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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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雲間大婚(逆夕時¹)[PG-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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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席沙不會寫文章 發表於 2024-7-15 16:3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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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May I Lose?(上)

◈字數約14700
◈劉大的名字跟証誌沒有關係,真的
◈其實是莫挨老子(蛤(叭叭
.
.
.
如果他是天使,又怎麼會在乎你的感受?
他們只顧著遵循虛偽的真理罷了。
這兩句話在瀾翼帆的腦海中不斷迴響著,那是他某一次進入人格間時,鄧常黯對他說的話。
鄧常黯昔日待在外面,與瀾默致並肩時,瀾默致很願意跟他說話,兩人見面就是閒談,離別時瀾默致每每以書相送,因此,鄧常黯甚是學識淵博。
日子一久,僅憑瀾默致的一聲聲瀾翼帆,她便真的把自己當成了瀾翼帆。
甚至在真的瀾翼帆面前,說對方才是假的。
而在瀾翼帆當上光明神之後,天使墜落之後,鄧常黯又說了那兩句話。
刻薄刺骨。
然而,這不過是個夢,他也即將醒來。
「嘎啊!」
瀾翼帆驚醒,在一個現代的房子。
那房子很小,一層樓只有個位數的坪,但有兩層樓。
小小的臥室只有一張單人床,十吋平板寬的床頭櫃,兩個在窗邊相對而立的衣櫃。床尾之外約一公尺處有一個門簾,過去便是冰箱,往右是水槽,最右則是一個平台跟瓦斯爐。床靠著牆,牆的另一邊擺了個餐桌,有三張長凳,桌子的約七十八公分外抵著一個框,框中有門,貼牆再走半步,有個樓梯,往二樓。
這是一個很小,但夠用的房間。
比起他富麗堂皇的長花府,堂堂步空第一神仙眷侶的住處小得詭異,設備簡陋,卻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非常講究。
像是床頭櫃後面的牆上掛著一幅小小的陰陽師畫像,用意為祛邪安夢;鞋櫃上放著一個“屈原洗腳”立牌,提醒穿鞋人要記得洗腳…這都什麼東西?
瀾翼帆皺了皺眉頭,他覺得自己病了。
唉反正就是齁,我哥不愧是親自設計個人房間的清狐前家主大人啦,啊洞房都自己設計齁。
雖然有些小細節很怪就是了。
瀾翼帆看著遺落在床頭櫃第二層架上的平面圖,在心裡敷衍的嘆著。
忽然,他的左手碰到了一個很燙的東西。
「……」
瀾翼帆由掌心釋放出一點冰涼氣息,二話不說,直接上冰敷。
「…發燒了啊。」
隨後他把手指移到他哥的臉頰上。
「哼…誰讓你欺負我,虧我還是你弟。」瀾翼帆說著,手上又是一記眾人喜聞樂見的掐臉頰。
瀾默致沒有醒來,呼吸還是一如既往的薄弱。
「……」瀾翼帆無語。
把大哥用被子做成無餡料壽司捲之後,瀾翼帆走出那小小的房子,在紅白相間的綵帶中走進傳送小屋跟羽杉晴打了個招呼,又被帶去植(醫)修(療)部(班)檢查一下,才去商業部領了點辰空銖,準備去晨市走走。
晨市嘛,特別早的早市,裡面總會有一些特別早才買的到的東西。特別是現在,家家戶戶準備過年,那些好逛好吃好玩的東西在早市都會被滿滿的年貨淹沒,一定要晨市才會有貨。
可就在他要走出大門的前幾步,他遠遠的看到了一個人。那人讓他覺得似曾相識,卻很疏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的臉色太過嚴肅。
「你們掌門呢?他醒了嗎?」
瀾翼帆看了一眼門邊的日月日期板,這是上次戰鬥結束後的第六天。
劉長安看著眼前的傀儡問道,那是一個外貌如俊美少年的傀儡,叫圈子琉璃,是靈修首座的替身兼武器。
「還沒起床,但聽水修首座說已經好多了。多謝劉家主這三日不辭勞苦的送藥與關心,若是需要,兩位副掌門已同意為劉家主整辦落腳的客房,前幾日的客棧費用也能交由我們付帳,劉家主只要拿著這玉墜去商營部會計組口頭請款即可。」
以上全文翻譯:需要就住,帳我門付。
月華門商業部的年收真的比一堆世家行會還高,雖然有跟弟子們再三提醒說不要張揚,但一天到晚各地展店的部分是眾人有目共睹的,就算弟子不張揚大家也知道這門派很有錢。特別是作為掌門的瀾默致,更是被外面傳得什麼縱橫商場、棉裡藏針、精通三十六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之類的。
「你們不怕我浮報嗎?」
「如果是劉家主,還是信得過的。」圈子琉璃微微躬身行禮,往旁邊慢慢退下。
劉長安就這麼走了進來,而瀾翼帆還是站在遠處遙望著。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劉長安感受到他熾熱的目光,微微傾身一笑,也不知道他這一笑能擄獲多少傾城。
「…!啊沒沒沒!呃、那個,劉家主,這附近有什麼好逛的嗎?」感受到劉長安越來越近的氣息,瀾翼帆顫了一下,迅速掃去方才的心緒,隨便挑了個實用的問題便開口接話。
雖然月華門沒門禁,但他在門裡亂晃的時候常常都是在側花園水池中泡著,不然就是看瀾默致批卷宗,沒什麼出去走走。
他知道這附近有市集,但他不知道在哪裡啊!
