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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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鬼蝴蝶[G](完結,校園、青春,更新至番外:Sies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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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3-10 20:3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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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監察員

  安邑潼並沒有立刻醒來。


  他經歷了一段半夢半醒的時間,是時,擠壓他身體的強勁力道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個人拖著他走。


  隱隱約約,他看見那是一個長頭髮的女生。女生的力氣不大,拖著他有點吃力,但還是努力前進。


  「妳……是誰?」


  女生轉過頭來,安邑潼還是沒看清對方的長相,只聽到她安撫的聲音。


  「等一下就安全了。」


  當他真正清醒,看見的是一個陌生的女生。眼前還未完全清晰時,他以為那人是朱璉靚,同樣綁著高高的單馬尾,不過她的頭髮比朱璉靚長一些,並且有劉海。她的面孔秀麗而沉穩,身高大約160公分,皮帶上插著手槍,腰的另一邊繫著一支三清鈴,它並沒有隨著她的動作而發出響聲。


  用三清鈴的通常是高手,傅承沐這樣說過。


  現在他們所處的地方,似乎是附屬於公共浴池旁的烤箱。他最後的印象是被拖出浴池,但是現在他又回來了?


  「妳是誰?」


  穿著夜暝的運動服,不可能是剛好搭上這艘船的乘客。


  她舉起手安撫他,「我是監察員。」


  「但妳是學生。」


  「是,我是中部分校的。」


  「請問要怎麼稱呼?」


  她拿出學生證,上面寫著「鹿盈盈」。


  「我們班的同學呢?」


  「他們在隔壁。我懂一點醫療,剛剛幫你解毒了。那條蛇感覺到你是有能力的人,所以注入三倍的毒液,讓你中毒得比其他乘客都還嚴重。」


  「蛇?」


  「攻擊你的是一條蛇。」她輕聲說,替他敷上新的毛巾。「你的傷不重,如果會頭暈的話,可以再多休息一下。」


  「我要去和學生會合。」


  「他們處理得很好。有事,你們班的班長會聯絡我,就在隔壁而已。」


  「謝謝妳救了我。」


  鹿盈盈微笑說:「這是我份內的工作。不過,中毒的人都必須在三個小時以內送醫治療,我做的只是延緩毒性。」


  「既然有監察員,代表學校真的是希望我們自己處理這份工作?」


  「其實我比你們更早到船上,我接收到的指令也是等待上面的指示,可是在你們班的同學上船後不久,通訊就斷了。剛剛我和你們班的人討論過,也許是校方失誤。」


  「船上有一條毒蛇到處跑,校方在這種時候失誤?」


  「可能不只一條蛇。」


  「……我以後不辦班遊了,拿學校的補助就沒好事。」


  鹿盈盈阻止打算站起來的他說:「我已經用緊急信號彈求救過了,就算應該要來帶你們的團隊因為某些原因缺席,等一下也會有其他人來救援,我們守到那時候就好。」


  「毒蛇在哪裡?」


  「牠有保護色,幾乎可以隱形,不過我們已經在房間設下結界,至少牠不會進來浴室。」


  有人敲門,是黃綺茗,她對兩人說:「其他人的狀況都穩定了。」


  鹿盈盈起身說:「我再去看一下,老師麻煩妳了。」


  兩個女生交換工作後,黃綺茗在安邑潼身邊坐下,他觀察到她總是整齊的髮辮有被扯鬆的痕跡,眉頭也糾結著憂慮。


  她問:「還好嗎?」


  「聽說我剛中了比其他人多兩倍的毒,不過我感覺還行。」


  「監察員說你暫時沒辦法走動。」


  「好像是。」安邑潼試著移動,此舉似乎召喚了潛藏在他血液中的毒液,讓他全身像是火燒般痛苦。見狀,黃綺茗趕緊遞了一條泡冷的毛巾幫他擦拭手臂,降低一點灼熱感。


  不一會兒,傅承沐也進來了,同樣先關心老師的傷勢,才公事公辦地報告:「剛剛躲在浴室裡的是一條青斑裂頦蛇,體長約十公尺,有劇毒,能夠隨環境變換保護色。處理牠的方法是破壞頭部或臟器後,以火焚燒屍體。這是我所知道的一切情報。一般的子彈打不穿蛇的鱗片,一定要用符咒,至少要是二級以上的跨界師才有辦法對付它,我們全部的人加起來恐怕也打不贏。」


  黃綺茗不滿地說:「怎麼會叫我們來做這種工作,學校都沒有先調查嗎?會死人的耶!而且為什麼監察員是和我們一樣大的高一生?連一個大人都不在。」


  當傅承沐沒有露出安撫人心的笑容,就可以知道情況真的不妙了。此時的傅承沐,完全沒有半點笑意,嚴肅得令人望之生畏。他說:「監察員已經和學校聯絡過了。按照慣例,我們和校方失聯一小時以上,學校也會派人來支援,可是送我們過來的船是遊輪的接駁船,夜暝的人員完全沒出現,如果他們現在從港口趕來,至少也要花三個小時。」


  安邑潼問:「監察員不是說她只能拖延三個小時嗎?」


  「那些傷患,裂頦蛇只有注入讓足以讓他們麻痺的毒液量,不至於會死亡,但是無法保證不會留下其他永久性的傷害。監察員已經告知了我們的處境,夜暝的人會帶著醫療團隊過來,只要及時趕上,就能確保所有乘客平安無事。」


  那如果沒趕上呢?沒人想提出這個問題。


  「另外,在不能確認保船上沒有其他生物存在的情況下,我們最好的做法,就是守住這裡,等待救援。」傅承沐補上。


  突然,有人推開門,是朱璉靚,她直直看著傅承沐說:「你最好出來和大家開一下會。現在大家很亂。」


  安邑潼嘗試著動動四肢,確認恢復許多後,對傅承沐說:「麻煩撐我一把,我也要加入討論。」






  原來,距離安邑潼昏過去,已經過了四十分鐘。


  就在青斑裂頦蛇現出原形並捲走安邑潼之際,監察員鹿盈盈趕到現場,使用了奇怪的法術逼退蛇,帶著大家退回傷患所在的公共浴室。由於幫傷者急救是第一要務,鹿盈盈沒有繼續追殺蛇。通常會絞殺獵物的蟒蛇無毒,但是這種青斑裂頦蛇是例外,牠們是最上位的掠食者,有神經毒又有強大力量能絞死人,再加上保護色,這在平時來說絕對是會被歸到最高等級的工作。所以,他們一整班的學生才會束手無策。


  現在,中毒者的當務之急已經解決,班上以梁寶凜為首的同學提出要直接搭船上的救生艇逃離。


  梁寶凜平時愛開玩笑,但這次說得卻極有道理。「要是監察員的求救訊息其實根本卡著沒傳出去,學校又擺爛的話,說不定等到這艘破船沉了救援都還沒來。我才不相信夜暝的大人,至少要讓班上幾個人出去求救,確保援軍會來。」


  雷鈞霆卻說:「我們光是從郵輪搭船過來就搭了半小時,救生艇又沒辦法設導航直達遊輪,貿然開船只會增加風險。我們應該修船上的通訊設備再求救。」


  梁寶凜說:「監察員的通訊都斷了,老師的眼睛也看不到,這片海就像百慕達三角洲,任何消息都傳不出去。」


  「既然是百慕達三角洲,妳又哪來的自信覺得救生艇開得出去?」


  「你是故意跟我作對吧?」


  「我就事論事。」


  傅承沐和朱璉靚各站在雷鈞霆和梁寶凜面前,防止兩人打起來。傅承沐說:「現在沒辦法確定哪種方法是對的,監察員,妳有任何想法嗎?」


  鹿盈盈說:「我收到的情報也很少,但如果要衝出去求救,我可以加入。」


  小花蕾猶豫地舉手說:「我覺得我們等學校給指示比較好,學校特別叫我們『等待進一步指示』,可能就是要測試我們。」


  蘇炯均瞥了她一眼笑著說:「就我所知,沉船時會死的通常就是那些乖乖聽上級指示的人。」


  梁寶凜盛氣凌人地雙手插著腰說:「夜暝甚至沒有派任何成年人來幫我們!監察員跟我們一樣莫名其妙被丟到這裡,就算這是測試,也太過分了!雖然我討厭蘇炯均,但是我贊成他說的,大人有時候給一些鳥得要命的指示,我才不要聽話送死。」


  朱璉靚摘下髮夾,整理頭髮後重新夾回去,這是她不安時會做的動作。她試圖讓話語有力,但表情出賣了她。「要不要投票?」


  傅承沐說:「我更傾向我們討論出大家都能接受的決定,在高壓之下投出的結果未必是最好的。」


  安邑潼完全加不進討論,他在這群人之中是任務資歷最淺的。看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一副快要吵到大打出手的模樣,他想要開口控制情勢,但被站在一旁的小花蕾阻止。她對上他的視線,認真地搖頭。


  解一樹忽然大聲說:「安靜!」


  全部的視線齊齊落在他身上,而他看向抱著頭跪在地上的姑姑,直到她放下手,正視著大家說:「我們要趕快撤退。」


  「這艘船,會沉。」

本文最後由 葉櫻 於 2024-8-8 21:5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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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3-13 19: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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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蛇

  姑姑看見的景象,是船艙內大傾斜,沒固定住的物品摔成一片,海水也開始灌入艙內。


  有了預言者的危險警示,就沒有再需要討價還價的餘地。毫無疑問,他們要盡快離開這裡。


  傅承沐悄悄告訴安邑潼:「在大家討論前,我請姑姑預視未來,因為現場壓力太大,花了她一些時間。她在這種時候總是會看到最重要的資訊。」


  「但她不知道沉船的原因。」


  「是,不過她也沒感覺到我們之中有人出事。那麼,我們就決定先搭上救生艇撤退。有人有其他要報告的事嗎?」


  江盛彬舉手並環視眾人,在看向梁寶凜時眼神快速溜過去。「女生先上救生艇。」


  周成炫揍了他一拳說:「白癡喔,這又不是鐵達尼號,這艘船起碼可以載幾百人,救生艇給我們搭超級綽綽有餘好嗎!」


  白石玲奈問:「那這些人呢?」她指著被安置在毛巾鋪出的簡易床鋪上的傷患。


  空間內頓時沉默下來,首先開口的是蘇炯均。「我們要先救自己,自己都不知道逃不逃得了,哪有空管他們。反正要是醫療團隊來不及到,他們也會死。對吧?率優?」


  林率優面無表情地說:「我不要因為學校的失誤死掉。」


  蘇炯均說:「保住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這可是出公差的第一守則。」


  傅承沐說:「我們替他們加固這個房間的結界,這樣已經仁至義盡了,就像炯均說的,我們要先顧好自己,才能救別人。有任何責任,都算在我身上。」


  他看向監察員鹿盈盈說:「在離開前,我們想先知道,為什麼蛇會避開妳?」


  她說:「我的能力,還有監察員的身上有戴很多種保平安的法器。」


  「那麼就麻煩妳走第一個。」傅承沐說完,開始指揮大家在公共浴室布下結界。


  安邑潼觀察倒在地上的人們,雖然學生們已經將他們分開安置,視覺效果上不再像是屍體山,可是他們的臉色仍舊如人偶般蒼白,僅從胸口微微的起伏能看出生命跡象。裡面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船上一定不只這些人,而其他人,八成已經被蛇吃掉了。以現在剩下三、四十個人來說,也許有超過百人葬身蛇腹,那麼,在船上的是否不只一條蛇?船上除了囤積受害者的公共浴室,其他地方都沒有血跡,人們是在睡夢中遭到襲擊的嗎?


  思考這些不重要,先逃離這裡再說。


  在傅承沐的指令下,由具有抵抗怪蛇能力的鹿盈盈先到走廊上護衛,其他人再快速移動到隔壁的艙房拿救生衣穿上,接著再去船尾搭救生艇。


  鹿盈盈走出浴室的門後,門外傳來清泠的鈴聲。傅承沐立刻帶著先鋒部隊出去,其他人隨後跟上。


  計畫進行得非常順利,跑上甲板時,那種困在地下的無助感消失,安邑潼感覺好多了,大力呼吸鹹鹹的空氣。早些時候的暴雨已經轉為毛毛細雨,可是天空依然灰暗得像是隨時要發脾氣撕毀這艘渡輪。其他同學可能和他有同感,恨不得快點搭上救生艇,第一梯隊的周成炫和陳俊植一到甲板,就超越領頭的傅承沐,朝船尾直奔而去。


  先摔倒的是周成炫,在眾人的驚叫聲中,陳俊植飄浮到半空中──捲起他的大蛇顯露出原形,牠全身布滿細密的青藍色鱗片,參雜著幾絲銀條紋,要不是牠正露出比人手臂還粗的蛇牙,看起來應該會美得讓大家想拍幾張照。周成炫身邊倒是沒有出現第二條大蛇,剛才絆倒他的是同一條青斑裂頦蛇的蛇尾,不過有些十幾條像是人類脊椎骨的東西朝牠爬去。那些「骨頭」也是蛇,半透明的皮肉透出內部的脊椎,全身大概才一公尺長,跟大得像龍的青斑裂頦蛇相比,顯得沒那麼危險,但也夠噁心了。


  在咬下陳俊植前,青斑裂頦蛇注意到拔出七星劍衝上去的解一樹,對著他吐出一團……白骨蛇,安邑潼心中浮現一種可怕的猜測,該不會,消失的人們,就是被「消化重塑」成這種小型怪物?他好像在某本書上讀過類似的故事。


  黏糊糊的白骨蛇球分散成數十條蛇,以飛蛾撲火之姿衝向解一樹。雷鈞霆和傅承沐用火符咒逼退了那些白骨蛇,讓解一樹能夠解救陳俊植。出於某些原因,解一樹手上那把看似不鋒利的七星銅劍,居然可以穿刺進蛇的鱗片,讓牠哀嚎著拋開陳俊植,靠最近的江盛彬和開槍逼退白骨蛇的周成炫作為肉墊接住陳俊植,才沒讓他摔斷腿,並邊防禦邊退回同學身旁。


  其餘同學不斷開槍或使用火符咒,正如傅承沐提供的情報,只有火符咒能夠傷害到這些蛇,尤其可以立刻燒爛白骨蛇的皮肉,讓牠們燒到剩骨架後無力倒下。可是白骨蛇源源不絕湧出,只要製造牠們的青斑裂頦蛇不死,就總是有新的白骨蛇補上被殺死的。身上一張符咒的都沒有的安邑潼,拿起從船走廊摸來的滅火器噴白骨蛇,滅火劑用罄,他索性拿罐身砸那些蛇。白骨蛇長得噁心,殺傷力卻不大,連他都打得死,麻煩在數量多。


  小花蕾用藤蔓拋起解一樹,讓他有助力跳上和蛇頭差不多高的地方,但他一人難敵一條幾十公尺長的巨蛇;雙子試圖射擊大蛇全身上下看來唯一脆弱的地方:眼睛,可惜蛇頭靈活,總能避開子彈。照這樣的消耗彈藥速度下去,他們捱不過這場鬥爭,頂多給大蛇抓抓癢。就在眾人身陷纏鬥之時,天空頓時轉暗。


  不是烏雲突然飄來,也不是太陽消失,是一群飛蟲遮住了稀微的陽光。遠離主要戰局的安邑潼,是最早辨認出牠們的人之一,那些是蛾,一片翅膀有成人手掌大小的巨型飛蛾。


  蛾的飛行速度比起竄動如閃電的大蛇,根本不是對手,然而成千上萬的飛蛾同時襲向大蛇,很快地,大蛇就被密實地覆蓋住,連一片鱗片都看不見。飛蛾包圍著大蛇,持續了大約幾分鐘或更久,當僅存的飛蛾散開時,大蛇已經被啃食出蜂巢般的血洞,傷可見骨。


  解一樹馬上對著大蛇頸部的傷揮劍,使勁全力,卻只砍下約三分之一的蛇腦袋。白石玲奈泡過符水的箭隨後而至,讓那道傷口融蝕得更深刻,雙子的槍彈也終於可以命中漸漸失去力氣的大蛇瞳孔。同時,監察員鹿盈盈搖晃三清鈴,白骨蛇群像是被鈴聲迷住一般,一時忘了該前進的方向,很快被同學們制服。


  青斑裂頦蛇的大勢已去,在火符咒的圍攻下,大小蛇都被熊熊烈火焚燒,眾人驚懼地盯著牠們,直到大蛇最後的抽動也停止才敢引水救火。處理完當務之急後,解一樹冷冽的目光朝向鹿盈盈,大步向她走去問道:「妳用的是什麼?」


  鹿盈盈凝視著他說:「我知道為什麼學校派我來監察了,因為我會用蠱,這條蛇,也是蠱,所以我可以對抗牠。」


  安邑潼的腦內閃過「鼓」、「股」幾個字,不過鹿盈盈想必不是在介紹她的音樂專長或投資眼光。很多同學可能和安邑潼一樣困惑,因此傅承沐大聲解釋:「蠱惑的蠱,寫法是上面一個昆蟲的蟲,下面一個器皿的皿。」


  謝謝萬事通,照顧到無知的大家。


  鹿盈盈說:「我用能用的是蛾蠱,剛才的飛蛾是我召喚出來的。蛾蠱擅長迷惑人,這也是我用三清鈴的原理,所以在船底下的時候,蛇一聽到我的鈴聲才會逃走。可是,操控牠的蠱主一定是對牠下了非要殺死我們不可的命令,就連我的鈴聲都控制不了牠們。」


  小花蕾注視著鹿盈盈說:「妳的眼睛!」


  釋放大量蠱後,鹿盈盈的眼內布滿血絲,雙眼幾乎變成血紅色。她搖手婉拒小花蕾上前關切,從外套的內口袋掏出一包藥錠和小水瓶,依次吞服了三顆藥。藥效立竿見影,她的紅眼症狀幾乎立刻消褪。


  「好酷的異能。」蘇炯均吹了聲口哨說。


  鹿盈盈閃過一絲怪異的神情,轉頭對傅承沐說:「你們快點去搭救生艇。」


  「我們?」傅承沐反問。


  「我是監察員,要留到最後,而且我的蠱可以克制對方的蠱。」


  傅承沐說:「不能讓妳一個人留在這裡。」


  「就算船會沉,我也可以盡量幫助底下的傷患到最後,能拖一秒是一秒,說不定可以趕上救援隊來。」她轉向姑姑說:「妳只有預見到船身進水,沒看到船上的人是不是淹死,對吧?」


  姑姑絞著手說:「是沒錯……」


  鹿盈盈轉回向傅承沐說:「我會評估狀況,撐不下去就走,對我來說,一個人反而比較方便,如果有蠱出現,我沒辦法像剛才一樣殺掉牠,但可以牽制牠後逃跑,如果大家都留下來,我反而可能保護不了所有人。我受過訓練,會用救生艇。」


  解一樹冰冷地說:「妳不能保證只有蠱在船上吧?」


  鹿盈盈咬了咬嘴脣說:「……是沒錯。」


  他說:「我也留下來。」


  鹿盈盈困惑地看著解一樹,他解釋:「妳知道我們班的資料,我有體術異能,實戰評鑑是優等。我打不贏那條蛇,但可以輔助妳逃跑。」


  傅承沐瞪向解一樹──一向冷靜自持的他居然會露出這種表情──在解一樹無畏地回望後,傅承沐說:「不要逞英雄。我不希望班上任何一人出事,就算代價是這艘船上的乘客都活不了。」


  解一樹說:「我說的是事實,監察員說的也有道理,就現狀評估來看,我們兩個是唯二可以在船上活超過三個小時的人。趁這段期間,你們離開這片海域,用法器導航到遊輪位置,請人來救我們,大家都能活下來。」


  傅承沐問:「你們兩人能做什麼?」


  安邑潼嘆氣說:「對,你們兩個不能幹嘛,所以我也要留下來。」


  解一樹那打從心底質疑的眼神刺傷了安邑潼的心。「老師你不想活了?」


  安邑潼沒好氣說:「我還不想死謝謝!你們不要忘了,這次公差是說船上有人要召喚異生物,如果這是真的,我就一定要留下來當你們的眼睛。雖然現在我什麼都看不到,但這是因為異界的裂縫還沒出現,它出來我就看得見,這我很有經驗可以確定。我和你共感,你才能封印裂縫。」


  朱璉靚說:「召喚異生物根本是騙人的吧?」


  安邑潼反駁:「也可能是真的。」


  「這片海連隻鳥都沒有,異生物跑出來也沒人好殺啊!」


  「要是是能在海中快速移動的生物,說不定追得上我們的郵輪。」


  解一樹插進他們的爭執,「老師太弱。」


  「你要不要看看你剛才被蛇打成什麼樣子?我們之中可以對抗蠱的也只有監察員同學,對上異生物,我和你的戰力基本上都是渣渣,真的要說,我至少還可以跳進異空間試著逃跑,你才是沒啥用。」安邑潼也不跟解一樹客氣了,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嗆解一樹,有點爽。


  鹿盈盈居然站在安邑潼這邊,「放心,學校有給我幾個應急的道具,至少夠保我們三人的命。再多人,我就不確定了。」


  傅承沐這才點頭說:「好吧,但不要逞強,救不了人就算了。這艘船上不知道還躲著什麼。」

本文最後由 Chidorika 於 2024-3-26 21:0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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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3-17 00: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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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沉沒

  在青斑裂頦蛇死去後,船艙底層又恢復一片安靜。有幾盞燈也許是被蛇破壞而明滅不定,讓染上蛇的腥臭的走廊更加詭譎。


  跟著鹿盈盈和解一樹走到下層船艙,可能是安邑潼這生中最錯誤的決定。然而,這是他的責任,如果說他在戰鬥時當廢物的行為可以歸咎於訓練時間太短,要是在這個任務中還不挺身而出,就純粹是因為膽小而避事了。


  回到公共浴室後,他們先替傷者穿上蒐集來的救生衣。鹿盈盈看著傷患時的表情不是很好,距離她所說的三個小時極限,只剩下不到一小時。


  「來得及嗎?」解一樹問安邑潼。


  安邑潼虛弱地微笑說:「你發現啦?」


  解一樹說:「我有收到你傳給我的共感。」


  在被鹿盈盈救醒後,安邑潼回到學生們身邊,就先傳遞了共感給解一樹。


  安邑潼在公共浴室裡待了幾秒,適應這裡的頻率後,就看到某區空氣隱約抽動。


  異界的裂縫即將在這裡撕裂。這些傷者就是祭品,這是某人設下的定時炸彈,在乘客全部死去時,公共浴池底部的馬賽克鋪成的陣法就會啟動。


  解一樹說:「這些乘客都是普通人,蛇埋伏著,等有靈力的人來救他們。要不是監察員放蠱攻擊那條蛇,牠本來應該要直接在這裡啟動召喚儀式。老師你差點就死了。」


  安邑潼糾正他:「是『我們』差點死掉。一旦儀式啟動,整船人都不用活。現在蛇消失了,我們應該不會有事。」


  解一樹說:「如果這群人死掉,這裡的裂縫還是會開啟,只是比預期得小。把他們移走也沒有用,他們的生命已經和陣法綁在一起了,除非我們用個炸彈,一次把陣法和人都炸光。」迎上安邑潼震驚的目光,解一樹又說:「但是現在我們也沒有炸彈。」


  弄清楚狀況後,鹿盈盈說:「所以,老師要單靠著這位同學的力量封印?」


  「我想再多人也沒有用,我只能和一個人共感,其他人看不到裂縫,留在這裡就只是礙手礙腳。」


  「他也是你的學生。」鹿盈盈說,目光彷彿是在指責安邑潼不在乎解一樹的性命。


  解一樹挺身而出說:「老師只是告訴我情況,是我判斷要留下來的。妳可以先離開。」


  鹿盈盈笑著說:「你們有人會開救生艇嗎?」


  「我會。」解一樹說,可是安邑潼聽得出來他的語氣不是那麼確定。縱使是全方位資優生,也並非萬能的,通常學校的逃生訓練著重在教導班長和副班長如何疏散人,不會一一去教每個同學器材的操作方法。


  鹿盈盈說:「不過,我同意你們的想法,不是越多人越好。我們就盡力去做吧,最好是救援團隊在我們出手前就到。我手上也確實有一些道具,都是一級的跨界師做給我的,其實我們不用太緊張,我是真的有自信讓我們三個都逃走。」


  她沒說的是,倘若裂縫開啟了,逃到幾公里外又有用嗎?安邑潼也不想戳破這點。


  「那我們現在要幹嘛?」看著兩個同學都坐下,安邑潼也抱著腿坐下。


  解一樹說:「妳的蠱,是怎麼得到的?」


  這傢伙總是直接切入重點。


  鹿盈盈說:「很複雜,有空我再告訴你。」


  在解一樹追問前,安邑潼說:「一樹啊,女孩子沒有正面回應就是有隱情,你不要纏著不放好不好?」


  解一樹皺著眉頭說:「這很重要。」


  鹿盈盈說:「我沒有不敢跟你說,是真的太複雜了,可能花半天都解釋不清楚。如果你是想要這種能力,勸你還是放棄,這個能力很傷身。」


  安邑潼忍不住說:「我們不能聊點歡樂的話題嗎?盈盈,妳怎麼會當監察員?」他們可能都快要死了,起碼死前聊聊八卦放鬆心情也好。


  鹿盈盈回答:「因為我要定期放蠱,所以得不停接學校的高難度工作。」


  話題又繞回來了!


  安邑潼舉起雙手說:「抱歉,我的錯。妳是從郵輪上就跟著我們班嗎?」


  「不是,我今天早上才出發。」


  「等我們回去以後,我請妳吃飯!多貴都行!」


  鹿盈盈配合地說:「我想要吃飯店buffet,甜點很多的那種。」


  「行!一樹你也來吧!我們去好好吃一頓。郵輪上的食物雖然也是吃到飽,但除了特別限定的甜點好吃以外,其他其實普普通通……」


  船忽然像撞到什麼東西,船身猛烈震盪了一下。


  三人面面相覷,安邑潼率先開口問:「剛才那是……」


  船身忽然傾斜了至少60度,鹿盈盈和解一樹都及時抓住浴持邊緣的無障礙扶手,解一樹並順手抓住差點飛出去的安邑潼。


  鹿盈盈擲出一塊翠綠的勾玉,在傷患們摔成一團前,勾玉發出溫潤的光澤,包裹住傷患們,巨大的光球漂浮在半空中。


  解一樹對安邑潼吼:「幫我共感!」


  安邑潼握住解一樹騰出的手臂。


  在船身傾斜時,他的左眼看見了他們底下、也就是應該是海面的地方,像是有人捏起一張紙的兩端撕開,異空間的裂縫逐漸成形。安邑潼能看見裡面擠滿觸手或是捲鬚一類的東西,等到它們伸出裂縫,鹿盈盈和解一樹才會看到它,否則在那之前,他們只會疑惑對手到底在哪吧。


  光是一根無意從缺口中揮出的捲鬚,就差點足以翻覆船隻,若召喚儀式完成,出來的怪物絕對可以瞬間把他們撕碎;就連乘著救生艇逃走的同學們,也沒辦法倖免於難。


  解一樹手提起,把安邑潼「掛」在無障礙扶手上,他自己則爬上旁邊的固定式置物櫃,一手仍和安邑潼相握確保共感,一手抽出銀槍,朝裂縫口開槍。


  不知道他裝填的是什麼子彈,挨了一槍的肉色捲鬚像是被砍了幾刀,頓時較細的肉鬚都被砍斷,不過這好像只是讓怪物更憤怒。更粗大、更強力的捲鬚伸了出來,沒和安邑潼共感的盈盈喊了一聲:「小心!」,可見連她也看得見,此時怪物身體的一部分,已經突破裂縫。


  解一樹踹了安邑潼一腳,差點讓他摔下去,不過也讓他躲開揮過來的捲鬚。被捲鬚拂過的解一樹的小腿幾乎被削斷,只靠著皮肉連接,骨頭是肯定斷了。


  諒是擅長忍痛的解一樹,也露出痛苦的神色。


  安邑潼大喊:「一樹!」


  解一樹沒有回應他,而是拿出一疊符紙,扯斷綁住它們的紙條後,讓它們自然飄落。符咒落到怪物的捲鬚上,只炸開十幾顆小小的火花,很快地就熄滅。這時不是應該拿出更強力的符咒嗎?怎麼會是俗稱「小鞭炮」的火花符?


