帶利討回來。」六道骸笑了笑,「畢竟等到你待到自食惡果的那天,悔恨的表情,想必也會十分精彩吧,我就這麼期盼並等待著吧。」

  啊、骸又恢復了一如往常的論調了……然而,該怎麼説呢,彷彿理所當然似的,澤田綱吉察覺到這番話與過往存在不同之處。

  因為此時的六道骸臉上,和平常彷彿刻意維持的奇異笑意不同,沒有笑容,然而表情卻出奇的讓人感到平和。

  待到這番話說完,現場沉默了好一會。

  「……骸。」

  澤田綱吉想了很久,終於出了聲。

  「每年的煙火確實都很短暫,一眨眼好像就消失了,總是如此……但是,煙火每年都有。」他鼓起勇氣,反駁了自家霧守,「所以煙火也好、夏日祭的夜空也好,實際上從來都不是『短暫』的。」

  就像不論何時抬起頭看向天空,都明白大家都在一樣的天空下活著。年復一年,看著同一片天空綴滿五彩的煙火,雖然稍縱即逝,可是因為做了約定,於是大家的未來就這麼交織在一塊,這片天空和煙火也會一直延續下去。

  「所以不管是明年也好、後年也好,指環一直放在骸你那裡,也不要緊的。」

  澤田綱吉曾經特別討厭彭格列指環,認為它們是沾著鮮血、受到詛咒的霉運道具……可是現在的話,覺得能有一個像是證明的東西也不錯。

  雖然指環作為血腥、黑暗的黑手黨家族歷史所積累的見證,對他而言是決心要摧毀並且捨棄的事物;然而彷彿將光陰交織、讓羈絆加深,作為家族成員們彼此的證明,卻令人不禁心生期待。

  就比如剛認識六道骸的時候,那時的澤田綱吉完全不可能想到在數年後的今天,竟然能和對方平和地談話,甚至覺得即便將具有強大力量的彭格列戒指交給對方也沒有問題,因為現在的他內心相信對方。

  這樣一想,也許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不會改變的事物,即便再細微,再怎麼悄無聲息,然而變化早就悄然而至,逐漸地將認知中的世界改變,而無所謂好壞。

  因此骸所提出的「毀滅」的結局,或許也是未來可能的變化之一……可是,就像是樹的年輪逐年加厚,在度過那些歲月以前,哪一年、哪一層的年輪會是什麼樣子,就連樹自己也無從得知。可是光陰還是會如實將一切變化記載下來。

  就像是……「指環上銘刻著我們的光陰。」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那枚彭格列指環就放在骸跟庫洛姆你們那裡。然後,假如最後你還是想要毀滅黑手黨還有世界的話……」澤田綱吉在心底努力給自己鼓勵,這才鼓起勇氣下定決心說道,「……那你就那麼做吧。」

  六道骸詫異地看著眼前的年輕黑手黨首領。

  澤田綱吉則是想到了深海光流,回想起對方對於六道骸總是放在嘴邊的「消滅黑手黨」、「毀滅世界」,看起來並不放在心上,甚至常常熱心的替對方找尋也想要征服世界的同好。

  澤田綱吉一度難以理解對方,甚至認為深海少女作為正常人腦袋說不定少了一根筋——但是,現在,在他將與之相似、彷彿鼓舞對方的話說出口時,內心出奇的平靜。

  明知朋友選擇的道路與自己背道而馳,知道彼此的信念再怎麼樣也無法合而為一,昧著良心幫助對方什麼的也辦不到……既然如此,能做到的事只有那個了吧。

  「……不過,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一定還會阻止你的,骸。」

  澤田綱吉想著,光流一定也是如此吧,看似從來不干涉六道骸的決定;然而,就他所知光流一直提供義診服務的孤兒院,與蘭茲犽先生有關。

  而蘭茲犽先生一直都致力於尋找並撫養那些在他被六道骸操縱的時間裡、被殺害的黑手黨人的遺孤……於是,在知道這件事的當下,澤田綱吉便意識到了。

  光流也在努力抵抗,用自己的方式,否定六道骸的想法與行動,貫徹著自己認同的理念,並據此行動著。

  當初澤田綱吉曾以「這裡是我和大家的容身之所」為由,駁斥犬和千種、並且阻止了六道骸的計畫;現在則是認為對方是自己的「家人」信賴著……所以加入家族成員真的做了什麼蠢事,他作為……作為「首領」總不能不管吧?

  「而、而且,我還會跟光流一起阻止你!」

  回想起深海光流曾經認真地說過「不想成為局外人」這種話,總覺得到時候出事了也必須叫上對方一起,畢竟在他的觀察中,骸至少還能聽進光流幾句話呢——思考著這樣的事情,澤田綱吉絲毫沒注意到六道骸臉上詭異的神情。

  而等他注意到了,那稱得上驚訝的情緒早已轉為一陣愉悅的笑聲,迴盪在黑深的夜裡。

  不是往常「kufufu」陰陽怪氣的笑,而且「噗哈哈哈」,自然且暢快的笑聲。澤田綱吉不免再次感到錯愕,他就沒看過他家霧守這麼笑過,還笑得這麼猖狂。

  説真的,這甚至可以說是毫無形象。至少與對方過去展現出來的酷炫中二完全不同。

  「還真是滿口妄言的黑手黨,竟然説要和深海光流一起阻止我……kufufu,真是好大的口氣。」

  毫不容易恢復原來習慣的態度,原本澤田少年以為六道骸肯定又要放什麼狠話,例如「放馬過來啊我會將你們這些黑手黨一網打盡」……之類的。

  然而——

  「……不過,無所謂。」六道骸説,語氣淡然得又彷彿又不像他了。

  「欸?」

  過於簡短的話語澤田少年一時之間甚至難以回神,然而即便對方反應過來了,六道骸似乎也不打算解釋。反倒抬首望向此時一片黑沉的夜空,一紅一藍的異色瞳在昏暗的視野裡不再如往常那樣色彩分明。這讓六道骸乍看之下,就宛若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少年一般。

  「指環我會收好的,澤田綱吉。」最後,幻術師只留下這樣一句話便走了,然而——

  『如果是和她一起、如果是待在這樣的天空底下……』

  『似乎也不算太糟。』

  ——嘴硬的彭格列霧之守護者那難以説出口的真心話,隨著夏夜的風,悄然無聲地消散在空氣中。

  +++

  雖說話題結束得莫名其妙,但這是澤田綱吉第一次成功和對方和平地對談這麼久時間,也是他在決定要成為彭格列的首領以後,頭次和他的守護者談心。

  就很緊張,所幸結果還是很不錯的,即使光流不在對方竟然還聽得懂人畫,這讓澤田綱吉尤其感動。

  光流看到的話肯定也會很感動吧……等到見面了一定要跟她說!

