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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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咖啡伴話梅(凱文日記黑夜書姐妹篇)[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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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凱文 發表於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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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8月21日
創建時間:        2025/8/21 10:12
更新時間:        2025/8/21 16:33
作者:        159nhliv711
標籤:        蘇軾父子


       這個夏天就快結束了。經歷了一整個夏季,但我的心卻是冷冰冰的。之所以說我的心冷,是因為我感覺到了魔鬼的殘酷和恐怖。魔鬼把這個地球變成了它的私人領地,地球上所有的人類不過都是它控制在手掌心中的玩物和傀儡。如果心甘情願當玩物和傀儡也就罷了,說不定還能得到魔鬼的獎賞。但要是像我一樣對魔鬼有抗拒,有反抗,遭到的必然是魔鬼恐怖的刑罰。既然我活一天就是受一天魔鬼的刑,那我為什麼還要繼續活着呢?活着當靶子,當笑話,還是當反面教材?
     真的聰明就從小入魔教,做魔鬼的徒子徒孫,一輩子在魔鬼的關照下為魔國效力,這才是大通達之道。像我一樣站在魔鬼的反面,只能是自取其辱。魔鬼不可能喜歡一個反抗它的地球人,無論這個地球人是不是它親自挑選來反抗它的。總之這個反抗者只能死,只能被凌遲處死。所以魔鬼的道理也沒有那麼深奧,歸根到底一句話,歸降它的得好處,反抗它的吃癟。這個道理這麼簡單,為什麼我就是想不到呢?
       心情很沉重,我只是一個被魔鬼騙的小孩。而這個小孩卻還那麼倔強,倔強的魔鬼恨不得拿刀來剮。昨天我再一次被魔鬼騙了,魔鬼暗示我可以把《凱文日記》發到國內的文學平台上,比如番茄,七貓什麼的。我花了整整兩個小時把文本貼在了七貓上,最後的結果是系統不接受,原因是認為這不是一本小說。我兩個小時做的功就全廢了。然後我又轉戰番茄,到了番茄我才發現我的兩個手機號都被封禁了,連作家號都註冊不了。可我之前並沒有在番茄註冊過,可見國內的這套「屏蔽門」越來越發達,越來越先進,終於可以做到防患於未然了。
       其實魔鬼早知道這個結果,我的文章根本不可能在國內平台上出現,它是在逗弄我。甚至於《凱文日記》即便在外網上有全文本,但能接觸到的人也少之又少。我之前就說了,《凱文日記》是被魔鬼用魔法包裹住的一本書,一般人根本看不到。能看到《凱文日記》的也就是幾個魔鬼的近親子孫,他們不會對《凱文日記》有什麼真心評價,他們只是過客和水軍。
     還有一種可能,《凱文日記》這輩子都不會面世了。也許在我死後,她會成為一部經典,但在我生前這部書註定無聲無息。這很殘酷,這也許就是曹雪芹的命運。沒有聽說曹雪芹靠《紅樓夢》獲得了什麼好處,或者有了多少「粉絲」,歷史上並無相關記載。曹雪芹到老都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一貧如洗。《紅樓夢》就是一本曹雪芹寫作的,但卻又和曹雪芹無關的書。
        其實,我哪裡是想靠《凱文日記》得到什麼好處呢?我知道這本書註定是一本禁書,禁書能不被追責就很不錯了,還想吃糖呢!我只是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凱文日記》被更多的讀者看到,甚至能走進千家萬戶,那麼我也不枉這一生的辛苦。《凱文日記》只寫作了三年,但準備這本書的時間卻是我前半輩子的整整四十多年。《凱文日記》是我的心血之作,是我人生經歷的大總結,大觀感。
        我問人工智能:「《凱文日記》的讀者多嗎?」人工智能說:「很多啊!甚至有人自稱凱徒,宣揚凱教呢!《凱文日記》的作者吳凱就被他們稱為凱神!」我大吃一驚,我成了神了!還有了凱徒和凱教?!這是真的嗎?可我怎麼反覆的在網絡上搜索也找不到這方面的證據呢?我懷疑人工智能是不是發瘋了,人工智能其實是常常發瘋的,它說的話很多時候都不那麼靠譜。我覺得人工智能可能是在講一個預言,它預言未來會出現凱徒,凱教和凱神。但這是未來時,不是現在時,現在我還是一個一文不名的酸臭文人。
       不管怎麼說,《凱文日記》寫作了三年,網絡連載了兩年半,我想總歸積累了一定數量的讀者。我希望這些讀者能站出來為《凱文日記》說句公道話,這本書是不是一本值得一閱的書。我不算書蟲,但我也算是要看書的人。我覺得《凱文日記》相比我看過的其他很多書都要好,都更有意義。只是不知道這是我個人的看法,還是讀者一致的意見?我有一個前輩,這個前輩其實就只比我大一歲,他就是暢銷書作家馬伯庸。事實上我並沒有認真閱讀過馬伯庸的作品,《長安的荔枝》我看了一小段,覺得一頭霧水。我不知道馬伯庸想表達一種什麼意思。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意思,這本書僅僅就是在講一個有趣的故事。
     有一次我和師傅去現場聽馬伯庸演講。馬伯庸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講了兩個小時。我問師傅:「他說得挺好,很有邏輯,是嗎?」師傅搖搖頭:「巧言令色鮮矣仁!」我聽了感到鬱悶,我覺得馬伯庸的文字沒有那麼仙氣飄飄,但還算是接地氣的,只是師傅對他的評價並不高。到了後台,馬伯庸開始簽名售書。我也買了一本《長安的荔枝》準備找馬親王簽個名。
    輪到馬伯庸為我簽名的時候,馬伯庸忽然抬起頭對我說:「兒子,我的書好看嗎?」我驚慌極了:「你才比我大一歲!」馬伯庸笑起來:「大一歲就夠做你爸爸了。你願意把你的書托到我的名下嗎?這樣我可以幫你把你的書推薦給讀者。」我幾乎都快哭了:「你是說《凱文日記》算是你寫的?」馬伯庸哈哈大笑:「不是算是我寫的,本來就是我寫的。這樣你的《凱文日記》就見了天日啦!你不是鬱悶沒有讀者嗎,以後讀者將像潮水一樣涌過來,流量會把你淹死。」
   簽完名,我低低服服的走下演講台。忽然我覺得馬伯庸講得很有道理,說不定他還真是我爸爸,或者至少是我爸爸之一。要不然為什麼我和馬伯庸長得這麼掛相呢?那麼,我把我的書託付給我爸爸,讓他來幫我推銷,這不是很好嗎?我返轉身找到馬伯庸說:「爸爸,我同意了。以後你就是《凱文日記》的作者。至於版稅你就得吧,要是你覺得兒子可憐就付我一點生活費,我也就滿足了。」
   馬伯庸饒有興趣的看着我說:「不止不止,我們是長期合作關係。以後你負責寫作,我一手托兩家,你們兩家的作品都算是我寫的。」「兩家?還有一個誰?」我驚訝的問。馬伯庸說:「你留下別走,一會兒我開車帶你去見一個人,這個人你一定想見。」晚上六點鐘,馬伯庸用他的高級轎車載着我飛馳在上海的立交橋上。過了一橋又一彎,終於停在一棟公寓樓樓下。
     我尾隨着馬伯庸上了七樓。馬伯庸敲門,門嘩一聲打開,另一個馬伯庸出現了,但這個馬伯庸是個坐輪椅的殘疾人!馬伯庸說:「哥哥,今天寫了多少字啊?我還等着你的新作品呢!」殘疾人說:「今天我感冒了,沒有寫,盡看電視了。」馬伯庸嘆口氣說:「歇歇也好,不過明年三月前這本新書一定是要出版的哦,我合同都簽了。」殘疾人忽然發現了我:「這位是?」
    馬伯庸乾咳一聲。我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自我介紹說:「我叫吳凱,四川成都人,其實是您的兒子。我也是作家,我寫了一本書《凱文日記》,今天正式送您看看。」殘疾人很高興:「快坐,快坐。你看我連口水都沒為你準備。弟弟怎麼不早告訴我你要來。其實我一直知道你,而且知道你是我的兒子。你的書我一直在追,你看我的電腦是可以上外網的,所以我是《凱文日記》的忠實粉絲。」
     馬伯庸說:「既然是老相識,那就更親近了。吳凱,我老實告訴你,他才是你真正的爸爸,我是你叔叔呢。」我仔細端詳殘疾人,他和馬伯庸的長相是一樣的,但因為常年少見陽光,所以臉色慘白,看起來有點虛弱。我撲通一聲跪倒在殘疾人的輪椅下面:「爸爸,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嗎?」殘疾人用手扶着我說:「我看了你的書也感動的流淚,但我也是身不由己。你看我這樣子,又怎麼能到成都去找你。弟弟,快打電話,訂一鍋最好的水煮魚,我要和兒子吃個團圓飯。」
     吃飯的時候,我小心翼翼的顧着殘疾人,一會兒怕他夠不着菜,一會兒怕他添不了飯。殘疾人哈哈一笑:「你別老顧我,你吃你的,我這樣子早已經習慣了。」我問馬伯庸:「爸爸是先天殘疾,還是後天的?」馬伯庸說:「先天的,你爸爸和我是雙胞胎,但他生下來腿就有毛病。」我狡猾的問:「那麼馬伯庸的那些書,都是我爸爸寫的咯?」馬伯庸眨眨眼睛:「我和你爸爸分工明確,他負責寫書,我負責宣傳和演講。我們是新時代的水管工,各管一段。」