「直走三個路口外有早市,第二個路口左轉客棧附近也有市集。如果遇上事情可以在第一個路口右轉走到底的鎮撫司或早市往左一條街的衙門報案,但記得,在他們面前不要身手太好,會被抓進去當同行,三代不能有位子還要被輕蔑。」劉長安用跟客服一樣的無感情語氣流暢的為他介紹了一下,順便備註了一下附近的警備資源,甚至隻字不提的說了不良人的由來。
「好噠,甘蝦劉家主。」
「不必。往後…你也喊我的字吧,“家主”一稱還是太疏遠了。」
「知道了長安兄…!」
瀾翼帆正揮著道別的手,忽然停頓一下,臉色漲紅,又迅速跑走了。
「…?」
把“劉臺”(本名)、“劉家主”(外人用稱呼)改成字,很奇怪嗎?
我只是不想再從父親的願,更上一層樓罷了,畢竟父親的母族就是因為上了太多層樓才被滅門的。
劉長安杵在原地,呆呆的笑著。
忽然,身後一陣喧鬧。劉長安依舊站在原地,感受著嘻笑聲越來越近,直到…
劉長安覺得,有一顆毛茸茸的頭抵在他背上。
很燙。
「殤盈…?」他轉過身,想確認一下是不是他想的那個人,卻在準備從腰際把人抱起時碰到另一個人的皮膚。
「…殤…」
「…琥珀,妳先放一下手。」瀾默致勉勉強強的感知到他話中的思緒,強忍著突發的刺痛,對著從剛剛走過來的路上便一直抱著自己的女弟子道。
琥珀,植修部仙修女弟子,本名杜緣瑚,月華門中唯有的棉花糖女孩。她的門內稱呼是瀾默致取的,從“瑚”到“弧”,最後由“琥”聯想到“琥珀”,是少數不會給自己起名(或是找不到代表自己的稱呼)的徒弟之一。
淺棕色的捲髮,滿身的花草裝飾與圓圓的身材…
劉長安雖然自詡正眼看待每一人,但他還是覺得,這種樣貌的人很噁心。
而瀾默致雖然不介意有這樣的弟子,甚至對她照顧有嘉,可他好兄弟劉長安介意,所以也只好先讓她鬆手了。
「……」劉長安還是死死盯著瀾默致剛剛被琥珀抱住的地方,大概是腰的位置。
「我弟都沒發現呢,我裝的很好吧…劉大?長安?怎麼不說話了?」
「殤盈,衣服脫了。」
「!?」
瀾默致怔住了。
「我說,把除了裡衣跟褲子鞋子之外的東西都脫了。」
「???」
不是,劉大,你也龍陽?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他還是照做了。
然後把衣服當成飛鏢把門外路過的武林盟主K了。
瀾默致也很好奇,為什麼修仙世界需要武林盟主,而且這個盟主還是…
羲遠襄九。
那麼,那些衣服就當徒兒的肄業禮物吧。
瀾默致想著。
「呦徒弟,爬出來啦。」瀾默致露出午後暖陽般的笑容,雖然看在別人眼裡,那是一個嘲諷的表情。
「…幽!竹!知!衍!音!」
看來他這次被埋是真的很委屈,連師尊昔日縱橫武林時用的代稱都喊出來了。
不過,劉長安還站在這裡呢。
於是劉長安便一個助跑,直接衝過去水池邊,把瀾默致撞到水裡。
只有劉長安聞得到,醋味正濃。
「???」瀾默致更疑惑了。
劉大,你是不是忘記我們池子很深的?