  ——然而抱著這樣振奮心情入睡的澤田綱吉,當晚卻做了一個夢。醒來時關於夢的內容的記憶已經十分模糊了,澤田綱吉自己也沒法説清楚夢境內容,只覺得似乎是讓人很熟悉的場景。

  而接下來的日子也是,同樣的場景每晚必定降臨澤田綱吉的睡夢中,醒來卻又消散得十分徹底……只是,某種不安與憂慮卻被留下了,並隨著每夜的夢累積、膨脹。

  澤田綱吉變得十分不安,卻又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到學園開學那天,眾人一同回到了瑪菲雅學園的時候,才終於理解了。

  ——當日,深海光流並沒有在瑪菲雅學園現身。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2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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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1: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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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9事件前奏

  「非常事態,我就長話短說了,」戴著黑帽的殺手男孩神情嚴肅地開口,「我想你們都知道了……深海光流她失蹤了。」

  瑪菲雅的開學日已經過了三天,他們還是沒有找到深海光流好,不僅如此,之所以斷言深海少女是失蹤,三日來眾人除了向校方確認確實沒有收到少女的請假通知,同時也聯絡過威爾帝博士,卻沒有一個人知道深海光流的下落。

  「當然了,我們不能排除她因為某些原因自主選擇不回瑪菲雅學院,因此主動隱瞞行跡的可能。」Reborn繼續分析,「只是以深海光流的性格來說,很難想像事到如今了她還會就這麼不聲不響地離開,因此我認為我們不應該抱持著過於樂觀的想法。」

  殺手說的是顯而易見的事實,雖說剛認識時的深海光流確實並不想待在瑪菲雅,認為自己一個醫生混在黑手黨扎堆的學校根本不應該;然而現在就是對自己最不自信的澤田綱吉都能直言,現在的光流對在學院裡和大家一起度過的生活十分樂在其中。

  「那個蠢貨肯定是不知道在哪裡出了什麼事。」一旁的獄寺狠狠皺著眉頭,面色陰沉,「可惡……等找到了人,我一定要狠狠的……」

  「到底是去了哪裡呢?」憂心忡忡的山本接話,「上次阿流走了還留了個Aurora,可是這次我們什麼線索也沒有。」

  「極限的糟糕了。」總是充滿活力積極的笹川了平罕見沉著臉道,「京子要是知道肯定也會很擔心。」

  說的也是。澤田綱吉心道,要不是現在已經開學了,遠在日本並盛的京子小春等人尚未得知光流失蹤的消息,不然恐怕會擔心得寢食難安吧……就像現在的他們一樣,每個人都大受影響。

  例如深海光流的消失甚至導致了瑪菲雅學園中巡邏的飛機頭人數直接多了一倍,雲雀似乎把這件事當成「並盛姊妹校學生兼小動物社社長被綁架案」來看,這幾天雷厲風行地下指示要部下去將深海光流帶回來。只可惜事與願違,在尋人一事上並無斬獲。

  「怎麼辦……難道就沒有什麼線索……」愁眉不展的澤田少年靈光乍現,想起了某件事,「對了,光流說不定在蘭茲犽先生那裡!」

  「什麼,十代目說的是之前那個假扮六道骸的蘭茲犽嗎?」獄寺詫異地瞪眼,「那傢伙什麼時候了深海光流扯上關係了?」

  「呃、啊,獄寺我等等再和你解釋!總之,現在應該先聯絡蘭茲犽先生……」

  「我早就讓人詢問過了,深海光流並不在那裡。」Reborn卻否定了澤田綱吉的想法。畢竟很早以前他便查到了深海光流與蘭茲犽相熟的事,自然不可能漏了這樣一個明顯十分重要的消息來源,「早在開學前一個禮拜,深海光流就已經告別位於北意大利的孤兒院。而在孤兒院裡面找到的屬於深海光流的東西,只有這一件了。」

  Reborn說著伸出手,將放在口袋裡的某物遞給澤田綱吉。眾人往澤田綱吉掌心一看,是之前由澤田綱吉代表送給深海光流的青鳥領帶夾。

  「一個禮拜以前?」看著深海光流自從收到後總是隨身攜帶的領帶夾,澤田綱吉吶吶出聲,「那,夏日祭典的時候不就……」

  「沒錯,根據蘭茲犽的說法,深海光流為了趕回來參加祭典,應該提前離開了才對。」

  「怎麼會這樣……」那豈不是什麼線索都沒有了嗎?澤田綱吉緊緊皺起眉,內心焦灼不已,「那、夏馬爾醫生呢?還有史庫瓦羅,之前光流和我說過,她和史庫瓦羅的姑姑似乎認識,不如現在就去找……!」

  話還未盡就迎來一記當頭棒喝。男孩外表的第一殺手用拿在手上的槍狠狠敲了他的腦袋,「冷靜下來,阿綱。你現在這副樣子簡直不成體統。」

  「光流都不見了你要我怎麼冷靜啊!」澤田綱吉卻忍不住失聲喊道,「而且照Reborn你這樣說,光流不只失蹤三天,而是一個禮拜了,萬一是在哪裡出了什麼意外……」想得糟糕一點,都已經過了黃金救援時間了!

  上次光流回到十年前,雖然擔心但卻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大概是因為那時還有一個Aurora,作為大人,總不好在小孩子面前露出焦慮的模樣;而且好歹知道對方在哪裡,怎麼也不至於像是現在這樣子。

  「所以我說了,別慌。」Rebprn的語氣卻依然沉穩,「首領都慌成這個樣子了,你的家族成員又該怎麼辦?別的不說,萬一真是無法脫身的狀況,深海光流在保證性命無虞之外,肯定正在等著你們去救她。」

  「就你這副樣子,現在不知道在哪裡的深海光流說不定都比你要冷靜;要是她看到了這一幕,恐怕還會認為還是靠自己脫離困境比較輕鬆。」

  聽著Reborn的話,不知怎麼的,澤田綱吉突然冷靜下來了。

  其實以前也是這樣,每當他感到焦急而大失方寸的時候,Reborn總是以各式各樣的方式使他冷靜下來;不過這回大約是情緒冷卻得最快的一次。因為Reborn的發言讓他想起了現在正失蹤的那位夥伴平時的模樣。

  那名少女總是很冷靜,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能沉著應對,作為夥伴相處起來特別的安心。因此澤田綱吉一直在想,他們沒有深海光流是不行的,但光流卻一個人也沒問題,因為她就是那麼可靠……

  不過現在的話,正是光流需要他們的時候。

  「一個人可以完成的事情本來就不多,是因為背後有其他家人,所以才無所畏懼……光流曾經跟我這麼說過。」

  澤田綱吉將手握緊了,以保證不傷害到精緻的領帶夾為前提,緊緊地攫握在掌心。

  「不能讓光流害怕與不安。所以我……我也不能慌張。」

  「就是這樣,阿綱。」第一殺手看向自己尚且青澀不成熟的弟子,頗為滿意地説,「作為首領,關鍵時候越該要扛起整個家族啊。」

  「……嗯。」

  澤田綱吉這次沒有反駁「首領」一詞,Renorn敏銳地察覺了。這大約是第一次吧,以往即便是再怎麼危及的狀況,他這個弟子也總是把「不想成為黑手黨」掛在嘴邊……是深海光流改變了澤田綱吉。