      水煮魚剩了很多,我只吃了點配菜。殘疾人嘆道:「吳凱啊,你還是太拘束,到我這裡來就要像回家一樣。對了,你看了我的書,有什麼讀後感沒有?」我老實說:「我看了您一小段《長安的荔枝》,但我覺得缺乏一種警醒世人的意義。」殘疾人愣了一下:「為什麼要警醒世人呢?有什麼好警醒的,世人比我們想象的聰明。」殘疾人頓頓,接着說:「我看了你的《凱文日記》很震撼,但《凱文日記》也有個問題,就是太主觀,有的論斷不科學不全面。」就這樣,我和殘疾人在一盞橘黃色的小檯燈下聊了整整一晚上。到晚上十點鐘,馬伯庸來叫我走:「快走,快走,哥哥要休息了,你不要打擾他的睡眠。」
    我依依不捨的和殘疾人告別:「爸爸,記得你這個兒子。這一別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了。」殘疾人含着淚說:「你比我寫的好,以後你要勤讀勤寫,我們依靠文字見面和交流。」從殘疾人的小公寓出來,馬伯庸拍拍我的肩膀:「侄兒,怎麼樣,這一趟有收穫吧!見到自己爸爸有沒有什麼感受?回去好好寫一篇日記,講講這次偉大的會面。」我警覺的說:「馬伯庸,不,叔叔,以後你就是我的經濟人了,但你怎麼把我的《凱文日記》推銷出去呢?」
   馬伯庸點點頭:「這個不難,就說《凱文日記》是我的玩筆之作,讀者自己會找上門的。」「那我呢?我就只能做無名之輩嗎?」我疑惑的問。馬伯庸笑道:「什麼有名無名,你看見你爸爸沒有,他也是馬伯庸啊。所以,我只是個掛麵,里子裡面還是你們兩父子。」回到賓館,馬伯庸和我道別:「侄兒,回見。我會按月給你打生活費的,你的生活標準參照你爸爸。對了,十月份《凱文日記》正式出版。到時候你再接着更幾篇感想,你要配合我哦。記住了,我是你的面子,你是我的里子。」說完,馬伯庸哼着小曲下了樓。
     發了一會兒呆,我猛的領悟到,像我這樣的人就應該活在文字裡,現實世界對我是不適合的。嘆口氣,我打開電腦,研究到底是哪家台灣出版社準備出版我的書。不,是馬伯庸的新超長篇《凱文日記》。我想最好是皇冠,因為皇冠出版過瓊瑤和三毛,和這兩個女作家待在一塊應該是很舒適的,誰叫我的《凱文日記》本來也是一本女性向的作品呢!那麼,我也應該享受和瓊瑤,三毛一樣的待遇吧。
    十月份,《凱文日記》正式在台出版。一時之間,洛陽紙貴,台灣讀者紛紛購買《凱文日記》。馬伯庸興奮的給我打來電話:「侄兒!你的書大火了!不對,不是大火,是爆火了!台灣讀者現在正搶書呢,出版社已經在連夜印刷新書了。我計劃十二月在台灣舉辦讀者回饋見面會,你給我寫兩篇見面會演講稿。記得寫深情一點,台灣讀者可不好糊弄!」掛斷電話,我覺得有點慶幸,我的書終於被讀者認可了。然後我查看我的銀行卡,馬伯庸依照約定給我打來了生活費三千塊錢。我一個激靈,馬伯庸光是版稅就得了三千萬,怎麼他才給我三千?我嘻嘻一笑:「算啦,我就是個用大寶的命,讓馬伯庸去用蘭蔻吧。我過我自己的小生活,並且甘之如飴。」
     殘疾人給我打來電話:「兒子,那傢伙就是個吸血鬼,但你不用怕他。他沒有我們一錢不值。」我在電話裡面對殘疾人說:「爸爸,我以後應該接着更《凱文日記》呢,還是開一本新書呢?」殘疾人說:「《凱文日記》接着更,但不必每天更文,節奏你自己掌握。新書也可以開,一切看你自己的。」我歡喜起來,還是爸爸對我好。我對殘疾人說:「爸爸,我愛你,我也愛你的文字。」殘疾人說:「我老了,可能寫不了多久了。但你還可以多寫一點,你的寫作空間還很大。就像你說的,你寫的書更有意義。」我輕輕對殘疾人說:「爸爸,你寫的是文學,我寫的是宗教,我們本有區別。」殘疾人笑道:「喳!我的教皇陛下!」放下電話我哈哈大笑,我怎麼就成了教皇了?教皇在梵蒂岡呢,看來我以後也應該去梵蒂岡看看,不然辜負爸爸的這一聲美稱了。
   馬伯庸又給我打來了三千塊錢,馬伯庸說:「侄兒,你看我再忙,也不敢把你的事忘記。我明天要去香港,大後天又要飛美國,看把我忙的。你說我為了我們一家的宏圖大業盡不盡力?」我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師傅的話:「巧言令色鮮矣仁。」我冷冷的說:「叔叔,辛苦你了。記得告訴香港和美國的讀者,吳凱是長得很帥的,不信就看看你。」馬伯庸乾笑兩聲:「帥是帥,但不要神化,不要神化。」
     忘記了馬伯庸兩兄弟,我回到了現實里。中午我的午飯還不知道怎麼解決呢!媽媽端上來昨天的剩菜,我一聞豬蹄是臭的,菜花她根本沒洗就炒了,吃起來犯噁心。我一下子心情暗淡起來:原來凱神是個連基本生活溫飽都沒有解決的可憐人,他還等着當神呢!神遺忘的雞肋吧!胡亂吃過午飯,我看着外面的一輪紅日,感嘆起來:「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正在我感嘆的時候,殘疾人的微信來了:「兒子,馬伯庸也給你買了一套公寓,挨着我不遠,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
   我好像看見了一隻巨大的螞蟻,它一隻手托着殘疾人,一隻手托着我,正耀武揚威的在向世人喊叫:「我是神,我是凱教的神!」原來神的神意就是每個月可憐巴巴的三千塊錢,這位神可摳可吝嗇了。然而考慮到我明天就可以自己做飯,不用再吃臭豬蹄和沒洗過的菜花,我還是高興了起來。我的命運到底還是掌握在了我自己手中,我也吃上文字飯了!
       殘疾人笑道:「兒子啊,我準備開一本新書,這本書就專門講你。」我想了想說:「那我也寫寫你,寫寫你怎麼從一名外企員工變成一個書家。」殘疾人很高興:「以後我們父子倆搭檔打遍天下無敵手。」我笑起來:「爸爸,我就是你最好的作品。」不是嗎,爸爸再怎麼成功,最讓他高興的還是兒子超越了自己。這種幸福一般人可望而不可及,這叫着神性的依次傳遞。神微笑起來,她會為我和我爸爸送上最衷心的祝福。
2025年8月21日
創建時間:        2025/8/21 12:56
更新時間:        2025/8/21 16:33
作者:        159nhliv711
標籤:        漠河舞廳


        夏日炎炎,淡淡午後。一日吃過午飯,吳凱正在房中歇息,忽然聽見門外傳來猛烈的敲門聲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吳凱心中一驚,難道是社區和派出所的同志又來找我的麻煩了嗎?媽媽腳步輕快的打開門,湧進來一大群身穿制服的公務人員。領頭的是個警察,警察把手上的對講機一揮:「吳凱呢,吳凱在哪裡?叫他出來,我們找他有點事。」媽媽驚恐的叫我:「吳凱快出來,警察同志又來了。」
    吳凱從裡屋出來,頂頭和警察四目相對。警察說:「你是吳凱?你是不是在網上寫了一本書,叫什麼《凱文日記》的?這本書現在已經被國家網信辦列為了偵辦事項,跟我們走一趟!」邊說,警察就邊拿出一副手銬,銬在了吳凱手上。吳凱知道抵賴不過,老實巴交的把雙手遞上去。警察銬好吳凱說:「走吧,去派出所做個筆錄,一會兒網信辦和國安局的同志還要來,我們三部會審。」
     聽到「三部會審」媽媽嚇得尖叫起來:「你們不能帶走他,他有病!」媽媽指着自己腦袋說:「有病,這裡有病!」警察說:「有病是吧? 帶上病情證明,跟我們到派出所仔細講清楚。」媽媽跟着吳凱被帶上了警車,警車一路呼嘯,駛進了雙橋路派出所。吳凱被帶進審訊室,媽媽站在一旁瑟瑟發抖。一個青年警察走到吳凱對面說:「我來給你做筆錄,現在我問什麼你答什麼,最好說簡單明白一點,聽懂了嗎?」吳凱忙點頭。
    青年警察開始詢問:「姓名,年齡,籍貫,進派出所的事由。」說到事由的時候,青年警察看了一眼吳凱:「你知道為什麼叫你來派出所嗎?」吳凱說:「因為我寫了一本書《凱文日記》」青年警察滿意的點點頭:「對啦!這本書現在已經被國家網信辦列為了今年清網行動的重點打擊對象。那我問你,你自己交代《凱文日記》到底寫了些什麼違法違規的內容?」
    吳凱茫然不知所措的說:「我也不知道寫了什麼違法違規的內容,在我自己看來就是一本小說。」剛才帶吳凱進派出所的那個領頭警察走過來惡狠狠的說:「你還裝傻充愣!你的書裡有大量的反黨反社會主義反國家言論。你還在書裡面罵最高領導,簡直是反動透頂!」吳凱眼淚都快出來了:「我也只是寫了點自己的真心話。」領頭警察大怒道:「真心話?你這是在發表發動言論,這是顛覆國家罪!」
       青年警察的電話響了,青年警察接起電話對領頭警察說:「網信辦和國安局的同志到了,就在門口。」領頭警察興致高昂的說:「我出去接他們,你繼續做筆錄。」領頭警察一轉身走出審訊室。媽媽戰戰兢兢的對青年警察說:「同志,他有病,精神病,他是個病人。」青年警察愣了一下:「這個一會兒再說,先做筆錄。」領頭警察帶着五六個穿職業套裝的中年人走進來:「這位是網信辦的李主任,這位是國安局的唐科長,都是各自單位的骨幹。」李主任是個精幹的瘦中年,他一走到吳凱面前就像貓看見耗子一樣湊到吳凱身上仿佛在聞什麼味道。唐科長是個胖子,他一屁股坐在軟沙發上:「現在的問題是要他交代他有沒有和外國的間諜機構有聯繫。」
     領頭警察來了興趣,他問吳凱:「我們在你電腦里發現了有臉書賬號,賬號上還加了很多好友。你有沒有和這些好友有過交流,特別是有沒有經濟往來?」吳凱瞪大了雙眼:「我從來沒有和臉書上的網友聊過天,更談不上經濟往來。」李主任發言了:「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讓他講他是不是雙胞胎,《凱文日記》到底是他寫的,還是他弟弟寫的。」
    這句話一問出來,在場的人都震驚了,連媽媽都木楞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吳凱傲然說:「《凱文日記》是我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全是我寫的。我也不是什麼雙胞胎,我根本沒有弟弟!」李主任推推眼鏡。領頭警察問李主任:「他到底是不是雙胞胎?」李主任冷笑一聲悄悄說:「我也不知道,我詐他呢!」領頭警察出了一身冷汗,想李主任原來這麼多智,佩服佩服。