  怪物的觸鬚完全不受傷害,反倒是突出一根有成人腰那麼粗的捲鬚,緩緩地鞭過來。


  這只是在激怒怪物啊!等等,激怒,難道這就是一樹的目的?


  越粗的捲鬚似乎活動得越慢,在捲鬚揮過來前,解一樹一手撈起安邑潼,挾著他跳上旁邊窗臺。安邑潼的手指卡進窗戶的鎖頭間,固定住自己,看著解一樹拔出七星劍,用他最擅長的法器對戰怪物。


  粗捲鬚緩緩揮出的襲擊被解一樹躲開,由於他們所在的正上方就是甲板,沒有上層艙房,這些捲鬚竟然直接劃爛地下四層以上所有層樓的地板和天花板,讓不合時宜的陽光透過牠製造出的裂痕灑落進船艙。發現自己劈歪沒打中人後,它又慢悠悠朝向安邑潼和解一樹而來。


  一群飛蛾爭先衝向捲鬚,很快地,捲鬚就像是覆蓋上一層黑漆。飛蛾啃食著捲鬚,花了好一陣子,才將它吃到剩一條只有原來三分之二粗的「芯」。這似乎震懾了異生物,牠收回了粗捲鬚。操縱蛾群的盈盈朝另外兩人大喊:「幫我封印!」


  其他被七星劍削落的細捲鬚非但沒有消失,反而還激動地朝他們爬來,解一樹揮劍,伴隨著破空聲,空氣中也燃起烈焰,吞噬掉衝在最前頭的活捲鬚。


  趕在另一條粗大的捲鬚伸出縫隙前,解一樹迅速把幾張符籙貼在面前浮空處,並擲出法劍。符籙隨著七星劍射向連接異空間的裂口,靛青色的電光燒熔過裂縫,把接縫處焊起。裂縫焊接住一度膨脹,像是有東西要撐破衝出,但最後還是萎下,慢慢歸於平靜,像是從來沒有縫隙一般平坦。


  至此,解一樹才放開安邑潼。


  安邑潼張口結舌看著他,「哇嗚。」


  「監察員呢?」


  安邑潼這才發現盈盈消失無蹤,不過比那更重要的是,「你的腳!」


  忽然有人從異生物撕開的船艙頂洞跳下來,正是監察員鹿盈盈,她落地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紗布,撕開包裝袋,裡頭飄出淡淡的藥味。她包住解一樹的斷腳,再用膠帶固定紗布。


  解一樹告訴安邑潼:「我的復原力很強,等一下就會好。」


  「你的腳是斷掉,不是擦傷欸。」


  「那也會好。」解一樹淡淡說。


  鹿盈盈解釋:「這是特殊的藥布,也能幫助他恢復。這位同學的異能很強,不用太擔心。這是止痛藥,你先吃下去。」


  「不用。」


  不敢相信解一樹這種時候還想著在女生面前耍帥,安邑潼說:「快吃!」


  解一樹認真地說:「忍痛也是一種鍛鍊,太習慣吃止痛藥,以後會更麻煩。」


  鹿盈盈倒是不跟他廢話,拿起三清鈴說:「你想要吃藥,還是我直接把你放倒?」


  解一樹這才接過止痛藥和盈盈的小水瓶,吞服下藥物。


  鹿盈盈無奈地說:「不用在這種時候堅持,吃幾次止痛藥不會上癮的。」


  安邑潼幫腔說:「不如用妳的蠱擊暈他吧!監察員!」


  「蠱的能力最好不要亂用在別人身上,剛剛是緊急狀況,為了避免有人太驚慌逃跑踩到陷阱我才用蠱,否則多少會給人留下後遺症。蠱是一種詛咒。」


  三人安靜一晌,她才又說:「但基本上我可以控制,不會害死別人。」


  安邑潼說:「我相信妳。」


  她對他微微一笑說:「如果這位同學的腳可以走動了,我們就先去外面和其他人會合吧。船快要沉了。」


  安邑潼正想說斷腳不會好那麼快,解一樹卻自行站了起來,從他的動作看來腳還未完全復原,但也許骨頭已經連接上了。這比壁虎斷尾再生厲害多了!難怪盈盈只准他留下來。


  盈盈撬開他們靠著的窗戶後,他們就像玩溜滑梯一般,把救生衣墊在身下,沿著傾斜的船身滑進海裡。安邑潼想攙扶解一樹,不過被推開。


  往下滑時,安邑潼發出「啊啊啊!」的叫聲,最後卻沒有預期中的入水,他跌坐在固體上。


  是冰,船附近被弄出一小塊冰面,居然十分堅實,沒有隨著波浪劇烈搖晃。方才被盈盈的勾玉護著飄起的傷員也都集中在這塊冰上。


  「冰結界。」解一樹滑下來的動作比安邑潼優雅多了,他完好的那隻腳踩了踩冰面說。


  「這是學校給監察員以防不時之需的,還好你幫我打開船艙的天花板,才能立刻把大家送出來。」


  這麼說,解一樹果然是故意誘導怪物破壞船艙的。


  鹿盈盈又說:「支援已經在路上了,我們再稍等一下就好,這次多虧有你們兩個,才沒有造成嚴重傷亡。」


  安邑潼說:「是多虧有你們兩個,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召喚出來的裂縫被封住,之前的裂縫通常是過一陣子就會關,都很小條,跑出來的也是小怪物。我會把怪物引誘回去裂縫裡,自己再找其他裂縫回來,出來時常會和原來位置差一段距離,可是不會太遠。」


  解一樹問:「你怎麼知道要把怪物引回去?」


  「這樣才趕得上裂縫關閉……」


  解一樹咄咄逼人,緊盯著他問:「遇到這種情況的第一次,你應該什麼都不知道,第一反應也不會是引怪物回去。」


  安邑潼尷尬地說:「這個……我不記得了耶,但我每次都是這麼做。」


  「誰教你的?」


  「我真的不記得。」


  鹿盈盈插進他們的對話,「也許是小時候有人教老師這麼做的,過這麼久早就忘掉了。」


  「謝謝妳,不過聽起來妳對我的過去也滿熟的?」鹿盈盈的說法,讓安邑潼直覺她知道他失蹤的那段故事。聽說監察員都要先將所監督學生的資料熟記於胸,那麼她八成也讀過他的資料。


  換成盈盈窘迫了,她支支吾吾說:「是……我不能講太多。」


  解一樹把追問目標換到她身上,用死亡凝視攻擊著她,她用雙手遮住臉說:「我們都有各自的祕密,就不要再深入追究了。」


  對峙許久,解一樹才放棄逼問她,轉而對安邑潼說:「證明了共感在實戰有效。」


  「是啊,學校知道這件事一定很高興。」


  「剛才要是裂縫再開久一點,我們就全死了。」


  「可以不要做這種沒辦法鼓舞人心的假設嗎!」


  「我沒想到封印會成功。有沒有看見裂縫的破綻處,果然有差。」


  「破綻是指哪裡?」


  解一樹反問:「你看不出來?」


  「我不知道耶。」


  解一樹翻白眼,好小子,完全沒在尊重師長的。他說:「裂縫最模糊的部分,我剛才是朝著那點丟出劍封印,效果比想像中好。」


  「我怎麼從來不知道?」


  「因為你不上進。」


  可惡,這句話精準刺中他的痛處。

本文最後由 Chidorika 於 2024-3-26 20:5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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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3-20 00: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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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下船

  在兩人聊起來時,鹿盈盈對著傷患搖動三清鈴,和先前聽到的刺耳鈴聲不同,這次發出的是空靈悠遠的鈴聲,她只搖幾下,聲音卻久久不散去。


  「砰」一聲,安邑潼撞到頭,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居然像傻子般往前倒,額頭直接嗑上冰層,也難怪會那麼痛了。


  鹿盈盈驚訝地回頭說:「抱歉,這通常不會影響到其他人才對。」


  解一樹就是絲毫沒被影響到的,他抱胸問:「妳不是說妳的催眠只能延緩三個小時?」


  「前面我用的是延緩傷勢和讓他們睡著,剛才的動靜好像快要吵醒某些人,我怕他們被痛醒,先讓他們進入更深的睡眠。」


  「這種催眠要怎麼用?」


  鹿盈盈笑說:「我一時沒辦法教你,有機會再說。」


  「在救援船來之前,至少還有10分鐘。」


  安邑潼對不知所措的鹿盈盈說:「這個人就是學入膏肓,看到什麼新奇的技能就想學一手,既然是妳們家的祖傳祕訣,就別管他,自己好好保密。」


  「也不算祕訣,只是短時間內不可能學會。首先你要擅長使用三清鈴,法器也得挑特別訂製的……」鹿盈盈說到一半,他們身下的冰面忽然大力搖動,像是有條鯨魚大小的生物在底下游過。


  她吃驚地說:「這是結界,不應該會亂晃才對。」


  幾秒後,在渡輪上見過的白骨蛇爭先登上冰面,鹿盈盈和解一樹立刻就戰鬥位置,然而骨蛇卻源源不絕湧上來,斬斷一隻,還有第二隻,在冰上也很難讓火符的火焰延燒;而鹿盈盈的力氣似乎用罄,沒力氣召喚出更多蛾,用三清鈴的效果也不好,只能拔出外套內的小刀抗敵。


  手無寸鐵的安邑潼為了保護昏迷的傷患,咬牙把鑽上來的白骨蛇踢下去,他的鞋底很快就快要被磨光,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只要他們的力氣耗盡,讓一條白骨蛇爬到傷患身邊,代價就是幾條人命。鹿盈盈的法器勾玉的保護效果早就消耗殆盡,剛被催眠的傷患也無法自行逃離……


  才正擔憂著,就有一條白骨蛇突破他的防線,瞄準了無力抵抗的傷患竄去,安邑潼正要撲過去,一支箭卻比他更快,釘穿蛇頭。隨即箭支和子彈如雨落下,但奮戰的3人都沒被流彈波及。


  安邑潼轉頭一看,果然是白石玲奈來了,班上除了她以外,林率優和和蘇炯均也擅長射箭,不過他們更習慣用槍;而且,就算命中率再高,要是不像玲奈有超乎常人的臂力,也沒辦法將弓箭在實戰中用得很好。


  站在小艇上、跟著她來的還有林朝日,學校的俊俏保健室老師,他怎麼會在這?


  安邑潼驚訝地對林朝日說:「嗨,你怎麼來了?」


  「我來處理船上的傷患,其他學生都登上救援船了,白石同學的能力足夠,我就帶她來見習。」


  優等和甲等的實力,居然有如此大的鴻溝嗎?只有解一樹、白石玲奈有資格來船上處理事情。當然,鹿盈盈也是其一,她看見林朝日,明顯鬆了一口氣,甚至親暱地叫他:「朝日,你終於來了!」


  林朝日對鹿盈盈說:「家裡還有其他人來支援,你們先回郵輪上吧。」


  「好。」鹿盈盈這才把三清鈴繫回腰間,對解一樹和安邑潼說:「我們回去吧,待在這裡只會妨礙他們救治傷患。」


  林朝日走向他們,腳似乎跛得不那麼嚴重了,他立刻在傷患身上扎針,同時檢查他們的身體。


  鹿盈盈告訴他:「我暫時讓他們進入休眠狀態,舒緩傷勢和出血。」


  「妳做得很好,正確的判斷。」


  鹿盈盈驕傲地微笑。


  「你們是親戚?」安邑潼問。


  林朝日和鹿盈盈相視而笑,林朝日說:「我很早就認識她了,她非常有能力。」


  隨後跟來的是整支醫療團隊,安邑潼等人總算可以放下心,把責任交出去。搭乘接駁船回到郵輪上後,鹿盈盈再度和十班的同學們見面,她換上一張專業面孔說:「既然你們已經完美地完成工作,我就去回報了。請好好享受接下來的假期。」


  傅承沐只是對她微笑說:「謝謝你照顧我們家一樹和老師,妳很強。」


  被他看得紅了臉,鹿盈盈才收起嚴肅表情說:「大家都沒事就好。」


  「可以給我妳的聯絡方式嗎?」在眾人起鬨前,傅承沐說:「我幫一樹要的。」


  解一樹擺出不屑回應的臉,反而讓大家鼓譟得更大聲,可惜在鹿盈盈擠出回應前,林朝日就把她帶走了。接下來,他們就沒再見過鹿盈盈。


  餘下的旅程照常進行,他們錯過了第二天登陸那霸市的行程,雖然回郵輪上時才剛過中午,但是劫後餘生,大家都睡死了,根本沒力氣去岸上玩。所幸他們趕得上第三天的石垣島行程,就連本來想要補眠的安邑潼也被小花蕾和姑姑拖去購物,只能說,沒有親身體驗異界裂縫撕開的恐懼,果然比較不會留下陰影。


  啊,可是同樣經歷過那段插曲的解一樹逛街時還是不見疲態。


  吃了石垣牛燒肉,買了滿滿的藥妝、零食,把前一晚好不容易養好的精力用光後,假期也就差不多到了尾聲,隔天上午就排隊下船。那晚,安邑潼睡得好沉,直到鬧鐘響起,才像從泥沼裡被拉出來一般迷迷濛濛醒來。現在他明白,為什麼郵輪行程只有四天,學校卻連星期五也給他們放假,准許他們下週星期一再回校報到的原因了。


  他在郵輪上沒有買網路,所以到下船,才發現手機跳出一則陌生訊息。點開一看,對方的頭像是隻梅花鹿,訊息寫著,「我是監察員,請問您現在身邊有別人嗎?」。


  安邑潼老實地發送「沒有」。


  「請不要讓任何人看見我們的連絡資訊,接下來請跟著牠走。」


  一隻小型的飛蛾在他身旁飛舞,若即若離繞著他打轉,想來這就是鹿盈盈說的「牠」。


  「要不要直接約在某個出口?」他送出。


  「要防止跟蹤,我們不可以離太近,訊息事後也可能被看到,我不能直接打出地點。」


  不知道這位監察員打的是什麼主意,不過她不像是壞人,而且還救過他和學生們的小命,跟上去應該不會有危險。


  在港口就地解散後,學生們各自去搭車,或是和前來接送的家人碰面,唯有解一樹不急著走。安邑潼走上前問:「一樹,你的家人還沒來載你嗎?」


  解一樹說:「我要順便回家。」


  「對喔,你家在基隆。」


  雖說是要回家,解一樹看起來卻不怎麼期待。


  「你有買伴手禮嗎?」


  「買了金楚糕。」


  「你家在這附近?」


  「基隆車站附近。」


  「那邊有什麼好吃的可以推薦給我嗎?」


  「我不熟。」


  解一樹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提著裝伴手禮的紙袋,往和其他人不同的方向走了。他仍舊一點笑容都沒有,若不說是回家,安邑潼會以為他是要去考場,才會板著一張臉。


  目送最後一位同學也步往回家的路上後,安邑潼才依照鹿盈盈的指示,搭上臺北車站方向的火車。蛾停在哪個指路牌上,他就往哪邊走,轉搭捷運後到捷運公館站,出站走了一小段路,最後,蛾停在一家小店的門上,店招牌寫著「夢駝鈴」,玻璃門上貼著陳舊的海報,看不出是什麼店。


  推開門,烤魚的香味飄入鼻內,一位年輕的女侍者叫出他的姓名,引領他走過重重走廊,進到最裡面的包廂。鹿盈盈正坐在包廂內等待他。


  「謝謝希玟。」她對女侍者說,女侍者對她一笑,放下菜單就走了,並不忘關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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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確定不會斷尾,因為後面4集也寫完+潤稿了,剩下的就是再校稿和一一上傳。完成稿子的速度有點快得超乎我的預期。

被身邊的人打擊勸退,目前給朋友看過後也沒人真的喜歡我的小說,大家都是迫於人情壓力讀完。如果真的存在覺得這部小說有趣的人,請對我揮揮手T_T。
 


本文最後由 Chidorika 於 2024-5-7 00:1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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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elestinus 非常感謝ಥ_ಥ! 2024-3-20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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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elestinus + 1 (揮)作者大大的文很好看的 我很喜歡 加油(๑•̀ㅂ•́)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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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3-24 01:4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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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夢駝鈴

  「夢駝鈴」是家泡沫紅茶店,料理多是簡餐式,有炸排骨套餐、小火鍋,也有日式定食,整體價錢偏高;飲料菜單比主食更加豐富,茶的種類包羅萬象,多的是安邑潼從來沒聽過的,可能他爺爺輩才會知道的茶名。


  「這邊的低消是一杯飲料或一份主食,老師可以盡情點,我會報公帳。」


  「學校會出?」


  鹿盈盈輕笑搖頭,「不是,等一下我再跟老師解釋。」


  「那我要這個最貴的豐盛烤魚定食,飲料要鮮奶鐵觀音。」公費吃飯,安邑潼當然點了菜單特別標註出的豪華套餐其中一項。


  過不久,女侍者就帶著平板電腦來替他們點餐,鹿盈盈替安邑潼點完菜,自己則點了相對便宜的燒肉套餐和珍珠奶茶,當安邑潼用「公費妳客氣什麼」的眼神看她,她說:「我常常來,貴的套餐都吃過了。」


  女侍者走前,各給了鹿盈盈和安邑潼一把糖果,因為她實在太漂亮了,笑容又甜美動人,安邑潼差點以為對方在對他放電。


  「希玟姐有男朋友了,對方很兇喔。」鹿盈盈一句話,就讓安邑潼萌芽的感情迅速破滅。


  「妳要和我談什麼?來這麼神祕的地方,該不會是要賣我的腎吧?」


  「我們的家族業務的確有含這項服務。」


  「妳家做黑的嗎!」


  「正確來說,是我的上司的家族。別人叫他們『醫藥世家』,簡而言之,就是醫療相關的企業,不過主要業務在靈能力者這塊。像是新生兒靈力的篩檢,或是出任務受的傷,大部分都跟我們家有關,除了醫院,就連學校的保健室老師也是我們家的人,像是林朝日老師。」


  「我聽過醫藥世家,難怪妳和林朝日那麼熟。」


  「朝日是醫藥世家的分支,醫藥世家的本家姓南,南方的南。也有些醫藥世家的人像朝日一樣,姓氏比較普遍,所以不會特別引起注意,但就我所知,醫藥世家的人靈力大多都很厲害。包括老師以前班上的一個同學,也是醫藥世家的分家的人,不過老師應該跟他不熟。」


  「黃睿依。」她曖昧不清的描述,馬上讓他想到某個名字。


  鹿盈盈驚訝地張大眼睛:「就是他,我也算是認識他,小時候的事了。」


  「那妳知道他……」


  「知道。」


  「妳跟他是朋友?」


  「我們只見過一次而已,但是他是我第一次在外面交到的朋友。之前我想著總有一天可以和他再見面,就沒有急著去找他,沒想到現在已經太晚了。生活在這個圈子就是這樣。」


  「那妳知道他習慣戴耳環嗎?」


  安邑潼拿出黃睿依和小花蕾的合照。


  「去年聖誕節時,我們班上辦了聖誕派對,有人把他的其中一只耳環混在禮物當中,指名要給我。我當時不確定那跟班上同學有沒有關係,所以沒公布,也許妳可以在家族裡幫我調查這件事?為什麼要把耳環給我,還有另外一邊的耳環在哪?」


  鹿盈盈似乎看見了非常令她訝異的畫面,花了一番工夫鎮定後,才指著照片說:「他本來就只有一邊的耳環。」


  經她一說,安邑潼仔細看照片,才發現從頭髮間隱約可以看見,黃睿依的右耳確實沒掛東西。


  「這是時尚嗎?那至少解決一個問題了。」


  「耳環是我送給他的,另一只耳環在我那,不過我很小的時候就弄不見了……我沒想到他會一直留著,那只是小時候的禮物。」


  他們之間好像不只是有一面之緣的朋友。


  鹿盈盈並沒有針對她和黃睿依的關係多做解釋。她切入重點:「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因為是醫藥世家的人才被盯上,但是你可能會遇到和他差不多的事。」


  突然被警告死亡可能即將來臨,安邑潼不知該做何反應。


  鹿盈盈又說:「我要傳達我上司的話:他叫你要盡量避免出鋒頭。像這次郵輪,你就不小心展現出力量,把蛇逼退了。大家都以為是我放蠱趕走大蛇,可是我試了以後,證明牠其實不怕我;牠之所以沒殺死你,是你天生的保護力在幫忙。要是這被大家知道你的真實實力,你能會被帶去接受訓練,或拿去實驗。」


  安邑潼心中立刻浮現紗英把他綁在實驗桌上磨刀霍霍的畫面,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她的詭笑。天生的保護力?他第一次聽到,仔細想想,也許這是能解釋他天生的好運,讓他得以在一次次直面異生物的狀態下生還;而青斑裂頦蛇照理說在等待著一個靈力強大的倒楣鬼,抓到安邑潼的瞬間,牠就應該立刻殺了他進行儀式才對。


  「你要裝成普通人的樣子,讓別人相信你有特殊異能,但靈力不特別高所以才沒在青少年時期被帶進夜暝讀書;然後,盡量不要離開學校,像這次就太危險了。這次的事也真的很反常,我第一次遇到。我問過我的上司,他說夜暝內可能有鬥爭,在船上放蠱的人和他的同夥,可能可以操縱夜暝的公差規劃,只送學生上船。會發生這樣的事,是因為在夜暝這個集團內部,有兩股最大的勢力在互相抗衡。一個是包含我們醫藥世家在內的跨界師派,我們著重的是預防勝於治療,所以在全臺各地修築結界;一個是管理著維安警察的人,也和各地的宮廟有關係,一般民間會請人作法驅邪會找他們。老師你可以想成醫院對抗宮廟。」


  安邑潼在腦內想想像穿著手術服的外科醫生和宮廟8+9對峙的畫面,真是說不出的詭異。見他似乎理解了,鹿盈盈繼續說:「這次船上的事,應該是……叫他們宮廟派好了,是宮廟派的人主導的。我們醫生派提前發現這件事,所以就安排最近的你們班去處理。可是我的上司說,讓學生送命是很嚴重的事,不可能簡單就掩蓋過去,應該沒人會想要這麼做。」


  「黃睿依不就被蓋掉了嗎?」


  「我也想知道有什麼原因,讓他非得死不可。」鹿盈盈的表情不再溫柔,幾乎是憤恨。


  侍者端來餐點,他們的對話暫時中止。來服務的還是同一個女侍者,讓人不禁懷疑這間店在用餐的黃金時段還只雇用一名服務生,是不是生意慘澹。


  托盤一放上桌,明顯安邑潼的菜色高級出一大截,害他有點尷尬。鹿盈盈邊用衛生紙擦拭餐具邊說:「其實我的上司好像還知道很多關於你的事,但有些事不能直接告訴你,要讓你自己回想起來,否則你可能記不起來某些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醫藥世家有在做記憶回溯這塊,其中一環就是引導式的療法。」


  她遞給安邑潼一個皮圈說:「我的上司說,有了它,你很快就會想起來過去的事,請隨身帶著,它也可以幫你隱藏能力,你可以把它當成手環。」


  安邑潼把皮圈套到手腕上,稍微調整大小,就剛剛好箍住手。「我記得鈴鐺招陰,校規不准戴。」


  「這個鈴聲只有你聽得到。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是壞掉的鈴鐺。」


  只有他能聽到,這麼神奇?安邑潼把手伸到桌下後,悄悄搖了幾下。


  假若鹿盈盈有聽到,那她肯定藏得很好,臉上一點都看不出來。


  也許他不該這麼懷疑她,她陳述的事中,幾乎沒有特別隱瞞的地方,反倒是誠實過頭。


  「妳的上司到底是誰?」


  「抱歉,這也有關你的記憶,我不能說,得靠你自己想起來;我可以告訴你,我的上司本來就積極在避免靈力強的人『被消失』的事。假如今天我或你失蹤,應該連新聞都不會報,因為沒人在乎。這正是跨界師組織存在的原因,當大家成立工會、彼此互相幫助,有人要默默讓你消失掉就比較難。可惜的是,體術組方面沒有這種組織性的行動,頂多就是醫藥世家可以提供幫助,所以成績好的人都寧可讀醫或藥,進入醫藥世家的體系,不然就是唸一般大學。我的上司是體術組畢業的,他想要建立體術組畢業後互助的體系,這間夢駝鈴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你需要人手幫助,可以來這裡,來之前先打電話預約,說要找仲希玟。」


  神祕的集會地點,聽起來很酷。「下次來我也可以免費吃飯嗎?」


  「跟我來才行。」


  「妳可是在中部啊……」


  「我常常會上北部辦事。」


  「辛苦妳了。」


  鹿盈盈這才重新展露一點笑容說:「至少我的薪水不錯。」


  「從這年紀開始存錢,很快妳就可以買房了。」


  「如果是臺北的房子,我還是得不吃不喝個10年吧。」


  飯後,侍者馬上來收走空碗盤,桌上只剩下兩杯飲料。鹿盈盈把自己的珍珠奶茶移到面前,忽然迸出一句:「世界上其實根本沒有異眼這種能力。」


  「我聽班上的同學說過,妳是代表校方告訴我的嗎?」


  「學校方面還不知道這件事,只有我們家族的人知道。如果學校認定老師沒有異能,可能就會把老師撤下現在的職位。」


  「學校通常會安排有能力或有背景的人在資優班的導師位置,還有很多人排隊等這個位置。」


  「沒錯。你應該知道,在幾百年前,有一位最早的『跨界師』?」


  「我知道,很像神話的一個人。」


  在傅承沐提過後,安邑潼在學校圖書館也翻閱不少記載跨界師始祖事蹟的文本,那些內容大多脫離現實。就算夜暝高中裡本來就充滿各種奇人異事,跨界師故事中什麼征服海獸、山神的經歷,還是偏向鄉野奇談,而非可靠的正史。


  鹿盈盈說:「那位跨界師,就是南家、也就是醫藥世家本家的祖先。」


  「醫藥世家這麼強的嗎!」


  「所以南家再清楚不過,所謂『異眼』是騙人的說法,他們只說異眼很強大,卻沒實際說有多強大,因為強大的不是異眼,是擁有異眼的人,也就是那位跨界師。跨界師也留下的預言說,在他的後代,有人會繼承他的能力,重建崩毀的世界。」


  安邑潼屏氣凝神問:「那個人,就是我嗎?」


  「不是,預言說那個人是女生。」


  啊,成為偉人的夢碎了。


  安邑潼又問:「難道,那個人是妳?」


  「不是,我不是血緣上的南家人。」


  「妳說這件事到底要幹嘛,跟我們兩個都無關啊!」


  「既然預言的對象不是你,為什麼你有異眼的能力呢?這是大家想要知道的。」


  「可能是巧合。」


  「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巧合。」  

本文最後由 Chidorika 於 2024-3-26 20:5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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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3-26 19:4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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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追溯

  安邑潼和盈盈大眼瞪小眼,最後沒討論出個結果,他只是承諾她會戴著皮手環生活,就連洗澡時也不拿掉。他不覺得找回童年記憶有什麼重要性,反正八成也是很糟的回憶,不過有個壓抑能力的護身符也不錯。

  當晚,戴著手環入睡,他做了個惡夢。接連幾天,他也都夢見了不祥的畫面。

  這些夢大同小異,只會有三種情節。

  第一個夢中場景在墳場,他的雙掌沾滿泥土,像是剛徒手掘開墳墓;他站在一個被挖開的坑洞前,洞中躺著一具抽去棺蓋的棺材。一名旗袍女人躺在棺中,雙手交疊在腹前,安詳地沉睡著。她穿著亮藍色的旗袍,瑩白的肌膚泛著層青光,毫無生氣。安邑潼對於她的銀杏髮簪印象深刻。他在夢中無法動彈,被迫一直盯著女人,看到心慌。就在即將要崩潰時,女人倏地睜開雙眼。然後,安邑潼醒來,T恤的背部被汗溼一片。

  第二種夢,也是關於那個女人,也許只是他經歷惡夢後過於鮮明的幻想吧!他看見她生活的點點滴滴,像是她坐在木梳妝檯前對著銅鏡打點妝容,以及她把藥粉倒進嘴裡再嚥下一口水時喉頭的震動;甚至連她右腕上應該要戴著玉鐲子,偶爾會戴珍珠項鍊,或是頭髮梳成高髮髻,這些畫面也都栩栩如生蹦入他的腦海。

  第三個夢境,就顯得更加古怪。他會先處於絕對的闃黑之中,接著身後緩緩燃起一盞燈火,讓他像是被召喚般地緩緩回頭,而旗袍女子就站在他身後。她的臉光滑、無瑕,無生命力;她踏著僵直的步伐,步步伴隨著清泠的鈴鐺聲,朝動彈不得的他走來。每當她走一步,腳邊就生出一朵紅色的彼岸花,於是她走過的路成為花徑,像是指引。她的姿勢是那樣僵硬不自然,不過眼眸卻靈動如真人。

  那名夢魘中的女子,她的面容令他感到熟悉,然而他翻遍記憶都想不起她是誰。他只是每晚在夢中恐懼地陷入女人的雙眸,像是投入深深的井水一般,無法抽身。

  她到底是誰?是真實存在的人嗎?他上網搜尋「鬼屋」、「凶宅」、「埋屍」等關鍵字,都沒有找到相符合的人選,這種搜索方式無疑是大海撈針。

  直到他想起盈盈的背景,便在學校查了醫藥世家──南家的檔案。在檔案室的等候座位區等待調檔的管理員回來時,他不經意瞄向牆上的歷屆董事合照相片,裡面有張臉龐異常熟悉。沒想到答案一直都近在咫尺。

  在一眾高年齡層的合影人之中,有位特別顯眼的旗袍女子。二三十來歲的她有著清秀的臉蛋和微勾鳳眼,像民國初年的古典風美人,不過照片是1999年拍的。照片下簡介寫到,她的名字是南如澪。

  安邑潼一眼就確定那時候看見的女人是她。那麼漂亮的美女給人的印象很深,不會認錯。

  「南如澪。」他不禁說。

  在檔案室能查到南如澪的資料,她出身中部的醫藥世家本家,被認為是歷代家主之中才能最為過人的一位,因此打破家族常規,持家主之身分兼任夜暝董事。南家是包辦中西醫的大家族,在全臺各地都有開設醫院。他們在夜暝集團成立之初就已是出力的董事之一,是集團的重要支柱,家族底下的子孫也盡出人才,隨便唸個名字都是在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不過大多是用化名闖蕩;歷來夜暝校內保送的醫學系名額大多被南家或其分支家族的孩子所占去。

  南如澪的生卒年被標示為1971年到2004年,居然是在這張合照後不久就過世,算一算去世時也才33歲。檔案上記錄著,她是病逝,可是她是醫藥世家的當家,難道一個懸壺濟世的家族動員全部力量,也挽救不了她年輕的生命?