  看來他又做了一次正確的選擇,第一殺手不禁再次讚嘆自己的眼光之好;他看上要作為教父雙眼的少女,即便是不在現場,也仍然是使年輕的未來教父眼前敞亮。

  澤田綱吉那因為想要成為她最可靠的首領,想要作為能讓她依靠的家人,更甚者,想要拯救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她。

  像這樣的,這份心情——

  「……重整旗鼓吧,不能慌了陣腳。」

  ——這份心情,在年輕的首領眼中亮起灼目的金紅火光,並就如此熊熊燃燒起來。

  未曾熄滅。

  ++

  說了要重整旗鼓的澤田綱吉,一反以往總是滿懷躊躇並且猶豫不決的行事作風,風馳電掣地展開了行動,首先一件事就是分別聯絡了米魯菲歐蕾、西蒙、加百羅涅以及瓦利亞,傳訊通告深海光流失蹤一事,並且找來了正在這所學院裡面的人員前來商談。

  當眾人來到彭格列的宿舍裡齊聚一堂,那場面不禁讓人聯想到幾年前彩虹代理人之戰,當時他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將眾人都找來。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這回他不怎麼緊張,只在內心暗自慶幸這裡不是他家小小的客廳,空間寬敞多了……當然,有鑑於一時之間也沒辦法集齊所有人,當初的陣容是辦不到了,例如他的師兄迪諾,還有瓦利亞的首領Xanxus現在就沒法立刻趕來瑪菲雅。

  「嗯,大家都到了呢,這麼看來果然是真的嗎?」只帶著桔梗前來與會的白蘭手裡捏著一粒雪白的棉花糖,一雙紫羅蘭的眼瞇起,弧度迷人,內裡卻毫無笑意,「光醬失蹤的事。」

  「喂!真的假的?」儘管不是以瓦利亞的名義,然而作為指導教師在瑪菲雅的史庫瓦羅也前來參加。他皺著眉頭,響亮的嗓音裡帶著煩躁,「那丫頭的事情不是前陣子剛解決,現在又……嘖,不過是區區一個醫生,怎麼這麼多事。」

  「怎麼會這樣?」古里炎真則露出了有些茫然無措的表情,並且看向一旁的友人「綱吉你那邊有什麼線索嗎,關於光流可能的下落?」

  「沒有。」澤田綱吉說著,語氣卻不怎麼沮喪,話語中隱隱還透露出一點堅決的氣勢,「所以我才來找大家幫忙……各位,請幫我一起找光流吧!」

  「現在説這個簡直莫名其妙,而且我沒有義務要幫助你們——什麼的。嘛沒辦法説這種話呢。因為我是光流的摯友,還是綱吉君的麻吉嘛。」白蘭眨眨眼,露出一抹笑,「所以,綱吉君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有。」澤田綱吉乾脆道,「我希望你能告訴我,關於平行世界的光流的事。」

  此話一出,除了總是表現的一切盡在掌握的第一殺手,其餘眾人都不免露出驚訝的神情。即便是白蘭本人,都露出了十分詫異的神情:「我真是沒有想到,綱吉君竟然會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

  「那是因為實在沒有其他具體線索。」這時候一旁的Reborn接話,他伸手壓低帽沿,讓陰影爬上他的臉龐,遮住大半神情,「哪怕是來自平行世界,略微有歧出的情報也好,也許還能多點找到人的機會。」

  「就是這樣,因為對於光流過去的事情,我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澤田綱吉看向白蘭,「但是,那些事白蘭你一定知道的吧?我希望你能告訴我。」

  就像是先前聽白蘭說了平行世界的自己已經研製出病症解藥,而似乎感到有些沮喪的深海光流,也許其他平行世界裡真的存在著某種在這個平行世界察覺不的到的線索,能指向深海光流失蹤的原因。

  「是這樣嗎……那我理解了。」白蘭支著下巴,露出了思考的表情,「我是可以説説以前和平行世界的我交換得到的情報。其中的確參雜不少光醬相關的情報,其中有光醬作為老師的、作為教授的,當然,還有作為醫生的光醬,在平行世界裡面是最普遍的。」

  「果然不管在哪裡,光醬成為醫生才是最大概率的事件吧。所以如果要找和這個平行世界的光流相關的線索的話,可能就要從這裡……」說著,話語卻戛然而止。

  白蘭作為擁有能連通無數平行世界的自己意識的特異能力者,在能取得龐大的情報來源的前提,是其擁有足以匹配此能力的天才頭腦;能夠從無數平行世界中搜索到有用的資訊,剔除掉無用的資訊,加之彙整分析,本身就得擁有超人的敏銳度以及資料處理能力。

  這份能力無疑是超乎常人的,至今為止,能夠在這樣的能力下取勝的,至今也不過澤田綱吉一人;如果再算上總能在遊戲中勝過他的深海光流,也不過寥寥兩人。

  而如今,在應澤田綱吉要求之下搜尋先前蒐集來的情報的白蘭,在這個關鍵時刻再次得到了敏銳的直覺幫助,某個在腦中即將一閃即逝的想法被他給抓住了。

  「……不,或許不該這樣呢。」

  「白蘭?」

  「雖然目前有接觸過的平行世界的光醬總是能在遊戲上贏過我……不過都只是下棋之類的遊戲能贏過我而已。」白蘭卻開始講著彷彿毫不相關的事,「當然,為了能在未來的某日打敗光醬,『我』有詢問過光醬玩遊戲的訣竅,為什麼擁有一切有利情報卻還會輸給她?」

  那麼,當時的深海光流是怎麼回答那個時空的白蘭傑索的呢?