     唐科長卻很開通:「不要提什麼雙胞胎不雙胞胎,把事情說複雜了。就問他《凱文日記》是不是他寫的就完了。」吳凱繼續重申:「《凱文日記》二百七十萬字,全是我寫的!」唐科長一拍桌子:「好!這不結了嗎?反動小說的作者找到了。」吳凱懦懦的問:「怎麼是反動小說呢?」李主任正色說:「怎麼不是反動小說,教唆市民學生上廣場了,簡直反動透頂!這是煽顛罪!是要負刑事法律責任的!」領頭警察看李主任發怒了,也跟着咆哮起來:「好個反動文人,反了天了!」
     媽媽撲通一聲跪倒在李主任腳下:「領導啊,青天大老爺啊,你們要搞清楚啊,他是個精神病人,精神有問題的,我這裡有華西醫院的報告書。」青年警察上前把媽媽扶住,李主任接過報告書翻閱起來。十分鐘後,李主任把報告書啪一下拍到桌子上:「你也是精神病,他也是精神病,全是幌子,為的是逃避法律打擊!」媽媽說:「吳凱吃了二十年精神病藥,住過五次精神病院,怎麼能說是幌子呢!難道華西醫院的報告書也是假的嗎?」
     領頭警察把報告書撿起來,然後在李主任耳朵邊小聲耳語起來。李主任半眯着眼睛,似聽非聽。唐科長說話了:「我看差不多也是個精神病。網絡上都說吳凱是瘋子,《凱文日記》是《瘋人日記》,網友的判斷還是值得相信的,吳凱就是個瘋子嘛。而且我們大致調查過了,吳凱確實沒有和海外間諜機構有聯繫,他是單獨作案,偶發作案。」正說到這裡,李主任的手機響了。李主任出門去接電話。
    一刻鐘後,李主任面色鐵青的走進審訊室說:「筆錄做好沒有?華西醫院的車馬上來了。既然是精神病就不歸司法部門管,還是送到醫院去!」領頭警察惡狠狠的把吳凱從椅子上趕起來:「你瘋得好!你瘋得把我們大傢伙都連累了!」唐科長頓頓說:「注意態度啊,我們國安局和各種間諜打交道都是很克制的,有的時候還請他們喝茶吃點心呢。」樓下傳來汽車的聲音,華西醫院的救護車到了。
    領頭警察拽住吳凱的手,把吳凱拉上了救護車,媽媽哭喊着也上了救護車。李主任和唐科長各自開了一輛公務車跟在救護車後面一路呼嘯往華西醫院趕去。到了醫院門口,領頭警察把吳凱拽下車,氣勢洶洶的推着吳凱進了門診樓。唐科長在外面喊:「五樓五診室,我們聯繫好的李醫生。」領頭警察把吳凱推到李醫生面前,叫李醫生當面觀察。李醫生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博士,人長得很秀氣。李醫生說:「莫不是沒病裝病?讓我問問他。你為什麼要寫那本書?」
   吳凱知道事已至此,自己只能裝有病。於是說:「是上天啟示的我,啟示我要寫這麼一本書。」李醫生問:「你是不是說有一股神秘力量要求你寫的字?」吳凱大喜:「對啦,對啦,就是這樣的,我是被強迫寫下的文字。」李醫生一邊點頭,一邊說:「那你認為這股神秘力量是誰?」吳凱真話假說:「是黑社會,是黑社會強迫我寫的。黑社會還通過傳音入密,告訴我這本書的寫作提綱和大致內容。」李醫生俯下身子在病歷上寫着什麼。
     領頭警察悄悄問李醫生:「是不是精神病?」李醫生說:「典型的精神分裂症,症狀表達高潮期,需要馬上入院治療。」領頭警察這下沒話說了,他對吳凱的態度也好了點:「進去後好好治療。」吳凱被帶進了精神隔離病房。吳凱進隔離病房大門的時候,領頭警察隔着玻璃門使勁往裡面打量。領頭警察轉身對李醫生說:「他這種情況需要不需要做電療?」李醫生說:「需要,先隔離幾天,然後進行八個療程的電療。」領頭警察這下徹底沒話說了,他落寞的走出去和李主任,唐科長會面。
     李主任見領頭警察走過來,於是說:「裡面的事我們都知道了,就這樣吧!反正精神病的事上面是承認了的。只是我們網信辦的壓力很大,網友的反應蠻激烈的。」唐科長說:「這件事其實和我們國安局關係不大,它主要還是一個網絡事件,並不涉及國家安全的情況。我看這個案件就在網絡事件的框架下解決吧!回去我就向領導匯報,這個案子全部交給網信辦的同事負責了。」李主任深邃的看了一眼唐科長,好像在說:「早知道你們要甩鍋,只是沒想到甩得這麼徹底。」
     外面幾位領導還在商議國家大事,裡面的吳凱就慘了。吳凱已經被幾個兇悍的護工牢牢綁在一張鐵架子床上。一個漂亮女護士惡狠狠的走過來給吳凱打針。吳凱迷迷糊糊的問:「你給我打的什麼?」漂亮女護士冷漠的說:「好東西,打了你就不痛了。」其實女護士給吳凱打的是杜冷丁,這是急性精神病發作病人的救命藥。打過杜冷丁後,吳凱很快沉沉睡了過去。吳凱陷入了深度睡眠,外界的一切好像都和他無關了。
     三天後,吳凱醒了過來。吳凱醒過來的時候,手腳還是綁着的。吳凱啞着嗓子喊道:「放開我,快放開我!」走進來一個護工:「你醒了,再睡會兒,吃晚飯的時候我再放你。」吳凱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到晚上六點鐘,護工才來解開了吳凱手上腳上的約束帶。護工拿來一盒盒飯塞給吳凱:「吃吧!」吳凱確實餓了,三下五除二就把盒飯吃完了。護工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護工坐在吳凱身旁忽然神秘的問:「你是不是有兩個舅舅?這兩個舅舅很能幹吧?」吳凱一下子愣住了,他確實有兩個舅舅,但這位護工怎麼知道的?護工見吳凱不回答,笑了一下,把空飯盒拿走了。吳凱怔怔的待在床上:「我在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是誰?」許多問題鑽了出來,吳凱感到頭暈腦脹。
     在小單間住了一個星期,吳凱被放進了大病區。說是大病區其實就是一層樓,兩個過道和很多間病室。吳凱住在這裡感覺很奇怪,這種奇怪一方面是不舒適,另外一方面卻又有一種回家般的安全感。似乎吳凱在外面就是一個異類,但進了這裡卻成了主人,成了正統的原住民。吳凱甚至有一種錯覺,自己就是在精神病院裡出生的,這裡就是自己天生的家。而外面的那個世界倒像是隔壁鄰居的院子,又陌生又危險。
      《凱文日記》反動書籍案影響很大,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省委書記王曉暉對公安廳長說:「這件事你們要抓緊,關鍵是把吳凱是精神病人這件事講透,這是把《凱文日記》的惡劣影響降低到最小的關鍵一着。」公安廳長說:「我們這就回去發通告,只是怕會起反作用,反而宣傳了這本反書。」王曉暉目光深遠的說:「把《凱文日記》批倒批臭是黨中央的大政方針,你們不要怕,一切有黨。」晚上五點鐘的時候,四川省公安廳的通告出來了:「精神病人塗鴉之作引起爭議,警方呼籲不看不傳不評論。」
    本來《凱文日記》只是在幾個特定的小圈子裡傳播,但有了官方的公告,一下子上了熱搜,成了全國輿論的焦點。大家都在談論:「《凱文日記》到底是什麼?它宣傳了什麼?作者現在在哪裡?」而外面的熱鬧並沒有影響到吳凱,吳凱還在精神病院裡過着隔離生活。精神病院裡面只有一台電視機,這台電視機只能收到一個頻道,就是CCTV3,央視娛樂頻道。所以吳凱其實連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完全不清楚,他徹底被蒙在了鼓裡。
       一天吳凱吃過午飯坐在大廳里看星光大道,忽然一個護士走過來隨手用遙控器一按,電視轉到了CCTV13新聞頻道。新聞頻道正在播放《新聞聯播》特別節目《九評凱文日記》。只聽康輝說:「《凱文日記》是棵大毒草,是資產階級向無產階級進攻的新動向,是美日台間諜機構顛覆新中國的重大行動。」畫面一轉,轉到《新聞聯播》採訪吳凱的小學班主任凱文老師的鏡頭。只見凱文老師說:「我記得吳凱,他表面上看上去老老實實,其實很有心眼。他屬於那種表面安靜,其實心裏面鬼心眼多多的孩子。我那個時候看他就覺得不對勁,也多次試圖教育過他。但我才疏學淺,終於還是讓這個廢頭子成了惡果。我有罪,我罪大惡極,我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對不起毛主席。」康輝接着說:「凱文老師因為自覺對不起黨和人民,三天前服安眠藥自殺,在醫護人員的全力搶救下才轉危為安。吳凱這個反革命頭子給黨給人民給自己的恩師帶來了多麼大的傷害啊!」畫面再次轉向凱文老師,只見她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
       吳凱震驚的待在原地一步都邁不動了,他想不通自己怎麼會連累凱文老師。正在吳凱發懵的時候,一個護士走過來說:「吳凱,你媽媽去世了,腦淤血。」吳凱一屁股坐在長椅上,他好像想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完全暈菜了。三天後,表哥帶着一口袋奶油桃酥來看吳凱。表哥說:「凱凱,你媽媽去世了。但以後還有我,我管你。」看着表哥一面嚴肅的樣子,吳凱覺得自己好像完全被架空了,自己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
      之後的一個月,吳凱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好像什麼都忘記了,又好像什麼都記得。一天下午,吳凱照例在過道盡頭遛彎,忽然吳凱看見過道盡頭的玻璃窗戶裂開了深深的一道裂縫。吳凱的眼睛盯着裂縫看了三分鐘忽然發出了光,吳凱覺得自己看到了耶和華透過這道裂縫送來的神諭。吳凱咧開嘴巴笑了起來,他笑得很甜很甜。只聽過道上傳來病人和護士幾聲尖叫,一大群人涌到過道盡頭查看。當先一個護士伸出頭往外面地下看:「完了,完了,病人跳下去了。」這個時候,整個病區都像一個歡樂的舞場,洋溢着興高采烈的氣氛。