畢竟月華門的水池,就是㵲冀的府邸…
有十公尺(約三層樓)深啊…
可是瀾默致沒有繼續往下沉。
「呃劉大俠,您手上那一條是…?」琥珀問。
「你們掌門他內衣上半延伸的蔽膝。」劉長安不帶感情的說著,手裡急促的往上提了幾下,像是在抖掉什麼。
「……」
瀾默致有點生氣了,於是喚了一下體內被融軀養著的鯤,隨便挑了一隻召出來,乘著牠浮出水面。
接下來,瀾默致毫不意外的在浮出水面的瞬間往劉長安臉上來了個踢擊。
之所以不意外,是因為兩人過去出外要住客棧時,劉長安都會在瀾默致洗澡的時候把他整個人壓進水裡(惡作劇),然後就被踢了。
所以說,這其實是兩位大佬平時象徵友好的相處方式。
可是…
遠方的羲遠襄九臉更黑了。
但他早在昨日之前就被武林盟收買,輾轉成了四杭的內應,而這件事,瀾默致不是不知道,而是在等他發作,才有理由把他逐出月華門。
雖然他不想逐,但局就這麼大,能用的棋子就這麼一個月華門,對手就那麼多世家門派,只能有什麼用什麼,才能確保月華門的地位與安全度。
想來羲遠襄九昔日還在六羽宮時,宮主現嚮軒便有跟瀾默致說過他的不穩定性,所以瀾默致才會一直把他帶在近身處看管,哪怕賠上自己的健康,也不讓他與月華門的其他弟子接觸。
畢竟,月華門各器修的機密都在他們的首座身上。
只要不接觸弟子,就不會接觸首座。
再加上瀾默致全權負責的水修部根本沒開課過幾次,因此,羲遠襄九此行的收穫近乎於零。雖然潛入的功勞能讓他坐上盟主之位,但他做了這麼多,依舊是瀾默致的表弟,也是他的棋子,甚至,還是個“士”。
不過,反正逐出了嘛!
接下來只要好好的對劉大半哄半撩就行了,小奶狗黑掉什麼的,為師倒期待有生之年能被這孩子關小黑屋呢!
瀾默致師心膨脹,接著開始微微的撩劉長安,任揉任抱任撲倒。
原來,於曾經的神明眼中,他羲遠襄九也不過是浮海中一粟。
不知是不是心緒過於豐富的羲遠襄九這樣想著。
「衍音,我走了。」
沒有人聽到的告別,在他走馬上任之前。他只是一個後世稱頌的叛徒,只是一個衣色如風的武林中人,也不會再是曇花一現的奇才底下,讓血脈被隱沒在弱水中的徒兒。他繡滿蓮花的輕逸服裝被覆在月色照過的白斗篷下,在凌晨剛升起的暖陽中背著閃閃發光的橙紅,埋著一張臉在帽下,彷彿是暴風雨的暗夜。
“我被師尊耍了,現在的我只是一個哭泣的小丑。”這是他來自心底的自白。
弱水三千,君只取一瓢飲;造飲輒盡,君不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
他人愛恨於你如精衛填海,又如夸父逐日,無止無修,只因為他們不知道盡頭在哪。
「小颱風頭,聽我說完。」
一隻紙鶴穿越張燈結綵的喜色紅街,停在羲遠襄九的肩上,用瀾默致的聲音對他說話。紙鶴的語氣很輕柔,彷彿一個不細聽就會被風吹走,雖然能傳遞極密訊息,卻也容易出現資訊斷層。
羲遠襄九感知了一下那隻紙鶴帶著的靈力,看來是隻遠距靈識通話的媒介紙鶴。
「武林盟那邊教派不少,有需要你可以去鬟鸞教求助,然後離極樂教跟紫苣宮遠一點,那些邪教真的不要太靠近。還有一個叫曌媚宮的,大膽刁民一群,不要亂觸及他們,他們從名字就用了禁忌字啊…」
「那,我還能回來嗎?」羲遠襄九問道,硬是把“那”字後原先要接著的“衍音”兩字吞了回去。
「可以,隨便摘一朵芍藥去鬟鸞教,他們就會幫你喬裝跟開傳送門。」
紙鶴說完,便往來路飛去,羲遠襄九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過兩個路口。
他遠遠的看了一眼昔日師門,只有琥珀、羽孤奎與圈子琉璃站在門口揮手,而瀾默致…
一行透明蝴蝶上青天,排列出“加油”的字樣。
為叛徒做到這樣,也就只有月華門了。
這是一個不問來歷一視同仁的門派,一個只要放寬心去善待每個人,不要做怪事就不會被逐出的門派。