  『……除了現有的看起來相關的情報以外,也要注意毫不相關的情報。』

  『在同樣能見到最大勝率的最佳方案的我們眼中,那些看似毫不相關的情報裡面,有時恰恰才藏有獲勝的關鍵……或許該說,藏著能夠為之利用並反敗為勝的條件。』

  『你會輸給我,是因為你沒看見不可能中的可能,但是我清楚地看見了。白蘭。』

  那時的白蘭並沒有在意這席話。不過,確實,後來他就輸給了來自十年前、年輕的彭格列家族;而這正如深海光流所說的,可謂是將「不可能中的可能」實現,從而逆轉勝利的實例,他果真棋差一著,以致滿盤皆輸。

  「……光醬這麼說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獄寺不耐地打斷賣關子的白蘭,「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遊戲!白蘭你小子還不快回答十代目的問題!」

  「別急別急,只是我突然想到,也許能照光醬教的那樣做稍微反向思考一下。」白蘭聳聳肩說道,「比起從最相似找起,不如搜尋看似毫無關聯之中唯一的關聯,或許才是關鍵。」

  「也就是說比起總是作為醫生存在,並獲取了成功的光醬,要不要聽聽除此以外世界的,其他光流的事?」

  「夠了,這個到底和這個世界的深海光流有什麼……」

  「……獄寺,好了。」

  澤田綱吉出聲打斷了左右手的話,並在後者怔愣地神情中語氣平穩地開口,堅定的眼神筆直看向白蘭,「白蘭,你是出於什麼樣的考量,才提出這樣的意見的?」

  「唔,只是稍微靈光乍現?」白蘭歪了一下頭,看到一旁獄寺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又補充道,「啊,當然了,這就交給綱吉君決定吧?綱吉君有那個吧,彭格列傳說中很厲害的『超直感』……反正都是直覺,不如交給光醬最信任的Boss決定好了。」

  「怎麼樣,阿綱?你怎麼決定?」山本看向坐在主位的澤田少年,面色難得嚴肅地説,「不過不管你怎麼決定,我們都聽你的。」

  「棒球笨蛋說的對,我們都聽十代目你的!」

  「極限的沒錯!所以快下決定吧,澤田!」

  看著身旁的夥伴們都這麼說,澤田綱吉的視線下意識游移,似乎在尋找什麼……視線很快對上了站在一旁的Reborn。世界第一的殺手臉上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特別表情,漆黑的雙眸直直看著他,只說了一句話。

  「只要是你做的決定,那就是彭格列的意志,阿綱。」

  「……好。」澤田綱吉吐出一口氣,彷彿要將在胸口燃燒的某種事物一併傾吐而出一般,他下定了決心,「就和我們説説吧,白蘭。你說的那個平行世界的光流。」

  「真是果斷啊,不愧是綱吉君呢。」白蘭一拍手,説道,「那麼就等我回去聯絡看看那個世界的我吧。」

  「等等,所以白蘭你對那個平行世界還一知半解嗎?」獄寺忍不住擰眉問。

  「這我也沒辦法啊,」白蘭雙手一攤,一副沒輒的樣子,「那個世界很特殊,而且那裡的『我』還不太喜歡別人打擾他。不過我認為作為情報參考還是有價值……因為那裡的光醬實在很特別。」

  「那裡的光醬是我所知道的平行世界裡,唯一作為戰鬥人員存在的光醬喔。」

  ++

  夜晚,澤田綱吉方才睡下,腦袋才剛陷進柔軟的羽絨枕頭裡面,思緒立即被拉至夢境。

  那並非尋常的夢,澤田綱吉清楚認知到此點,不僅是因為他明明在睡夢中卻擁有清楚的意識,更是因為一連好幾天,乃至整個禮拜裡,夜晚入睡後他都會來到同一個夢境。

  這個夢境給人的感覺還很熟悉,雖然醒來後無法清晰記憶夢中的一切,澤田綱吉直覺不是初次夢到這個夢。而這也絕對不是偶然……他還隱隱覺得,這個夢也許和失蹤的深海光流有關。

  不過,話雖如此……

  「今天的夢好像不太一樣……」

  澤田綱吉喃喃自語著,他眼前是一大片看似廣袤無邊的曠野,低矮的綠草欣欣向榮地迎風舞動,不遠處合抱的巨大樹木枝葉發出颯颯的聲響,抬頭便見萬里晴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彷彿全然屬於自然的場景,卻能看見樹下架著一張床。除了粉色的棉被和柔軟的枕頭以外,床上還擺了五顏六色的各式布偶,整體造型十分可愛。

  這副與他過去做的夢大相逕庭的場景不由得讓澤田綱吉親生疑惑,他試探性地走了幾步,腳底除了傳來踩在柔軟草地的觸感,並沒有什麼異常。於是他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其實澤田綱吉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走起來可以説是漫無目的;但他還是繼續向前,就好像隱隱感覺到前方有著什麼東西,必須要去看看。

  大約是直覺正確吧,走了沒一會兒——雖然在夢境中他也不知道具體是過了多久時間——他便發現周圍場景變了。

  或者説場景沒變,但是,原來晴朗無雲的天,突然出現了落著雨的一角,而進雨雲籠罩的範圍內,土壤濕軟的特殊觸感與自腳底蔓延而上的涼意讓澤田綱吉下意識打了個冷顫;他忍不住往回看,發現遠處的大樹還有樹下彷彿等待著哄誰入睡的床,依然沐浴在明媚的春光之下不受影響。

  然後,在他還沒能思考出眼前的一切究竟透露出什麼訊息之前,一道嗓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你來了,澤田綱吉。」

  澤田綱吉一驚,猛地回過身,大聲叫道,「——骸?!」

  穿著一身純白襯衫的,他的霧之守護者就站在距離他不遠處,神色平靜地看著他。那樣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平時的六道骸,然而澤田綱吉卻沒時間想那麼多,腳下當即就邁開步伐,快步朝對方走去。

  「我請庫洛姆去找你,你為什麼沒有到現場討論?」一邊向對方走去的同時,澤田綱吉忍不住質問對方,「你知不知道光流她——」

  「我早就已經知道了。深海光流失蹤這件事。」

  澤田綱吉猛然頓住腳步,看向六道骸的臉,在確認對方的神情一如方才那樣平靜如水,毫無波動……便無法控制地,握緊了拳頭。

  澤田綱吉現在很想揍對方一頓,這是繼黑曜戰以後久違的衝動。以往就算覺得骸很雲雀前輩總是在惹事、或是對方各種奪取身體毀滅黑手黨的發言很麻煩,他也總是忍耐著、覺得就這樣算了吧。說是畏懼對方的手段也好,實力也好,總之絕對不會希望再與對方兵刃相見。

  ——但是他現在真的好想打骸一頓。

  因為那可是光流。不是別人,而是深海光流,與六道骸怎麼說也能算上交情匪淺吧,既然這樣的話,怎麼可以這麼無動於衷?

  「kufufu……還真是可怕的表情,澤田綱吉。」六道骸看著沉下臉一副想揍人神情的澤田綱吉,突兀地笑出聲,「不過這樣的表情,並不壞啊。」

  「倒是挺適合現在的情況。」

  怎麼聽都感覺對方在説風涼話的澤田綱吉:「……」

  別攔我,我今天就要讓六道骸知道什麼叫做零地點突破為什麼叫零地點突破!

  就在澤田綱吉嘗試在夢境空間進入負向火炎狀態的時候,六道骸又開口了。

  「……早在七天前,我嘗試將精神空間與深海光流的夢境連接,那時就已經連接不上了。」

  欸?澤田綱吉一愣,接著連忙詢問,「骸,你一直有在嘗試連上光流的夢境?」同時他也是現在才想起來,光流確實和他說過,過去六道骸有事沒事就會到精神世界和她閒話家常;因為這實在和他的霧守的形象不太搭嘎,以至於他險些忘了還有這個尋人途徑。

  不過骸也說七天前就已經連接不上了。還有七天前這個時間,差不多正是祭典結束隔天……在那麼早的時候,骸就察覺不對勁了嗎?