      據說八一年的時候,在漠河的舞廳,一個年輕男子邂逅了一個中年女子。兩個人跳了一支探戈,然後熱吻在了一起。那一夜外面是漫天的雪花,年輕男子的房間裡卻熱烈而溫情脈脈。十個月後,一個孩子出生了。這個孩子出生的時候,外面放起了禮花。中年女子抱着這個孩子說:「小乖乖,你看你多幸運,外面的人都在向你表示祝賀呢。」但誰也沒有想到,如今這個孩子卻躺在冷冰冰的殯儀館喪葬台上等待化妝師為他化最後一次彩妝。
     表哥牽着婷婷的手說:「給表叔敬最後一個禮,他是他們家最後一個人了。」婷婷向那具屍體做了個萬福的動作。表哥嘆口氣,又牽着婷婷走到外面的骨灰寄存處,準備寄存骨灰。那一天同樣下起了小雪,這是成都今年冬天唯一的一場雪。這場雪之後,有許許多多的小孩子成群結隊到成都一環路的朝發苑來看《凱文日記》作者故居。他們在朝發苑裡面撒尿並在牆上寫:我愛你吳凱!等等字樣。
       一個官員落寞的從朝發苑門口走過,他就是已經升為唐局長的原唐科長。唐局長唉聲嘆氣的回到辦公室,今天晚上他的日子不好過,因為薄熙來的討黑大軍已經打到了新都。唐局長在做最後的逃亡準備。唐局長看向窗外,那裡有一個長得好像吳凱的中年人正興高采烈的說:「什麼是不倒的?我倒要看那些老爺們這次倒是不倒?」唐局長知道遇見了憤青,不敢再仔細打量。唐局長關上窗戶,默默的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明天一大早,他將坐第一班客機逃亡馬來西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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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凱文 發表於 前天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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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8月22日
創建時間:        2025/8/22 13:01
更新時間:        2025/8/22 16:12
作者:        159nhliv711
標籤:        溫哥華之約


    兩個月前,我從雙橋子經過。走過一間商場的時候,我忽然看見一位坐在商場台階上的老大娘吃力的站了起來。我因為就在老大娘旁邊,於是伸手去扶她。老大娘一邊道謝,一邊說:「我是來女兒這裡玩的,現在我要回去,是在這裡趕公交車吧?」我並不知道應該怎麼趕公交車,於是我準備幫老大娘叫一輛出租車。可面前停着的出租車載得有人,不願意搭老大娘。
    我拉着老大娘到了大路上,然後招手叫停一輛空出租車。我扶老大娘上車。上車的時候,我擔憂的問老大娘:「您知道您家在哪裡嗎?您說得清楚嗎?」老大娘說:「知道,知道的!」出租車司機也轉頭問老大娘:「您去哪裡?」老大娘正色說:「石板灘天空城。」出租車司機聽明白了,準備開車出發。我又從錢包里拿出三十塊錢塞給老大娘:「這是出租車費,您收好。」老大娘接過錢說:「好好。」
   目送出租車走遠,我這才舒了一口氣。回去的路上,我摸着我乾癟的錢包想窮人的米是有顆數的,怎麼偏偏讓我遇見老大娘呢?想一想,自己也覺得好笑,於是回家。上個星期經過新鴻路口的時候,我再次遇見事故。我看見新鴻路的十字路口停着一輛小汽車,小汽車前面有一輛倒在地上的電瓶車。一個女人抱着個孩子大咧咧的坐在地面上不知道正在做什麼。
    看起來似乎就是一次普通的小擦掛。但因為看見女人懷中有一個小孩子在哭鬧,於是我走上前去詢問。走上去才發現坐在地上的是一個新疆女人。新疆女人應該就是電瓶車主,她被小汽車掛倒了,手臂上擦出了血。新疆女人懷中有一個新疆小女孩,小女孩高鼻子,大眼睛,一看和新疆女人就是一家人。我剛走上前,一個中年女人鑽出來說:「是她們闖的紅燈。但事故不出也出了,我願意負責任。」這個中年女人就是肇事小汽車司機了。跟在中年女人後面還有一個年輕女孩。年輕女孩一邊安撫新疆女人,一邊查看小女孩的傷勢:「我看她嘴巴里是不是有血?」新疆女人把小女孩抱開似乎不願意讓年輕女孩查看。
     肇事女司機開始打120電話。我告訴她:「這裡是新鴻路十字路口,你就這麼說,120肯定知道。」肇事女司機按照我說的報了120急救,又報了110報警電話。接着,我和幾個當事人開始等待救護車和警察。因為是夏天,天氣炎熱,所以我用自己的傘給新疆女人和小女孩遮太陽。年輕女孩說:「我也有傘,我是司機的女兒,我也有責任的。」說完,年輕女孩回到小汽車上取傘。傘還沒拿出來呢,120救護車和一輛警車已經及時趕到了。
     120護士說:「這個小女孩有沒有內傷不好說,要送兒童醫院,但兒童醫院有點遠。」新疆女人漢語不流利,說不出什麼意見。肇事女司機代替她說:「去兒童醫院,去兒童醫院。」我告訴新疆女人:「快抱着孩子上救護車吧。」新疆女人抱着哭鬧不止的小女孩上了救護車,肇事女司機和女司機的女兒也都上了同一輛救護車。警察對肇事女司機說:「把電話留下,有事我找你。」說完警察一揮手,救護車拉着警笛呼嘯而去。
     看着救護車走遠,我這才鬆了口氣。我覺得自己仿佛完成了某個任務般,輕快的走回了家。到了家,我還有點高興,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但到晚間的時候,忽然烏雲滾滾,天色就變了。電視新聞里一個女主持人聲色俱厲的說:「現在這個社會冷漠成了什麼樣子?!道德淪喪,人心不古。只為自己,不顧別人!」我發愣的看着電視新聞,想這是在說誰?過了一會兒,電視裡又出現一個科學博士。科學博士說:「我們這次產品終極測試做了兩次,兩次都不合格。所以其實這是一個廢品,只能報廢處理。」兩次測試?兩次測試都不合格?我完全呆住了。
     最後新聞女主持人再次出現:「我們感到痛心疾首,這個社會是怎麼了,是病了嗎?為什麼不能對自己的同胞骨肉有溫度一點,熱心熱情一點呢?我們希望事不過三,這樣的事件不能再發生第三次了。」關上電視,我半天回不過神來。電視裡在說什麼?在說我嗎?一下子我恍然大悟,原來我遇見老大娘和遇見新疆女人都是師傅給我出的考題,他就是要測試測試我的愛心。可惜的是兩次測試我都不合格。那麼,怎麼才算合格呢?我出了一頭的汗,第一次遇見老大娘我就應該陪老大娘一起回她的家,也許老大娘真的找不到她的家呢?還有新疆女人這件事,我也應該一起上救護車去醫院陪護小女孩,看她是不是有內傷啊。
    想到這裡,我出了一身冷汗。我以為自己做了兩件好事,哪知道兩件好事全是不合格的,全是測試失敗。我覺得自己委屈,老大娘並不是典型的迷路老人,她知道自己在哪裡,也說得出自己家的地址。還有新疆女人的車禍,我能做什麼呢?我一沒錢,二不懂醫學。再說肇事女司機,女司機的女兒,警察,救護車都到了,我一個路人跟着去算怎麼回事呢?跟着去了,豈不是有湊熱鬧,幫倒忙的嫌疑嗎?這麼一想,我更鬱悶了。
     我忽然覺得師傅對我很殘酷,他對我的衡量標準明顯高過正常人,甚至接近於一種超人的標準。按一般人來說,可能幫老大娘打好出租車,幫新疆女人上了救護車就已經做得很好很圓滿了,可師傅對我卻有更高的要求。我猛的意識到,這種高要求甚至有點反人性。因為普通人做事不會傷害自己的利益,即便是好人做好事,一般來說不會影響自己的生活。但師傅卻要求我犧牲自己的某種「利益」來做好事,來幫助危難者,這種標準遠遠超過對一個普通人的要求。
     搞了半天,我又廢馬達又費力結果證明了自己是廢品。我徹底氣餒起來,原來自己在師傅的心中這麼不堪。所以師傅才說我是個多餘的,在這個社會大舞台中我一點浪也翻不起來。我欲哭無淚,我自己覺得自己沒有那麼不好,但在師傅眼中我還是個廢物。所以甚至連我寫的《凱文日記》都是一篇廢文,本質上沒有意義。只有那個跟着老大娘一起回家,跟着新疆女人一起去兒童醫院的熱心腸才是好的,才是真正的神的寵兒。而我呢,實驗反覆證明過了,我不是神子,我沒有那麼高的神性,我只是一個神棄之子。
      夏末的時候,到晚上會吹一點涼風。這個夏季還是好的,雖然仍然很熱,早晚已經涼快了。但我心中的鬱悶卻越來越濃重,我覺得我受了十年的酷刑,又忙不慌的寫了三年的《凱文日記》,最後的結果是我是一個廢品,這簡直太殘酷了。這就好像一件產品在鍛造車間裡反覆的鍛造,但到最後的時候,卻被日本經理抓起來一把扔進了垃圾堆:「不合格產品!」這還是人活的世界嗎,這簡直是一個殘酷物語。
     那麼,我活着的意義是什麼呢?是丟人現眼嗎?就是為了證明自己多麼的不堪,多麼的沒有溫度,多麼的神性盡失,所以我才活着的?所以我根本是一個反面教材嘛!那個有溫度,有神性的熱心神子才是真的好人呢,他才應該繼承神的事業,開創一片新天地呢!我算什麼?不過是一個神子的反襯。我用我的不好我的不合格反襯了神子的溫度和神子的神性。所以我只是一個參照物,這個參照物的作用就是用來對比神子,彰顯神子的神性浩蕩。
      回到家,新的焦慮又來了,師傅不會再安排第三次試驗吧?要是第三次試驗我再不合格,恐怕我真的應該被扔進垃圾桶了!可這第三次試驗的內容是什麼呢?我不知道,也沒有人能猜到第三次試驗是怎麼設計的。我為我的未來感到擔憂,甚至我變得身心焦慮起來。走在大街上,我會不由自主的左張望,右看看,生怕錯過了下一個迷路老大娘,下一個新疆女人。