  檔案並沒有進一步描述,校內紀錄高位者的檔案當然不會透露太多資訊,安邑潼傳訊息問盈盈,她回答她是外人,對家族內部的事不清楚。

  他傳出訊息:「妳聽過南如澪這個名字嗎?」

  她已讀了一會兒,才回答:「好像聽過,但不熟。」

  不知道她是在隱瞞還是真的不知情,總之,從她那邊問不出東西。

  她倒是說了她向學校抗議郵輪事件的失誤後,校方遲遲沒有回應,消息就此石沉大海。沒有其他成人在意這件事,他們命懸一線的危機,就像是某個不重要的辦公室緋聞,在一個禮拜內蒸發殆盡。

  「學校真是跟垃圾一樣。」

  小花蕾從他身後冒出來問:「老師,你說什麼?」

  「沒事!」

  小花蕾觀察他,澄澈的眼神讓他心虛,終於,她笑著說:「感覺老師最近好像有心事,臉都變得比較嚴肅。」

  「因為梅雨季到了,衣服有霉味讓人心情很差。」

  安邑潼胡謅了個理由,小花蕾臉色卻變了。

  「梅雨季怎麼了嗎?」

  她輕輕說:「去年的這個時候,睿依就失蹤了。山裡常下雨,每天天氣都陰陰的,本來他還和我一起在做晴天娃娃,希望畢業前天氣會變好,我們就可以自己規劃一個班上的小旅行,可是他沒有再回來。直到高一開學,他還是有被編進我們班的座號,但這學期座號就改了,好像急著要告訴我們他消失,我討厭這樣。」

  「妳想深入談一談關於他的事嗎?」

  「好像沒辦法一次全部說完,每天都會想到一點點。郵輪的事後,我有時候會夢到如果一樹和老師和監察員同學也沒回來,那會怎麼辦。」

  傅承沐事後詢問安邑潼,再加上自己調查學校的公差紀錄,整理出郵輪事件的來龍去脈,班上同學才知道他們遇到的竟是生死交關。當然,對於生活步調快速的青少年來說,就算是死亡陰影,也很快被其他大小事淹沒,所以大家還是逐漸淡忘那次的記憶。只有少數人,像是小花蕾,或是責怪自己預言不夠精準的姑姑,還會在意這件事。

  安邑潼安慰她:「我們都沒事啊,放心啦,我現在都有跟一樹練習共感,我們一起變更強就不用怕了,大家成長的空間還很大。」

  「嗯,一起加油!」

  看著撐起傘、準備去體育館上課的她的背影,他差點衝動問出,「妳認識南如澪嗎?」。

  想起鹿盈盈告誡他不要把自身情況告訴更多人,他還是嚥下這句話。

  為什麼世界上要有那麼多複雜的事,不能單純地面對平凡的每一天呢?如果必須要想起傷心或辛苦的回憶,為的又是什麼?

  想起南如澪,那個他一看到就心臟痙攣、以致不敢深究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走,前進或後退?

  然後,他想起鹿盈盈傳給他的那句回覆。

  「要努力回想,因為就算會傷心難過也想要記起來的事,一定非常重要。」

  就像小花蕾不願忘記黃睿依,他也無法坐視不管洶湧的感情,放開他和「南如澪」這個名字唯一的聯繫──也就是那個皮圈。

  彷彿聽見有人在幽深的走廊尾端,溫柔帶笑地呼喚著自己的名字,期待著重逢的瞬間,他不由得奔跑起來,因而不畏懼身邊的黑暗。那個鈴鐺聲,讓他感到無法自拔地懷念,想要露出微笑,又覺得眼眶酸澀。

  所以,必須要想起來。

  珍視的回憶,不能被遺忘。  

本文最後由 Chidorika 於 2024-3-26 20:5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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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elestinus 謝謝! 2024-3-26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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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3-28 19:4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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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梅雨季節 - 1.偷窺

  會在半夜兩點回宿舍洗澡的人少之又少。平時需要排隊的盥洗區,此時寂靜無聲,只有未褪去的水痕和卡在排水孔的溼答答髮絲,顯示這裡不久前還人滿為患。


  林率優一手挾著裝著衣物和清潔用品的臉盆,一手推開淋浴間的門。鎖上門,把臉盆擱到高處的鐵架上,解開馬尾的髮圈,她的手指插進髮絲順著梳理下去。其實她喜歡披頭散髮,用長髮遮住臉就像豎立起一道鐵幕,可以阻絕大多數無聊人士的搭訕,但今天溼黏的天氣加上體技課逼迫她放棄原則,束起髮絲。走在路上,偷偷窺視的眼神增加許多,令她煩躁不悅。


  脫下衣服,打開蓮蓬頭等待水溫上升時,她的眼神移向門縫,為什麼宿舍的浴室和廁所門縫都這麼寬?有心人一瞥就能看透內部。即使會出沒在這裡人和她同是女性,感覺還是很差。在外面時,她會盡量避免往門的方向看,以免侵犯到別人,卻不是所有人都有同樣的習慣,有的人就是白目、喜歡偷看。


  就在她這麼想時,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出現在門縫。半夜有人沒睡不稀奇,有人正巧同一時間來洗澡也不是怪事,然而那人直直盯著淋浴間裡的她不放,就很令人不快了。


  林率優抓起衣服遮身體,那雙眼睛的主人還不走。很好,她冷靜地扯開門,左手直接往對方眼睛戳。


  門打開的瞬間,偷窺者已像蛇一樣溜得無影無蹤。


  如果是梁寶凜或白石玲奈等人,大概會套上衣服不管三七二十一追上去,林率優則很懶。對方不會妨礙到她,就當作沒看見。


  兩點十分她就洗完戰鬥澡回到房間,盡量輕手輕腳地爬上床鋪。


  隔天,她還是把昨天的事跟同學說了。班上女生們一片厭惡。


  朱璉靚氣憤地說:「趕快告訴舍監,這種變態一定要抓起來!」


  小花蕾睜著大眼睛問:「是不是衛生紙姐姐啊?」


  「姐姐才不是會偷窺別人洗澡的變態!」立刻有人反駁。


  「那是人,不是鬼。」林率優說。


  「誰!」白石玲奈忽然皺眉大聲說,女生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在她們的注視下,教室的門把轉動。


  黃綺茗走了進來。


  「幹嘛?」她一頭霧水地問緊盯著她的同學們。


  「有人在看我們。」白石玲奈慎重地說。


  「外面沒有人。」黃綺茗說完,自己打了個冷顫。「好冷。」


  「現在已經四月了耶。」小花蕾說。


  「我知道,但最近真的很冷。在山上就是這樣,夏天又熱得要死,什麼天氣嘛。」黃綺茗抱著自己說。


  「對啊,還要上游泳課,學校的游泳池根本就不是溫水,冷死了!」


  「聽說星期一的水很溫喔!真的,聽說每天不同。」


  話題很快被帶到不受歡迎的游泳課上。學校宿舍的管制極為嚴苛,禁絕訪客,夾帶異性瞞天過海是整層樓的人都要被罰的天大犯罪。大家都覺得,反正出入女生宿舍的一定是女生,被同性偷窺頂多擾人,抓到那人再教訓一頓就好。


  可是,林率優的本能感覺到不對。


  不是男或女的問題,窺伺她的人令她不安,略為思索後,她找到原因了。


  她的異能是辨別實話和謊言,能力的使用方式類似測謊機。她不能實際說出一個人身上哪裡出現微小的生理變化,只能抓個大概。她對他人的情緒變化也特別敏感,就算對方沒開口,也可以感覺到這個人正在緊繃著,或是很放鬆。


  那個偷窺狂的波動異常微弱,不太像活人。


  最後,朱璉靚向舍監反映了有人半夜偷窺。以舍監阿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個性,八成只會放著等到出事才處理吧。林率優沒再遇到那個人,也就漸漸淡忘這件事。


  眼前有更多值得關注的新消息,比如常劇烈咳嗽的年邁國文老師終於退休了,換來一個新老師教他們班。


  當新國文老師來上課的那天,全班難得地乖巧,每個人都正襟危坐。


  敲門後走進教室的老師看起來不過三十來歲,戴著老派的金絲框眼鏡,穿著淺色唐裝,像是復古電影裡穿越來的主角。他用白色粉筆在黑板寫下「李夕暘」三個大字,轉身笑吟吟地面對大家,眼角綻開溫柔的魚尾紋。


  「這是我的名字,聽說你們是不喜歡老師閒聊的班級,我們就直接開始上課吧。」說完,他擦掉名字,謄上板書。


  最前排的同學交換了個「又是這種人」的眼神。


  林率優覺得這個老師不像是教學至上的類型。


  在下一次上課,就驗證了她的這個猜測。


  李夕暘講解完一段課文後,放下粉筆夾看向窗外說:「今天天氣這麼好,上課太可惜了。我們去外面晒晒太陽吧!」


  大家面面相覷,而李夕暘已經率先走出教室,對著還在觀望的學生們說:「快出來啊,難道你們想要放著這麼難得的陽光不享受嗎?」


  又見大家還是不動靜,李夕暘笑著說:「不然,大家帶著國文課本和筆到樓下的大榕樹集合。」


  大家這才收拾東西,三三兩兩走出教室。坐在教室裡上課的隔壁班同學懷疑地看著他們,蘇炯均對他們做了個鬼臉示威。


  林率優加快腳步遠離他。


  把大家帶到榕樹下後,李夕暘沒有繼續講課文,反倒說起他以前獨自環島的故事。他的聲音輕柔美好,很快就讓林率優的眼皮沉重。


  她就這麼睡到了下課。


  「率優!」


  她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給吵死人的蘇炯均一巴掌。


  蘇炯均閃開她的攻勢說:「我叫妳起床還被打,好心被狗啃。」


  「現在幾分?」


  「剩兩分鐘上課。」


  其他同學們都走光了,林率優站起來活動筋骨,也往教室走。


  蘇炯均追上來說:「妳覺得李夕暘怎麼樣?」


  「還不錯。」


  蘇炯均驚訝地合不攏嘴。林率優很少給不熟的人這種評價。


  「是指我可以信任他的意思?」


  林率優沒有回答,還在回味著方才睡的那場好覺。


  好久沒有這麼平靜地打盹了。






  安邑潼帶著常嘉矩去圖書館的多媒體區挑電影,他隨口說:「《七夜怪談》怎麼樣?」


  常嘉矩的反應大到很像漫畫人物,直接震驚地往後跳一大步。「那不是很恐怖嗎?老師你喜歡恐怖片?」


  「別看我這樣子,我很喜歡恐怖電影。一個人看看完後會有點怕怕的就是了。」小時候看完還會怕到不敢自己去上廁所,或是整個晚上包在棉被裡,這些安邑潼沒說出來。


  「老師最喜歡哪一部?」


  「《詭屋》吧,不會可怕,是偏向搞笑。」


  「這邊有嗎?」


  「好像沒有,不然我們挑這部,《靈異孤兒院》。」


  「會很可怕嗎?」


  「我還沒看過,不過聽評價還不錯。」


  常嘉矩用力點頭說:「好!」


  晚餐後,他們約在小型播映室集合。當常嘉矩看到安邑潼帶來的人是小花蕾時,明顯鬆了一口氣。


  小花蕾笑嘻嘻地說:「哈囉!你也喜歡恐怖片喔?」


  儘管小花蕾已經是安邑潼手下第一號親善交誼兵,面對她,常嘉矩還是脹紅了臉。「唔……嗯。」


  安邑潼搖晃手中的三大包微波式爆米花說:「來,一人一包。」


  班上總是會有比較邊緣的同學,這不是喊喊友愛彼此的口號就能解決的。安邑潼決定多辦活動,不一定要讓常嘉矩變成班上核心,先從和他比較熟的同學開始讓他認識大家。


  常嘉矩通常搭檔的對象是韓宇真,不過就安邑潼看來,這兩人其實不是很交好,分組時習慣一組,恐怕只是因為彼此都找不到其他人。於是,安邑潼決定請小花蕾這幫人協助常嘉矩社交,他的計畫是讓幾個學生一起在學校圖書館樓上的多媒體影音中心看電影,看完電影後,再看有沒有機會請他們在校內咖啡廳喝咖啡,藉聊電影的名義增進彼此的互動。


  他提出這個想法後,常嘉矩說:「不要找其他人好不好?像是雷鈞霆他們,我覺得他們很可怕。」


  「我們從小花蕾他們開始。」當然不會拜託班上核心那群人,因為他自己也只和特定的學生熟,安邑潼心想。


  常嘉矩鬆懈了些。「小花蕾和姑姑和傅承沐,他們很好。不過……他們以前也沒跟我當朋友。」


  「以前你們班上的環境很不好,我想大家只是太忙了,又神經緊繃,所以沒餘力顧及其他人,可是你告訴過我有時候阿沐會找你同組啊。」


  「是有幾次啦。可能是因為我的能力是變身成動物,我會覺得身體不是我的,覺得自己很奇怪,和大家在一起就會覺得尷尬。」


  「有時候我也會有這種感覺,真的,雖然我不會變成白鼻心。我猜,青少年時期很多人都會對自己的身體感到不自在,你會這麼想並不奇怪。你還是可以設下一條界線,不用逼自己和班上同學變成超級好朋友,能和睦相處就好。朋友圈是奇數就容易有人被落下,之前你們不熟,不代表他們討厭你,可能只是你們缺少一個變熟的契機,現在就是機會。」


  就這樣,安邑潼的計畫規劃得很好,哪知道,結果完全出人意表。當電影播放完畢,安邑潼打開電燈開關,竟然看到常嘉矩睡死了。


  他頓時哭笑不得,小花蕾則直接笑出來。


  「我挑錯電影了,抱歉。」安邑潼對她說。


  她甜甜笑著說:「我覺得很好看!下次讓嘉矩挑片子好了。」


  「妳還願意再來嗎?」


  「當然啊!我還會帶其他人來,反正是看免費電影。」


  「謝謝妳。」


  「不會啦!老師你看過新的國文老師了嗎?」


  「打過招呼了,他感覺很好相處。」


  「夕暘老師之前國文課讓我們去操場發呆,我覺得他人很好,課也教得很好。」


  「太好了,感覺是很有趣的人。」


  「夕暘老師說有機會要帶我們下山玩,但我們告訴他課很難借,他說他會跟你談。」


  這個李夕暘不僅外表看起來親切,理念也跟安邑潼很像,讓他不禁期待起能在這所學校交到朋友。學校裡太少年輕老師了,李夕暘雖然大他一輪,卻已經算是年紀相近。


  如果李夕暘可以幫忙推行安邑潼的「同學友好計畫」――即透過舉辦班遊或開小型電影觀賞會等活動來幫助少數同學更自在地融入班上,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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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集主要是帶出人物和背景,第二集寫了寒訓以及郵輪事件,第三集「梅雨季節」的時間來到一年級下學期,校園裡出現了一個隨意襲擊人的神祕小丑,他奇特的能力引發校內恐慌。


  前陣子完成了鬼蝴蝶全部六集的初稿,速度快到我本人都始料未及,這是因為這個故事從好幾年前就一直在我腦中,我有時間慢慢從大綱到細節都先設計好再動筆。現在總算可以從下班寫稿、假日繼續閉關寫稿的生活稍稍解放,之前真的很疲憊,黑眼圈都變成永久性的了。


  和朋友談到寫作讓我很心累時,對方驚訝地說「我以為這是妳喜歡的事」;當我敘述著投稿無門的困境時,也有別的朋友反問我「你為什麼要寫小說」,然後想把我引導向「你寫小說是為了快樂」這條路,告訴我不要執著於成就。聽到這些話,我就會忍不住想,一旦想把一件事做到最好,就一定會有辛苦、討厭的地方;如果只想享受樂趣,是沒辦法快速進步的。


  雖然我寫小說的初衷追根究柢是為了快樂沒錯,但也想要自己的作品得到肯定,甚至透過它賺得可以供我繼續創作的錢;而且,假如真的有可以做成實體書出版的一天,那我身邊的朋友自然就會去讀這個故事了吧?也就可以藉此讓他們知道,他們讓我的青春非常美麗。


  對未來感到害怕、懷疑自己做的事有沒有意義的時候,就投入更多心力吧!讓自己忙得不要去想太多,用實際的行動來支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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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elestinus 謝謝關心與鼓勵(๑´ڡ`๑) 2024-3-28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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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elestinus + 2 超棒的 希望作者大大繼續加油 但是要記得休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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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3-30 17: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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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糾察隊

  黃綺茗踏著穩健的步伐前進,左臂上的臂章顯示她的身分:校內一年級糾察隊的隊長。夜暝的占地大,對安全的要求也高,以免有不好的東西混進來。科技不能解決一切,為了學生夜間的安危著想,晚自習時間都有排人巡邏。


  由學生組成的糾察隊,也許比老師們輪值的巡邏更有力。某些老師――比如說她的班導安邑潼就不是戰鬥專項的,碰上入侵物頂多只能牽制和通報;但學生糾察隊可都是精挑細選的菁英,領有的「工讀」薪資是令人羨慕的大數目。


  黃綺茗習慣把長髮編成一條粗辮子,晃來晃去的馬尾會影響她專心。她有著古典美人的鳳眼,當眼睛瞇得比平常更細時,代表她的腦袋正在全速運轉。雖然她具有天生的領袖氣質,但在班上從來不缺領袖型人物,她的長才主要是發揮在帶領校級團隊上。國中時她能力出眾,卻一直停留在糾察隊副隊長的位置,隊長之位易主從輪不到她,主因是由於她身處普通班。這就是她升高中時拚命考上資優班的原因之一──為了獲取大人口中的「名正言順」。


  當糾察隊隊長的夢想實現後,她沒有變得驕傲,唯有責任心更重。每當輪到她帶隊進行夜間巡邏,她絕對不會因為工作內容重複而有半分放鬆,而是要抱著隨時會有危險的心情執行任務。


  「隊長,我看到有紅光。」她的小隊員,七班的陳芝帆小聲地報告。


  黃綺茗示意陳俊植跟著陳芝帆前去查看。


  兩人剛離開,剩下的兩名隊員中的其中之一狐疑地回過身。


  「綺茗,妳有聽到聲音嗎?」


  「什麼聲音?」


  「電子的雜訊。」


  兩人悄然往聲源移動。來到樓梯前,黃綺茗指令:「妳們兩個搜這層,我往上走。一有事就回報。」


  「是。」


  黃綺茗孤身走上樓梯,這段路她已經走得很順了,閉著眼走都不會跌倒,然而此時,她還是希望有一些燈光。別管什麼節能減碳,難道會因為開了幾盞燈,地球就毀滅嗎?那怎麼不去叫校外的大城市也關上徹夜的燈火通明?


  看到不遠處有燈光一閃,她走過去。


  所謂紅光很可能是某人眼鏡鏡片的反射,不明亮光通常是有學生躲著偷玩手機。在她上任糾察隊以來,從來沒有在校園內查到活人以外的妖魔鬼怪,學校的結界是非常可靠的。


  再次亮起的微光,讓她確定了是有人在用手機,恐怕對方聽到她的動靜,才趕緊關掉螢幕躲進最近的廁所裡。她也就不隱藏自己,走到女廁門口,大聲地說:「是誰?出來自首還可以只罰愛校,不然違反宵禁要記警告喔!」


  沒有人回答,想來也是,會放學後偷偷留在藝術大樓的人哪會被一句話唬住。她拿出槍,現在上的是麻痺的子彈,打中會讓人的肉體動作被制止,令對方一時之間無法使用暴力,她的另一隻手則放在緊急警報器上。人比鬼可怕多了,之前有過學生引誘糾察隊隊員到校園安全死角想要傷害對方,所以糾察隊隊員身上都有警報器通知彼此。


  她放出探測符,它化為一隻蝴蝶,飄進女廁。繞了一圈後,蝴蝶飄回來,給的卻是這裡無人的情報。


  奇怪,校內應該沒幾個學生能躲過她的探測符,難道說,那不是校內的人?


  還是,那根本不是人?


  她從前幾屆學長姐的口中聽過的校園鬼故事,就只有衛生紙姐姐的傳說。據說在藝術大樓四樓的第四間女廁,當妳急著上廁所卻沒有帶衛生紙,呼喚衛生紙姐姐的名字,就會有一隻手從旁邊伸出來,遞給妳乾淨的衛生紙。黃綺茗沒親身體驗過這個溫馨的小怪談,也不覺得躲在眼前廁所的人會是親切的衛生紙姐姐。五樓沒有任何科任教室,空教室主要拿來作倉庫、教師休息室和閒置練習室,普通學生沒有教師的允許,光是踏上這層樓,就足以吃上一支愛校服務。


  黃綺茗依序打開每一扇門,門後都只有掃得乾淨的廁所設施。終於,她停在最後一扇門前。


  「我要開門了!」


  門把轉不開。門是上鎖的,後面果然有躲人。


  這讓黃綺茗鬆了一口氣,是人就好解決,而且會用鎖門來阻擋糾察隊員的人應該是學生。


  她拿出對著門鎖施用開鎖的符咒,這次倒是輕易解開鎖。所以,裡面的人符咒能力也不如她預估得好,那可能是她的探測符出紕漏吧!


  設想對方會躲在門後面,她慢慢推開門,可是直到她把門推到底,都沒有半個人影。


  對方是趁她專注在門上時從上面或隔間底下的門縫逃掉了嗎?除非那人會縮骨功,否則不可能穿越那窄窄的縫隙。


  忽然,她直覺背後有人,猛地回頭,卻只看到鏡子中她的身影。她的手電筒剛好從下巴往上照,使得她的臉活像是廉價惡作劇會擺出的鬼臉。她壓低手電筒的照射方向,心中已經種下毛骨悚然的種子。現在她往哪邊看都覺得詭異,恨不得快點離開這裡。


  背後傳來動靜,她立刻回身舉槍瞄準,不過,發生聲響的只是臥在洗手臺管線下方的一團黑黑小東西。大概是有貓跑進來吧,之前就有隻瘦小的玳瑁貓溜進教室,被學生們摸還主動翻肚子。於是她靠近那團黑影,輕聲說:「咪咪,過來。」


  黑影身體顫動著,果然是動物。


  下一秒,那生物卻朝她撲面而來。


  她反射性拍掉牠,看到被打落在地上的動物居然是隻大老鼠時,不禁發出慘叫。


  在這世界上,她最怕的東西,就是老鼠,尤其是這種又肥又髒的巨鼠。


  正常動物被攻擊都會逃走,但這隻老鼠不知道是偷吃校內同學的東西慣了養大膽子還是怎樣,居然吱吱叫著再度朝她衝來。她拔出警棍,用力朝撲上來的胖老鼠敲下去。


  老鼠慘叫著被她的力道揮到牆上,這才落荒而逃。黃綺茗無力地蹲下,幸好沒有小隊員在身邊,否則堂堂隊長被老鼠嚇到大叫,可能會淪為接下來幾屆學弟妹的笑柄。


  當她整理好心情,站起來時,眼前已經不是原來的景色。


  她同樣身處於廁所當中,可是這裡不是校內,而是……榮總醫院的廁所。她非常熟悉這股橘子廁所芳香劑的味道,以及廁所的內部配置。


  明知自己可能遭遇幻象,她的手卻抖到掏不出符咒,更不要說使用它們了。


  「阿茗啊,阿茗。」


  聽見熟悉的聲音,她立刻奔出廁所。


  「阿茗。」


  循著叫喚聲,她跑過空蕩蕩的走廊,找到那扇病房門。


  病房內只有一張床的簾子是拉上的,其他都是空床。她拉開簾子邊說:「阿嬤!」


  躺在裡面那張床上的,是一個臉蓋白布的人,身體埋在粉紅色的棉被底下,看不出是誰。「阿茗。」那個人說,依稀可見白布底下的嘴唇在動。


  黃綺茗顫抖著伸手過去,掀開白布。


  幾隻田鼠大小的老鼠正在啃食著那人的臉,她原來長什麼樣子已經看不清了,臉上全是破爛的血肉糢糊,只有那張嘴唇還在動,說著:「阿茗,妳怎麼來得這麼慢?」


  黃綺茗無法克制地放聲尖叫。






  「隊長?隊長?」


  陳芝帆對著對講機喊了幾聲,都沒得到回應。她對陳俊植說:「隊長沒回耶。」


  「會不會出事了?」


  從其他隊員那裡問到黃綺茗上了五樓後,陳俊植就和陳芝帆上樓。鮮少有學生出沒的5樓,在許多人口中是校園怪談的發源地,不過陳俊植來過這裡搬東西,聽說白天不少老師會把五樓的空教室當休息室用,根本不像傳聞中因為沒陽氣出入而聚陰。聽見喀鏘一聲,陳俊植知道是陳芝帆把子彈切換成鎮鬼符了,只能無奈地在心中笑笑。鬼哪裡比得上人可怕?陳芝帆在糾察隊鍛鍊了快要一年,膽子還是很小,明年她八成就不會再甄選糾察隊了吧。


  「啊!」


  尖叫聲傳來,陳俊植馬上扔下嚇得開始掏出全身上下法器的陳芝帆,朝著聲音來源直奔而去。他很快就在走廊底端的廁所裡發現失去意識的黃綺茗。


  撞見她的慘狀時,他的手電筒掉到地上。黃綺茗的兩條腿裸露出血肉,像是穿了雙血淋淋的長襪,汩汩鮮血在地上積累成小小的血池;而她的表情極度驚恐,失了魂般地劇烈顫抖著,還不斷發出間歇的慘叫。


  他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按下警報器,蜂鳴聲立刻在校內響起。然而還是遲了一步。


  下一秒,他就跌入淹水的房間中。透過眼前的老式映像管電視以及飄浮起來的藤椅,他認出這裡是他的舊家。10歲以前,他都在這裡生活,直到莫拉克颱風來的那個夜晚,暴漲的溪水挾帶土石沖刷而下,淹沒了整座村子。


  那個晚上,他半夜被風雨聲驚醒,發現屋內停電而去樓下找當年元宵節做的燈籠照明,因此發現樓下水已經淹到腰部。回去樓上叫醒家人後,爸爸一手拎著他,另一手扛著弟弟,和抓起手機錢包鑰匙串的媽媽去到車庫。就在他們家的車子開走後不久,土石流來臨,奪去數百村人的性命,包括他們的親朋好友。


  為了替鄰人們招魂而重回故里的他們一家,只能對著被夷平的村落發愣。自那天起,他就常做惡夢,想著如果他那晚沒有醒來,如果他的父母把他說的話當成不重要的童言童語,或是如果他們晚一點出發,他就也會被活埋在家園。搬到北部都市中生活的他,仍然難忘熟悉的村子一夕之間變為墳場的景象。


  此時的他,又回到那個脆弱驚恐的夜晚,就像他反覆夢到的。呼嘯的風雨聲撞上屋子,像是憤怒的醉鬼大力拍他們家的門。他罵著髒話壯膽,儘管自己的聲音都被風雨蓋去,還是向樓梯邁開步伐。不過夢中的他總是雙腿軟成麻繩,永遠走不到樓梯口。


  這次不同,他的腳步停滯,卻是因為腳被一雙手拉住。


  他低頭一看,身邊環繞著面目全非的浮屍,揪住他、對他齜牙咧嘴的,正是鄰家的阿婆,她瞪著全白的雙眼對他大吼,口中噴出黑色的汙泥。


  熱辣辣的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他眼冒金星了幾秒,才看清楚是陳芝帆打他。這巴掌,打掉了他所見的幻象。


  哪來的地下室和淹水、屍體,他還是在夜暝藝術大樓五樓的女廁,旁邊躺著已經暈過去的黃綺茗。


  「救命!」見他醒來,陳芝帆用盡全力呼救。震耳欲聾的叫聲,傳遍整棟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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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elestinus 謝謝( ´ ▽ ` )ノ 2024-3-30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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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4-2 19:5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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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警報

  擠在學生餐廳吃飯的學生們,興高采烈地討論著送醫的女同學出了什麼事。


  「你們有聽到救護車嗎?」


  「沒有欸。」


  「我有住在靠外圍的朋友,那天提早回宿舍,他說救護車直接開上來!聽說那個女生現在還在住院?」


  「可怕喔!糾察隊都打不贏,這次進來的東西有點實力啊!」


  坐在暢談八卦的別班同學旁,常嘉矩默默挖白飯。雖然是資優班,校內卻沒多少人知道他的臉和名字。要是知道他和那個手術中的女生是同班同學,這些人還會繼續高談闊論嗎?