  「雖說如深海光流這樣毫無戰鬥能力的一般人,他們的精神世界根本毫無防備,像我這樣的幻術高手要入侵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功夫。」六道骸卻根本不管澤田綱吉的問句,逕自說著,「不過,對待其他來路不明的傢伙照理來說仍會有所謂的防備心在,就會造成屏障阻止奇怪的傢伙進入。」

  懂了,總之就是因為很熟所以可以隨便出入吧?澤田綱吉正這麼想著,然後看著六道骸,卻發現對方的臉色正肉眼可見地難看起來。

  「……但是現在屏障出現了。」

  ——隨著六道骸的話,澤田綱吉才忽然察覺,眼前的景色十分不對勁。大約是此間的主人是六道骸,在他下指令之前,夢境會下意識將一部分主人不願意示人的部分隱藏起來;總之澤田綱吉看到了,在下著大雨並且雷電交加的彼處,突兀的海洋「矗立」著。

  使用矗立一詞形容海洋的狀態可說是再適合不過。即便聽起來有些詭異,然而眼前的場景正彷彿更巨大的某種力量,將大海給掬起大半,放置在陸地,卻又不曾淹沒陸地;在澤田綱吉眼前,場景被一分為二,一邊是天與地,是正常的世界,另一邊則是連結著深闇的海底,光都無法到達的深處。

  「往那裡走,本來能到深海光流的精神世界。」

  六道骸幾乎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狠狠吐出還不,才有辦法繼續説下去的樣子,「那傢伙現在不讓我進去。」

  「……」

  澤田綱吉默然。他總算知道為什麼骸的表情那麼冷漠了,並不是不關心深海光流,而是根本已經關心了卻被拒於門外……

  ……怎麼辦,真的好慘。太慘了吧,骸。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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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1: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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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0各方

  雖說澤田綱吉聽完十分同情骸的遭遇,然而現在深海光流下落不明,若説連六道骸都沒法子接觸對方,那麼狀況可謂是真正的一籌莫展。

  況且,澤田綱吉也不認為光流會就這麼將人拒之門外。以往六道骸能在對方的精神世界來去自如,沒道理如今才開始矗立屏障;唯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她正處於某種必須切斷與外界的聯繫的處境,或者更糟,根本被人給掌控了,不論是人身自由,連精神空間也……

  澤田綱吉抿著嘴,努力將這糟糕的猜測趕出腦海,然而這樣的想法明顯不只他一人有;就算是剛開始為了多出來的屏障而火大,實際上思考過後便很清楚狀況了,畢竟這世界上對夢境空間的理解程度能媲美六道骸的幻術師也是寥寥無幾,因此也比任何人都清楚無法連結上精神空間意味著什麼。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一旁澤田綱吉皺著眉頭,稍微有些氣餒。不過他並未放棄,仍試圖尋找突破口,「就不能換個方式,再嘗試看看連接上光流的精神世界嗎,骸?」

  「如果是現在的狀態的話,不可能。」六道骸回答的斬釘截鐵,並且抬頭看向矗立在旁彷彿絕壁的大海,「你也看到了,澤田綱吉。這條路行不通,所有與深海光流精神世界相連的道路都被阻斷了。」

  這是六道骸這幾天試驗下得出的結論,他畢竟不是乾坐著什麼也沒做,然而卻還是毫無進展。

  「怎麼會……」澤田綱吉不由得沮喪起來,「難道,我這幾天一直夢到的夢,其實跟光流無關嗎?我還以為……」

  「……等等,澤田綱吉,」六道骸打斷了他的話,異色的雙眸瞇起,「你說什麼『夢』?」

  「自從光流不見以後,我一直都在做一樣的夢,今天還是第一次沒做那個夢,就遇到骸你了。」澤田綱吉解釋,有些遲疑地詢問,「難道那不是你讓我做的夢?其實是光流給我的暗示嗎?」

  這幾天基本上都在嘗試突破障礙進入深海光流精神世界的六道骸:「……那並不是我。當然也不可能是深海光流。」

  深海光流是純粹的雷屬性的火炎,半點其餘屬性雜陳都沒有,她可不是像六道骸幻術師一樣的幻術師,本身並不具備主動連接他人精神夢境的能力。

  退一萬步講,就算有能夠操控夢境與精神的高科技產品……例如匣子與指環好了,但只要深海光流還是雷屬性,也不可能催動霧屬性的匣子……等等。

  想到什麼的六道骸皺起眉,猛然回頭,發現澤田綱吉露出了與他相類的神情,「……深海光流,似乎曾經研究過如何保存他人的火炎,並且在特定時刻使用的技術。」

  「……啊,是有這麼一回事……」澤田綱吉也想起來了,在黑手黨樂園時光流還和自己說過,她向雲雀借了火炎,並且確實用在自己的匣兵器青鳥身上使之增殖了。

  澤田綱吉一個激動,忍不住從草地上竄起——剛剛他一直坐在草地上和六道骸討論——「所以那果然是光流留下來的線索!我就知道!」

  「……倒也不無可能。」看著眼前的澤田少年激動的蠢樣,六道骸彷彿不忍直視地微微偏過視線,然後才説,「但是就像我說的,深海光流的精神世界對外連通的管道已經被封死了,就算你做了與她相關的夢,也不可能是直接通往她的精神世界。」

  「但、但這至少是個線索吧!」澤田綱吉高漲的情緒卻沒被六道骸潑的冷水澆熄,只是在略微思考過後,有些苦惱的又道,「可是夢的內容一醒來就變得模糊,我怎麼樣都回憶不起來。萬一夢裡面有光流留下的什麼重要訊息,那……」

  六道骸在一旁沉默地看著苦悶於新問題的澤田綱吉,突然開口,「那就叫弗蘭那小子來好了。」他的語氣淡然,彷彿隨口一說,「他的匣兵器應該會有點用處。」

  「真的嗎!」澤田綱吉大喜過望,雖然不知道弗蘭的匣兵器是什麼,然而六道骸都這麼說了,肯定能派上用場的吧,「謝謝你了,骸!」

  「我可不需要你們黑手黨的感謝。」幻術師的回答一如往常的有著自己的風格。不過這回,他在後頭多補了一句,「只是像深海光流那種人本來就不該置身在危險的地方……不過是個區區的非戰鬥人員罷了。」

  深海光流畢竟是不一樣的。她並非被六道骸視為「棋子」或者「士兵」的存在,也不屬於戰場的風景;説實在的,真要說六道骸的立場的話,單就這件事,他與可恨的黑手黨的意見甚為一致——深海光流這種非戰鬥人員,就該遠離一切戰鬥。