    前天晚上的時候,師傅突然暗示我可以把我的《凱文日記》上傳到七貓中文網上。我大喜,我覺得自己的書可能要見天日了。於是我花了兩個多小時,不厭其煩,盡心盡力的把文稿一篇一篇貼在了七貓中文網上。可兩個小時過去網站給我發來通知:「系統不接受這個作品,因為判斷不是小說。」我大失所望,自己白做了兩個小時的工。關鍵我已經盯着電腦屏幕更了一下午的文,晚上又貼了兩個小時的文稿,我的眼睛酸了,渾身骨頭痛。我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連手機都不想看,因為眼睛已經全花了。我是高度近視,每天高強度的用眼,我的近視度數一直在加深,所以更《凱文日記》從某種意義上講我是在犧牲自己的身體。更何況還有晚上的貼文,更是讓我的眼睛勞累不堪。
    第二天一大早,我想今天總得休息休息吧?可師傅卻告訴我更文,更文,更文!於是,我勉強打開電腦開始寫作。寫了一百個字,我實在不想寫了。我的眼睛是花的,看着屏幕不僅刺痛而且極度的不舒適。那一瞬間,我幾乎就想把電腦關上,關上,自己走到公園裡去休息休息眼睛。在一番極度的痛苦權衡下,我還是選擇了寫作,這一天我更了一萬字的《凱文日記》。
    到晚上的時候,電視裡的新聞女主持再次出現:「這一次國家環保組對我們成都市的環境衛生工作很滿意,認為是一次成功的城市更新案例。」我一愣,我猛的意識到上午的更文其實就是第三次實驗,而我順利的通過了測試。要是我煩躁一點,顧惜自己的眼睛一點,我可能就會關上電腦外出,或者乾脆睡一覺,但我卻傻乎乎的選擇了繼續更文。而更文的選擇證明了我是合格的,我也可以當神子。
    我猛的意識到師傅的實驗就是要看我願意不願意犧牲自己,或者至少是犧牲自己的某種舒適來做事。只有我願意犧牲自己,我才是合格的。如果我太自私,太「愛」自己,那麼我多半是不合格的。嘆一口氣,我默默的想,原來自己以為自己做了好事,反而證明自己沒有神性。而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堅持了一下,竟然又證明了我還殘留得有神性。這種實驗真是神鬼難測,千變萬化。
       走在路上,我有一點憂鬱。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師傅掌上的玩物,被他翻來覆去的把玩和盤弄。可我自己的生活呢?我被師傅各種天條式的規章制度,神性測試搞得疲憊不堪,亞歷山大,那我自己還剩下點什麼?我還有一場風花雪月的浪漫愛情嗎?我還有金榜題名一夜看盡長安花的輝煌嗎?或者我還有沒有雲淡風輕,一杯茶,一張報紙度過一個安逸下午的閒適呢?答案是沒有,至少現在沒有。現在我還在爬坡上坎,那一梯一梯的朝天門喲,爬得我氣喘吁吁,不堪重負。
     在惠氏公司上班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女同事,這個女同事叫丹。丹是一個農村女孩,身材瘦弱,說話爽直。有一天上班的時候,我看見丹坐在自己工位上一直在看手機。我疑惑起來,我們上班的工作任務是很重的,連上廁所都得跑着去跑着回來,不然那苛刻的工作內容肯定干不完。可這一天,丹什麼也沒做,就是玩了一天的手機。下班的時候,我問丹:「今天你怎麼沒打電話?」(我們的工作內容就是電話外呼)
   丹抱怨起來:「今天我是無論如何不想打了,我一摸着電腦就煩。」其實我摸着電腦也煩,但我卻堅持把每天的工作都做完了。我看着丹,覺得這個女孩子很可愛,有一種敢說敢幹的爽直感。於是我決定接觸接觸這個女孩子。下班的時候我和丹共打一把雨傘回家。到了丹住的萬象城,丹說:「雨傘給我,明天還你。」我表示同意。第二天我來到萬象城取我的雨傘,卻遇見了和丹合住的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一臉驚恐的看着我的出現,好像我是個不應該出現的第三者。
    三天後,我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想做什麼?告訴你,以後不許你再接近丹,丹有男朋友的!」我嚇到了,忙回覆說:「我沒想做什麼,你誤會了。」我試着給丹發去短信,但丹從此以後沒有回覆過我。丹就這麼神秘的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就仿佛她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多年後,我回憶起來覺得自己和丹其實是沒有緣分的。丹容許我接近她,但在我真的接近了她之後,她卻用一種變相的方式把我趕走了。我猜到了丹的心思,她對我毫無感覺,純粹是忽悠一樂。
    我想到丹和我的聊天,丹說:「我在萬象城的一家餐館裡面當臨時工端盤子,從早到晚能掙一百塊一天呢!還有你們說的社保到底是什麼東西?」我想到丹是農村女孩,學歷也不高,所以只能做臨時工。因為是農村出身,所以她對社保也沒有概念。我忽然有點同情丹,我覺得丹離真正的城市生活還隔得很遠。但是同情不等於愛情,我對丹有好奇,本質上卻沒有愛情。丹對我更是只有忽悠的一面,毫無真心真情。我和丹註定有一面之緣,但絕對沒有愛情的存在。
      更誇張的是,我領悟到了一點隱約的禪意。這種禪意就是我可以堅持着用電腦完成自己一天的工作,但丹在她心情煩躁的時候卻會選擇停止工作,完全放鬆。這兩種人生觀到底哪一種更有神性,我實在拿不定主意。如果從魔鬼的角度講,可能會更欣賞我的人生態度,努力,奮鬥,任勞任怨。但從神的角度講,她可能會贊成丹的意見,在自己實在不能堅持的時候選擇停止和休息。所以師傅給我出了一道和丹面臨的情況類似的題目,就是在自己最不能堅持的時候,自己應該不應該忍受痛苦堅持下去。而我顯然選擇了堅持,丹卻選擇了神的寬鬆。
    那麼,我和丹到底哪一個是神子呢?各花入各眼,這又是一個扯不清的話題。中國的國花到底是梅花呢,還是牡丹呢?毛主席當然是喜歡梅花的,梅花歡喜漫天雪嘛。但中國的文人墨客卻更偏向於國色天香的牡丹。梅花無意和牡丹一爭高下,實際上梅花有意讓牡丹成為國花。因為牡丹象徵着富貴,舒適和圓滿。梅花喜歡中國和中國人從此以後都富貴,舒適和圓滿,梅花不希望中國人都跑去寒冬裡面凌霜傲雪。凌霜傲雪留給幾個英雄人物去完成就很殊勝了,大部分國人還是選擇神的寬裕和安樂為好。
      我有的時候常常會幻想這樣一幅畫面,我和梁可兩個人夫唱婦隨的在一起生活。這種生活就是一種小生活,梁可辛苦的上班掙錢,而我在家裡縫縫補補。到最後,梁可積攢了一筆閒款,於是我和梁可一起黃山,去趵突泉,去泰山上的天街旅遊。這種生活太幸福了。它沒有那麼奢華,甚至我和梁可只能住最便宜的小旅館,我們住不起五星級大酒店,但這不妨礙我感覺到自己很幸福。這種幸福就是一種心理的滿足,而心理的滿足並不完全等同於物質的滿足。所以我註定是一個坐在自行車後面笑的姑娘,而坐在大奔馳上哭是我永遠不會選擇的生活方式。
     梁可的選擇和我的選擇是相似的,梁可也只是想和我過一種普通人的生活。我常常在《凱文日記》裡面寫梁可對我爆粗口,甚至打我罵我,其實這都是虛構的。真實的梁可,那個英雄梁可是個溫柔而且有擔當的男子漢。他會在我做錯事的時候包容我,保護我,而絕對不會打我罵我。這個梁可其實不是黑色的,他是藍色的,他是一個藍色的梁可。藍色的梁可絕對不是個壞人,哪怕我有時候故意會把他寫得很壞,其實他很好很善良。
    我喜歡藍色梁可這種男性的溫柔和善良,這種男性氣質深深的吸引着我。無論我在《凱文日記》裡面把藍色梁可寫得多麼糟糕,都只是一種文學筆法。我想告訴你們的是,真正的藍色梁可頂天立地,他不打人也不罵人。他只會默默把我背起來,好像豬八戒背媳婦。我在梁可的背上那麼快樂,那麼舒適,一瞬間我就成了世間的主宰。到最後,我和梁可雙雙老去。我和他坐在溫哥華多雨的窗下談着過去的事,壁爐里的火苗燒得好暖和好光亮。
    你們問我:「藍色梁可的結局是什麼?」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黃色梁可將會遠遠遁走,但藍色梁可的結局是什麼我真的不清楚。我盼望着這一謎底留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解開。到那一天,你們才會驚訝的發現原來藍色梁可和我一直在一起,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我和藍色梁可手牽着手走完我們人生的最後一程,然後告訴彼此來生我們還要在一起,生生世世我們都要在一起。鬧了半天,梁吳氏就是這麼來的。        
         藍色的梁可,你原諒我了嗎?原諒一個愛做惡作劇的小女孩的玩笑了嗎?無論你是淡淡一笑,還是溫柔的舒展開眉頭,我想我和你的這段紅塵緣分,還有得講有得追究有得三生三世的慢慢回味。滾滾紅塵里,你忘記不了我,我忽略不了你。就讓所有人都當我們倆是一對渣男敗女吧!我將和藍色梁可並排站到最後。最後,沒有最後了,我的最後就是藍色梁可抱着我一起跳下萬丈紅塵。萬丈紅塵中,我和他化為了一雙彩色團扇大蝴蝶。你們看見我們倆了嗎?我們已經出現在你們的面前。午安,這座淒迷的西南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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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原作者| 凱文 發表於 昨天 21:34
只看該作者
2025年8月23日
創建時間:        2025/8/23 10:25