  其他班的同學,尤其是不同年級的,毫無危機感。這是因為實際上傷亡者僅一人,也不是會到死亡的傷勢,校內其他人覺得事不關己,才能冷漠地把這事當八卦來聊。


  在老師的帶領下和全班一起去探望黃綺茗的常嘉矩,一想到她昏迷不醒的樣子和裹上厚厚繃帶的雙腿,就失去食慾。


  黃綺茗和他是不同圈子的人,同班多年沒說過幾句話,但她是個好人,不會和別人一起笑他笨拙,偶爾會出言維護他;在他考卷來不及寫完很急的時候,她的那句「沒關係,慢慢來就好,我等你」讓他發抖的手握好自動鉛筆。他們班上沒有霸凌,不過像他這樣不懂得察言觀色、與人群格格不入的人,私底下一定被某些人當成傻子。黃綺茗從來沒有嘲笑過他,她對誰都好,身為康樂股長,她在帶大家跑操場暖身時會特別放慢腳步,因為沒跟上康樂股長速度的同學會被罰,她寧可讓自己被體育老師責罵跑太慢。


  國小時,他和黃綺茗在籃球場認識,因為打友誼賽而知道彼此。當時黃綺茗是女子籃球校隊的先發選手,常嘉矩只是因為媽媽希望他長高才被迫上籃球課後班;而那次女子籃球隊和籃球班的業餘學生交流,當然是女子籃球隊大勝。


  他永遠記得那個綁著辮子的女孩子笑得燦爛如陽,對著跌倒在地的他伸出手。「你有受傷嗎?」


  也許她早就忘記這件事了,也不會知道那個她幫過的男生,每次練習的時候都翹首期盼能再遇到她,或是在路過她的班級忍不住朝裡面看。他沒有為她做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暗自惦記了她5年而已。直到高中編班,他們幸運地被分在一起,曾經綁著兩條麻花辮的她,改成將長髮束成一條辮子,不變的是仍舊像5年前一樣對他伸出友善之手,問他需不需要幫忙。他總是被幫助的那方,就像現在,他也不能替她出任何力,多去探望,又怕事後她知道會覺得他噁心,畢竟他又不是帥哥,沒有女生會希望得到他的關心。


  吃完飯後,他繼續摺紙鶴,希望她快點痊癒、早早回來上課。這是阿嬤教他的祈福方法,雖然聽起來很不實用,但他的阿嬤年輕時可是一級的跨界師,她的祈福法應該多少有咒的成分在。


  不知是否是紙鶴的魔力生效了,他的手機跳出通知,一看,居然是傅承沐在班群裡說「綺茗醒了」。


  他下意識衝出宿舍,直到有人看著光腳站在走廊上的他偷笑,他才冷靜下來。


  就算她醒了,他又能為她做什麼?






  在這次夜襲事件中立了大功的,是一年級的糾察隊隊員陳芝帆,當時害怕過頭的她不管眼前是什麼,邊跑邊沒頭沒腦扔出法器和符咒,恰巧擊中入侵者,拯救了相繼被幻覺困住的黃綺茗和陳俊植。被她的混亂攻勢打中的那人,可能是顧忌警報器會引來更多人,在負傷後就當機立斷逃跑,因此沒來得及對陳芝帆放幻象。


  在接受詢問時,陳芝帆打著哆嗦說:「他的身高不高,比我還矮,應該不到150公分,臉上化了小丑的妝,臉塗成白色,嘴巴塗了口紅,一邊的眼睛周圍畫了星星──好像是左邊吧!」


  傅承沐一一記下後說:「妳還記得其他任何事嗎?」


  陳芝帆痛哭流涕著說:「不記得了啦!我要退隊!我不要當糾察隊了!」


  「我還有一些事想請教妳……」


  「不要再問我了!我已經跟學校講過一遍了,為什麼還要再講給你聽!」


  傅承沐推眼鏡說:「受傷的是我們班的兩個學生,我會盡全力調查出入侵者。」


  明白從崩潰的陳芝帆那裡沒辦法再問出東西後,傅承沐就找了老師和全班同學,浩浩蕩蕩一起去看在山下的醫院休養的黃綺茗。


  把大家合寫的大卡片交給黃綺茗後,梁寶凜問:「綺茗,妳感覺怎麼樣?」


  黃綺茗無言,掀開棉被,讓她看自己纏滿繃帶的雙腿。梁寶凜的臉色驟變,細微的情緒轉變全都被黃綺茗看在眼中,狠狠地刺傷她已經脆弱的心。


  黃綺茗拉起棉被蓋住臉說:「我累了,想要休息。」


  同學紛紛識趣地離開,白石玲奈也拉著還想說話補救的梁寶凜離開,剩下安邑潼和傅承沐。安邑潼說:「沒事的,妳會好起來。」


  黃綺茗卻忽然掉淚,安邑潼連忙遞上一整包衛生紙。她抽抽噎噎地說:「疤會一直留著,不能穿短褲和裙子了……我本來就不漂亮……」


  她的眼睛和鼻子都變紅了,這是安邑潼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孩子氣的一面,傅承沐的表情管理倒是很好,就像是沒有看見她的失態一樣。


  安邑潼連忙說:「不要開玩笑啦!別班老師常常來跟我誇獎妳能幹又努力又漂亮又聰明,很多別班的男生暗戀妳。」


  「寶凜和玲奈才漂亮,我很普通。男生都喜歡她們那種的女生,周成炫也說過我不是美女。」


  「他眼睛瞎了!妳知道同班男生總是會故意這麼說,因為他們害羞嘛,不好意思當面說妳漂亮。高中男生就是一群笨蛋,不要太在意他們開的爛玩笑。」


  黃綺茗擦擦眼淚,委屈地說:「突然就很在意,我以前不會這樣的,受傷之後,開始疑神疑鬼,身邊沒有認識的人就會不安。」


  「那件事確實很恐怖,如果是我遇到,早就嚇到尿褲子了吧。」


  黃綺茗破涕為笑說:「那很丟臉耶!」


  「是啊,所以妳非常勇敢,我覺得妳超棒的,居然獨自面對連四個糾察隊員都應付不了的人。」


  「……我還要和你們說當時的事。」


  「之後再說,妳現在需要休息。」


  「我知道程序,不可以拖,不然還會有其他同學受傷。」


  這時候就輪到傅承沐上場,他在病床邊的椅子坐下,打開筆電。


  黃綺茗說:「我想先知道我怎麼了,我當時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痛就失去意識。」


  傅承沐說:「妳被嚇昏了。」


  黃綺茗漲紅了臉。


  「不要想太多,先昏過去反而是好事,沒有人希望妳經歷最劇烈的疼痛。」


  「嗯,你開始記錄吧。」


  傅承沐拿出錄音筆和筆記型電腦,開始記下黃綺茗說的話。她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所見,大多是幻象內容,能作為辦案參考的部分不多。


  黃綺茗也知道這點,對他說:「抱歉,這些情報沒什麼價值。」


  傅承沐說:「芝帆說她看見的是一個打扮成小丑的人,很瘦小,可能是小孩子。」


  「除非不是人,不然小孩子怎麼可能那麼強?」


  「妳記得上次的監察員說過她用的蠱是製造幻象迷惑人的嗎?這和妳跟俊植看到的很像,你們都看見自己最害怕的畫面,讓你們陷入恐慌狀態,那種情況下根本反抗不了。所以這一切不是妳訓練不足,是學校該檢討結界怎麼會讓外人闖入。幸好芝帆誤打誤撞在對方用能力前打退他,否則那個人可能也會傷害俊植。」


  黃綺茗問:「確定是有人闖進來嗎?」


  「我想率優遇到的偷窺狂有可能就是這個小丑,率優說對方給她陌生的感覺,可以排除和她住同一棟宿舍的人,以及和我們同年級的人、同棟教學樓的人,因為她的能力會讓她敏銳地察覺到每個人的差異。剩下的學生裡面,身高160公分以下的只有幾個女生,剛好我每個人都見過,她們之中藏有能躲過學校能力檢測的人的機率很低。」


  黃綺茗低頭說:「學校裡的確很少你不認識的人。」


  有了事件紀錄後,傅承沐和安邑潼不再打擾黃綺茗休息,臨走前傅承沐再三強調,學校會全天候安排人力確保她的安全,這裡是夜暝的醫院,她會非常安全。


  她沒有正眼望著他,「我知道。」


  可是她的牙齒格格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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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4-4 18: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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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宵禁

  自從夜襲事件之後,校內又討論起去年的事。剛好兩位被襲擊的人都是一年十班的,有些人就開始說,這個班級被詛咒了,也有人繪聲繪影說,是去年「失蹤」的那個十班同學下的詛咒。


  周成炫不是會在意這些閒言閒語的人,他光是應付科展的事就忙得焦頭爛額了。跟他一組的組員陳俊植也是遇襲者之一,事後被強迫接受輔導和休息,現在他得一人扛下兩人份的工作,本來就很晚睡的他這週幾乎每天都睡不到三小時,因此上課都在打瞌睡。新老師李夕暘的課特別好睡,聲音很助眠。


  幸好校方搜查完校園後,並沒有搜出任何可疑人物,遂下了襲擊者已經被驅走的結論,沒有進一步演變成校內宵禁,否則周成炫真的會趕不上死線,就算接下來的時間天天不睡,實驗的東西也搞不完。


  現在是晚上8點54分,整棟大樓裡,只剩下他這間實驗室還亮著燈光。教學大樓最晚開到9點,不過這不代表他只要工作到9點,回宿舍後,他還要整理數據,今晚勢必也會很漫長。他最近頭髮的蓬亂程度,根據梁寶凜形容,像是龍捲風過後的鳥巢,眼睛隨時會爆血管,他自己倒是沒仔細看過鏡子──把時間花在整理儀容上太浪費了。


  有人敲門,他抬起頭,看到戴著糾察隊紅帽子的陳芝帆羞答答地走進來。


  他撥撥頭髮,不確定那是讓他看起來整齊一點,還是雪上加霜。「妳不是吵著要退隊?」


  陳芝帆紅著臉說:「當下太緊張了啦,後來跟老師談過以後,我覺得我至少做完這學期。」當糾察隊有不少福利,中途退出,等於上學期都在做白工,經過老師勸告,她決定還是哭著做完剩下的勤務。


  「妳還敢一個人在外面跑?」


  陳芝帆啞口無言,總不能直接告訴周成炫,她是不想失去這個和他獨處的時間才支開隊員。


  自從某次陳芝帆來巡這棟樓,遇到總是在閉館時間壓線離開的周成炫,她就在意起對方,盡力爭取在一館的閉館班次值勤。她說不上來眼前高高瘦瘦、一副瘋狂科學家模樣的同學究竟哪裡吸引她,也許是因為第一次相遇那天,儘管他匆忙又疲憊,和她說話時依然很溫柔的原因吧。平時她毫無和他接觸的機會,這陣子天天能看到對方,讓她寧可用巧克力賄賂同學,也要換來這個班次。


  她拿出便當盒說:「你還沒吃晚餐吧?」


  「那是帶給我的飯嗎?」周成炫微笑問,這個在班上一定會被嗆爆的裝帥表情,對陳芝帆很受用。


  「我們在宿舍用快煮鍋做的,不要告發我喔!」


  「妳不是糾察隊嗎?自己帶頭違法,嘖嘖。」


  陳芝帆傻笑,遞出便當盒說:「剛剛才煮的喔,還是熱的。」食材是她托梁寶凜家的廚師挾帶進來的,光是做這個便當,就不知道違反了幾道校規。梁寶凜也不愧是校內的走私分子,想要什麼東西,她都能弄進來。


  「謝啦。」


  周成炫正要接過便當盒,頭上的日光燈管忽然一起閃爍,3秒後全部熄滅。


  「還沒10點吧?直接切電源?」


  陳芝帆整個人縮起來,支支吾吾說:「可……可是我們不會直接關燈啊!」


  糾察隊的流程是確認後大家都走,才會拉下鐵捲門和關燈,除非是有同學倔強不走,否則他們不會沒人性到直接關燈逼走人。


  對於黑暗的畏懼勝過暗戀的羞澀,陳芝帆貼近周成炫囁嚅:「是……怎樣?」


  「跳電吧。剛好我也要走了,一起走回去?」


  「好!」


  周成炫拿起隨身物品,正要走出實驗室,動作卻因為門口的黑影停下。


  一個嬌小的身影擋在那裡,背著月光,他看不清楚對方長相。下一秒,他就瞬間移動到機車後座,頭戴瓜皮式安全帽,小小的雙手抱著叔叔的腰,寒冷的夜風在耳邊呼嘯。


  他開口說話,卻不是憑自己的意志。「叔叔,我們怎麼還沒到山洞?」


  叔叔回答:「就在前面。」


  周成炫看向路邊,即使他根本不想這麼做,更想閉上眼睛。


  他隱約看見路邊的樹上吊掛著白色的東西。


  「叔叔,我好怕。」


  「隧道快到了。」


  是隧道,小時候他都稱之為「山洞」,穿越山洞,就好像要去哪個神祕的地方冒險。


  這是他小學四年級時發生的事,也是他第一次撞鬼。那時候,他還沒聽說過夜暝,因為他的靈力值到了國中才需要注意。會遇到靈異事件,純粹是因為他鐵齒的叔叔太白目,聽到朋友在山上撞鬼,就帶著姪子去一探究竟。


  半夜上山觸犯禁忌後,叔叔不久後就猝死走了,醫生研判是心臟病發。可是周成炫知道實情不是如此,是在那天晚上不斷的鬼打牆後,叔叔開始變得古怪,嘴裡重複著「我要上山」,堅持往前騎。那天他看到……


  「呀啊啊!」


  女生的尖叫聲打斷他的回想,他回到實驗室了。


  傳聞中的小丑就站在他面前,不過對方似乎僵住。


  他當機立斷,拉起陳芝帆就跑。






  夜暝高中進入宵禁。第八節課也終止,晚餐以發便當解決,1到6點後,所有同學都不能再出宿舍。這時,同學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身為十班班長的傅承沐再次跟陳芝帆見面,因為兩起案子唯一的共通點,就是一接受訊問就涕淚縱橫的陳芝帆。陳芝帆痛哭著說:「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我突然就在一間醫院裡,很黑又有恐怖的聲音,一轉頭就看到一張鬼臉貼在我面前,我被嚇到就會把手上的東西丟出去,接下來的都不知道!嗚嗚嗚,我真的不做了!不要再來找我!」


  傅承沐無言了,比校內出現安全漏洞更神奇的是,兩次都是陳芝帆解決了危機。上次是她一股腦拋出武器,這次更妙,她也中了幻覺,嚇到把手上的便當盒丟出去,居然正巧砸在入侵者身上;而便當盒裡她做的料理――半生不熟的米飯和加太多鹽的秋刀魚與炒菜,發揮了鹽和米的驅邪作用,一時震懾住對方,讓他倆從幻覺中醒來。但凡陳芝帆的料理技能好一點,他們就無法得救。


  周成炫一醒來,便拖著嚇壞了的陳芝帆逃走,並設下結界阻攔攻擊者追上。他的目擊證詞證實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同一個人:身材矮小的小丑,因為妝太厚,讓人無法確定他的年紀。


  「會被鹽跟米驅走的對象一定不強,之前他也是突擊才成功,看起來妳天生剋他,不用太害怕。」


  「不怕個鬼啊!」陳芝帆忽然憤怒起來。「又不是你遇到,你當然可以講得很輕鬆!」


  「從你們的說法聽起來,這個小丑的手法就是讓你們看到自己最怕的畫面,在你們被幻覺困住後才下手傷害,也就是說,搶占先機就不會被打倒。」


  「哪有那麼簡單!要隨時預設有人會從門後跳出來,還要在不到一秒內反應過來,根本不可能!」


  傅承沐提醒:「但是妳做到了。」


  「下一次我就會死啦!我真的不要再當糾察隊了!」


  傅承沐讓小花蕾進來安慰陳芝帆,自己則到外面,和等待著的解一樹討論。在他們想到下一步計畫前,學校就公布了號召中、南、東部分校的同學來支援的消息。


  校園內頓時炸開。上一次這樣大規模動員,不知道是幾年前的事。對於學生來說,比起害怕橫行校內的攻擊者,大家更好奇有沒有外校的帥哥或正妹會過來。前來的外校同學會打散去各班一起上課,簡直像是漫畫中神祕轉學生來臨的情節。


  外校學生抵達當天,安邑潼帶著鹿盈盈走進教室,向同學們介紹:「這是暫時來我們班一起上課的同學,大家應該都認識,她叫鹿盈盈。」


  盈盈走上講臺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做鹿盈盈,這段期間會在班上旁聽,請多多指教。」


  「歡迎!」雷鈞霆帶頭喊,被女生集團扔了好幾個白眼。


  梁寶凜則富饒興味地盯著盈盈說:「妳姓鹿,我們叫妳斑比可以嗎?」


  盈盈笑說:「都可以。」


  才踏進教室不到一分鐘,連綽號都取好了,這當然不是梁寶凜急中生智,而是在盈盈來之前,他們就透過各種人脈打聽她的消息。情報不多,只知道她就是之前遇過的監察員。


  安邑潼拍拍手說:「大家要好好相處喔,誰敢欺負盈盈,我會去找他算帳!盈盈的座位,我看就安排在……」


  傅承沐舉手說:「老師,要不要請她坐在一樹旁邊?」


  「啊哈!一樹應該和盈盈最熟,那就麻煩一樹照顧她了,誰去幫忙搬一下後面的桌椅。」


  周成炫和陳俊植快手快腳把教室後方多出的那套空桌椅搬到解一樹的座位旁,盈盈道謝後,就坐到解一樹身邊,笑著對他點頭。


  解一樹也點頭回應,他聽見不遠處傳來曖昧的笑聲。


  一群好事的傢伙。


  不管對誰來說,各分校同學來訪都是件大事。國文課時,李夕暘又中途帶著大家集體翹課,到操場邊的榕樹下享受日光。李夕暘率先坐下,問同學們:「有人想分享最近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嗎?」


  安靜幾秒後,傅承沐舉手說:「關於別校同學來北部分校的事,老師您怎麼看?」


  剛好鹿盈盈不在,他們才能討論這件事。


  李夕暘問:「有人和別的分校的同學聊過嗎?沒有?我建議大家可以去多跟他們交流。你們不會好奇其他分校和我們的課程的差別嗎?」


  又是傅承沐接話,「聽說南部分校最近在推行露營相關的訓練,二年級生試辦了一場露營活動。」


  「聽起來很有趣,你們學校有辦過類似的活動嗎?聽說你們有些人從小學起就在這個體系內,也會教野外求生,那是不是有帶你們露營?」


  雷鈞霆說:「拜託不要,學校要搞這套一定會操死我們。」


  傅承沐說:「聽說南部分校的露營很艱辛,煮飯要從鑽木取火開始,甚至不准用符咒。」


  雷鈞霆說:「光是寒暑訓就夠累了,露營八成是要我們當流浪漢。」


  李夕暘發出爽朗的笑聲,「我倒很有興趣,山上的娛樂不多,親近大自然不錯。」


  梁寶凜酸酸地說:「夕暘,在這邊待一年你就不會這麼想了。有夠荒郊野外,而且學校還不准我們出校門!」


  「如果我帶你們出去呢?」


  梁寶凜說:「乾脆點,帶我們去六福村怎麼樣?我可以贊助大家。」


  「也行。」


  李夕暘的話引起眾人「哦~」的鼓譟聲,他說:「我不是在開玩笑,真的想帶你們多出去走走。」


  梁寶凜盯著他說:「你和邑潼好像,他整天吵著要帶我們出去玩,你們可以當好朋友!」


  白石玲奈說:「或不只是朋友。」朱璉靚和梁寶凜笑著打她,她還是沒什麼表情變化,彷彿她不是在說笑。


  「聽起來,我一定要好好認識他才行。」李夕暘也不在意成為調侃對象,輕鬆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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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4-6 18:0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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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蛾蠱

  在各分校的同學來支援後,處理小丑襲擊案的進度反而更慢了。學校幾乎要被翻過來,調閱安裝在校內的監視器後仍舊一無所獲,幾乎可以肯定對方有備而來。現在,夜暝轉而把調查的方向移往校園四周的山林,推斷那名神祕的小丑在作案以外的時間並不藏身於校園內。


  在層層嚴密的保護網下,小丑一時之間是不可能出沒在校園了。學生們繼續過著宵禁生活,解一樹則每天要多和組員們合寫一份調查日誌,通常,他們只能仿照前一天的內容,寫下「傷患的癒合情況不理想」、「尚未出現新的受害者」這些文句。或許各分校派來支援的同學比傅承沐率領的調查小組更忙碌。盈盈常常不在教室,動不動跑學務處,解一樹本來想從她身上問出消息的計畫被迫延遲。


  他們的交集,是從圖書館開始。


  解一樹每週固定會讀一本課外書,這是為了鍛鍊國文能力,同時,不管是哪種類型的知識,總是多多益善。在他看來,圖書股長韓宇真不夠盡責,本來各班圖書股長可以為班級借20本書放在教室的書架,以向懶得跑圖書館的同學推廣閱讀,但韓宇真很少換書,開學到現在,班級書架上的書幾乎沒變過。要不是有潔癖的解一樹擔任了衛生股長,他覺得他比韓宇真更該接下圖書股長的工作。


  踏進圖書館,他就注意到盈盈也在此,不過他並沒有上前搭話。看旁邊書架上的書東倒西歪實在不像樣,他難得地日行一善將之歸回原位。在他整理書時,他的眼角餘光瞄到從座位區起身的鹿盈盈手上拿著一本書。


  她走過他身邊,踮起腳尖,把手中的書塞回書陣的縫隙,卻不是原來書放的位置。有輕微強迫症的解一樹無法忍受書放錯位置,儘管這情有可原,因為那列書早就被放得一團亂,很多書都沒有照著編碼放。待她收回手,他立刻抽走那本書,把它放回正確位置。


  盈盈注意到了他的行為,本來這動作解一樹就沒打算藏住,他才不管自己的舉動會不會刺傷別人脆弱的心靈。他瞥了她一眼後,盈盈便說:「抱歉,我放錯地方了」,對他露出歉意的笑容。


  解一樹對於自己嚇到別人已經習以為常,懶得解釋他其實並沒有生氣,於是只點頭。


  她說:「上次的事很感謝你。」


  「應該的。」


  「我第一次遇到有學生願意留下來幫我,你真的很勇敢。」


  「沒什麼。妳吃飯了嗎?」


  「還沒。」


  「我請妳吃飯,關於妳的能力,我有些事想請教。妳會在意談這件事嗎?」


  「不介意,反正你都親眼看到了。不過不用請我吃飯。」


  解一樹抽出他要借的那本書,和她相偕走到借書櫃檯。


  晚餐時間的餐廳熙來攘往,稍微晚點進去就找不到位置。兩人抵達餐廳時,已錯過了搶座位的黃金時機。他們買完飯後,回到教室吃。


  平時,解一樹吃飯都要搭配「讀物」,三餐分別搭配課本或課外讀物。他可不想浪費任何時間。小花蕾、傅承沐、姑姑等人中午、晚上會約吃飯,他很少參與其中,只有特殊狀況,比如凌軒特地跑來他們教室找他,他才會加入他們。晚上大部分人都不在教室吃飯,除了去餐廳,也有很多人隨便在校園某個地方坐下來吃飯,寧可坐在髒兮兮的石階上,也不想繼續待在已經坐了一天的教室。此刻,教室裡除了他和盈盈就沒有其他人,恰好可以讓他們談正事。


  盈盈拆開綁在便當上的橡皮筋,問道:「你想問關於蠱的事嗎?」


  吐出「蠱」這個字的時候,她的臉嚴肅許多。


  「對。」


  「你想要有這種能力?」


  「我想更了解。」


  「蠱的能力雖然很強,但擁有要付出很大的代價,除非逼不得已,不然最好不要學。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放蠱,所以才會一直接學校的公差任務,不然蠱會反噬我自身。沒有工作配發的話,我就必須去詛咒無辜的人,當然我沒有做過這種事。」


  「蠱的能力是透過詛咒傳給妳的嗎?」


  「你知道得很多耶。蠱的獲得方式有兩種,第一種就是你說的被詛咒,第二種是參加煉蠱儀式,我就是這樣得到的。被詛咒的人如果克服蠱,就會得到能力,但不會太強,大概和甲等的異能水準差不多;要到我的程度,就得煉蠱。」