  ——就如很久以前,在剛從家族脫逃的六道骸都還未曾見過真正的花朵、無從想像這煉獄般的世間,竟能存在那般柔弱美麗的事物的時刻,深海光流曾於夢境世界分享予他的那片白色花田。

  那是彷彿未曾染上任何雜質的純白,像是深海光流片刻不離身的白掛一般,是不可與任何其他色彩相混的白色;深海光流説那是卡薩布蘭卡,是她師父最喜歡的花。

  所以在很久以後的後來,六道骸將深海光流致贈給恩師卡薩布蘭卡給修復好,其實也不過是將對方給自己看過的東西原樣奉還罷了……正如純白的花一般,純白的醫生,就該待在遠離一切煙硝,目無塵埃地待在陽光普照之處。

  就算是現在,純白的醫生已毅然決然一頭栽進名為黑手黨的泥沼裡也一樣。

  六道骸看向澤田綱吉,而後者還在情緒高昂地和他道謝。

  「不管怎樣,就算是為了光流,我也還是很感謝你啊,骸!」彭格列的天空這麼說,「等到光流回來我一定會和她説骸你也很擔心她的!」

  ——如果是這片天空之下,未嘗不能成為純白之花的安然棲宿之地吧。

  「對了,骸,那個……」澤田綱吉像是想起什麼,躊躇半晌後才開口,「下次我讓庫洛姆喊你討論的時候,你還是來一下吧?」

  澤田綱吉感覺自己提出的要求有些無理取鬧,畢竟面對的是和雲雀恭彌一樣棘手的人物,又兼討厭黑手黨討厭得要死,和他們齊聚一堂什麼的……可是,大概是在夢裡的關係吧,澤田綱吉突然覺得可以説出來試試看,況且總覺得今晚他的霧守似乎比較好說話,比平時要坦率得多。

  果然是因為在夢裡嗎?

  然而不管怎麼說,反正下次的討論六道骸是必須得來,因為——

  「白蘭說下次他會收集平行世界的相關資料帶來……我認為骸你也該在場。」

  澤田綱吉有預感,或許到時候他們就能知道深海光流到底出了什麼事。

  +++

  清晨,在日光尚且朦朧,人們的視線還曖昧晦暗找不著焦點時,穿上標準劍道制服的山本武已然踩上木造的道場地板,手中拿著竹劍一下一下地揮舞著。

  一時之間,整個空間只聽見竹刀破空的聲音,直到某人的嗓音在山本武的身後響起,「哼,你果然在這裡,山本武。」

  低沉沙啞的聲音迴盪在過於安靜的室內,山本武頭也沒回,彷彿無動於衷地繼續揮刀,「是史庫瓦羅吧,等我一會兒啊,馬上好了。」只有口中用一如往常的語氣和聲音回覆對方。

  白髮的劍士冷哼一聲,卻也不出聲催促,雙手抱在胸前看著對方重複單調而乏味的動作,過了好半晌,才見山本武將竹刀收起。

  「啊哈哈,抱歉抱歉,因為練習到一半,總覺得突然停下來不太好啊。」山本武笑著走近史庫瓦羅跟前,一面說道,「不過沒想到史庫瓦羅也知道這裡呢,因為還滿偏僻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意大利的黑手黨學院裡面會有和式的木造道場建築,但顯而易見的是,在主要採巴洛克式建築風格的學院裡面道場顯得格格不入;同時也因為難以融入主建築群,道場站地雖不算小,卻孤零零地座落在寬廣校園中的角落處,平時鮮少有人經過,因此也沒多少人知道。

  就連一早來練習的山本武本人,其實也是偶然之下得知這處的,對於史庫瓦羅竟然能找上這裡,內心不免有些訝異。

  「哼,我以前也是這裡的學生。」史庫瓦羅理所當然地説,「倒是你,想不到還練習得挺勤快的。」

  雖然這是應該的——聽著史庫瓦羅這麼說,山本武忍不住笑出聲,笑得前者表情逐漸煩躁,才漸漸收起笑聲。

  「啊,最近真的比較努力一點,因為有想要保護的人嘛。」山本武抬頭,目光落在道場的天花板上,卻彷彿正看著其他的什麼,「所以得變得更強才行。」

  「……呿。你以前也說過類似的蠢話,山本武。」史庫瓦羅一副見怪不怪,卻還是有些忿然。他畢竟認為山本武這副態度著實輕佻,並不是走在劍之道的劍士該有的態度,「我早就說過了,你太天真了。」

  「啊哈哈,是嗎?不過跟之前多少還是有點不同吧,我想。」山本武爽朗地笑了幾聲,「和之前都不一樣,這次我想要保護的那個人雖然不能和我並肩作戰,但也絕不是會站在原地等待的類型……反而是會主動出擊的類型,儘管非她所願。所以我得變強,一直到她不必向著違心的方向踏出那一步……得強到這樣的程度才行啊。」

  「臭小子,你到底在說什麼……」

  「其實這裡還是阿流帶我來的。」山本打斷了史庫瓦羅的訓誡,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之前我和阿流都是棒球社的成員,阿流是擔任球經的職位,時常都會幫我們撿球,或是把球給塞進發球機裡面。很多要跟風紀委員申請的社團文件也是阿流負責跑公文,真的是幫了大忙,哈哈。」

  史庫瓦羅的表情已經從煩躁變成了「搞啥老子為什麼要在這裡聽一個小鬼頭分享他的社團生活」的表情了,可山本還在繼續説。

  「後來決定要廢止棒球社的部活,其實也沒先通知阿流一聲……嗯,現在想起來好像有點糟糕,之後得和阿流道歉才行。不過阿流當然也沒有怪我們啦,雖然因為社團性質轉變,她也沒辦法參與部活了……但是,後來她來找我,帶我來了這裡。説是這個道場一直被閒置著,偶然被她發現後跟學校申請了,經過批准過後,現在可以當成練習的地方。明明已經不是同個社團的人了。」

  「……總覺得,阿流很為我們這些夥伴著想,默默做了很多事情。這絕對不是錯覺吧,但相反地我們卻很少機會幫助她。」

  山本武垂下眼,純黑的眼眸落在握著竹刀的手上頭,手指緊緊攫住刀柄,「所以,我也想為了阿流努力去做點什麼。至少在遇到危險時可以保護她,可以把陷入困境的她拯救出來。我想要成為那樣子的,值得她依靠的人。」