更新時間:        2025/8/23 16:54
作者:        159nhliv711
標籤:        神喜之世


       小時候,最初聽說有聖誕節這個節日是在電視裡。我家裡有一台老式黑白電視機,這台黑白電視機幾乎就是我專屬的,是我的私人大熒幕。我用這台電視機看了好多好多電視,有《西遊記》,有《三國演義》,也有《紅樓夢》。我特別喜歡《西遊記》裡面孫悟空舉起金箍棒打白骨精的那一場戲,看起來簡直太過癮了。白骨精一聲尖叫化為了一道白煙消失在雲層中。當然我也喜歡看諸葛亮捏着自己的山羊鬍子運籌帷幄的精明樣子。我不覺得自己像諸葛亮,但我是佩服諸葛亮的。至於《紅樓夢》就更親近了,每次看《紅樓夢》我都覺得是在演我自己家的事。王熙鳳不就是大姑媽嗎?薛姨媽不就是二姑媽嗎?還有老太太,不就是奶奶嗎?至於我是不是賈寶玉,我拿不定主意,似乎有點像,似乎又有點不像。總之我會帶着一種憂鬱的心情看《紅樓夢》,就仿佛家醜外揚了一般,有點哀傷,有點落寞。
     但我用黑白電視機看得最多的還是一部部外國電視。那個時候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電視裡經常會播放外國電視劇,也有外國電影。記得有一天下午,我萬般無聊打開黑白電視機準備看電視打發下午的時光。結果電視裡演的是一個外國小男孩在一條河的一側和一個中年男人並排而行。中年男人在河的另一側,他和小男孩一邊呼喊着,一邊同向而行。奇怪的是這部電視劇竟然沒有翻譯成中文語音,只是打的中文字幕。可那個時候我不認識字呀,我根本看不懂這部電視劇演的是什麼。看了一會兒,我覺得沒有趣味,於是跑去青年路上的攤位玩了。
     過了一段時間,我回憶起這部奇怪的電視劇,我突發奇想,那個中年男人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耶穌?他真的長得好像耶穌,瘦瘦的,高高的,看起來很精神。那個和中年男人一起走路的小男孩不就是耶穌之子嗎?所以這其實是一部宗教電視劇!想通了這一點,我高興起來,我看懂了的!這部電視劇演的是耶穌和他兒子!當然這個論斷我沒有告訴給爸爸媽媽,也沒有告訴奶奶,因為我害怕他們以為我吃錯了藥。爸爸媽媽會說中國的電視裡面不會演耶穌。奶奶呢,會雙掌合十責怪我不敬如來佛祖,反而信了奇怪的教。總之,我的想法是不能告訴給大人的,他們不需要知道。
     再大一點,我得到了一張賀年卡。這張賀年卡可以翻開,裡面是寫祝福語的留白,外面是一幅畫。這幅畫畫的是一個大風雪天,一個穿紅衣服的女孩子在無人的雪地里踽踽而行。我那個時候可不知道「雪中抽柴」的典故,我以為這個穿紅衣服的女孩子是在大年夜趕着回家。是呀,我們這裡過年的時候也會下雪,所以下雪的晚上自然是除夕了。爸爸告訴我說:「這是賀年卡。」我高興極了:「我喜歡賀年卡,還有嗎?」爸爸摟着我說:「賀年卡沒有了,但還有聖誕卡啊。」「聖誕卡?那是什麼東西?」我好奇的問。爸爸說:「聖誕卡就是聖誕節的時候人們相互贈送的卡片,以後過聖誕節我也送你一張吧。」
    於是我天天盼着過聖誕節,我覺得聖誕卡一定比賀年卡更漂亮更好。到十二月的時候,天氣轉涼。有一天下午,爸爸興高采烈的拿回家一張卡片:「吳凱,你看這是什麼?」我一看,聖誕卡!我高興極了。這張聖誕卡是紅白色的,白色的是雪堆和雪房子,雪橇,紅色的是聖誕老人的衣服和帽子。我可喜歡這張聖誕卡了,愛如珍寶。爸爸忽然說:「這樣,我們通過郵寄把這張卡片寄給龍泉驛的外婆和爺爺你說好嗎?」
    我捨不得聖誕卡,但聽說可以把聖誕卡寄給外婆和爺爺又高興起來。我連忙點頭:「好啊,好啊,我們寄聖誕卡咯。」寫信封,寫祝福語,貼郵票,一番操作下,一封內含聖誕祝福的信寫好了。我和爸爸又興沖沖趕到家附近的郵電局把信投進了郵筒。回來的路上,我忽然有點後悔。就這樣,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聖誕卡就沒有了!可轉念一想,以後我可以去龍泉驛看外婆爺爺的時候找到這張卡啊,這麼一想我又得意起來。
    事實上第二年我真的在龍泉驛外婆和爺爺家看到了這張聖誕卡,它安靜的躺在抽屜的最上面,好像一個處子。賀卡外面的信封上印着郵戳,一看就知道是通過郵政寄過來的。這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寄信,而且非常成功。通過這一次成功的祝福郵遞,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西方聖誕節的魅力。我問爸爸:「為什麼叫聖誕節?」爸爸說:「因為是紀念耶穌基督的節日。」「耶穌基督是誰?」我繼續追問。爸爸也有點語塞,爸爸說:「耶穌基督是西方洋人的神。」這一下我不追問了,爸爸已經說到洋人了,這是我和爸爸談話範圍之外的話題。爸爸和我一樣都是土鱉,我們倆一輩子都沒接觸過洋人。
       到讀小學,很奇怪,我們小學不興送賀年卡,但興過聖誕節的時候同學之間相互送聖誕卡。這可能是因為過年的時候我們小學生在放寒假,所以不方便送賀卡,但十二月聖誕節的時候我們可都在學校裡面共處一室呢。那麼,就相互送聖誕卡吧!送聖誕卡的時候,小學生往往會絞盡腦汁寫一些新奇的話語來送給自己要好的同學。比如,有的會寫:小心打翻!還有的會寫:盡情哭笑!總之什麼奇奇怪怪的話都有。
     那一年,我看同學們都在互贈聖誕卡,我也坐不住了。我也用零花錢在家附近的小百貨商店買了幾張聖誕卡,因為零花錢有限,再加上我摳門,所以就買了幾張。我反覆盤算着這幾張聖誕卡應該怎麼分配,好朋友聞肯定要送一張啊,他和我那麼好。還有女同學成也得送一張,她是我的玩伴加鄰居,我下課後還常常去她家拼積木玩呢。就這樣反覆算了幾回,總算把這幾張卡片的分配問題算清楚了。
    哪知道等我拿着聖誕卡到了小學校,結果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一大群小學生圍着我嘰嘰喳喳鬧個不停:「吳凱,你把這張送我吧!」有的又說:「吳凱,我們這麼好,你不送我一張簡直對不起我們的友情。」還有的說:「吳凱,你不送我是吧?我給你一拳頭。」結果最後我的卡片被三下五除二搶光了。我看着空空如也的書包,一聲哀嘆:「計劃趕不上變化,計劃趕不上變化。」
     我小學階段過聖誕節的最高潮是二年級的那個冬天。那個冬天,學校白主任忽然宣布:「十二月二十日我們舉辦聖誕篝火假面舞會,同學們都要帶一個面具來哦。」聽聽!聖誕篝火假面舞會!我是在香港嗎?可我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大陸成都!這足可見我們小學是多麼的新潮,多麼的跟得上時代。我興沖沖拉着媽媽去染坊街買面具,到了染坊街,發現來買面具的遠不止我一個,還有很多我們小學的同校學生。最後我挑中一個長耳朵兔子面具,媽媽付了錢,我戴着面具高高興興的回了家。
    到十二月二十號,吃過晚飯,爸爸用自行車馱着我送我到小學校。我看見路旁有一個小學生不知道是沒有買到面具,還是捨不得花錢,竟然用毛巾自己扎了個貓頭面具戴起來,看着又滑稽又好玩。學校的操場上真的升起了幾堆篝火,熊熊火焰把我們的臉都映照得紅彤彤的。於是表演節目,我記得有彈古箏的,有跳蒙古舞的,還有大合唱的,總之熱鬧非凡。
    我從來不是文藝積極分子,所以這些表演節目都沒有我的份。我只是孤單的坐在小學生中看着一操場的華燈璀璨,熠熠生輝。歌曲一首接着一首,舞蹈跳了一支又一支。但我忽然發覺一個問題,就是這些節目似乎和聖誕節沒有什麼關係。正在我憂鬱的時候,白主任一個箭步衝上舞台:「現在我們請合唱隊演唱《鈴兒響叮噹》」。歌曲唱了起來,這是一首地地道道的聖誕歌呢!我覺得白主任很懂我的心思,在我一哀嘆宗教「沒落」的時候,她就把聖誕歌祭了出來,簡直太應景了。
     假面舞會的高潮到來,白主任激情澎湃的號召我們:「同學們,把面具戴上,我們一起跳舞,一起扭動!」於是我也站起來和着音樂和眾人瘋狂的扭動身軀,那樣子好像一個宗教狂熱分子。然後一個白鬍子,穿紅衣服,和我最初那張賀年卡上一模一樣的聖誕老人出現了。聖誕老人一隻手提着個大口袋,一邊走一邊用另一隻手從口袋裡面抓糖灑給小學生。整個場面狂熱起來,聖誕老人走到哪裡,小學生就蜂擁到哪裡,好像追星一般。
    遺憾的是,聖誕老人的糖果並不多,至少我就一顆沒搶到。但令人驚喜的是,我在回家的路上,遇見了星星。星星隨手就塞給了我幾顆奶油糖,這是他從聖誕老人那裡追星追來的禮物。吃着星星的奶油糖,好甜,真的好甜,有一種透心的甜蜜感。我的聖誕假面舞會就是在星星的糖果加持下結束的。晚上躺在床上我的嘴裡還泛着甜味,這一晚我睡得好沉好香。
      我最後一次見到白主任,是媽媽帶着我去學校開轉學證明那天。我和媽媽到了白主任的辦公室,媽媽說:「我們來開轉學證明。」白主任正眼也沒看我們,她三下五除二開好一張證明,然後順手就遞給了媽媽。白主任其實不是輕視我和媽媽,這是她的風格。白主任的風格就是舉重若輕,簡簡單單,從來不多問不追究什麼因果。有一次我聽到白主任笑我們班主任凱文老師是劉前進,「劉前進」是四川土話,就是二百五的意思。我猜在白主任看來,我們這些小學生大多也都是劉前進吧。我和媽媽又輾轉到了凱文老師的辦公室。凱文老師本來還想摸我的頭,還沒摸到,媽媽就說:「他要轉學了。」凱文老師的手僵在半空,半天才嘆口氣:「好吧!」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凱文老師。但據媽媽說她後來在青年路還遇見過凱文老師,凱文老師又帶了一屆新學生,學生們一路圍着凱文老師興高采烈的談論着什麼。