  「煉蠱儀式是怎麼進行的?」


  盈盈勉強笑道:「這不是吃飯適合聊的話題。你真的對蠱有興趣?」


  「我想知道未來對上用蠱的對手,要怎麼應付。」


  「其實並沒有什麼了不起,我就算放蠱,也打不贏你。」


  「妳謙虛了。」


  「是真的,蛾蠱擅長的是製造幻象騙人,對於早有心理準備的人來說,效果不大。」


  「妳怎麼會選蛾?」


  「像我這種方式得到蠱的,沒辦法選要哪種蠱。」


  解一樹堅持:「請告訴我細節。」


  盈盈幾不可聞地嘆氣說:「我這種方法,是要把至少10個人關在一個空間內。這個場地必須要事先規劃好風水,並且從外面用咒封住,直到裡面剩最後一個人活著;事前還要在煉蠱場某處埋下放入百種生物的甕,讓牠們去爭鬥七七四十九天,最後活下來的那隻就會是煉蠱獲得的種類。」


  「也就是人和生物的煉蠱同時進行?如果人先死光、生物還沒打完呢?」


  「牠們很快就會決出結果,不然……應該就是煉蠱失敗吧。」


  「為什麼妳會去煉蠱?」


  「我的身體不好,煉蠱才能讓我變健康,我才能活到現在。」


  「抱歉。」


  「沒關係。」


  「其他分校來的學生,也有會用蠱的嗎?」


  「用蠱的人很少,如果是後天感染的也許比較多,煉蠱出來的人,我到現在還沒遇過其他人。光是啟動煉蠱儀式的禁咒,就要用人命獻祭,有本事啟動的人,想必也不會太多。」


  她比他想像中更坦承,應該說,她完全沒有隱瞞的打算。


  盈盈觀察著他的表情說:「順便告訴你,放蠱其中一種途徑就是共餐。你跟我一起吃飯,很有可能就會被我詛咒。」


  「妳不是那種人。」


  「你怎麼知道?」


  「要是妳會隨意對人放蠱,當初根本不用留在船上,大可以對船上的人下詛咒,等船沉後,也不會有人調查。」


  「我可能沒有你想像得善良。」


  「比起任何人說的話,我寧願相信自己的認知。」


  盈盈對他微笑說:「我也相信你是好人,沒想到有人會主動留在船上。我當監察員以來,從來沒碰過你這種人。」


  「妳當了多久的監察員?」


  「從國三開始。其實實際執行任務的次數不多。」


  果然,她從很早開始就十分強大。


  這時,教室門把被轉開,陳俊植走進來,撞見他們倆靠近說話,一愣,雙手合十說:「抱歉,打擾你們約會。」


  解一樹和鹿盈盈都沒有回話,反而讓他們看起來更可疑,陳俊植放下手說:「你們該不會真的……」


  「我在和他討論工作的事。」盈盈連忙說。


  「哦。」陳俊植抓了耳機就走,臨走前,他又退回教室,對兩人說:「你們很配,我支持你們。」


  盈盈尷尬地移開視線,解一樹當作沒聽到。


  陳俊植雖然也會開玩笑,但還算是善意的,不像蘇炯均那麼欠揍。


  可能他想要親近盈盈的行徑,在旁人看來是想要追她,不過他只是在遇到比自己更強的同齡者時會感到不甘心罷了。他從來沒有想要隱藏自己的這一面,比如遇到有人某科考得比他好,他就會直接跑去向對方求教,光明正大表現出下次想要贏過對方的欲望。


  夜暝高中總共有三次段考,剛好,盈盈進入班上後不久,就迎來第二次段考。


  解一樹很早以前就不會在考試時緊張了,不過這次寫著考卷,他越來越心煩。空氣中潮濕的氣味,如未蛻去的舊皮一般黏在衣服與皮膚之間,綿密雨聲沒有高潮迭起或波動,秒針移動的精準頻率令人煩躁。灰暗的天,纍纍雲層壓得地面窒息,教室中的白燈無比刺眼。試卷上自動筆筆芯滑過的尖銳聲響,一句話、甚至一聲嘆息都沒有的安靜,靜到如此才能察覺日光燈的滋滋聲。


  即便解一樹不是好動的人,此刻他想胡亂填完選擇題的空格,把考卷丟坐在講臺上批改作文的老師眼前,然後衝去操場跑個十圈。他相信不只有他有這樣的想法,但所有人都靜得像籠中的兔子,趴下睡覺就是他們最大的反抗。


  壓抑的氛圍,人人都染上憂鬱。淅瀝瀝的小雨彷彿沒有盡頭,聽到他抱怨,有人會吐槽他身為基隆人還不習慣雨季沒道理。他想說,他感覺得到,籠罩眾人那股難以言喻的鬱悶。雨季的霉味,是人悶得發霉的氣味。


  樓上教室忽然傳出尖叫聲,本來以為是有人在胡鬧,騷動卻越來越大,桌椅移動的聲音連班上其他聽力普通的同學也注意到了。


  這勾起解一樹的糟糕回憶,他盯著窗外,想著如果有老師匆匆忙忙經過,可能就是要出大事了。


  然後,他就看到了令他難以忘懷的一幕。


  一個穿著制服的女生,在他面前墜下樓。他可以看見她的嘴角上揚,勾成詭異的弧度。


  其他同樣目睹這幕的同學們大喊出聲,臺上的監考老師還以為是學生作亂,要他們乖乖坐下把考卷寫完。直到有老師來告知大家剛剛發生意外,他們班的監考老師才相信學生沒說謊。這堂課考的是地理,題目算簡單,大部分人都已經寫完考卷在檢查或睡覺,來不及寫完被影響的人則得到了延長時間的機會。


  又有誰能專心?大家紛紛胡亂填答後交卷,被守在走廊上的老師趕到體育館去溫習下一堂考試的科目,即使體育館內有老師怒目圓睜在抓偷聊天的人,同學們還是能找到辦法偷傳手機訊息或紙條。


  「你有看到嗎」


  「你有聽到嗎」


  「有人跳下去」


  「聽說是從四樓跳下來」


  「二年級的喔」


  就連想要置身事外、讓自己回復專心狀態的解一樹都心浮氣躁,偷偷窺視起傅承沐和小花蕾傳的紙條。同時,他也注意到,盈盈不見了,恐怕是去處理剛才的事。


  當晚,傅承沐比回到教室的盈盈更快帶來第一手小道消息。


  剛才那堂課,有兩個人跳樓,兩人分別在不同棟大樓,是一年級和二年級,表面上看起來毫無瓜葛。除了被送去搶救的這兩人,另外還有三人也在考試過程中起身離席,不過都被老師或同學攔住。有的人是被朋友看出古怪,有的人是素來愛生事端,特別受到老師監看,因此才沒發生憾事。他們被阻止時,不吵不鬧,像是壞掉的機器人,堅定地往走廊走。


  就像是背負著使命,要去擁抱陰霾的天空一般。


  至此,校園被死亡詛咒纏身的消息不脛而走。


  尤其,當嘗試跳樓的那五人都是女生,就更啟人疑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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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elestinus 謝謝! ƪ(˘⌣˘)ʃ 2024-4-7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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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4-9 20: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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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公然襲擊

  校園裡又傳開新的校園怪談。


  解一樹從來就不屑於聽取這些閒事,在上體育課時,萬事通傅承沐讓大家見識到他收集情報的能力,共說了13個不同版本的校園新傳說,每個都脫不了和枉死女學生的關係――學校裡哪來那麼多死於非命的人?要是照最誇張的版本,一年總共死到30個人,這所學校早就倒了。


  為什麼受害者都是女生,也許只是巧合,陳俊植和周成炫不就是男生?他更關注的是,小丑前面都是嚇人,怎麼手法突然轉為殺人。


  課上到一半,鹿盈盈才走進體育館,前半堂課她八成又被行政人員找去談公務。小花蕾看到她立刻招手喊著:「斑比!我們這裡缺一!」隨即轉頭對解一樹說:「我要休息一下。」


  盈盈補上小花蕾的位置,和解一樹同組,對抗傅承沐和姑姑。


  這個分組太不公平了,尤其解一樹不想在盈盈面前表現得太差,卯足了勁揮拍,很快戰局就一面倒。姑姑放下球拍說:「我不想打啦!」


  剛好梁寶凜等人跑來說想要打羽球,傅承沐拿羽球球具和她們交換了籃球。


  解一樹主動說:「我和姑姑一組,盈盈和阿沐和花蕾一組。」


  傅承沐笑笑說:「你對自己很有信心啊?」


  「廢話。」


  剛剛對打後,解一樹能看出,盈盈的運動神經算是中等而已,就算姑姑是運動白痴,解一樹和她一組也可以穩穩取勝。


  打籃球時,解一樹放鬆了些,大部分的時間都把球傳給姑姑投籃,但她還是很難投進,甚至還一球砸中掛在體育館舞臺上的國父畫像。眼見球滾到後臺,姑姑只好認命地追上去。


  傅承沐趁著短暫的休憩時間,問盈盈:「妳平常有在打球嗎?」


  「小時候滿常打羽球和籃球的。」


  「妳以後可以多跟一樹打球,他需要一個跟他一樣勝負欲旺盛的對手。」


  盈盈迷惑地歪著頭說:「我的勝負欲很強烈嗎?」


  原來她自己沒察覺?解一樹馬上就能感覺出,她和自己是同類人,都是極度不服輸的類型。想到近日公布段考成績,才剛來交換的盈盈就殺進班上第四名,更激得他想要和她一決勝負。


  小花蕾彎身扶著腰說:「妳超兇的,我好久沒有打球打得這麼累!」


  「對不起!我沒有要兇人的意思!」


  「不是啦,我是說,妳很拚命!就和一樹一樣。」邊說著,小花蕾邊偷笑掃向解一樹。


  這些人,到底多想要把他和盈盈湊對?解一樹幾乎要翻白眼。


  傅承沐看向舞臺說:「姑姑還沒找到球嗎?」


  靠舞臺最近的小花蕾說:「我去幫她。」便跳上舞臺。


  見狀,傅承沐轉回去問盈盈:「妳最近還適應嗎?」


  「很好。」盈盈掛著營業用笑容說。


  「一樹跟我說過很多次關於妳的事,他說妳的能力很強,處理公務的手段很漂亮,希望有機會再跟妳一起工作。上次我看到你們兩個一起去圖書館,如果需要人幫忙搬重物或是討論公務的事或有其他任何需求,都可以找他。」


  解一樹受不了傅承沐想撮合人時的聒噪狀態,乾脆說:「我也去幫忙找球。」


  傅承沐很不給面子地直接笑出來。三個人找一顆籃球是滿蠢的,但解一樹不想繼續站在這裡被調侃。姑姑和小花蕾跑到哪去了?找籃球,又不是叫她們找一粒灰塵或一根頭髮。他走到布幕背後,沒有看到她們的人影,便繼續往後臺走。


  不料,在那裡,他看到兩個女生倒在地上抽搐不止,他衝上前大吼:「花蕾?姑姑?」


  感覺到有人快速移動到他背後,他反射性一拳揮去,卻在打到人體前,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他坐在小小的課桌椅上,老師正在講解數學,是個風平浪靜的下午。


  一聲尖叫劃破寧靜。接著,尖叫聲此起彼落,就像樓下在舉辦一場派對。小學生總會因為某些奇怪的原因大吼大叫,當時他並不特別在意。


  但現在觀看回憶的他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演變。她會跑進來教室,尖叫著「哥哥!」。


  正如他的記憶,她跌跌撞撞出現在面前,後面追著一個男人。在小小的一樹面前,那個男人是如此高大,即便已經成長為16歲青少年,此刻,他仍然得仰望對方。


  不可能對抗這個人,必須要跑,否則會死,他和菡蕊都會死在男人手上那把刀下。


  菡蕊……


  「滾開!」他往前衝撞,撲倒男人。


  現實中的他也醒了過來,看見自己撞倒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小丑打扮少年。油彩像暈染般胡亂塗上,眼周被塗得漆黑,眼睛就像是兩個絕望的黑窟窿;小丑的嘴脣用血紅強調,嘴角線條一邊向上延伸勾起,另一邊卻是垂下且拉長到臉側,彷彿左半臉裂了道縫。胡亂抹開的鼻血染出小丑的紅鼻子,右邊眉毛的右上角畫上一串鮮黃星星。隨小丑一步步接近他,解一樹看見那張臉上有多處血肉翻出的怵目傷疤。


  眼前這人絕對是個年紀比他還小的孩子,不是什麼天生矮小的成年侏儒症患者,解一樹馬上判定。他知道自己應該趁勝追擊。以體術作戰的他,不會搏不過這個小孩子。


  理性上知道該怎麼做,實際上,他的雙腿軟得像煮過頭的麵條。


  自從進入夜暝體系的五年以來,他面對過各式妖魔鬼怪,妖魔當然可怕,還會帶來生命威脅;鬼很難殺死人,可是嚇人技術一流,小時候他也被嚇到不敢前進過。然而,這是自從小學五年級那件事以來,他第一次腿軟。


  在這個小丑面前,他重新回憶起恐懼的滋味。那是一種無法抵抗的東西,在人生第一堂符咒課,老師就說過,「當你陷入恐慌,一句話都可以奪走你的性命」,這就是咒的基礎。在極度恐懼的時候,遑論身上有再多武器,也會動彈不得,宛如被石化。動物本能瘋狂響起警鈴,全身發抖到想吐,腦袋裡不斷迴盪著「好可怕、會死」。救命,拜託誰來救他,他不可能獨自對抗怪物。不對,世界沒人能打贏這種怪物吧?


  他眼睜睜看著小丑接近他,對準他的額頭高舉鐵鎚。


  好怕,好想逃跑,不能逃的話,不如早點死了算了。


  可是不要說逃跑,他連閉上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琲年!」


  一道呼喊終止了小丑的動作


  盈盈的出現打斷小丑的殺戮,她似乎不受那股詭異的恐懼力量影響,跑向他們。


  小丑舉著鐵鎚,繼續朝他們走來。盈盈連忙拉起小花蕾,解一樹抱起姑姑,兩人往體育館跑。正在打球的他們班和二年級某班的同學,看到兩個血流滿面的女生被帶出來,愣愣地放下球。解一樹大喊:「快跑!」


  當小丑走出簾幕後,整個體育館的空氣為之凝結。解一樹也感覺到那股沉重的壓力。


  眾人盯著小丑時,體育館的燈忽然全數爆裂,因為有從天窗透進來的日光,大家仍然可以看見小丑的頭越來越歪,折了超過九十度,嘻嘻的笑聲像是在人們耳際響起,並一步步走向眾人。


  這個畫面,解一樹才不會怕,他看過更多醜陋的妖魔鬼怪。可是,為什麼,他再次因為恐懼而跪在地上?連他高傲的自尊都敵不過凍結全身的恐慌。許多人想跑,卻被自己的腳絆倒,居然沒有一個人能跑出體育館,連尖叫聲也發不出來。


  尖銳哨音讓他的腦袋清醒了一點,吹哨的是二年級那班的體育老師,他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壯漢,常帶領著學生出公差。解一樹以為他要叫大家振作,不料他卻大吼著:「所有人!撤退!」


  小丑倏地轉向他,拿鐵鎚敲向他的膝關節。那麼小的一個孩子用鐵鎚敲一個身高190公分的壯漢,應該是很可笑的畫面,體育老師的關節被粉碎的聲音卻讓解一樹笑不出來。那個經驗豐富的帶隊老師,居然像尊黏土人一樣任憑身高140幾公分的小丑把他的腳打斷,接著小丑的鐵鎚落在老師的腦袋上,直接砸出他的腦漿。


  解一樹無法別開視線,像是被蠱惑地直直瞪著這樁慘劇在眼前發生。打死體育老師後,小丑對盯著他看的師生們咧嘴一笑,甩去鐵鎚上的淋漓鮮血,往最近的那團女生走去。


  「給我停下來!」


  鹿盈盈喊著,像是在抵禦某種肉眼不可見的力量,十分勉強地站起來,她的雙腿顫抖著。見狀,小丑朝她走來,好整以暇打量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孩,對又跌回去的她高舉鐵鎚。她就是下一個受害者。


  不可以讓她出事!


  這個念頭浮現的同時,解一樹生出一股力氣撐起身體,跌跌撞撞地邁出步伐,將小丑撞倒在地。他的行動解除了盈盈的束縛,她也撲上來扭住小丑的手,不過小丑在被制伏前抽出一把暗藏的刀,劃傷了盈盈和一樹,也撲滅了他們好不容易興起的勇氣。


  幸好他們的反抗似乎出乎小丑的意料之外,逼他回到後臺,應該是從後門離開了。籠罩眾人的威壓也才終於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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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4-11 19:0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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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N醫院

  小花蕾和姑姑在保健室接受急救後,便被送往山下的醫院進行後續治療。幸好有盈盈第一時間緊急處理,校醫林朝日說,她們倆被鐵鎚攻擊的傷,反倒不會比黃綺茗難處理。


  去學務處交代完案件經過後,盈盈臉色就非常難看,上課也心不在焉,一放學便匆匆離席。顧不上男女之防,解一樹跟著盈盈回到女生宿舍,在她走進大樓前,終於開口說:「我有事想問妳。」


  盈盈面色淡漠地回頭說:「我不能跟無關的人討論案件。」


  「我也被攻擊,不算無關。」


  盈盈搖頭,繼續往前走。


  「妳應該也想要跟知道妳狀況的人討論分析吧?這次也是『那個』的詛咒嗎?」


  「請不要把我的事當成八卦流傳。」


  「我發誓不會傳出去,連阿沐我都沒說。看過妳用出全部能力的人只有我,我多少可以幫上一點忙,至少妳不用在我面前假裝沒有能力。之前我也幫學校調查小丑的事,從阿沐那裡聽到一些資訊,對妳的調查會有幫助。」


  看她的臉上出現細微的動搖,他又說:「妳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對吧?妳可以告訴我一部分的事就好。」


  「你能保證絕對不要告訴其他人嗎?就算是老師也不行。」


  解一樹乾脆地說:「如果我聽了覺得有報告的必要,就會說出去。」


  盈盈無言,盯著他幾秒才說:「這樣我當然不能告訴你啊……」


  「除非不說出去會害其他人犧牲,否則我不會說出去。我不喜歡說謊,現在說的也是實話。如果我要告訴別人,也會事先告知妳。」


  盈盈糾結一番後,對他說:「我們在小播見面。」


  小播,指的是圖書館五樓多媒體影音中心的小型播映室。


  兩人在小播門外會面後,盈盈刷證進入最尾端的播映室。


  在盈盈布下防止竊聽的結界時,解一樹拿出環保杯,將其中一杯推給盈盈。「珍珠奶茶,微糖去冰。」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什麼?」


  「阿沐告訴我的。希望這可以賄賂到妳。」


  盈盈苦笑說:「好吧,我被收買了。」


  解一樹自己喝的是無糖綠,通常他不會去校內的手搖店消費,不過聽說盈盈很喜歡珍珠奶茶,也會喝校內賣的,希望這可以讓她感到輕鬆一點。


  待盈盈吸了一口珍珠奶茶,並確保她嚥下所有珍珠、不會因為他的問句嗆到後,他才問:「跟蠱的詛咒有關嗎?」


  「我不確定。」她抓著裝珍奶的杯子說:「真的不可以告訴別人喔,因為你在船上幫了我,我才敢跟你說。」


  確認他的神情後,她說:「那個『小丑』可能是我的弟弟。他叫做鹿琲年。」


  「親弟弟?」解一樹不禁皺起眉頭,看著盈盈在手機上打出「鹿琲年」三個字,給他看過後立刻刪掉。


  「對,可是,他8歲的時候就出事,當時醫生說他可能終生都會是植物人。到現在6年了,我上個月去看他,他還在床上一動都不能動。就算被附身,本來沒辦法走路的人,也不會因此就變好,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能夠站起來。」


  「妳怎麼確定是他?」


  「率優說我和闖進女生宿舍偷窺她的那個人的力量感覺很像,再加上讓人恐懼的異能不常見,我猜是他沒錯。被我弟的能力影響的人,會看見自己內心最害怕的畫面,然後會被引導陷入恐慌。我弟的身高也差不多145。」


  「跟醫院確認一下不就好了。」


  「我每年只能去探望一次,現在不能親自去確認。醫院那邊沒有正面回應我,他們總是這樣。基本上逃院一定會有人發現,除非有人隱瞞……」


  「妳弟在哪間醫院?」


  「N醫院。」


  解一樹點頭說:「我們親自去確認。下次探望綺茗時趁機溜進去。」


  「我們」這個詞令盈盈困惑,「你要跟我一起去?」


  「上次妳救了我們班的人,我都還沒答謝妳。」


  「有什麼好感謝的,我只是完成工作而已。」盈盈偏頭一笑。


  解一樹被那美麗的笑容吸引,在她察覺前趕緊移開視線。「這次的事讓我幫妳調查,被攻擊的也是我們班上的人,我有責任要找到背後主使的傢伙。」


  「嗯,如果我弟弟就是小丑,那一定有人在背後控制,琲年的招數只有嚇人,要是他可以控制人自殺,一開始就不需要裝神弄鬼,他攻擊黃綺茗時也沒有要殺死她的意思。學校糾察隊的女生可以用鹽和米驅逐琲年,應該也是因為附身在琲年身上的東西還不習慣控制他的身體。」


  「那時候妳不受妳弟的能力影響。」


  「我只能撐一下,其實是多虧你,我們才沒有被控制。」


  「是因為妳先動了,我才能跟著動。」想起被恐懼凍結的感覺,解一樹還是很不舒服。


  「總之,我們可以讓他逃跑,代表控制他的人沒辦法讓本來不擅長打鬥的他變強,他只能攻擊被他的異能嚇到動彈不得的人。那應該不是被鬼附身。」


  「我們去查出來。」


  盈盈用力點頭。






  住院已經兩個禮拜,黃綺茗的傷勢遲遲沒有好轉,甚至還反覆潰爛發炎,不時發起高燒。她被折騰得連下床都有困難,整天待在病房裡鬱鬱寡歡。


  通常會跟安邑潼去例行探望的是黃綺茗的朋友們,白石玲奈、梁寶凜、朱璉靚則輪流帶作業去給黃綺茗,傅承沐也跟了好幾回。後來安邑潼要和其他教職員一起處理跳樓事件,比較抽不出時間,就申請每週三下午的班會課時間,讓班上想探望黃綺茗的人可以請公假下山。傅承沐每週一定會找到幾個同學去送作業給綺茗,並且跟她聊一聊,撫平她的不安。


  這次,盈盈和解一樹自願加入探病小隊。同行的還有輔導股長小花蕾和常嘉矩,這兩人是解一樹向傅承沐拜託後,傅承沐派來的助力,可以替他們打掩護。在晚上七點以前,他們得趕回去搭上回學校的接駁車,這過程中不能讓人發現他們不在醫院。


  盈盈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她弟弟的事,因此解一樹只跟傅承沐說了需要他的幫忙,傅承沐就果斷答應,沒有多問。小花蕾也爽快地讓一樹事後再解釋,常嘉矩則愣愣的,隨便掰個理由蒙混過去就好。黃綺茗也很好說話,由小花蕾和她溝通過後,相信她會幫忙圓謊。


  對黃綺茗感到抱歉的盈盈在事前逼迫解一樹和她合寫一張慰問卡片道歉,當天才能沒那麼心虛地溜掉,搭上前往N醫院的車。


  N醫院中,鹿琲年所在的那棟大樓專門收容特殊患者,有著層層守衛,盈盈曾經好幾次想偷闖進去,都無功而返。不過,這次她打電話回家求救後,拿到了支援,是一張門禁卡,關於這張卡怎麼來的,盈盈一直含糊其辭,解一樹也就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換上實習醫生裝扮的他們,還稍微化了點妝讓臉孔看起來更成熟,才不會被一眼認出是假扮。


  他們一路暢行,直到抵達鹿琲年所在的病房前。那扇門上的鎖是傳統鎖頭。「用符咒開鎖會被抓到。」盈盈說,並拿出一根髮夾。


  解一樹挑起眉毛,盈盈辯解說:「有時候工作會要開鎖!」


  「妳以前接的工作是不是都很奇怪?」


  「不好說。」


  盈盈三兩下弄開鎖頭,按下門把,摸了進去。


  偌大的病房裡,有重重簾幕遮住唯一的病床。兩人鑽入簾子內,病床上赫然躺著一個渾身包滿繃帶的人,就連五官都沒有露出來。就體型看來,他似乎是他們要找的人沒錯,不過連他的親姐姐盈盈都不太確定的模樣。每年只探望一次的話,確實不好難認出對方。


  病床上這傢伙的胸口有在起伏,不像是用塑膠製的假人。解一樹正要出手撕掉那人的繃帶,盈盈阻止他說:「說不定是真的傷患,只是不是我弟。」


  她說的也有道理,貿然撕掉繃帶,搞不好順帶撕下這人的皮膚。


  幸好盈盈有備而來,她刺破手指頭,在符咒中央滴下血珠,這是透過血親尋人的方式。符咒貼到傷患身上數秒毫無反應,盈盈說:「果然是假的。」


  就在她這句話剛說完,解一樹聽見匆促的腳步聲及某人在向另一人說:「有外人闖入!」


  他沒多向盈盈解釋,直接起身,盈盈會意,繃緊身體跟著他奔出病房。


  憑藉著敏銳的耳力,解一樹帶著她避開衝著他們而來的院內員工,不過醫院內響起了警報聲,很快地,各樓層樓梯間就降下鐵捲門,把他們困在七樓。電梯前想必也有人守衛,快速判斷後,解一樹跑到最近的窗臺,問盈盈:「妳爬得下去嗎?我幫妳。」


  「可以。」


  解一樹先往下爬,過程中注意著繼他之後爬下的盈盈。她其實不需要幫忙,自己就能穩穩地移動。不一會兒,他們就回到一樓的高度,優雅落地。


  一對經過醫院的母女目瞪口呆看著他們。


  盈盈尷尬地對那個小女孩揮手,在路人回應前,醫院的保全衝出來,看到因為爬牆而特別狼狽的兩人,馬上指著她們追上來。


  解一樹正要拉著盈盈衝過剩下五秒就紅燈的斑馬線,一輛車在他們面前停下。


  副駕駛座坐著傅承沐,他示意兩人上車,兩人立刻打開後座車門跳了進去。


  顯然傅承沐已經跟司機解釋過他們的目的地,司機沒等解一樹和盈盈開口,就駛離醫院。喘口氣後,解一樹問傅承沐:「你怎麼會來?」


  傅承沐無奈地說:「因為擔心你們。。」


  「我想知道的是你怎麼找到這裡。」解一樹說。


  「我看到你用手機搜尋在查從車站到N醫院的路。」


  解一樹很確定他刻意迴避在傅承沐面前查相關訊息,和盈盈也算是臨時起意,直到昨天才請傅承沐把原來要探望黃綺茗的人換成他們。當時傅承沐沒多問理由就爽快答應,原來他早就知道一切了?