  史庫瓦羅聽著山本武說話,面沉如水,並未予以回應。好在山本也沒想著要對方回應些什麼,我行我素地說完後又嘆了口氣,接著往後一倒,呈大字型地躺在木造的板上。

  「不過阿流到底去了哪裡?要是多少能有點線索就好了。聽說獄寺要去找夏馬爾醫生問跟阿流有關的事情,我是不是也該跟著去……啊對了,史庫瓦羅你怎麼會來這裡?」

  「……嘖。」史庫瓦羅發出了有些暴躁的咂舌聲,然後對著躺在地上的山本武說道,「喂,走了。」

  「……走?」山本武一頭霧水,「要去哪?史庫瓦羅你……唔哇!」

  史庫瓦羅粗魯地將山本武一把揪起,接著扭頭就走。

  「跟上,老子帶你去見個人。」

  ++

  等到山本武換回了便服,史庫瓦羅揪著他離開了瑪菲雅學院,風風火火地帶著他來到了斯托羅夫婦的武器鍛造鋪。由於鍛造鋪在外型上並不突出,等到兩人站定在舖子前,山本武還好奇地東張西望,詢問兩人此行的目的。

  「這裡是商店?你要買東西嗎,史庫瓦羅?」然後他看了看緊閉的店鋪大門,有點遺憾地搖搖頭,「真可惜,看起來是沒有開呢。」

  「給我閉嘴!在我後悔帶你過來以前——算了,我已經後悔了。」史庫瓦羅狠狠瞪了一臉無辜的山本武一眼,接著轉回頭,二話不說便用力拍上眼前緊閉的店鋪大門,用日語大吼道,「喂!斯托羅!混蛋斯托羅,你在吧!在的話給老子應一聲!」

  門內沒有回應,史庫瓦羅火大地又敲了幾下門板,仍舊無果。一旁的山本武已經一臉關切的説起「你要的東西很急著要嗎?要不我們去別的地方買?」這樣的話了……史庫瓦羅強忍著想砍人的心,換了個說辭:「喂斯托羅!是有關深海光流的事,還不給老子開門!?」以上回對方對待深海光流的積極性,他就不信這麼喊對方還能裝死不回應!

  「咦?難道,裡面有認識阿流的人……」

  「——史貝爾畢你什麼意思說清楚,那孩子怎樣了?」

  店鋪的大門如史庫瓦羅預期中一樣被猛地打開了,然而出來的卻不是赫克·斯托羅那張讓人厭煩的臉,取而代之的是個在史庫瓦羅心目中麻煩等級更高的臉龐;該死,忘記裡頭兩個都是「斯托羅」,竟把不想正面對上的那個給叫出來了。

  蕊娜·斯托羅一手揪住史庫瓦羅的衣襟,接著用視線上下掃視了旁邊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山本武,另一隻手也伸出去揪住了山本武的衣領,「這小鬼是誰?算了,你也給我過來好了。」接著不由分說地將兩人拖進了舖子裡。

  三人來到了店內,蕊娜一個用力就將史庫瓦羅與山本兩人給甩到屋裡的客用沙發上,並在二人神情還有些怔愣的時刻,示意一旁站著的丈夫赫克把門帶上,直接把兩人關在舖子裡了;好在山本武性格天然又神經大條,還在一邊「是在玩什麼遊戲嗎?」地說著,而史庫瓦羅本來目標就是進到屋裡來,兩人看上去鎮定到有些異常。

  「好了,説清楚吧,史貝爾畢。」把兩人安置好以後,蕊娜站在他倆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你說,小光怎麼了?」

  聞言史庫瓦羅還在思考,雖然不管怎麼說得知消息的蕊娜絕對會大發雷霆,想稍微減輕她的怒氣還有賴於說話的藝術……就在史庫瓦羅難得思考著謹言慎行以避免麻煩,一旁的山本武卻直接開口説道:「阿流失蹤了,我們正在找她。」

  史庫瓦羅:「……」

  山本武這個話多的渣滓!

  「……哦?」蕊娜臉上不辨喜怒,看向史庫瓦羅,「他說的是真的嗎,史貝爾畢?」

  「……對。」面對名義上還算是長輩的蕊娜的質問,史庫瓦羅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承認,「失蹤三天以上了,老子就是來確認那丫頭有沒有來過這裡。」

  不過應該是沒有,看蕊娜那個態度。如此推測的史庫瓦羅也不氣餒,來這裡本來就是來碰碰運氣……現在的他正盤算著等等捎上山本武去其他地方瞅瞅,當初追殺深海光流時可是搜索出不少相關的藏匿處,儘管就這麼找到的機率不大,在他看來也好過毫無作為地待在原地。

  「……史貝爾畢,你還記得我們史庫瓦羅家代代相傳的祖訓是什麼嗎?」蕊娜看向思考著什麼的史庫瓦羅,突然豎起三根指頭,衝著對方說道。

  「一、不做使『史庫瓦羅』之名蒙羞之事,二、在未違反一的前提下,貫徹自己的意志自由行動,至於三……」蕊娜•史庫瓦羅幾乎可說是目露凶光,一只手扯起了自家姪子的衣襟,「家族成員的愚蠢行徑還有不中用的家族成員,就由其他家族成員來矯正!」

  「連小光那樣乖巧的孩子都照顧不好,史貝爾畢你小子就給我在自裁和被我宰了之中挑一個吧!」

  「喂——!這不是一樣嗎!」史庫瓦羅一把掙開蕊娜對自己的限制,義肢上面的長劍橫在兩人之間,他看向這個不講理的瘋女人,「搞清楚,老子可不是保姆……要不是少了那丫頭我會很麻煩,誰管她要去哪裡!」

  「哼,這是你該做的!也不想想小光幫了你多少忙!」蕊娜還真不是完全不講理。至少在她看來,她這姪子也接受深海光流不少幫助,「旁的不說,你就看看你這頭髮!要是沒有小光,我看你再過幾年準能禿一塊地中海,哪還能像現在這樣,頭髮滑順還帶薔薇玫瑰味!」

  史庫瓦羅內心還在思考著怎麼連蕊娜都知道他的潤絲精是深海光流那傢伙送的,還有他這麼年輕才不會禿頭,一旁沉默許久的山本武突然哈哈笑出聲,惹得他和蕊娜齊齊轉了視線到他身上。

  「啊,抱歉抱歉,只是覺得,果然大家都很關心阿流啊,真是太好了。」山本武摸摸後腦勺,能在二代劍帝以及年輕時候也有劍士姬之稱的蕊娜刺眼的目光下神色自然地說話,若是讓旁人看到了恐怕少不得讚一聲膽識過人,「作為朋友還有家族成員,我真的很高興,嗯。」

  那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不知怎麼看得史庫瓦羅有些不爽。旁邊的蕊娜聞言則是挑起了眉,放棄與史庫瓦羅對峙,轉而看向一開始並不放在眼裡的年輕人。

  「你說你是小光的朋友,還是家族成員?」她上下打量著山本武,「小光加入黑手黨了?什麼家族?」

  「哈哈,是彭格列喔。」山本武說著還秀出一直帶在身上的彭格列指環,咧嘴一笑,然後又有些可惜地説,「可惜聽說只有七個,不然真想送阿流一個指環。」

  「彭格列……」蕊娜轉頭問史庫瓦羅,「跟你上頭Boss是同一個?」

  「放屁!」史庫瓦羅沒好氣地應道,這話要是讓Xanxus聽到肯定又得把他掄牆出氣,「老子隸屬的是彭格列獨立暗殺部隊瓦利亞,首領是Xanxus那混蛋,跟這群小鬼可不一樣!」