至於做怪事被逐出的,以前倒還真有一個在酒裡面加老鼠藥再賣給風月場所,然後就被逐出的。那次的案件還意外讓瀾默致抓到燭歌偷吃(其實是探查需要的假戲),收穫頗豐。
羲遠襄九垂著頭,輕笑幾聲,又過了一個路口,正要穿過市集,與武林盟的人會面…
「○○娘死藍白拖走路沒長眼是不是啊喜○兒!」
冤家路窄,走個市集都能遇到瀾翼帆。
羲遠襄九下巴用力,成功止住原本要罵的話語,擠出一種很詭異並且沒有禮貌的笑容。
裝傻,路過,他太強了我打不過。
羲遠襄九快步離開,卻跑不過速A+的瀾翼帆。於是他隨便放了漫天羽毛,慌亂眾人的視線,自己則變成一隻幾乎沒毛的小雁,拖拉著滿地衣服跑掉。
跑到集市盡頭時,幾乎沒有人知道剛才的那件事,他才變回人形,與那群武林盟的人相見。
「恭迎新任盟主大…呃,盟主大人您的頭髮怎麼了?」
羲遠襄九本身有自然捲,與人群穿梭中本已風中凌亂,這次又把頭髮揮霍成了障眼法,長度瞬間少一半,加上他沒有梳頭髮跟養護的習慣…
「告別過去嘛哈哈。走啦走啦。」羲遠襄九乾笑兩聲,推著那群武林人士往前走,想在消息的傳播範圍擴大之前離開集市。
一代武林盟主走路不長眼這醜聞傳出去怎麼行呢!
雖然這麼說,但他還是回頭多看了幾眼師門。
看來有必要在武林盟的花園種一園芍藥了。
「盟主,您這斗篷要不要換掉了?還有您手上這些髒掉的衣物…」
「…這是衍音的味道。」羲遠襄九把剛剛飛過來K自己的那團衣服拿起來拍了拍塵土,又癡迷的吸了一口。
嗯,今天的衍音是一如往常的冷杉味的!
其實瀾默致的兩個味道原本是用來區分羽跟玉的,但後來因 為羽比較常在外面,所以苦楝味的才會比較少見。
對此,武林盟眾人顫了一下,又恢復往常模樣,看來他們已經習慣各種奇奇怪怪的盟主了。
「噗哧。」看到他們這樣的反應,瀾默致笑了一聲。
「殤盈,看到什麼了嗎?」
「嗯…這孩子還是多情了,不過嘛,畢竟,向來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劇中人。」瀾默致趴回床上,說著好似絲毫不相干的話,左手抱著枕頭,右手抓著多年沒用的VCR寶石,放在右眼前,還在看羲遠襄九那邊的直播。
「此話怎講?」
「你別忘了,我曾是琪鶯,也是風露默。一個是歌樓,一個是梨園,劇中情與劇外人的相對關係我可比你們明白。你們在不同的地方看同一個劇情,會認為它是喜劇、悲劇、歌劇、鬧劇,可那劇本與演出卻都是一樣的。」瀾默致放下那顆寶石,轉了個身,側躺在床上看著劉長安。「就像你們看我一樣,總是自作多情,然後就用最狹隘的主觀來定義我,完全不在意所謂的客觀求證。或許你們真的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有越多客觀條件支持的主觀訊息才是最接近真實的,而非第一印象或危言聳聽。」
「…聽不懂,但看來殤盈對這部分還蠻有研究的。」劉長安輕笑一聲,又轉向床頭櫃上的一把小鑷子,輕輕拾起。「躺好吧,你幾年沒回去找你爸了?心頭上的針這麼多,怕是一個時辰拔不完。」
「那就兩個時辰吧。你弄快一點,我可不知道霂語什麼時候回來,要留一點時間把味道毛髮等等等的清掉。」瀾默致立好枕頭,乖乖躺好,正面朝上。「…內衣不用吧?」
「……」
“嚓”
嗯,上半,光了呢。
「長安,你這樣的話本掌門當真是只剩下一條褲子了呢。」
「…沒辦法,我雖然也會除心針,但技術終不如你父親精湛,不能隔著衣物拔針。」
「真拿你沒辦法。」瀾默致笑著,左手撫著胸前褪不去的傷痕,皮膚逐漸透明,露出了底下的心臟。確認劉長安能清楚看見每一針「你待會好好拔,我得看看那武林盟的總舵是建在怎麼樣的地方。」
劉長安跨坐其上,眉心微墜,像是在擔心什麼。
「羲貫之人前人後之相時同時異,不可辨測,武功也不如月華門各修部首座修為高,就算坐上盟主之位,又如何讓人信服?」
況且,憑一個潛入月華門便能坐上那麼高位,哪怕只是看似,用這麼簡單的一份功就能凌駕眾人之上,誰不懷疑他跟武林盟?