  傅承沐說:「要是班上有人違反規定外出,其他同學也會被連坐,我有責任監督大家。」


  這等於是承認了。


  他又說:「你們兩個,從上次就太不肯依靠別人了,班上很多同學手上有豐富的資源,這輛車就是我請寶凜幫忙調的。集結大家的力量就可以確保平安無事,但你們就是想自己完成。」


  盈盈心虛地說:「是我不想告訴太多人,才只告訴他的。」


  傅承沐說:「以我對他的認識,一定是他主動去找妳,然後還不希望其他人介入。」


  答對了。解一樹選擇沉默以對。


  「回去再跟你們算帳,現在我們先去和綺茗他們會合。」


  盈盈可憐兮兮地望著傅承沐說:「可以不要跟別人講嗎?拜託。」


  被她的視線軟化,傅承沐最終還是說:「好吧,下次不要再這樣。」


  盈盈偷偷對解一樹比了一個讚。還好有她在,裝可憐求情這招解一樹打死都不會使出。


  傅承沐又問:「你們調查到東西了嗎?」


  解一樹說:「有。」


  「那就好。」


  三人搭車到黃綺茗那邊時,黃綺茗居然正和常嘉矩聊得熱烈,看到解一樹等人出現,她促狹地笑說:「偷偷約會的人終於回來了。」


  解一樹說:「抱歉。」盈盈也鞠躬道歉。


  黃綺茗的心情倒是很好地說:「聽說你們在執行祕密任務?之後要告訴我細節喔!」


  要怎麼告訴她,剝掉她皮膚的人就是鹿盈盈的弟弟?解一樹和盈盈交換眼神,傳遞著無言的糾結。

本文最後由 Chidorika 於 2024-4-13 18:4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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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4-13 18:4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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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更深的祕密

  回到學校後,傅承沐把解一樹和盈盈抓去審問。


  「你們在做的事很重要吧?重要到一樹願意打破校規出學校。要是沒有其他人幫忙,你們很快就會被學校阻止,光是這次的事就差點被抓。」


  解一樹看向盈盈,沉默地把選擇權交給她。


  在這件事上,解一樹知道自己不該心軟,可是當盈盈告訴他一定是有「魔」之類的東西附身在鹿琲年身上,他又覺得十分合理,畢竟鹿琲年今年才14歲,諒他再天資聰穎,也不可能隻身闖入夜暝的結界還多次作案。


  如果被查到鹿琲年是入侵者,夜暝才不會管那麼多,一定會把他當作犯人結案。他們要處理掉鹿琲年也很簡單,只要拖延他的治療就好了。現在的鹿琲年可以活著,是因為魔,一旦他身上的魔被驅走,他沒多久就會斷氣。盈盈必須在學校查明真相前找到鹿琲年,並且解決掉他身上的附魔,如此才能保住他的命。


  接收到解一樹的目光,盈盈有點慌亂地回望,解一樹於是說:「阿沐絕對不會背叛我們,我可以幫他保證。他的人脈很廣,只要他出手,班上同學也會乖乖聽話。」


  最後,盈盈只好對傅承沐全盤托出一切,並說了許多連解一樹也不知道的事。


  「我是醫藥世家的人,和南家沒有血緣關係,是他們的員工,所以才能闖入N醫院。知道這點的除了你們,就只有安老師。醫藥世家最厲害的技術,是能夠讓死者復生。對外是這麼宣稱的,實際上他們是複製出和原來的人一模一樣的複製體,叫做『鏡種』。醫藥世家就是靠這項技術壯大的,只要你在生前把自己的基因存在醫藥世家的資料庫,以後你生病或出意外,醫藥世家就可以幫你『復活』,付得起錢的人都會想要做這筆交易。」


  傅承沐說:「就像是臍帶血銀行。」


  「有點像,不過不用一出生就保存,只要在健康的時候儲存。如果是到了生病的時候才保存基因,製造出來的鏡種就也會帶著相同的病。在製作出來鏡種的肉體後,還有一個『對眼』的步驟,你們可能聽過一個說法,是如果你遇到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你就會死掉;經過儀式後,原來的人的魂魄會轉移到鏡種身上,類似這樣的概念,細節我不清楚。要是原體意外去世來不及對眼,醫藥世家就要協助招回魂魄才能繼續儀式。


  「除了醫藥世家,有對這個祕術不熟的人想要複製,就會製造出失敗的鏡種,通常是有一種特殊的早衰症,造出的鏡種活不過成年就會器官衰竭過世;也有的是天生有缺陷,像是少了某個器官,這樣的鏡種也活不久。其他大小問題還有器官左右顛倒、外表對稱到會讓人產生恐怖谷效應的,更嚴重的會幾乎像是怪物。所以,製造鏡種最好找醫藥世家。我就是失敗的鏡種,天生虛弱,本來應該活不到長大,但是醫藥世家的某些人研究讓鏡種可以擺脫原體的先天性疾病的時候,發現可以用煉蠱來解決早衰症,我就是這樣才得救的。我被製造出來後沒有對眼,所以完全沒有跟過去有關的回憶,有記憶以來就已經6歲了,只知道我有個弟弟。」


  在盈盈停下喝珍奶補充水分的時候,解一樹簡單解釋了蠱的兩種感染方式,盈盈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接著又說:「我弟弟也有鏡種早衰症,他小我兩歲,照顧我們的人本來應該是要等到我們大一點才幫我們感染蠱,但是出了一些事,我們的身體情況快速惡化,最後只能用煉蠱的方式讓我回復健康。我弟在煉蠱儀式後就變成植物人,住院到現在,可是最近在學校裡傷害人的小丑可能就是他。體形、異能都和他一樣,因為他活著的狀態有點特殊,被率優認為不太像活人也很合理,我跟一樹去醫院也確認了裡面的人不是我弟。可是照理說,植物人的他根本無法活動,更不要說闖進夜暝,背後一定有人控制他,可能是為了使用他的異能。」


  傅承沐說:「妳希望我們可以提早找到他,讓他不會被夜暝處理掉?」


  「是,他真的不是會亂傷害人的人,他是個很愛撒嬌的小孩,不管對誰都很好。要是夜暝抓到他,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定罪,讓他變成幕後主使的代罪羔羊。」


  傅承沐點頭說:「我明白了,妳的推斷有道理。既然身為血親的妳在,我們可以試著用尋人術。」


  林率優的異能讓她特別使出尋人術的效果遠好於其他人,於是他們求助於她。如此一來,也就不得不告訴她盈盈的事。


  盈盈小聲問解一樹:「最後會不會變成全班都知道?」


  解一樹說:「目前都是口風夠緊的人。」至少像梁寶凜或蘇炯均,他就不會拉進來。


  他們解釋清楚後,林率優接下了這份差事。星期五晚上,夜暝高中門禁解除、把學生放回家之時,他們四人趁著夜色掩護,以盈盈的血和頭髮為媒介,在學校附近的樹林內設壇作法。


  換上藏青色道袍的林率優纖細的身軀顯得仙風道骨,她本人倒是覺得這樣打扮很蠢,不停催促眾人加快速度結束這差事。在祭拜完後土地的神靈後,林率優吟誦咒語,手上的三炷香的青煙像是有生命般,逆著風向飄去。林率優移動腳步追隨那道煙,其他人跟在她身後。


  走了十幾分鐘後,他們就無法再前進了,因為煙霧鑽入的是他們被禁止進入的地方。


  夜暝旗下的北部第三研究院所。


  傅承沐打破短暫的沉默:「成炫做實驗會去那裡,我們可以問他。」


  盈盈馬上說:「不行,他跟綺茗他們很熟,說不定會為了幫綺茗而說出去這件事。」


  傅承沐說:「可以編個理由,譬如請一樹說對研究有興趣想去參觀。」


  解一樹想到盈盈和他說過的話,於是問:「請安老師幫忙呢?盈盈說她因為某些原因,已經和安老師講過她的身分。」


  傅承沐對盈盈說:「妳也知道邑潼老師人很好,一定會幫忙。紗英老師正好就在研究院所工作,邑潼老師跟她很熟,可以找理由請她帶他進去。」


  林率優問:「幹嘛不直接找紗英就好。」


  解一樹說出大家心中的答案:「因為紗英腦袋怪怪的。」


  熟悉校內人物八卦的傅承沐跟朋友們提起過,紗英老師過去因為熱衷研究而幹出許多瘋狂的事跡,像是偷藏異生物的屍體,或是差點跟著異生物跑進異空間;某些傳聞傅承沐無法驗證,可以確定的是,她國高中在學期間也是問題兒童,還曾經在沒有死者家屬同意前,就解剖了她在山中意外發現的屍體,雖然最後她協助偵破了那起命案,還是因此被以化名登上新聞版面。要是林率優多聽點八卦,應該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崇拜學術方面才華洋溢的紗英。


  盈盈說:「我可以跟安老師說,我相信他。」


  林率優直接捻熄香說:「那就先回學校,我快餓死了。」






  在安邑潼跟紗英提出對北部第三研究院所感到好奇後,她回答:「你直接來看不就好了。」


  安邑潼首次跟著紗英踏足這塊離學校非常近、他卻未曾有機會來到的地方。在這個大多數人都穿著白袍的地方,紗英的白袍就不再那麼顯眼。


  她的雙手插在白袍口袋中問:「你好奇哪個部分?」


  「我想看妳覺得最有趣的研究。」


  正如所料,紗英面露詭異微笑說:「好啊,讓你看我的珍藏。」


  安邑潼和路過的研究員打招呼,不過對方直接忽略他。研究所內的大片走廊窗戶灑進陽光,相較起陰暗潮溼的夜暝高中,彷彿是不同世界,這就是風水的重要性吧。


  腳程快、領先他一大段距離的紗英的話遠遠飄來。「要是你大學努力一點說不定也可以在這工作,就不用當老師了。」


  「謝謝妳的忠告喔!」熟了以後,紗英老是愛損他。


  紗英的研究室位在A棟大樓的角落,需要拐一個彎才會進去的走廊末端處。她掃描虹膜、指紋,並輸入密碼後,門應聲滑開。


  安邑潼邊走進去邊問:「每個研究人員都有一間這麼大的研究室嗎?」


  「對。你想來看什麼?」


  「妳平常的工作場所、妳在做哪種研究。」安邑潼隨口扯。


  「其實你是想找特定某人才來的吧?」


  「我想找的就是妳啊。」


  「少騙人,沒事怎麼會突然想要來。」


  「妳就展現給我妳想秀的東西吧!」


  紗英起身,走向研究室的更深處。進到另一個小房間後,裡面堆滿雜物,她把手探近其中一個貨架的深處,似乎打了一連串密碼。接著,她就掀起一塊地磚,再次在裸露出的出入口門鎖上驗證身分,才打開密門。


  「這……也是每個人都有的嗎?」


  「在偏僻院所的好處,就是可以盡情偷做想做的事。」


  地下室的空間比上面的研究室還寬廣,絕對不是紗英能獨自一人偷建出來的規模,連冷凍室和資料室也一應俱全。


  「這些全都是妳的私人收藏?夜暝不會管嗎?」好歹這間研究院所也是夜暝管轄下的,在夜暝高中內規矩嚴明,怎麼會在研究人員這塊卻輕易讓底下的人魚目混珠,想想就覺得奇怪。


  紗英懶懶地說:「會分來這邊的人都有點背景,不會彼此干涉。」


  安邑潼立刻想到:「那要假扮成研究人員混進這邊,比混進學校容易囉?」


  「有阻擋的結界,外面的警衛會認人,還要突破各個研究員設下的密碼,但如果能完美假扮成某人,可能是可以吧。」


  這麼說,鹿琲年被藏在某個研究員的地下密庫裡也說不定。


  紗英突然說:「看在我跟你算朋友的份上,我讓你看一個人。」


  她能讀到他的想法嗎!


  鹿琲年居然真的在她這裡?


  安邑潼問:「妳把他藏在這裡,是因為是妳引起一切的嗎?」


  紗英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說:「當然不是啊,我只負責解剖。」


  「所以他死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你要親眼看大體嗎?」


  「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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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4-16 19: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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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北部第三研究院所

  紗英打開電腦,點開一張照片,裡面是一具脖子幾乎被割斷的屍體,臉部留下密密麻麻的割痕。就算看不清五官,從這個死法,安邑潼也可以立刻辨別出對方的身分,因為他看過幾次對方死後的模樣。


  「黃睿依?他在這裡?」安邑潼提高聲量問:「妳私藏在這裡?」


  「要不是我及時用我手上有的形貌相似的屍體替換掉他,他早就被別人毀屍滅跡了。你想要親眼確認也可以,但不准吐。」


  黃睿依的臉被割爛了,就算親眼見到他的屍身也證明不了那就是他本人。安邑潼說:「我看照片就好。還有其他張嗎?」


  紗英跳轉到下一張照片說:「這是田冠智,比黃睿依更早被發現。」


  乍看之下,安邑潼不知道眼前的是什麼,當他理解後,馬上搶過紗英遞給他的塑膠袋嘔吐。照片裡是具被剖開的人體,從下腹部到喉嚨一路割開,原來內臟的位置被數百隻肥大的水蛭所占領,水蛭周身像是毛絨的東西則是細長的肉足,可能是要協助細部的控制。


  「藏在他們身體裡的東西,簡單來說就是長得像水蛭的寄生蟲。」紗英又放了幾張從不同角度拍攝的照片並說:「這種水蛭可以吃掉宿主一部分的意識,假扮成他行動;就算完全吃空原體內部後,還是可以操縱原體維妙維肖模仿宿主生前的行為,但做不到說話、寫字等精密的動作。黃睿依在意識被完全占領前割壞自己的臉,大概是為了不讓自己死後身體還被水蛭控制而去傷害其他人或當間諜。」


  「你們早就知道他不在了,卻不公布消息?」


  「學校裡不能有學生死掉。」紗英說出了安邑潼聽過好幾次的話。


  「算了,反正大家也心裡有數。這個水蛭是異生物嗎?」


  「也許吧。」


  「異生物在我們的世界通常活不久。」


  「是啊。」紗英淡淡地說。


  水蛭密集擠在人體內的畫面,不由得讓安邑潼想起當初漫天飛蛾的景象。


  「妳知道『蠱』嗎?」


  「你也知道?」


  「我們兩個乾脆明說吧,不要再猜謎了。這是蠱的一種吧?」


  紗英說:「我對蠱的研究不深,這方面幾乎被醫藥世家壟斷。我讀到的資料,只能說明每種蠱的習性都不同;若要深入研究,勢必得找醫藥世家。」


  「不能把黃睿依交給他們嗎?」


  「交過去後,他會被關進研究室,這輩子永遠沒有安葬的機會,我想要連絡上他的家人後再交給他們。不過,根據校內登記的資料他沒有家人,才會連招魂儀式都沒人幫他做。」


  醫藥世家不是好人嗎?安邑潼感到困惑,他還記得盈盈說過的宮廟派與醫生派之爭。既然黃睿依是醫藥世家出來的人,交給他們當然是最好的。轉念一想,他決定還是去問清楚盈盈再作打算。目前紗英還不知道黃睿依是醫藥世家的人,直接和她討論也不好。


  他問:「妳覺得,這次闖進學校裡的人會不會跟這種蠱有關?」


  「為什麼你這麼想?」


  「就目擊者的敘述來說,對方可能是小孩體型的『魔』,可是躲得過學校鎮魔結界的強大妖魔,又不可能會簡單被鹽和米鎮退。如果那真的是一個人類小孩,蠱藏在他的身體裡,那就可以躲過結界,因為結界主要是針對妖魔鬼怪。那些自殺的學生也是!有水蛭鑽進她們的身體裡控制她們,但為什麼要殺了她們呢?她們選在同一時間跳樓,不像是睿依那樣有意識地自殺,像是被集體操控。」


  「我申請解剖的請求還沒被通過,要經過學校、家長同意,至少短時間不會有結果。你的推論不是沒有可能。夜暝雖然有宵禁,卻不是真的嚴格在徹查近來發生的事。」


  「不是找了各分校的學生來嗎?」


  「那是作秀用的,還有轉移學生的注意力。真的要調查就找專業的成人來了,不可能會派未成年學生。」紗英思忖後說:「蠱的事由我上報,我可以說我是從過去的研究中得到靈感。至於學校會不會處理,我就不能保證了。」


  安邑潼不確定地說:「學校不可能放著不管啊,會死人的。」


  「你去翻校史,就會發現以前出過很多『明明可以預防,卻沒人願意處理』的人禍。學校大概都是這樣吧,有權力的人不想處理,願意處理的人沒有權力,出了事再大家一起扛。」紗英凝視著他說:「想要保護孩子,就不要等夜暝的人介入。」






  蠱造成的傷口往往病情反覆、難以痊癒,盈盈與傅承沐、解一樹、安邑潼、林率優下山探望還在昏迷中的小花蕾和姑姑後,又去看黃綺茗。聽黃綺茗表達出對自己傷勢的憂慮後,盈盈說:「我認識可以醫好這個的人。」


  黃綺茗久違地露出滿懷希望的笑容問:「真的嗎?」


  「我已經傳訊息請他幫忙了,但他最近很忙,還沒回我訊息。」看著黃綺茗迅速失望,盈盈連忙說:「他身邊還有很多厲害的人,知道傷口治不好是因為蠱後,接下來就可以對症下藥,很快就會痊癒。等之後我認識的人有空了,我再請他幫妳除掉疤痕。」


  「可以不留疤嗎!」


  「絕對可以。」


  在探病的一行人臨走前,黃綺茗把病床邊香氣濃郁的花束交給傅承沐說:「請幫我找小花蕾照顧這些花,我這邊沒辦法插花。」


  她還不知道小花蕾和姑姑的事。傅承沐接過後,看了花束附贈的卡片說:「是嘉矩送的?」


  黃綺茗滿臉尷尬,「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送我花,我們又不是很熟。」


  傅承沐說:「是我跟他聊天的時候提到的,本來是希望全班合送妳花,他可能聽成要我請他幫忙大家送花。」


  「哦,原來是這樣。」


  走出病房後,傅承沐看著手中的花束說:「常嘉矩很喜歡綺茗,但是他用的方法不行。回去後,我們幫他一把。」


  在盈盈的帶領下,他們接下來前往的地方是夢駝鈴。


  這次進去的包廂雖然更大,但相較於安邑潼第一次去的包廂,反而沒那麼精緻華麗。接待他們的服務生仍舊是仲希玟,她給了盈盈一個擁抱,又摸摸她的頭。


  進去包廂後,盈盈告訴大家:「這裡是我的上司管理的地方,在這邊討論很安全,尤其有希玟在。」


  傅承沐問:「仲希玟不就是凌軒在跨界師公會的上司嗎?」


  盈盈點頭說:「沒錯,希玟有在那裡工作。」


  傅承沐為大家解釋:「仲希玟就是過去也在高中就考上跨界師資格的人,而且在高中畢業前就已經有二級資格了。」


  跨界師等級分四級,第四級最基礎,每往上一級,錄取難度都倍增。因為有仲希玟這樣可怕的人橫亙在前,所以凌軒才只能被稱為「這五年內最強的符咒學生」。安邑潼漸漸覺得仲希玟可怕了,原來她總是出現,是為了要確保他們在夢駝鈴裡的安全。她看起來跟他差不多年輕,實力居然有這樣的差距。


  飯後,大家交換了所有情報,還好大家都經過大風大浪,沒有人聽了後直接把方才吃下去的午餐吐出來。


  盈盈對安邑潼說:「其實今天來這裡,我是想拜託老師進行通靈儀式。這裡有所有需要的設備,還有希玟可以主持儀式。現在我們沒有秀榮可以幫忙預知未來,只能靠老師的靈力了。」


  平時在校內,私自進行通靈儀式是會被記上小過的違規行徑。規模遠大於血親尋人術的通靈儀式,可不能偷偷在學校附近的樹林做,這就是他們要聚集到夢駝鈴的原因。


  仲希玟換下服務生的黑色西裝背心、西裝褲和白襯衫、黑皮鞋,一身跨界師公制的黃色道袍,愈發顯得眉眼如畫、英姿煥發。手執令旗的她主導儀式開始,誦唸咒語後,整室搖曳的燭火頓時熄滅,過了幾秒,又幽幽燃起青藍色的火焰。她轉而唸起古語的咒,其他人因為不熟悉古語發音,只能用現代的發音小聲地唸咒。安邑潼跪在祭壇前面,用紅布條遮住眼睛。


  突然,安邑潼的身體像是被某人提起來,憑空往上移動。仲希玟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溫柔而堅定地把他壓回去,止住了他的劇烈顫抖。幸好這個小插曲沒有影響到儀式,在仲希玟的安撫下,安邑潼慢慢冷靜,專注在預示上。他握著桃木枝,在砂盒中畫出看到的景象。


  青藍色燭火也接連滅去,本來就暗得只能見到彼此輪廓的室內,在最後一根蠟燭熄滅後,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啪」地一聲,仲希玟打開電燈開關,笑容滿面地說:「起床囉,各位。」


  安邑潼拿掉綁在頭上的紅布條,和解一樹進行共感。看完後,解一樹說:「這是在宿舍地下室,原本的守護結界被逆寫成獻祭儀式陣。不過那裡不像是男宿。」


  林率優問:「有沙發椅丟在角落嗎?」


  「有。」


  「是女宿。」她面無表情地說。


  仲希玟像是在抱怨地說:「又是獻祭。」


  傅承沐和解一樹對望說:「郵輪時也是獻祭,有什麼關聯嗎?」


  仲希玟說:「總是有人想要做奇怪的事害人害己。既然知道了地點,你們就繼續觀察,等待時機來臨。」


  盈盈問:「我們不趕快回去嗎?」


  仲希玟笑說:「不用擔心,既然要用大規模的獻祭,目標就會是在宿舍中的人。啟動陣法的人會挑一個最多學生留在宿舍的日子,才能餵飽陣法。以假日留校的學生人數來說,遠遠抵不到這個陣法的最低需求,至少可以肯定,今天和明天不會出事,這個週末的時間可以讓你們準備應對。不過,你們也知道預知未來的結果是會變動的,所以盡量不要告訴你們以外的人,免得打草驚蛇,改變未來,讓預言變得不準。」


  傅承沐問出大家心裡想的話:「不能請妳幫我們清理學校的蠱嗎?」


  現在他們的團隊裡,只有一個成年人,還是特別沒用的安邑潼。要是仲希玟能加入,對他們會是莫大的幫助。


  仲希玟搖頭說:「我接下來還有事,而且盈盈比我更擅長對付蠱。我會給你們一些好用的符咒彈。」


  盈盈看向希玟說:「家裡……」


  「放心,家裡的事,我和大哥哥會處理。」仲希玟捏捏她的臉說:「學校就麻煩你們了。在場有這麼多優秀的小朋友,我相信你們沒問題。」


  解一樹忽然說:「我也要去搜女宿。」


  仲希玟看向他說:「夜暝的宿舍禁止異性進入,難道……你想要穿女裝?」


  全部人都笑了,傅承沐笑得特別厲害。


  解一樹勉強維持著尊嚴說:「學校沒有我這麼高的女生,假裝也沒用。我是怕她們應付不了,只要我戴公務中的臂章,就不會有人敢攔我。」


  「那麼你要怎麼拿到臂章?」仲希玟反問。


  「申請不到工作,就去想辦法弄一個。」


  「你是指『偷』嗎?」仲希玟盯著解一樹幾秒,笑出來說:「開玩笑的,你一定很想要親自去調查吧?不要擔心,有安老師在,沒問題的。」


  突然被cue到的安邑潼一臉傻眼,仲希玟還繼續淺淺笑著說:「安老師很強。」


  安邑潼忽然想起盈盈說過他身上有特別的守護力量,也許和盈盈站在同線的仲希玟也知道這點,才會對這組人馬信心滿滿。


  說不定事情真的可以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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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elestinus 謝謝! 2024-4-18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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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4-18 19:3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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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 誤觸

  為了商討作戰計畫,傅承沐等人在盈盈推薦的商務旅館住了一晚。星期天下午,除了傅承沐和安邑潼還留下關注小花蕾和姑姑的治療情況,其他人回到夜暝高中。洗完澡後,盈盈和林率優一起拿著髒衣服籃去洗衣間,邊聊著計畫相關的事,把敏感字詞都用替代語來說。


  林率優想起事件開端是源於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於是問:「妳聽過我被偷窺的事嗎?」


  「有,第一個人遇到的『他』的人可能就是妳。」


  林率優自嘲:「原來我這麼重要。」


  「妳們班的人能力強,所以很容易變成目標。」


  「現在是『我們班』,不是『妳們班』。」


  盈盈笑說:「解一樹還說妳的個性很彆扭,完全不會啊!這個班上的人都很好相處,我還得到人生中第一個綽號。」


  「妳喜歡被叫斑比?」


  「我覺得很好聽。」


  把衣服丟進洗衣機,又聊了幾句話打發時間,林率優看了一眼洗衣機顯示的時間說:「還有20分鐘,想去樓下晃晃嗎?」


  盈盈理解她的意思後,睜大眼睛說:「希玟說要避免打草驚蛇。」


  「不要被發現就好。」


  見盈盈不甚同意,林率優又推一把說:「看一眼而已,對能預知未來的人來說,這樣臨時起意最難防。」


  「好吧。」


  她們各自回房間拿了佩槍和符咒後,來到地下室的鐵門前。


  儀式場地之所以選在宿舍地下室,是因為平時地下室是作為緊急避難所之用,畫有守護結界,還設有緊急出口。平時練習防災演習時,若是模擬妖魔鬼怪入侵的情形,都會以地下室作為避難處。地下室寬敞而空曠,除了幾根柱子擋住視線外,幾乎沒有放置雜物,只在角落堆了幾張舊沙發,正中央地面則刻寫著守護結界。


  平時,學生們不能隨意出入地下室,地下室的門更用符咒封印住,只有在危急時刻能由行政人員打開。幸好這對盈盈來說不成問題,她召喚出飛蛾,讓牠們啃食掉門上的咒力,門便自然打開了,透漏出詭譎的紅光。


  她們倆躡手躡腳走了下樓梯,怔怔停住。


  宛如蜘蛛網的紅色血管纏繞在柱子、牆壁上,密密麻麻,有粗有細。在血管裡流動著的不只暗紅色的血液,還混雜著成千上萬隻扭動的水蛭,像是柳橙汁中的果粒。穿著小丑裝的少年則躺在中央的地板上,接收著蠱的力量。


  她們本來以為,被操縱的鹿琲年要利用令人恐懼的異能把大家驅趕到地下室進行儀式,然而現在看來,狩獵場也許是整座宿舍。鹿琲年已經被移到這裡,代表就算如仲希玟估算,這兩天不會出事,被攻擊也必定會是幾天內的事。


  不知道是誰先悄悄摸上對方的手,盈盈和率優牽著手快速離開地下室,通往一樓的鐵門卻在她們面前被關上。林率優敏捷地射出一架符紙摺成的紙飛機,趕在門關上前卡在門縫。紙飛機逐漸膨脹,直到爆開,為她們留下一線生機。


  在林率優開路時,盈盈的另一隻手沒閒著,在早就打開的聊天群組盲打送出「119」的求救訊息。她們逃出地下室前,聽見背後傳來像是裝滿水的氣球被刺破的聲音,還來不及看清楚水蛭是否追上,晚一步跑出的盈盈就關上鐵門,迅速上了幾道仲希玟給的強力封印,並搖動三清鈴。同一時間,林率優對著奔跑的舍監阿姨後腦勺連續開了幾槍。仲希玟給的子彈非常夠力,舍監整個人像是被瞬間抽掉骨頭般癱倒在地,再也無法動彈,那是一級跨界師在制服重犯時用的符籙,放倒敵人時,還可以留他一條命,讓他可以接受後續的審問。


  此刻探究舍監是被附身或是出自自我意志並不重要,她們感覺到咒力已經在封鎖整棟樓,當她們衝到大門前時,已經太遲了,林率優只來得及把在最後關頭擠入門內的解一樹拉進來,他背著劍袋,身邊還跟著一小群盈盈召喚的飛蛾;不幸的是,更多飛蛾被擋在建築物外,撞了玻璃門幾次後便消散無蹤。


  盈盈驚愕地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解一樹難得侷促,但也只動搖了半秒,就重新擺上撲克臉說:「我看到妳的訊息。」


  「我幾秒前才傳訊息耶,你一直在附近嗎?」


  「我怕出事,不管那些,現在要做什麼?」


  「我的蠱可以稍微制衡水蛭蠱的力量,在蠱控制人的初期,心智堅強的人還可以反抗,但只要我弟放出異能,被蠱附身的人進入恐慌狀態,就抵抗不了自殺念頭了。」


  林率優冷冷說:「女宿的舍監是間諜,被我打殘了,她把蠱藏在地下室,目標範圍是整棟樓。」


  盈盈說:「在我弟進來以前,我們把宿舍裡面的人疏散到五樓,封住出入口,確保沒有人會被蠱附身,只要沒人死,儀式就不會啟動。」


  解一樹問:「要是學生裡有其他共犯呢?」


  「應該不會,這段時間大家的宿舍都被搜過好幾遍,因為一開始犯人就被定位成學生。學校也會去搜老師,但不會去特別注意舍監的東西。為了以防有其他被蠱入侵的學生自殺,我先初步催眠大家了,只能暫時遏止,要控制這整棟樓的人還是需要把大家聚集起來進一步催眠。另外,舍監在昏倒前已經啟動這裡的封鎖咒,我們也要把人疏散到最高樓層,還好今天還有很多人沒回來。」