  「所以都一樣,總之都是彭格列家族。」顯然蕊娜並不認為有什麼區別,「不過真沒想到,是這麼大的老牌家族……真不愧是小光那孩子!」

  說著蕊娜還開心地一拍手,一副為自家孩子感到驕傲的模樣。史庫瓦羅已經不想吐槽他加入瓦利亞時也沒見對方這麼開心了,還有深海光流那丫頭一個非戰鬥人員,到哪裡還不都一樣?況且與其跟著年輕的小鬼頭浪費能力,倒不如成為瓦利亞的專屬醫生更好。

  「真好,説有好好上學好好交朋友,看來不是為了讓我們放心的說辭……」蕊娜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放鬆,旋即又想起少女本人此時卻是失蹤狀態,又皺起眉頭,此時她已冷靜許多了,語氣裡剩下滿滿的擔憂,「那孩子也沒有過來這裡或是聯絡我跟赫克,真不好意思。」

  「哼,早看出來了。」史庫瓦羅哼了聲,被蕊娜狠狠瞪了一眼。

  「這樣啊,沒有關係。」到底是注重禮儀的大和民族,山本武擺擺手不要緊,同時不忘反過來安慰對方,「還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阿流的,到時候再跟她一起來拜訪您吧!」

  看著眼前有禮貌有朝氣還很關心深海光流的少年,蕊娜神情一柔,心道西爾弗醫生,你家光流交到很好的朋友了。西爾弗得知此事,必然會感到十分欣慰。要是能幫上光流的朋友什麼忙的話……對了!

  電光火石之間蕊娜突然想起了許久以前被囑託的一件事,於是她先對兩人說了句「稍等」,轉身匆匆進了屋裡,似乎是去找什麼東西。史庫瓦羅與山本武面面相覷片刻,終於等到蕊娜從房裡走出來。她地手上似乎還拿著一只還封著紅蠟的信封。

  「在你們家族成員裡面,或者是光流的朋友中,有沒有一個名叫『Tonno』的人?」蕊娜晃了晃手裡的信封,問道,「這是西爾弗臨終前通過特殊管道交給我和赫克的,另外還留了一句『是關於光流過去的事,請在未來必要的時候,將這封信交給光流的朋友們吧』,其餘什麼也沒説……看外觀我們只知道是署名給『Tonno』的信。」

  「什麼,『托諾』?」史庫瓦羅一聽只覺得莫名其妙,「什麼鬼啊亂七八糟的,老子聽都沒聽過。」

  「果然是這樣嗎?」蕊娜不禁露出苦惱的表情,並且作勢要將信收回,「不明白啊,署名『鮪魚』收件什麼的,總不會要我寄到太平洋裡去吧……」

  「……等等,」山本武出聲打斷了蕊娜,後者一愣,卻看眼前的黑髮少年眼神突然亮了不少,「『Tonno』在意大利語,真的是『鮪魚』的意思嗎?」

  「是沒錯……但這怎麼了嗎?」

  得到了確定的答案,山本武的眼神越加閃亮,面上的笑容也收不住;在蕊娜與史庫瓦羅有些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他伸出手,接過了那封署名給「Tonno」的信。

  「啊,沒什麼,只是有點高興。」山本武說著,捏著信封的手稍微緊了緊,卻小心翼翼避免把它捏皺了。

  「這封信是光流的師父要給我們的,我很肯定。」

  +

  當六道骸說要找弗蘭前來幫忙探尋夢境以找到和深海光流失蹤有關的線索,澤田綱吉雖說應承下來了,也期待能越快開始越好,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昨天剛在夢中和六道骸談好,隔日下午彭格列宿舍即刻迎來了青蛙頭套的術士拜訪。

  「Me聽說光姐出事了,是真的嗎?」一進門弗蘭對著澤田綱吉劈頭就是一句,「師傅只要我帶著匣兵器還有光姐給的禮物過來——所以絕對是光姐出了什麼事了吧。」

  雖然不知道弗蘭怎麼從六道骸曖昧不明的話裡推導出這個結果的,但他總結得很到位,尋求幫助的澤田綱吉也沒打算隱瞞,直接將事情原委說了。

  「……就是這樣。總之,現在除了白蘭去詢問平行世界的情報,只有這個似乎帶有徵兆的夢可以下手。」澤田綱吉抿了抿唇,詢問,「所以,那個,能拜託弗蘭你……」

  「Me知道了。」沒等澤田綱吉說完,弗蘭當即應道,「這件事不用拜託Me。」

  「咦?但是骸説……」

  「——因為Me在追星。」

  弗蘭彷彿牛頭不對馬嘴地回覆道。

  「Me——一直想知道,幻術師有沒有辦法毫無保留地喜歡,去追逐著某樣東西。那是毫不虛僞的,可以觸碰到的——真實的東西。」

  不是因為什麼正經重要的理由而開始的追逐,只是因為好奇才會嘗試。會選擇深海光流,當然不只是因為弗蘭覺得身邊其他大人通通不足以作為偶像與表率——還有因為那是印象中最為純白的,強烈的,閉上眼仍能感覺到在眼前的存在。

  多奇妙的醫師小姐。弗蘭歪了歪頭,在澤田綱吉不明所以的眼神下,徑直說道,「截止目前為止Me覺得,沒有問題唷。Me很喜歡光姐。一直到現在也喜歡,是稱職的粉絲。」

  「所以不用拜託Me,也會做的。」面上尚且帶著稚氣的小少年,眼神卻是超乎年齡的成熟,直直看著澤田綱吉。

  「——我(僕)會親手拯救我的愛豆光姐。就算沒有師父那個光長葉子不長進的鳳梨妖精,我也會做到。」

  澤田綱吉看著語氣堅定,十分可靠的弗蘭,顫了顫嘴唇,語氣有著沉重與佩服。

  「弗蘭……你師父,骸他就在……」

  ——唰的一聲,澤田綱吉的話還沒說完,這下也不用說了,悄然來到弗蘭身後的六道骸一把三叉戟狠狠捅進了自家孽徒的頭套裡。

  六道骸低下頭,湊在弗蘭耳邊,語氣陰惻惻地問道:「你說誰是鳳梨妖精?嗯?」

  「……啊,完了。」嘴上說著完了,然而弗蘭看起來十分鎮定。甚至還有功夫繼續作死。

  「原來是光姐的黑粉來了。」

  +


  幻術師徒歡樂多,嗯。

  BTW下章寫私設的弗蘭匣兵器……注意真的是私設,因為官方沒有講到底是什麼匣兵器,就自己設定啦,大家看看就好不要當真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2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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