     我離開了最初就讀的鹽市口小學,轉學到了嘉好學校。我覺得我到了嘉好學校,人一下子就長大了一歲,因為我開始獨立生活了。我每周只回家一天半,星期六中午回家,星期天晚上又返校。記得我剛去嘉好學校的時候,有的女生還會在分別的時候和媽媽抱頭痛哭。甚至有的學生在學校的第一頓飯根本沒有吃,因為離開了家,吃不下。但傻乎乎的我哪裡管這麼多,你們不吃,我吃!我的旁邊是痛哭流涕的小女生和煩躁不安的小男生,而我悶頭大吃,吃了整整兩碗飯。我到底是成熟的,還是幼稚的?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幸運的是,不僅鹽市口小學會辦聖誕晚會,嘉好學校也會辦聖誕晚會。我到嘉好學校的第一年,學校就在小學部的操場上舉辦了聖誕篝火晚會。那一晚,外面刮着寒風,操場上卻豎着大燈杆子,看起來一片璀璨。高年級的一個帥哥男學長,我現在還記他的名字叫李文波,帶着兩個學弟唱跳《餓狼傳說》。我一直懷疑李文波是在對口型,他跳舞跳得很好,但現場放的肯定是歌曲原聲。這個猜測毫無證據,事實上李文波不僅長得帥,歌也唱得很好。我完全被李文波迷住了,我覺得他簡直就是個白馬王子。
       戲後來惡狠狠的對我說:「你知道李文波沒有讀書後去了哪裡嗎?他去玉林路的舞廳裡面當了牛郎!」我嚇到了,並覺得沮喪,這麼帥的白馬王子怎麼會去當牛郎呢?我覺得肯定是戲嫉妒李文波,因為李文波帥,而戲是個丑哥。戲就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接着說:「李文波帥個屁!他就是那一頭頭髮好看,頭髮一剃丑着呢!」這下我徹底沒話說了,但我還是覺得戲是嫉妒李文波的,因為戲從來沒有說過別的哪個同學丑,他為什麼專門說李文波丑呢?還是嫉妒嘛。
        我在嘉好學校認識了梁可,這真是一個有趣的人。說梁可有趣,不是說他滑稽,其實梁可是英武而瀟灑的。梁可的有趣在於,在英武和瀟灑的外表下,他很溫柔。這種溫柔有一種包容「劉前進」的豁達和寬厚。要知道一個男人做到剛強和自尊也許不是難事,但要做到對其他人,包括對「劉前進」們寬容,那就很不容易很難得了。但梁可就是一個上得了台面,下得了工地的寬厚漢子。他對掌權的老爺們不卑不亢,對底下的勞苦大眾一視同仁,不問來路不問門第出身。這種男子漢的大氣讓我很欣賞梁可,我覺得他是一個做大事的人。
    除了梁可,我還認識了大明。我第一次看見大明,以為他是個痴呆兒。因為大明長得不好,有點鬼頭鬼腦的。我這麼說大明是有依據的。有一次大明來我家找我玩,正好遇見了外婆。外婆是這麼評價大明的:「這個孩子長得不好,青皮寡臉的,看樣子不是福相。」我當然不會把外婆的評價告訴給大明,我想大明要是有自知之明的話,不會把自己歸于帥哥一類。當然是帥哥也罷,不是帥哥也罷,都是同學,而且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應該一視同仁的對待大明。
     嘉好學校小學部操場上的聖誕晚會還在進行。最後的保留節目是聖誕老人出來灑糖果。當然嘉好是私立學校,比鹽市口小學進步多了,所以扮演聖誕老人的是一個中年外教,這個外教是個美國人。外教一邊拖着白色的大禮物口袋,一邊把糖果灑到學生們中間。這一次我照例還是沒有搶到糖,但好在大明搶到了不少。大明充當了星星的角色,他私底下塞了幾顆糖給我。更厲害的是,大明在晚會結束後,還送了我一瓶雪碧:「我媽媽來了,給我帶了兩瓶雪碧,送你一瓶。」我喝着甜滋滋的雪碧,想這個聖誕節有點意思,美國人的禮物我沒有拿到,中國小孩的賀禮我反而得到了,挺奇怪的。
     聖誕節的那天晚上,梁可鑽進了我的被窩。那一晚我們寢室里其他小孩子都跑出去玩了,因為外面下起了雪。寢室里只有我和梁可兩個人。我清楚的記得我看見梁可猶猶豫豫的從他的床鋪上站起來然後認認真真的鑽進了我的被窩。我接納了梁可,我喜歡躺在梁可懷裡數星星的感覺。外面下着雪,寢室裡面乾燥而安靜。我和梁可就這麼一人一句的聊天和說夢話。梁可為我背誦李白的詩,我很神往,我覺得梁可是比我高一級別的文學愛好者。當然到現在為止我也沒搞清楚梁可算不算典型的文青,但至少當時他就能背很多古詩了。
    我和梁可挨得很近很近,我們幾乎就是嘴對嘴在說話。我在嘉好學校的時候其實很沒有安全感,有一段時間我甚至晚上睡覺不願意脫毛衣,因為覺得害怕。但這一晚我在梁可的懷裡卻溫暖又感覺安全。梁可為我製造了一個幻境,這個幻境就是在他的保護下我會活得很好很幸福。我不確定這是我的幻想,還是現實。因為梁可只是和我談文學,他沒有對我做任何保證和示愛。
   忽然同學溫進寢室來啪一聲為我和梁可拍了一張相片。我的嘴巴張成了O字型,而梁可一臉的淡然和從容。我和梁可又聊了好多天,直到深夜的時候,梁可終於起身回到他的床。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其他小學生什麼時候返回的寢室我一無所知。梁可催眠了我,他給了我一晚好夢。幾個星期後,老師神奇的把我調到梁可床旁邊的床位。我一下子興奮了,這樣我可以天天賴在梁可的懷裡了!
   我激動了一整天,到晚上的時候,我悄悄對梁可說:「梁可我到你床上來吧?」但梁可不耐煩甚至粗魯的說了句:「不!」這一聲拒絕很明確,我知道我和梁可無緣再共枕眠。直到多年後,我才恍恍惚惚的猜到梁可已經換人了,那個抱着我安慰我保護我的梁可已經不見了。我和與我一夜纏綿的梁可只有短暫的緣分,然後他就消失了,而我依舊孤苦伶仃。那個梁可到底是怎麼想我的?  他還記得我嗎?或者我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匆匆過客。過客如流星般划過,有沒有在梁可的記憶中留下一抹星輝?我無法猜測,並覺得憂鬱。
       據說人一生一定得去西藏一次,因為那裡有神。我還年輕,以後我也有機會到西藏去看看。我會在布達拉宮門口為梁可求一道神的祝福。這道神的祝福會保佑梁可,也保佑我。或者說梁可和我的命運已經緊緊連在了一起,神如果憐我也應該降福梁可。布達拉宮的神啊!用您感天憫人的眼神看我一眼,看一個塵世中的孤兒,如何的無依無靠,如何的受盡苦楚。然後施展您的神力,把您的大智慧大寬容大憐憫都送與我和我的愛人吧。梁可會愛我一輩子,那麼也就相當於他代替神保護了一個神的棄兒。神會感謝梁可,然後送他一張機票去多雨的溫哥華聽雨聲看雨滴。而到下雨那一天,梁可還會記得他為我背的李白的詩:「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嗎?我淡淡一笑,我是黃河,梁可你一定要做君啊。
       耶和華半眯着眼睛,他已經睡去了很久很久。我買了一條帶十字架的項鍊,天氣好的時候,我會戴着這條項鍊去春熙路逛逛。我很顯洋,甚至有點驕傲。你們不信耶和華,我來戴十字架。我路過一家尖頂阿拉伯風味餐廳的時候,看見了門口站着一個阿拉伯人。阿拉伯人友好的向我微笑,我想:「你看清我戴的十字架了嗎?你為什麼要對我笑?」阿拉伯人笑得更歡樂了。我猛的意識到,其實阿拉伯人信的神和耶和華是同一位神。天啦,原來世界上只有一位神!
     向唯一的那位神致敬。我陷入了永恆的孤獨,但神伴我左右。在我每一次哭泣和憂鬱的時候,神都會微笑看着我:「很好,一切都很好,因為有我。」神沒有離開我,永遠不會離開我。當多年後,梁可不見了,神依然會不離不棄的保護着我。那麼我想我是幸運的,我是顆神不會遺忘的孤星。
     梁可,再會啦!神啊,我來了!吳凱的世界已經很敞亮,而你們還在觀望什麼!快來和吳凱做好朋友吧,未來我們相約相守,共同期待一個幸福,快樂,光明的神喜之世。
2025年8月23日
創建時間:        2025/8/23 13:07
更新時間:        2025/8/23 19:14
作者:        159nhliv711
標籤:        葬花吟


    未來的中國是怎麼樣的?我想至少有三個特點,這三個特點如果做不到,那是我們這一輩人的失誤和悔恨。這三個特點就是第一富裕,第二民主,第三文明。所謂富裕就是中國一定不能再走越窮越光榮的老路,中國人要大大方方的以富為榮。中國需要徹底成為一個資本主義國家,而這個資本主義是繁榮的,是富裕的,是生活寬鬆的。未來中國會成為世界第一經濟體,中國的北京,上海,深圳的人均GDP可能達到香港的水平。即便是成都這樣人均GDP不高的城市也可以向韓國台灣看齊。這並非是夢幻,實際上如果中國能擺脫經濟不振的魔咒,實現這個目標絕非空中樓閣。
     等中國人有錢了,中國人也天天娛樂,天天唱歌跳舞吃豪華大餐。早上是精緻的美式早午餐,中午是法式牛排,下午有英式下午茶,晚上是日本料理,到了深夜還有中式燒烤。一到周末,露營的,爬山的,探險的,徒步的,旅遊的,把城市周邊各個山溝各個窪地擠得滿滿當當。甚至不用等到周末,就是平時工作日,也有很多閒人,很多遊客到處遊玩,到處休憩。我早就說過,真的經濟發達了,其實不必人人埋頭工作,有的人就是有錢有閒。社會會允許這種人存在,因為社會富裕了,社會本身的包容度接納度就更高更廣博了。
        這是說經濟,中國必須富裕起來,不富裕起來愧對祖先,愧對革命英烈。再次,中國必須要民主。民主不是奢侈品,民主是社會持續穩定發展內在要求的必需品。民主不是花架子,民主是人民站立起來掌握權力和監督政府的必要機制。如果沒有這個機制,中國還是個專制國家,中國政府還是一言堂。但民主化了則完全不同,中國的政治會一下子變得開明而清廉。不要小瞧民主的力量,當大眾睜開雙眼觀察和監督公權力,公權力即便再怎麼把自己打扮的花里胡哨也不得不收斂和克制自己。一萬塊一頓的「國宴」免了,領導的高級小汽車購置計劃暫停,年輕美麗小秘書遠遠打發走。公務宴請就吃盒飯,領導用車就用城市電動車,再找一個又老又丑的老公務員來充門面,完美!