  「為什麼對方挑今天動手?人不是不夠?」


  盈盈和林率優互看一眼,解一樹馬上瞭然。「林率優和妳進去了,現在對方要把整棟樓的人滅口。」


  盈盈弱弱地護航:「我們剛好經過那裡,也可能是不小心觸發。總之,我們先疏散同學,請你先準備布結界。」


  林率優繃著臉問:「我們三個要怎麼疏散?」


  這時,有人推開一樓健身中心的門走出來,是穿著運動服裝、手上端著一個紙碗的梁寶凜,她看見解一樹,一愣說:「你們是在……」


  盈盈馬上衝過去說:「我們需要請妳幫忙!」


  梁寶凜說:「哦,我也要請妳幫忙,剛剛發夜點給大家,但我吃不下了。」


  「不要吃!」盈盈打掉梁寶凜手上的豆花,梁寶凜錯愕地看著她說:「這麼恨豆花,斑比,妳在減肥喔?但這是我準備的減糖豆花喔!」


  盈盈丟臉地道歉:「抱歉,我以為是舍監給的,怕裡面有毒。」


  梁寶凜莫名其妙地說:「舍監給的為什麼有毒?」隨即她觀察到盈盈表情的微妙,立刻說:「哦~是她幹的!」


  梁寶凜果然聰明,只是她的聰慧老是用在算計師長和當夜暝高中的走私商上。


  白石玲奈和朱璉靚聽見說話聲,也從運動中心走出來。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這三人在禁止飲食的運動中心偷吃消夜真是幫了大忙,盈盈簡單向班上另外三名女生敘述了地下室的蠱以及他們的計畫。


  聽完後,梁寶凜打個響指說:「我有辦法把大家引到五樓,你們假裝是情侶吵架,吸引多一點人過來。」


  盈盈和一樹對望,盈盈咬牙說:「盡量鬧大一點。」


  梁寶凜拍拍她的肩膀說:「我欣賞妳!」


  走上樓時,盈盈問解一樹:「老實說,你為什麼會在女宿附近?」


  解一樹老實說:「我覺得妳們一定有人忍不住會去探查。如果是我就會。」


  「……好吧,你猜對了。所以,你就一直躲在附近的樹叢裡?」


  解一樹拿出口袋裡的公差臂章,他還是去弄來一個了。


  盈盈無奈地說:「偷公務臂章、違反宵禁、擅闖女生宿舍,湊齊三個違規不知道可不可以打折。」


  「都要死人了,還怕違規。」


  她堅定地說:「我們一定不會讓這裡出事。」


  「嗯。」


  走到五樓的路上,很幸運沒碰到其他學生,不過接下來就不得不引人注目了。解一樹和盈盈對望,盈盈的臉已經緋紅,之前都是暗中當監察員的她,恐怕很不擅長在眾目睽睽之下表現自己。


  在五樓走廊大廳出現爭執聲時,附近房的同學紛紛偷開門探出來看,梁寶凜、白石玲奈、朱璉靚則沿途敲房門並大喊:「五樓有情侶吵架!有男生跑進女宿!」


  就算是學校用假煙霧逼大家進行防火災演習時,同學們集合的動作也沒有現在這麼快,每個人在睡衣上隨便披一件外套就跑來;不到五分鐘,幾乎所有人都跑到五樓看戲了。不肯動身的人,則被梁寶凜等人用各種理由哄騙硬扯拖出來。


  被一群人環繞著,盈盈努力表現得憤怒大罵:「不是叫你不要過來嗎!你居然敢跑進女生宿舍!」


  看戲群眾紛紛叫好,解一樹則像往常一樣冷著臉說:「在妳給我明確的回答前,我絕對不會離開!」


  「你……你違反校規!」


  盈盈這句太弱了,一個滿頭髮捲、敷著面膜的女生揮舞著拳頭大喊:「扁他!賞他巴掌!」


  盈盈於是舉起手,往解一樹的臉揮去。他們都學過受身,很清楚怎麼假裝挨打而不受傷,不過解一樹似乎想把事情弄得更狗血,他捉住盈盈的手,把她往他身上帶,在兩人幾乎貼在一起時,他在她耳邊問:「你感覺到旁邊有人有蠱了嗎?」


  盈盈推開他,生氣地喊:「有!那又怎麼樣!」


  在女生宿舍吵架對解一樹實在很不公平,身為女生的盈盈說什麼,周遭人都會為她吶喊助陣。不過解一樹頂下壓力,堅定地看著她說:「有問題難道不用解決嗎?」


  「現在還不行!」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盈盈看向走廊的另一端說:「等她們來。」


  白石玲奈一手各扛著一個反抗著在半空中踢腿的女孩走來,在所有人到齊時,盈盈抽出繫在腰際的三清鈴,輕輕一搖。


  她的蛾蠱飛入人群,頓時,大家的眼睛都茫然追向飛蛾的身影,迷迷糊糊地隨著牠往交誼廳走。


  盈盈放下三清鈴說:「至少可以拖半小時,夠了。」


  白石玲奈看著剛才被她扛著走的兩個女生說:「她們兩個想要自殺,很多人身體裡應該都有蠱了。」


  被朱璉靚拉來幫忙王白靜聲音仍舊輕柔,臉色卻嚴峻許多。「我們班上也有人被下蠱。」


  盈盈說:「舍監有很多機會在飲食裡下蠱,攝取量比較大的人就會中招。還好有你們在,我才來得及催眠大家,現在有我壓制,之後等支援的人來幫忙清除蠱就好。」


  王白靜說:「聽說小丑要追來了,妳們說,他的異能會讓體內有蠱的人都失控?」


  盈盈說:「我們不要讓他上來就好,外面已經有人去叫支援了,遲早會有人打破這裡的封鎖。」


  解一樹倒是不這麼樂觀,在有宵禁的情況下,應該沒有第二個像他一樣亂跑的人,不能把希望寄託在其他同學身上。現在整棟女宿大樓已經被封鎖起來,舍監和她的同夥設下的封鎖咒會隱藏住樓內的真實模樣,不能打燈號或敲擊摩斯密碼求救。唯一的寄託是等到隔天早上六點的起床號,而那無疑已經太晚。


  他把盈盈帶到旁邊說:「現在不是要獻祭,是要把知情的人全部滅口,妳弟會一次釋放出最大的力量,瞬間癱瘓所有人。我們一定要攔下他。」


  「來的只有他一個人的話,我們還可以應付。你不就撐過他的攻擊了嗎?」


  「當時是因為妳及時趕到現場,當他對我揮鐵鎚時,我一步都動不了。看著小丑時,我感到害怕,小丑什麼都還沒做,我卻在發抖,像在害怕某種需要害怕的東西。大家碰到小丑後的第一反應都是逃跑,就連經驗豐富的老師也當機立斷下了撤退的命令。我們面對的只是一個人,再可怕,也是個人,我們接受的訓練正是要讓我們和怪物戰鬥,怎麼大家都拔腿就跑,連試圖反抗也沒有?沒有人想要反擊,和綺茗說的一樣。『根本沒辦法反擊』,大家感覺到的似乎都是這樣。」


  盈盈嘆氣說:「這就是他的異能最可怕的地方,那個感覺很糟糕,可是你很強了,連我經歷過他的能力,都只能稍微抵抗,你卻可以打他。我覺得你可以贏過他,只要我推你一把。」


  「怎麼做?」


  「用我的蠱模擬他給你看到的畫面――那一定是你一生中最大的陰影對吧?被迫想起來會感到很痛苦,但其實人常常是不想要面對才會覺得害怕。如果你正視這件事,就有可能克服,就像我們接受的訓練讓我們慢慢做到本來以為做不到的事。撐過這步,他就不是你的對手,水蛭蠱是只能在暗中襲擊人的東西,正面以對很容易就被打退。」


  解一樹說:「那就來試試看,在妳弟來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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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4-20 19: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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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 最深的恐懼

  一隻有他手掌那麼大的蛾蠱趴在他的左臂上,當牠的口器穿刺進他的皮膚,帶來刺痛,不過他不願移開眼,正視著牠品嘗他的恐懼。


  蛾蠱注入一種液體,幫助他的回憶鮮活地在眼前上映,盈盈也用上三清鈴幫助解一樹陷入深層的回憶。引導的過程中,盈盈同樣能窺見部分他回想的畫面,有點像是共感,不過是解一樹單方面輸出。


  他想起小學的時候,妹妹的教室闖進一個不速之客,提著盛裝強酸液的水桶,往正在午睡的小學生們潑去。首當其衝的是座位靠近走廊的孩子們,衣服燒破、頭髮燒壞,嬌嫩的皮肉承受比火燒更痛苦的灼熱;而他的妹妹解菡蕊是其中一員,左半身灼傷的她下意識衝去找教室在樓上、就讀五年級的哥哥求救。傷勢並非最重的她,還有力氣逃跑,不像某些同學已經連躲藏的力氣都沒有。不料犯人見她這舉動,居然緊跟在後。


  在解菡蕊跑進五年八班的教室,呼喊著哥哥時,犯人掏出預藏的西瓜刀砍向她。解一樹剛被騷動驚醒,就本能地護住妹妹,並激發了天賦異能,在爭鬥間奪走刀,往犯人的喉頭劃過,力道之大甚至差點斬下犯人的頭顱,讓對方當場一刀斃命。


  丟開垂死的犯人,解一樹趕忙帶著妹妹沖水,老師也陸續趕到,不久後,鳴著警笛的警車抵達學校。大人過來帶走解菡蕊,但解一樹打死都不離開她,面對她嚎哭的小臉、怵目驚心的傷口,他只能握住她的手,反覆告訴她一切都會沒事。直到解菡蕊被送到醫院救治,看著她因為麻醉藥物失去意識後,從過度緊繃乍然放鬆的一樹,在她床邊也昏了過去。


  根據調查結果,潑酸犯人帶刀,是他本來就打算自我了結,在他身上也搜到遺書,內容癲狂無章法。這不是樁預謀犯罪,受害的小學生跟犯人無冤無仇,講白了,就是倒楣。


  這是早熟的解一樹首次明白到,世界上,有死刑也無法還予公道的犯罪。


  犯人死了又有何用?槍決、鞭刑、電椅,都挽回不了受害者理應獲得的美好人生,也顯得解一樹的奮力一搏可笑無比。他哪是英雄,殺了犯人也沒用,犯人本來就會狡猾地逃過良心譴責,直到死也不為這樁犯罪感到半點後悔,更何況那個混蛋本來就打算大鬧一番完自殺,死亡也懲罰不了他。解一樹能做什麼?能把自己完好的皮膚給妹妹嗎?能分走她的半點痛苦嗎?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他發現自己和妹妹、或是任何其他受害學生相較起來,傷勢的癒合速度異常快速。他的手臂、手掌、側腹在奪刀時受傷,尤其腹部劃的那刀深及內臟,可是他卻表現得像沒事,醫護人員也未在第一時發現他的傷,後來才發現他身上的血不全是犯人的。


  身體的強化,這份「天賦」,讓他比別人更幸運,讓他身邊的人更不幸。


  在車禍住院的父母即將出院前夕,解一樹悄悄收拾行李,搬進夜暝國中的宿舍。他住的是特別設置的單人房,有專門老師指導他小學課業,課餘時間他就在國中圖書館廣泛閱讀。知識,各種資訊他都想收入腦中,想變得更強大。


  他乾脆地和家人切斷所有聯繫,也許是夜暝有特別告知他的家人要遠離他,也許是父母忙著處理菡蕊受傷害的官司,總之他們沒來探視過他。在手機還不算發達的時代,解一樹沒去特別買一支手機和家裡聯絡,「可以告訴他們我死了嗎?」他對輔導老師說。


  永遠不要再聯繫,才能杜絕憾事。父母會照顧好菡蕊,還有小她兩歲的手足嘉茂陪。重建的過程也許痛苦,收到的信中也提到菡蕊希望可以見哥哥,可是解一樹絕對不動搖。哪怕回去見一次面,說不定光是寄信,厄運都會再次降臨到菡蕊頭上;問題在於他,排除掉他就好,就像長新皮膚的過程,不能讓舊皮扒著不放,再疼痛也得撕掉。


  當蛾把他的記憶反饋回來,當時的畫面歷歷在目。菡蕊哀號痛哭著朝他跑來,半邊臉正在融化;她身後的高胖男人拿著有她手臂那麼長的刀,朝著無力跌在地上的她劈下去。解一樹沒有多想,直覺反應就是阻止男人。


  「你一定很憤怒吧?」、「一定很恨吧?壞人把妹妹傷成這樣。」,在訪問他時,大人們用對待英雄的態度問他,邊把麥克風擠到他面前。


  沒有,他不覺得生氣,也不懂恨。他心中,滿滿的都是恐懼。


  那是他第一次對抗成年人,向來,他被教導的都是要小心被邪惡的大人拐走,遇到奇怪的人,就趕快去便利商店找人幫忙,因為只有大人才能反抗大人。當那個瘋子居高臨下地要砍他,他腦中閃過「死定了」三個字,能夠脫險,完全是靠天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看到妹妹的臉和燒爛的皮肉讓他害怕,他以為妹妹的眼睛會瞎掉,上救護車時,也一遍遍想著妹妹臉灼傷成那樣,可能會重傷此死去。聽到其他家人也發生車禍,儘管大人們跟他說他的父母、弟弟只是骨折和皮肉傷,解一樹的腦中反覆播放他參加全家人葬禮的畫面。


  光是回想那件事,他就全身發抖,想要躲到陰暗的角落,永遠不要面對世界。


  但是,那些事都過去了。結果是,他活得好好的,妹妹也重新開啟人生。


  恐懼是人的天生反應,勇氣是後天鍛鍊出來的。經過紮實的訓練,以及豐富的實戰經驗,他不用再害怕「恐懼」,因為他已宛如機器人般,身體肌肉記憶住面對危機時該有的應對,無須多加思考就能做出反應。


  訓練不是萬能的,就像盈盈所說,也許只能對抗一時,終究還是會被心魔糾纏。然而那一刻的勇氣,就可能改變一切。


  當解一樹清醒過來,周遭一片寂靜。


  鈴聲已經停止。


  盈盈說:「抱歉,我看到你的回憶。」


  「沒差,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


  「我能理解你的一部分感受。雖然人永遠無法同理別人,但是我有過類似的經驗。獨自一人面對非常可怕,現在我們兩個一起加油,就不會那麼恐怖了。相信我。」


  看著她圓滾滾的大眼睛,解一樹點頭。那雙眼睛像是小鹿一樣溫和無害。


  他說:「妳弟用異能的時候,給我看見的畫面比較模糊。」


  「他會讓你的頭腦用你害怕的東西補齊記不清楚的部分,其實沒有那麼可怕,真正會讓你受傷的過去你都熬過來了,現在在你眼前的,只是使用幻術的膽小鬼。真正膽小的是他,如果你正面和他單挑,他一定會嚇得跑走。」盈盈斂下眼神說:「不過,希望你可以不要殺死他。」


  「我不能保證。」解一樹老實說。在生死交關時,任何一點憐憫都可能導致自己人傷亡。


  「還是以你不要受傷為第一優先。只是如果你打到後面,發現他的異能已經對你沒有用,可以手下留情的話,就請留他一命。我想確認操縱他的人是誰。」


  「如果他攻擊別人是出自於自我意志呢?」


  盈盈輕輕說:「那我就沒有資格幫他求情了。」


  「我盡量。不過他弄傷花蕾和姑姑,我一定會把他痛打一頓。」


  盈盈同意:「被打是他活該。」






  正如盈盈所說,水蛭蠱不是最適合正面對戰的蠱。


  從催眠中醒過來的人們,在王白靜使用異能發表了一番演說後,都被她深深打動,而加入了備戰的行列。還好有王白靜在,才不用花時間和其他人解釋。


  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在校園內隨身攜帶佩槍,大部分的人都處於手無寸鐵的狀態,不過經過王白靜鼓舞,也逐漸生出勇氣,紛紛蒐集來各種符咒以及可以充當武器的物品,包括電蚊拍、保溫瓶、電捲棒,並且大夥合作在地板和牆壁上畫陣加強結界。許多水蛭蠱從門縫鍥而不捨想要進攻這塊淨土,少數比較大隻的可以穿過結界,不過馬上就被電蚊拍電暈,再被其他女生拿拖鞋拍死。


  等到時間流逝,結界變弱,會是場耗力的車輪戰,不過指揮得宜的話,這群女生還不至於會死。解一樹想,有朱璉靚和王白靜在,應該是不用擔心躲在交誼廳的人們。


  王白靜之前就聽過十班同學告訴她他們遇到小丑的情況,知道勢必要有人出來對抗小丑,但是她和白石玲奈等人一樣,覺得盈盈應該待在交誼廳裡。


  「妳要是被打敗,就沒有人可以抑制大家身上的蠱了。」


  見盈盈和其他人僵持不下,解一樹出聲說:「我需要她,我們兩個一起才能打贏小丑。」


  王白靜問:「為什麼?」


  梁寶凜抱胸說:「我是支持你們談戀愛啦,但現在不是時候吧?」


  在不說出盈盈弟弟就是小丑的情況下,實在很難說服他們。


  沒想到,居然是林率優站出來說:「體育課的時候,能動的只有他們兩個。在船上也是只有他們兩個留下來就關掉異界裂縫,除了他們,也沒有其他人可以上了吧?」


  梁寶凜說:「這倒是,連體育老師都對付不了,小靜妳們還是不要嘗試比較好。」


  王白靜思索說:「照理說,我的能力比較能跟他抗衡。」


  解一樹說:「他的異能發作時,跟妳能想到的完全不同,第一次遇到他的人都會被打敗。」


  白石玲奈附和「我當時也動不了。」


  很顯然,解一樹的話完全抵不上女孩子發言的重量,在這間女宿裡,他簡直是二等公民。王白靜聽到白石玲奈說的話後,才點頭表示:「我和其他人一起留下來。」


  梁寶凜神祕兮兮拖來一個黑色手提箱,從裡面取出一把槍說:「我這裡有好東西,是我們家的新產品,給你們搶先試用,用得順手就送你們!」


  解一樹接過槍問:「這是?」


  梁寶凜扳開槍上裝置的開關說:「這把槍的速射和連發都是學校佩槍的1.3倍,最特別的就是這個機關!用了以後會發射出紫外線,能殺死99%的細菌!」


  解一樹把槍扔回她手上:「還妳。」


  「瞧不起我家的貨啊!」


  王白靜拿走槍,隨手用紫外線光照向穿透結界後的水蛭蠱,水蛭當場爆裂成一攤爛泥。


  梁寶凜興奮地說:「很讚吧!」


  王白靜溫柔地說:「除了用來殺蠱,平常完全沒有半點用呢。」


  「打掃時也用得到啊,除塵蟎多方便。」


  盈盈把話題拉回正軌說:「如果我和解一樹失敗了,妳們盡量守住門,不要看他的臉。看到他會讓恐懼感加深,最好是像陳芝帆那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東西往他身上砸。」


  可惜陳芝帆是被蠱深入的人之一,此刻她和其他受蠱擾亂嚴重的人被盈盈催眠入睡,一起安置在交誼廳的沙發上,沒辦法再發揮她奇蹟的本領。


  盈盈跟著解一樹走到走廊上。門內的喧鬧聲頓時被隔開,她對解一樹說:「我們速戰速決吧。該讓我弟見識姊姊的威嚴了。」


  解一樹主要打算使用的,還是他的法劍,他能直接往劍身灌入咒力,所以對他來說,符咒和咒術子彈才是輔助。本來符咒就是跨界師用來製作結界和護身符為主,攻擊力強大的符咒,一般人用了幾張就會耗盡靈力,鎮壓效果也因攻擊者和被攻擊者而異;子彈則是給人防身用的,在正面攻擊上贏不過劍等法器。盈盈則拿著他劍袋裡放著的伸縮警棍,就算她嘴上再狠,想來也不希望真的傷到自家弟弟。


  等待的時候,他們倆都不發一語,這讓解一樹想到今年二月的郵輪事件,當時留下來殿後的他們還在聊天,因為有安邑潼這個嘴巴停不下來的人在。安靜待著更能維持警醒,可是說說話更有效平息不安,也許現在他們應該聊一聊,讓心情平靜下來,不再去想到小丑現身時會帶來的壓力。


  解一樹開口說:「妳確定他會從這裡走進來?」


  盈盈肯定地說:「他不會偷襲,越光明正大走進來,給人的震撼越大。如果他從某個通風管爬進來,還得和大家打招呼才讓人注意到他,那製造恐怖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某種程度上,不論是王白靜或琲年,讓人產生各種情緒的異能者都需要『表演』。」


  「好。」


  「你還好嗎?」


  解一樹本來想照往常一樣隨口打發過去,想了想後還是承認:「我會一直想到體育館那時的自己有多沒用。」


  「連我這個和他一起長大的人都抵抗不了,你真的不用怪自己。」


  「妳看到多少?那件我最害怕的事的發生經過。」


  「我看過新聞,不過是在發生後幾年才看到的。」


  解一樹自嘲:「那件事對我的影響很大,所以我才變成現在這種討人厭的爛個性。想起那件事,我又想起來真正的我有多膽小。」


  「你是因為看到郭季蕾和楊秀榮在你面前受傷,引發創傷,當時才會被他的異能壓制。你絕對不膽小,我反而覺得你真的是個了不起的人,即使當下再害怕,也會為了保護別人而去努力,這不是誰都能做到的。第一次接觸到鬼怪,你有被嚇到嗎?」


  「還好。」解一樹輕描淡寫地說。


  「我第一次出公差快嚇死了,我還記得那天一個人回學校的路上,我走著走著就哭了,又覺得被同學看到自己在哭很丟臉,就等了下一班車才回學校。結果回到宿舍的時候還是沒忍住,馬上衝到廁所哭。雖然我努力不發出聲音,可是還是被人看到或聽到吧,有人從門縫下面遞給我一包衛生紙。因為那個人,現在我回想起來,覺得那天的記憶沒那麼恐怖了。後來我漸漸習慣,都忘記當初的我為什麼會被鬼嚇到了,不就是一個碰不到人的靈體。我們都是這樣練習過來,現在才會變勇敢,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沒問題,你有這麼紮實的訓練,透過一次次努力才克服恐懼,現在冒出一個14歲的小鬼頭,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只要你不要想太多,不要讓自己陷入恐慌的狀態,就可以把他壓著打。」


  也許她說得沒錯,比起危險更可怕的,是面對它胡思亂想的自己,就像走在平衡木上橫跨兩幢摩天大樓,即便沒有風,人也會搖搖欲墜;但若是在地面畫上等寬的白線,要人踩著這條線走過同等距離,大部分人都能輕鬆達成。恐懼絕對可以從精神層面擊垮人,叫人未戰先輸;除非有更重要的事在眼前,分散了注意力,比如有要保護的對象。


  就像當初奮不顧身保護菡蕊一樣,他得保護同學;如果連他都不敢面對敵人,班上還有誰能挺身而出?無論如何,他必須踏出這一步。


  電燈同時爆開,緊急逃生標誌閃了幾下也暗掉。解一樹握住七星劍說:「來了。」


  盈盈對他一笑說:「不要把他打死就好,打到重傷沒關係。」


  「這是妳說的。」


  兩人面對走廊,看著走廊盡頭的逆光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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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4-23 03: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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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姊弟

  窗戶的玻璃破了,一群棕、黑、灰色的蛾飛進來,這是盈盈所能召喚出的最大值;月光也隨之流瀉進樓內,讓他們看清鹿琲年的臉。


  有盈盈的蛾蠱環繞在身邊抑制,解一樹可以無礙地正視那張化著詭異妝容的臉。對方並不可怕,只是一個14歲的國中生,還當了好幾年植物人——應該叫小花蕾來控制他。


  好吧,現在講這個地獄哏,他笑不出來。


  抵抗著要他快逃的生物本能,他艱困地向前走去。


  鹿琲年稍微扭轉了頭的角度,解一樹膝蓋立刻一軟,左膝跪地、僅靠右膝勉強撐著不整個人趴倒。比體育館那時更加懾人的威壓傳來,是因為當時人多可以分散恐懼嗎?他的心臟被咬嚙著,血管裡的熱血逐漸冰冷,全身無法自制地劇烈顫抖,手鬆開劍柄。


  不行了,這就是極限,他對抗不了這個人,必須要由大人出面才行;呼救吧,他只是個高中生,承認自己的弱小也沒什麼好丟臉,認輸不是很正常嗎?


  一隻柔軟的手牽住他,他轉頭,看見盈盈在他身邊。


  一直以來,當他遇到不想做的工作,每次都想要放棄,最後卻還是完成了。眼前的困境很可怕,可是還是要前進,因為看著重要的朋友受傷更可怕。他不是天生勇敢,只是透過機械式地訓練,讓身體可以及時應對任何意外。他比誰都能面對自己的恐懼,再可怕的東西也要挺身戰鬥,更何況,這還只是個體能遠遠不及他的弱小傢伙,得憑藉著小丑裝扮來武裝自己。


  盈盈拉起他,用大力到使人疼痛的力道握住他的手,痛覺使讓兩人都從情緒中清醒一些。


  「趕快處理掉他,去吃消夜吧!」她說,堅定的眼神給了解一樹力量。解一樹站直並放開盈盈。


  水蛭蠱朝他們湧來,盈盈用三清鈴控制牠們互咬,趁這時,解一樹手持七星劍,劈向鹿琲年。


  鹿琲年閃避的動作非常不自然,像是牽線木偶般僵硬,儘管解一樹揮劍的動作不快,還是削下鹿琲年的小丑裝和一塊皮肉,他反手將劍刺入鹿琲年腹中,傾注全身的靈力,並唸著從國中國文課開始就要求大家背得滾瓜爛熟的基礎驅魔咒語。盈盈丟符使出一波火焰圈擊退水蛭後,和解一樹一起唸咒,同時驅使著蛾蠱鑽進鹿琲年嘴裡。


  鹿琲年的口中冒出黑煙,這應該是盈盈提過的以毒攻毒,用蛾蠱殺水蛭蠱。她使出這招後,解一樹明顯感受到他注入鹿琲年身體的靈力所受的阻礙變小了。在兩人齊心合力之下,鹿琲年的掙扎逐漸減弱,被盈盈拿警棍當頭一棒打暈,不支倒地。在盈盈使蠱對付鹿琲年時,解一樹接手她的工作,用召風符引來狂風吹走鍥而不捨朝他們逼近的水蛭。水蛭的攻勢確實不強,只是一波波包圍很煩人,解一樹用雷電燒焦最後一圈水蛭後,喘著氣看向盈盈,兩人都冒了一身冷汗。


  解一樹說:「妳還真的狠下心打。」


  「我們是醫藥世家,沒打死都醫得好。」盈盈逞兇鬥狠的表情讓解一樹不禁露出一點笑容,想起他的朋友還在醫院昏迷著後,他又斂起笑意。


  把鹿琲年用帶著咒力的紅繩捆好拖回交誼廳後,戰鬥還未結束,數以萬計的水蛭瘋狂地從門縫、窗框鑽入,比起鹿琲年,這些無孔不入的小生物更棘手。不過梁寶凜家的黑科技發揮不小的功效,她總共有兩把紫外線裝置槍,白石玲奈和林率優各拿一把,像玩某種網頁小遊戲一般輕鬆地將撲過來的水蛭燒成泥灰。其他女生也都勇猛地抵擋水蛭,盡量讓施咒完脫力的盈盈和一樹不用休息。解一樹仍然握緊七星劍,隨時準備出擊。


  那個晚上是解一樹有生以來覺得最漫長的一夜,看著天色漸漸微亮,他才放鬆手部肌肉。本來他們預計要等到起床號播送後才有支援前來,不料有老師早起晨跑時路經女宿,立刻就上報了情況,天還濛濛亮,困在女宿內的學生們就被救出來了。


  星期一早上才搭車回校的同學們,或者是對女宿情況一無所知的男生,一早看到幾個女生精神恍惚開玩笑,馬上就被遷怒的女生們暴打一頓。


  傅承沐明明人還在山下等待小花蕾和姑姑的手術完成,卻傳來訊息問他們經過昨天的事是否還安好。他不只是萬事通,根本是天眼通了吧。


  解一樹回傳「已經處理完畢」後,就趴下補眠。


  他被搖醒時,看見的是傅承沐的臉。看看時鐘,他居然睡掉一整節課。


  傅承沐說:「剛才國文課,老師讓大家閒聊,沒有上課,我就沒叫醒你了。看你很累,要不要回宿舍睡一下?」


  「花蕾和姑姑怎麼樣?」


  「手術很順利,我們才先回學校。你們整晚沒睡,很多人都請假了,你確定不回去休息?」


  「才熬一個晚上。我只是心理上很累。」


  「那也可以請假,邑潼老師會幫你簽假單。」


  「鹿盈盈呢?」解一樹的座位旁邊是空的,椅子也好好靠上。


  說人人到,盈盈從教室後門進來,換上室內鞋邊說:「阿沐,手術順利嗎?」


  他們已經熟到可以喊暱稱了嗎?解一樹不禁嫉妒起傅承沐能跟每個人快速熟絡的社交能力。


  傅承沐微笑說:「她們沒事了。」


  盈盈步履輕盈地回到座位,對解一樹笑說:「還好事情都解決了。」


  解一樹斟酌用詞。「『他』還好嗎?」


  盈盈回答:「家裡的人會處理。」


  看她神色輕鬆,應該是真的沒事了。


  總是安靜窩在角落的林率優罕見地走過來,對盈盈和解一樹說:「對不起,我太衝動了。」


  盈盈笑著說:「以結果來看,說不定我們提早闖進去反而是好事,至少讓對方沒有辦法多籌畫。」


  解一樹說:「事情都解決了,不用談發生過的事。」


  林率優看著他的眼神有點懷疑,解一樹也知道自己表現得比平常溫和大度,也許是經過鹿琲年的異能洗禮後,他的想法也改變一些了。


  學校緊急調來跨界師們處理女宿的結界修復和場地整理,在一天之內就將宿舍回復到可住人的狀態,可見當學校認真想要完成一件事,效率可以非常好。


  隔天,全校一起放了一天假,讓遭受事件的同學們可以好好休息。很少能在學校看見學生們如此悠閒的模樣,大家幾乎都睡到中午才起床,慢吞吞吃了早午餐後,在校園的角落晃蕩。


  解一樹睡到早上10點,早睡早起的生活作息,讓他就算在假日也很難睡過中午。本來打算在宿舍讀書,不過難得外面有這麼好的陽光,洗滌了梅雨季以來的陰晴不定,最終他還是被吸引到戶外。


  去操場準備慢跑時,他在升旗臺看到熟悉的身影,走上前去。


  傅承沐看到他,驚訝地說:「我正要打給你。」


  「有什麼事?」


  「我請你和率優、盈盈來講事情,想說你一定不會立刻讀訊息。」


  他猜得沒錯,解一樹連手機都沒帶。


  「有事情不在教室裡講?」


  傅承沐抬頭看著陽光說:「天氣這麼好,在教室太浪費了。」


  林率優和鹿盈盈是一起出現的,兩人都穿著便服。看到解一樹盯著她們看,林率優瞪回去說:「幹嘛?」


  「妳們感情什麼時候變這麼好?」


  「不行嗎?」


  傅承沐阻止他們吵起來――雖然以這兩人的性子,最多是冷暴力――他看向盈盈說:「之後,盈盈就會正式轉來我們班。」


  林率優瞥了一眼解一樹說:「恭喜,你一定很開心。」


  「我為什麼要高興?」


  盈盈說:「我弟被送到學校附近的北部第三研究院所,為了要就近照顧他,我就來了。」


  送到研究院所,而不是醫院,那不就代表……解一樹想著,沒說出口,他相信盈盈也知道這點。


  傅承沐說:「盈盈弟弟的事還是暫時保密,至少等到事情都釐清了再讓大家知道。除此之外,盈盈還有要讓我們知道的事。」


  盈盈說:「仲希玟姐姐告訴我,醫藥世家之前有一場內亂,不過就在昨天也告一段落了。原來的家主南秦越被自己養的蠱反噬而去世,不久後就查到他和我弟的事有關係,還有郵輪的事也是。他們在學校進行獻祭儀式召喚異生物,是為了要從中獲利,有地方出事,對醫藥世家總有好處。這件事還牽扯到很多人和家族,我知道的就只有醫藥世家這邊的事。」她粲然一笑說:「好消息是,醫藥世家現在換成新的家主,之後就會穩定很多。」


  傅承沐推推眼鏡說:「不要再有怪事發生就好。」


  盈盈同意:「是啊,說不定這次我真的可以不用再轉學了。」


  傅承沐說:「話說回來,妳上次段考考得很好。」


  上次段考她一舉拿下第四名,無疑對班上帶來強力的震撼。班上的排名,除了解一樹穩坐第一,二到五名之間常常有起有落,但是傅承沐、黃睿依、雷鈞霆這幾人幾乎卡著前五名,偶爾白石玲奈、朱璉靚、林率優會輪流闖進前五。


  林率優冒出一句:「她國文很強。」


  盈盈不好意思地說:「運氣好而已。」


  傅承沐來回看著盈盈和一樹說:「妳要不要試著在期末考超越一樹?」


  盈盈立刻說:「怎麼可能。第四名就已經是我的頂了。」


  傅承沐說:「我覺得有可能。一樹,你覺得呢?」


  「她很強。」解一樹說。


  傅承沐說:「不然來打賭看看,你們兩個來比期末考學科的總成績,按照學校的加權算法。我送贏的一方禮物。」


  解一樹別開臉說:「我是沒差。」


  盈盈打量著傅承沐,彷彿在猜他葫蘆賣的是什麼藥。「我也可以。」


  傅承沐說:「兩位,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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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平時早更新,因為被地震嚇到睡不著QQ



本文最後由 葉櫻 於 2024-8-8 21:5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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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4-25 19:5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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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 作文

  小花蕾和姑姑颯爽回歸,大家辦了個小型的慶祝活動,可惜在黃綺茗的傷勢還未好轉的情況下,喜慶的氣氛被沖淡不少。


  「鹿盈盈的弟弟就是小丑,但他是被蠱控制」,這件事成為班上是公開的祕密。盈盈還是去和小花蕾和姑姑為弟弟的所作所為道了歉,兩人沒有怪她,反而感謝她挺身而出,在體育館擊退小丑,才沒讓她們倆真的出事。


  校園維安趨於和緩,盈盈和解一樹的戰爭則在梅雨季節的尾聲吹響號角,自此,兩人的針鋒相對像是班上諸人閒聊時微弱的背景音樂,平時不特別張揚,不過若有人下課隨意環顧教室,就會看見這兩人堅定地坐在座位上,填滿參考書挖空的作答區。


  下課讀書本來就是解一樹的習慣,盈盈的鬥志激得他產生若有似無的危機感。說不定這個宣稱要在努力方面贏過他的女生,真的會在下次段考大爆冷門。當然他不會在意區區排名,沒有誰會永遠是第一,可是他還是不想輸。


  自從小學以來,許多師長明示暗示他不要把輸贏看得太重要。國中唯一輸給傅承沐那次,班導語重心長對他說,「現在經歷失敗,對你是好事,以後才不會遇到一點小挫折就認輸。」


  解一樹沒有告訴他,自己之所以能堅持在第一名的寶座上,不代表人生一路順遂,而是他把看重每一次的失敗,稍稍有做不好就會檢討自己。就像盈盈所說的,他們這種人是靠傲氣走到現在的位置,時時刻刻都不鬆懈,這份努力卻被說成嬌生慣養,讓人火大。


  雖然處於對手狀態,盈盈還是會抱著參考書來向一樹求教,尤其是她不擅長的數理科目。


  「可以問你這題怎麼解嗎?」帶著物理講義來到一樹座位邊的盈盈輕聲問。


  「好。」解一樹說,順手把傅承沐空著的椅子拉過來給她坐。「先把所有力的方向箭頭標示,角度是斜的力再分割成垂直和水平,接下來就是簡單的加減。」解一樹為她畫出輔助線。


  盈盈把自動筆抵在臉頰上說:「我知道要分解,難的是不知道怎麼分。」


  「用看的。」


  盈盈白了他一眼。


  解一樹沒有在開玩笑,他真的就是用看的就知道答案,還能說什麼。


  「我要多練習。」盈盈替自己下結論。在她回座位前,解一樹叫住她,並拿出稿紙。


  「我想問妳作文。」


  「你這次的作文比我還高分,好像沒必要問我。」


  「我不會寫抒情文。」


  「我不會寫論說文。」盈盈無奈笑道。


  「妳的論說文也不低分。」


  「你想問哪個部分?不要問論說文就好。」


  「上次李夕暘說妳的作文感動到他,我想看那篇。」


  翻出那張邊緣稍微折到的作文紙後,盈盈交給他。


  她說:「可能是因為寫的是真的有感動過我的事,所以才有辦法感動老師。」


  那篇作文,寫的是有關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少年和她相遇的事。少年的微笑和碰觸令她悸動不已,邂逅剎那的美好,封存在薄薄的稿紙裡,細膩的文字描述,比起看到少年本人的照片,更能讓解一樹感覺出那人在盈盈心中的美好。


  假如要有豐富繾綣的感情才能寫出高分文章,那他還是算了,解一樹默默想。他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風花雪月的視角,如果要說和誰的相遇令他印象深刻,那應該也是蘇炯均在見面十分鐘後得知他有潔癖,故意把可樂倒到他身上,差點害他理智線斷裂。


  不由得,他也對盈盈文中的主角產生妒意。作文結尾寫到,兩人在長大後就沒再見過面,僅是從身邊人的隻字片語中得知對方安好,可是生命短短交集的他,卻在她眼中閃耀。不是每個人,都能被某人這樣放在心上。


  待他讀完她的作文後,盈盈說:「我寫作文從來不會編故事,也沒有寫過重複的情節。重點在於,一看到題目,先想別人會寫什麼,然後刪掉那些選項;挑一個讓你感動、和題目有一點點連結的回憶,比如夏天的美好回憶,絕對不要寫吃西瓜玩水,最好是你跟誰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喝著早就變溫的飲料。寫看似跟題目扯不上關係的故事,改作文的老師就會覺得眼前一亮。其實不管故事的主軸是什麼,寫一件讓你感動的事最重要。」


  「要是沒有感動的事呢?」


  「那只好硬把抒情文拗成論說文了。或是你可以多一些書或電影,就算自己的生活中沒有特別感動的經歷,也可以從其他人的作品感受到一些。」


  解一樹想起安邑潼跟他提過的話,問盈盈:「妳想要去班導辦的電影觀賞會嗎?」






  安邑潼推薦給解一樹和盈盈的電影,是《真愛每一天》。


  兩人都是安靜的觀影者,僅能偶爾聽到吸飲料聲,或悄悄嚼爆米花的聲音。推薦這部電影,有點安邑潼的私心,雖然這麼說很對不起常嘉矩,但他覺得常嘉矩應該看不懂這部電影,會在看完後給出破壞氣氛的心得。


  在觀影過程中,偶爾,安邑潼會偷瞄兩個學生的反應,幸好他們在電影的笑點迸出時都有淡淡微笑。


  電影播畢後,盈盈收拾著東西,兩眼閃閃發亮地對安邑潼說:「我很喜歡這部電影!」


  解一樹問:「心得要什麼時候交?」


  安邑潼說:「呸!什麼心得!看電影寫心得簡直莫名其妙!」


  「我是為了提升作文能力才看的。」


  盈盈對一樹說:「抱著這樣的想法,可沒辦法提升作文能力喔。你要更自然地去感受才行。」


  「喔。」


  看著盈盈和一樹的互動,安邑潼忽然感到很奇妙,他印象中的解一樹和林率優差不多,都是無意識會語中帶刺的人,從沒見過解一樹這麼乖地聽某人的話。


  有了這兩人加入後,安邑潼的觀影活動又更壯大了。從傅承沐、姑姑、小花蕾、常嘉矩四人,再加上盈盈和解一樹,也許最近和盈盈關係不錯的林率優也有機會加入?


  經過幾次電影觀賞會後,常嘉矩也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手足無措,他主動借了《月光光心慌慌》說:「我一直想看,但不敢一個人看。」


  安邑潼笑著說:「這是突破的一步!你說要看恐怖片,我就找了最適合的人選。」


  「是誰啊?」常嘉矩怯怯地問。


  直到當天,看到進來的人是解一樹,常嘉矩臉都綠了,對安邑潼發出無聲的求救。安邑潼用口型說「沒事」。


  「我帶爆米花來了!」緊接著進來的是小花蕾,伴隨著甜甜的焦糖味。「哈囉,嘉矩和邑潼,我幫你們帶甜的口味!」


  安邑潼忍不住微笑,常嘉矩也放鬆許多。小花蕾遞給兩人鼓鼓的紙袋後,笑著給解一樹一包顏色不同的紙袋說:「一樹不吃甜的,給你鹹的!」


  解一樹說:「我已經吃過晚餐了。」


  「給我吃掉喔!」小花蕾很擅長應付一樹的冷淡。


  帶傅承沐和姑姑、盈盈也到現場後,常嘉矩明顯更不安了。安邑潼悄悄走去和他說:「你不是一直說想要挑戰和大家一起看電影嗎?」


  常嘉矩看起來快要吐出了。「嗯,我要加油。」


  「一樹不會對你怎樣的,他不是那種人。」


  「那……鹿……盈盈……」


  「我想幫她融入班上,你可以幫忙嗎?」老實說,鹿盈盈融入班上的程度比常嘉矩還好。前一個月還比較文靜寡言的她,在經過女宿入侵事件後,和梁寶凜、白石玲奈等人的感情加深許多,更早早就和小花蕾那掛人相熟。


  「好……」


  常嘉矩這才從椅腳邊拉出一瓶兩公升的汽水和紙杯說:「我有帶飲料。」


  當常嘉矩把汽水遞給解一樹時,解一樹頭也不抬地說:「我不喝含糖飲料,謝謝。」


  常嘉矩頓時手足無措,是盈盈解除窘境,她對解一樹說:「你不喝我喝囉!」


  安邑潼喝了一口汽水,常溫的汽水不怎麼好喝。常嘉矩想必是滿懷期待地提早準備飲料。


  電影開頭就讓常嘉矩尖叫,差點打翻飲料,後面倒是很順利。電影開始前唯一對選題有微詞的解一樹,在盈盈說了「看經典的電影也很有幫助,不管是哪種題材的」後乖乖坐下。安邑潼計畫中是要讓小花蕾來制住解一樹,不料這個角色卻由盈盈取而代之,看來近來發生的意外真的促成兩人的革命情感。


  電影結束後,常嘉矩雙頰泛紅,壓抑不住亢奮,反覆好幾次坐下又站起來。「中間很恐怖,殺回去的部分也是,真的很恐怖。」


  除了「恐怖」二字以外,常嘉矩似乎想不到其他詞。他的臉上似乎冒出幾根毛,小花蕾連忙說:「你不要太興奮變成白鼻心喔。」


  「喔,對。」常嘉矩坐回去。


  傅承沐對常嘉矩說:「聽說你最近有送禮物給綺茗?」


  安邑潼馬上豎起耳朵,這個話題他有興趣。在數度探望黃綺茗的過程中,他當然有注意到常嘉矩經送了幾次花束,有一次送了菊花讓黃綺茗滿臉無言,這也證實買花的確實是常嘉矩本人。


  常嘉矩緊張地縮成一團。「嗯,有。」


  小花蕾說:「綺茗說醫院不方便處理花,有時候會請我幫忙養,不過她收到花還是很開心喔。」


  傅承沐說:「綺茗要我幫忙傳達『謝謝你』。」


  小花蕾看著又羞又喜的常嘉矩說:「你該不會喜歡綺茗?」


  常嘉矩像是被雷劈到,環顧眾人。姑姑、小花蕾、傅承沐、安邑潼的反應不是他最在乎的,當他看向解一樹,發現對方對這個話題毫無興趣,盈盈也眼神飄到一旁貌似不在意後,他才說:「嗯,我喜歡她。」


  姑姑和小花蕾立刻興奮起來,七嘴八舌出主意,傅承沐好笑地瞥了她們一眼,對常嘉矩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都可以幫忙。」


  安邑潼對常嘉矩說:「阿沐要當你的軍師欸!這樣你的機會變大很多!有女生幫忙也更容易跟綺茗互動!」


  常嘉矩精神一振說:「好!」


  傅承沐說:「那之後每個星期,麻煩你代替我幫忙把作業送給綺茗好嗎?」


  姑姑說:「這樣不會太明顯嗎?」


  傅承沐說:「我會和綺茗解釋。」


  被諸人圍繞著的常嘉矩侷促不安,在小花蕾和姑姑的鼓舞下,總算鬆開緊繃的肩膀,承諾會努力實踐他們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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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葉櫻 發表於 2024-4-27 19:0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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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 靠近的方法

  無論先前發生的事再擾人,日子都得過下去。青少年的恢復力本來就是最強的,解一樹也漸漸進入狀態,認真準備起下一次段考。


  李夕暘的教學技巧比過去的老學究國文老師好多了,自製的講義也簡潔明瞭。這學期的第一次段考還看不出顯著成效,第二次段考則能明顯看出,全班的國文成績提升不少。解一樹的學習負擔卻沒因此減輕,因為他的敵人,盈盈,在國文方面可是當之無愧的強者。據她所說,她國中在中部和南部分校,國文段考成績從來沒有落到第二名,一直是全校的榜首。高中計算成績的方法,國英數三科加權最重,解一樹可以靠數學拉開和盈盈的差距,英文他也略勝一籌,但國文至少會落後盈盈六分以上。三題選擇題。


  他不覺得他會輸掉和盈盈的對決,盈盈的自然科不強,可是他的目標從來不是守住第一,是精益求精。差距被縮小就等於輸,沒有超越自己也是輸,一直以來,他是靠著這樣的信念名列前茅,有時候他很羨慕雷鈞霆那種看似輕鬆就能考進前五名的人。


  當他拿著作文紙去問李夕暘時,對方正推著老是從鼻梁上滑落的金絲邊眼鏡,看著蠅頭小楷的舊書。


  「老師,請問可以額外寫作文請你幫忙改嗎?」


  李夕暘看是他,打趣問:「是因為和盈盈的比賽嗎?」


  李夕暘每次上課前都會花個五分鐘讓大家分享近來的趣事作為暖身,梁寶凜那個大嘴巴,迫不及待把解一樹和鹿盈盈私下的比拚說給李夕暘聽,全班還一起看著傳聞的兩位男女主角,露出令人火大的曖昧笑容。


  解一樹回答:「是。」


  「可是,作文不是不算在分數裡?」


  「我不想輸,各方面都不想。她也沒有拿鍛鍊體能和符咒的時間來念學科。」


  李夕暘閃過一瞬間的詫異,隨即笑著說:「真是一場君子之爭。」


  「我想要藉這個機會提升國文程度,作文一直是我最不穩定的,這樣下去學測很危險。」


  國文的選擇題,多看多背就好;對於作文,他無論如何就是理不清,讀到試卷上的題目時,偶爾會有神來一筆的靈感,有時搜索枯腸,寫滿一張作文紙,也只是繞著某件不重要的主題空轉。


  李夕暘接過他的作文紙,溫柔地說:「其實,你們之中大概只有一半的人會考學測,剩下要指考的人可能又剩不到一半。你會考學測嗎?一樹?」


  「會,雖然用不到,但我會考。」以解一樹的校內成績,可以在繁星階段穩穩推上他想要的科系,還有夜暝額外的特殊選才管道當作保險,幾乎可以肯定用不上學測或指考成績。


  「是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嗎?」


  「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我認為大考最能幫助到的,不是知識增加,而是學會自我管理,規劃自己的時間,以及更了解自己的身心狀況。根據我自身的經驗,高中生大學的學力測驗,只是讓你得到選擇未來的入場券,至少在臺灣是如此。國文為什麼要教一堆古文、詩詞?未來根本用不到,大家卻為了遵守這套升學的遊戲規則,不得不努力爭取更好的成績。換個方向想,既然你不需要這張門票,那讀書對你來說,是不是回歸到最初的『獲得知識』就好?」


  「你覺得我應該放棄學測?」


  「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不把百分之百的心力放在考試上。你們透過特殊選才入學,最直接相關的就是校內成績,這代表你和其他拚學測的考生『戰鬥』的時間點不同,你的高中三年都比一般學生忙碌,那麼你可以把準備學測的部分時間運用在別的事上,比如把握時光和同學們相處。」


  「我們班已經開放參加各種活動了。」解一樹的不解大於不快,又來一個像安邑潼的老師?他們班已經活絡很多了,哪還需要更多活動。


  「班級活動只是打比方,你可以閱讀、旅行、培養新愛好、和覺得重要的人相處。你提過舉辦讀書會的事,是真的需要讀書會這種形式來輔助嗎?還是,你期望藉此提升自我的同時,也達成其他目的?」


  倘若這番話是安邑潼說的,解一樹應該會當作耳邊風,誰叫安邑潼本質上也是個熱愛八卦的三姑六婆類型,巴不得班上同學趕快談戀愛。從李夕暘嘴裡說出來,則特別有說服力,也許是因為他眼神中的真摯和溫暖語氣,讓解一樹確定,對方不是在嘲弄自己。李夕暘的話讓他更仔細審視自己最初的想法,他真的想要辦讀書會嗎?過去的他,總是喜歡自己看書,不覺得寫閱讀心得是特別有幫助的訓練。


  「其實,我是想要藉讀書會更了解她。」解一樹說。


  李夕暘泛著和煦的笑意,像在嘉獎他的誠實,他拍拍手,吸引教室內同學們的注意,並說:「各位同學,聽說你們暑假要進行暑訓,剛好在暑訓結束後會碰到英仙座流星雨,我們來辦一個觀星活動如何?學校在光害弱的山上,最適合觀星了。」


  同學間響起此起彼落的「暑訓結束我要回家」、「我也是」、「我要出國玩啦」,李夕暘聳肩說:「我沒辦法叫流星雨提早來,要回家的同學就抱歉啦,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辦。有興趣參加活動的人可以來找我報名。」


  解一樹看見盈盈正巧走進來,便去問她:「妳對觀星有興趣嗎?」


  「夕暘老師辦的活動感覺會很好玩,我想參加。」


  「我也會留下來。」在語意被曲解前,他補上:「我去問阿沐他們有沒有空。」


  最好其他人都沒空。






  每個假日,常嘉矩都會跑去看黃綺茗。


  按照傅承沐等人的指示,他不再帶著會讓人感到負擔的花束,而是買了些班上女生們推薦的甜點,要說是傅承沐「他們」讓他送來的,不要表現得過度殷勤。主動問黃綺茗有沒有希望他幫忙帶的書,藉此和他多一點互動,不要積極打探黃綺茗的個人情報。


  他不懂其中道理,不過黃綺茗對他的態度的確轉好。


  「在把書拿給她以前,你先看過一遍,不要說是因為想知道她在讀什麼,就說因為書名看起來很有趣你順便看了,這樣你們碰面就可以聊那些書的內容。」傅承沐告訴常嘉矩。傅承沐還分享了一連串的「禁句」,包括「我一直在觀察妳」、「我想要認識妳」這類話都不要說。要不是傅承沐提醒,常嘉矩還真的沒注意到某些話很噁心。當常嘉矩小心翼翼地跟黃綺茗分享自己的閱讀心得時,他發現,圍繞著小說內容來聊天確實比較輕鬆,不用絞盡腦汁思考最佳回答,順著想法說話就好。


  每逢黃綺茗問常嘉矩,「為什麼你這麼常來看我?」,常嘉矩就根據傅承沐教導的邏輯回答:「班上同學出事,關心是責任,我沒有當班級幹部或小老師,比較閒。阿沐太忙了。」


  想了想,他又自己加上一句。「妳幫班上做了很多事,我覺得能幫上忙的都要幫。」


  語畢,他驚覺,也許這成了敗筆。


  幸虧黃綺茗沒有多想,微笑著說:「謝謝,有人一起說話真好,一直躺著快無聊死了。」


  常嘉矩鬆一口氣,再次提醒自己,不要說傅承沐沒教的話。


  逐漸地,他發現綺茗的更多面貌,像是談起喜歡的角色cp時的眉飛色舞,還有說班上哪兩個男生看起來很速配……很多事常嘉矩聽不懂,可是當他按照傅承沐的指示,把這些話都當成值得分析的情報來聽取,並且耐心聽著、不要立刻丟出質疑,黃綺茗對他的好感度隨之提升。


  「好怪,我居然會和男生聊這些。抱歉啦,都是我在說話。」說到口乾舌燥的黃綺茗停下,喝了一口水。


  「妳不會和別的男生說這些嗎?因為你們那群人裡面,不是也有很多男生,像是陳俊植,妳跟他不是常聊天嗎?」


  「他們鐵定會把我說的話傳出去。你不會。」黃綺茗笑著說。


  常嘉矩很開心,但接下來黃綺茗補了一句讓他心情降到谷底的話。


  「你也沒人可以傳嘛。」


  察覺到自己失言,黃綺茗連忙補救。「我是說,你不會洩漏給我們這群的人知道。不是在說你沒朋友。」


  「嗯。」常嘉矩小聲說。


  「完蛋,我經常這樣不小心說出白目的話,真的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啦,我請你看電影好不好?」


  「可以嗎!」常嘉矩被自己的音量嚇到,好像噴了幾滴口水。


  「等我出院就去山下玩吧!」


  常嘉矩本來預期的是校內的小型播映室,突然升級成校外約會,心情頓時振奮。尤其看著黃綺茗露出久久不見的明朗笑容,他也跟著開心起來。她的笑臉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比班上其他總是被誇美女的女生都漂亮多了。


  對了,「她笑起來是最好看的」,這句話也是傅承沐告誡他的「禁句」。他想過這樣聽從軍師們的指導談戀愛是不是像在欺騙黃綺茗,可是傅承沐說重要的是他的心意,軍師只能幫他調整傳達方式,所以不算騙人。


  當他們問起他的心意,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出「我喜歡她」。


  這樣就是真心的,傅承沐說。


  常嘉矩小心地維持著他們的關係,同時也感到焦慮。黃綺茗的傷,怎麼還不見起色?


  學校調查後,說因為最初水蛭蠱的目標是附身在同學身上進而作為間諜,還沒有打算大開殺戒,故黃綺茗的傷是最受到蠱的詛咒侵蝕的,反觀小花蕾、姑姑等直接被打傷的人還復原得比較快。可是,夜暝不是很強大嗎?還有一大堆研究員在處理這件事,怎麼會治不好她的腿?


  LINE跳出新訊息提示,黃綺茗拿起手機看了後,頓時瞪大眼睛,狂喜地拉住常嘉矩的手說:「邑潼說醫藥世家願意幫我排療程,可以保證我不會留疤!」


  儘管常嘉矩被她甩得有點頭暈腦脹,還是分辨得出這是天大的好消息。「太好了!醫藥世家很強!」


  「對啊!邑潼還沒回我說他怎麼聯絡上醫藥世家的,是朝日嗎?就是保健室的帥醫生,但聽說他和醫藥世家本家關係不大,之前醫生說一定要醫藥世家本家的人出手才可以幫我治療。」黃綺茗碎碎念著,「總之,太幸運了!」




本文最後由 葉櫻 於 2024-9-1 14: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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