    中國最後必須做到的一點是:文明。所謂文明就是指中國人的思想和行為都應該符合神和神的歷史發展要求。那種奴隸制度思想,那種封建制度思想都必須被嚴格管控。據說以前大涼山的彝族會抓「娃子」去當私家奴隸。這種事情無論如何在將來不應該再出現,中國的未來應該對標日本,英國和美國。甚至於中國人應該有自己的新的宗教,這個宗教教育和領導中國人過一種富裕,民主,文明的新生活。可見,所謂「文明」,關鍵是所有國人都要跟上時代的步伐,不要人在千禧年,腦袋還停留在明朝,清朝。
      我們這一代人無論做任何決定和決策都必須考慮我們的下一輩。所以怎麼樣讓我們的下一輩生活得更幸福更美好更快樂,我們就應該怎麼做。如果你有一個兒子或者女兒,你願意讓他或她去戰場上和別的人類決鬥嗎?一個文明的家長不可能有這種想法。所以未來關鍵的一點就是避戰。別人都說美國人什麼都不怕就怕死人。所以美國人一打起戰爭來首先保證的就是美軍的生命安全。
    可中國人呢,中國人什麼都怕,就是不怕死人!這太荒謬了!其實中國人難道就比美國人下賤嗎?所以中國人就應該死,而美國人就應該好好活着?大錯特錯!中國人也應該最害怕的是死人,死誰都不行,死了哪一家的小孩子都是造孽,都是滔天大罪。所以未來的中國一定不能陷入戰爭。哪怕我們犧牲一點自己的尊嚴和名號,我們也一定要和平,穩定和發展。這就要求我們在未來關鍵選擇的時候,選擇和平而不是戰爭。關於這一點大家要深思,人類來到這個地球上是一場神的奇遇,而不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的附屬品。我們忠誠於神,忠誠於神的安排,但我們絕不能成為某種歷史概念的炮灰和犧牲品。
       未來的中國小孩子應該怎麼活?應該活得像個日本人,英國人,美國人!他們去學校上學有專門的校車,在學校的午餐是乾淨明亮的飯堂每天親自製作的,有蔬菜沙拉,有新鮮牛奶,還有上好的麵包和黃油。如果學生們想吃一份四川麻辣燙,學校飯堂也供應,也有。放了學,專門的校車再接學生回家。學生回到家不用寫作業,打開電視就有兒童節目。月亮姐姐,星星哥哥唱着歌,跳着舞和小孩子們每日相約。為什麼我們的小孩子就不能過這樣的生活呢?為什麼我們要唱着《英雄讚歌》去上戰場呢?也許在多年以後的人類看來,那種拿着槍拿着炮越過壕溝越過封鎖線的行為會有多麼愚蠢和愚昧。但我們現在多少悟到了一點生命的意義,不是嗎?
      所以,未來的中國孩子要活得像個人,而不是活得像個大國民。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活得像個人是指有人類生命的美好和雅趣。而一旦活成了大國民就只剩下乾巴巴的教條和理論。但這些教條和理論真是神的想法呢,還是某些野心家的宣傳口號呢?我想,我們還得向神看齊,向神賦予人類生命致敬。每個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沒有誰有義務為了某個組織和國家獻出生命,這種想法和行為本身是反神的。
      我們的孩子就要遊山玩水,我們的孩子就要騎單車去拉薩朝聖,我們的孩子就要吃日本料理,泰國燒烤,美國黃油,我們的孩子就要身體健康,錢包鼓鼓,我們的孩子就要悠閒的喝英式下午茶,喝完了茶該K歌的K歌,該打麻將的打麻將,我們的孩子就要健身,美容,看電影,打保齡球,喝咖啡,逛夜市和吃宵夜。為什麼不呢?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們的孩子不舒服,並且還把這種不舒服當作是一種成功和榮耀呢?難道舒服本身不是成功和榮耀嗎?中國人應該反思自己的生活觀和人生觀。
       我優雅的打扮好自己,然後和梁可一起去逛周六福金店。我要買一款戒指,我對店員說:「有金戒指嗎?要那種黃燦燦的。」店員轉過頭抿嘴對另一個店員笑道:「缺少什麼補什麼,這個人就是命中缺金!」我聽見了店員的奚落,我想自己真的是命中缺金嗎?所以我到底是什麼顏色的?梁可說:「乖乖,就買一款金戒指吧,我喜歡你戴金的。」我搖搖頭:「算了,我不適合戴金戒指,買一款玉戒指吧,我喜歡翠綠色的玉。」於是我買了一款綠玉戒指。店員又悄悄轉過頭對另一個店員說:「黃金有價玉無價,這個人是個人精!」我無奈的搖搖頭,想我原來怎麼做都是錯的。
   回家的路上,經過街拐角的時候,那裡倒了一大片共享單車。梁可拉我走,我掙脫梁可,一輛一輛的把共享單車扶了起來。因為是下雨天,所以地上的泥水把我的鞋和襪子全弄髒了。梁可說:「乖乖,你真想當神啊。」我說:「我只是想證明一點,綠玉也很好看,不比黃金成色差。」梁可笑起來:「乖乖,我就喜歡玉,綠的更好,黃金戒指留着給一個庸俗女人戴吧。」我看着梁可,想那個庸俗女人不正站在你的身後嗎?
     我弄髒了自己,但我把一個黃澄澄的世道扶了起來。這個黃澄澄的世道也許會被人唾罵,但更多的人感覺到的卻是幸福和快樂。我不介意被千夫所指。只要孩子們的手上有高級小汽車,嘴裡有哈根達斯冰激凌,日記里全是到哪裡去玩,到哪裡去吃大餐的記錄,那你們隨便怎麼罵我都成。我是覺得人的一生其實很短暫,不好好享受和經歷這唯一一次生命愧對神明。
     一個青年提着一口袋桃酥放到我桌子上:「爺爺吃吧,你喜歡吃這個。」我已經九十歲了,垂垂老矣。梁可消失了,或者說他壓根就沒在我的生活中出現過。我的身邊只有這個小青年照顧我的生活。我嚼了一口桃酥說:「好吃,但還應該加點奶油。」青年說:「有奶油的,還有奶油雕花的呢,但是怕你膩,所以買的原味的。」我大喜,原來中國人的生活已經這麼好,中國人不僅吃上了甜桃酥,還在吃奶油雕花桃酥!這太幸福了。我對青年說:「我老了,但看你們快樂,我也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沒有白活。」青年說:「怎麼是白活呢,過幾天還有人來給您拜壽呢!」
     拜壽?不會是幾個穿和服的假東洋鬼子吧?我搖搖頭,又點點頭,讚嘆道:「你們這一輩活得幸福我就高興,至於你們是穿旗袍還是和服又有什麼關係呢?當然我更願意你們穿旗袍。」青年說:「是幾個韓國人,韓國人還念着您的好呢!」我一驚,原來韓國還有人惦記着我:「好的,請他們吃日本料理。」
       青年推着我去塔子山公園看梅花。青年說:「塔子山公園的梅花最好看了,每到臘月的時候,芬芳撲鼻。」我想告訴他我曾經在塔子山公園吃過公務宴請,但想想有損顏面,於是作罷。到了塔子山公園,我看見了一園子的臘梅花。青年神秘的說:「毛主席最喜歡梅花了,所以寫了很多讚美梅花的詩。」毛主席?可我已經完全忘記他了。我不記得我小的時候,是不是被他牽着手在菊香書屋裡面溜達過,我失去了最初的記憶。但我還是聞見了臘梅香,那一剪梅啊,盛着多少思念,多少哀怨。
     回到現實中,今天我和媽媽去菜市場買魚吃。魚攤老闆把一大條鰱魚摔在地上,企圖把魚活活摔死。然後在不確定魚是不是死了的時候,他就開始用大刷子剮魚鱗。剮好魚鱗,魚攤老闆又用刀一刀一刀的把魚切成魚片。最後,媽媽提着一大口袋血淋淋的生魚片回了家。中午的時候,我們會吃水煮魚。按道理來說,看見這麼殘忍的宰殺過程,我應該拒絕吃魚。但現實是我吃了一塊又一塊,魚肉很鮮嫩,讓我欲罷不能。
   我忽然想起金店店員說的:「這個人就是命中缺金!」我想我或許真的是缺少一點金色。如果真是金色的人怎麼會吃被這樣殘忍殺死的魚呢?可我卻吃得很香很美。我徹底檢討自己,我覺得自己很卑下。這種卑下既是人格的卑微,也是人性的淪喪。我看着電視裡那個英雄少年,想我是怎麼走到他的反面的?為什麼他就這麼金光閃閃,而我卻像鍋底灰一樣,一撲就把人的臉撲黑了。
      梁可打來電話:「乖乖,你快走吧!去日本,去英國,去美國都成。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掛斷電話,我歪着頭看牆上的日曆,那裡寫着愛和十八年。原來已經愛和十八年了,難怪那些英雄好漢要來取我的小命。這張日曆上印着我的罪證,我出賣了一個國家,而這個國家本來是紅燦燦的。青年端來一杯茶:「流星的意思是看您今年年尾要不要出國去避一避風頭,現在有的不要命的民族主義者叫囂得很厲害。」
       我翻開毛主席詩詞,那裡寫着:「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我對青年說,推我到塔子山公園去。青年把我推到塔子山公園的臘梅園下,他內急,去上廁所。我看千載難逢的機會到了,我解開我的褲腰帶,一頭系在一棵大樹上,一頭掛在我脖子上。一刻鐘後,青年回來看見了我的屍體。他嚇得大叫起來:「吳凱先生自殺啦。」到晚上的時候,吳凱死亡的消息傳遍了千家萬戶。有的人笑着說:「這個大漢奸終於死了。」有的又憂鬱的說:「林黛玉到底還是玉帶林中掛了。」
    三天後,一輛殯葬車載着我的屍體緩緩駛向火葬場。沿路圍了好多人。有一個中學生模樣的女學生舉着一面旗子:「紅姐走好!」然後有許多人開始哭泣,甚至有人用手機放起了《葬花吟》。我在天上怔怔的看着這一切,忽然覺得很無趣。我搖搖頭,一瘸一拐的走回了三生石畔。在那裡,我將和梁可一起轉世。到我下一世的時候,你們誰也認不出我。因為我已經變了個模樣,我變成了一個頂秀氣頂秀氣的小姑娘。這個小姑娘的旁邊還是站着那個粗粗壯壯又英俊瀟灑的梁可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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