劉長安想著,鑷子一偏,歪了幾根銀針。
「唔!」
「!抱歉,我…」
「專心,別丟了鑷子。你現在放手,接下來只會更嚴重。」瀾默致眉頭緊皺,哪怕擅動心針不會流血,但強烈的疼痛與異物感依舊令人難受。「你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但你先幫我把歪掉的那三根拔掉…」
「好…」
等一下…
你還知道我動了幾根針!?
劉長安看著眼前忍痛忍得嘴角扭曲還硬要看直播的結拜,感覺自己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不是,你到底怎麼知道的?
這個人,太恐怖了…
而在他拔掉那三根針之後,瀾默致也守信的為他解答了。
「那孩子不叫羲貫之,那是假名,他叫羲遠襄九,這是第一點。而他…正因為有陰晴不定的情緒,特別是偏執的性格,雖然是反面性格,不常出現,但一出現,手段便會愈發雷厲風行。武林人是用拳頭大小來決勝負的,既然他正面性格講道理沒用,那就讓他的反面性格來跟他們講物理,反正啊,他以前可是六羽宮副座呢!六羽宮裡面的法術招招奪命,要不是他們宮主的弊案跟他情緒有狀況,也不會來月華門。」
總結:沒有人打得過羲遠襄九。
「那為什麼六天前你好像打得很輕鬆?」
「喔,因為他不會飛還被四杭家的拿來當交通工具,體力消耗太多所以很好打。」
而且“你師尊還是你師尊”是個不可避的定律啊,這個孽徒。
「那你為什麼打得這麼無怨無悔,送走也不多說幾句?」
「嗯?我有說啊。」
你沒看到罷了。
也不能讓你看到。
畢竟曌媚宮可是你們家的產業呢,雖然你不知道。
「呼…」
「長安?」
「沒事,拔完了,我喘口氣。外面他們看到你起來了,已經開始在準備羽弦霧的葬禮了,你不出去看…」
「讓他們自己處理。」
「?」
劉長安疑惑的看著他,他從沒看過這麼冷漠的瀾默致,彷彿他還在六天前,守著前門,好不容易看到三人歸來,卻在他們身側找不到一絲人性。
那是入魔者的桀驁,可偏偏入魔最深的人,卻是他眼前這位仙氣飄飄的金蘭。
而就在劉長安沉思的時間,瀾默致越過了倚在床沿的他,左手又撫上並解除胸前的法術,走到衣櫥前拿出另一套與平時截然不同的雲色霓裳,重新穿上,留他一人在房間中。
門一關上,兩個輕輕的腳步聲便往這邊跑過來,是禮儀部的小師妹,金闕,與幫她帶路的琥珀。
雙馬尾小師妹跟泡芙小徒兒,妳們兩位的金棕色頭髮好耀眼啊…
瀾默致由於兩位徒弟的髮色在陽光下的反光太嚴重,於是在閉眼與睜眼之間選擇了瞇瞇眼。
「啊師尊,那個那個…」
「嘿,葬禮嗎?」
「啊對對對對對!您有什麼要求之類或…」
「你們自己辦,骨灰要埋後山的彼岸花海。我要出去一趟,對外說我還在昏迷就好。」瀾默致轉了轉右腕,用靈力化出一笠煙雨,又用左手解下束起的頭髮,蓋上竹笠,再從袖中取出面紗戴上,把他的面容蒙得嚴實。
呼嘶…眼睛終於沒那麼痛了。
「師尊您這樣是要…去哪裡?」
「武林盟總舵。」瀾默致衝她們笑了一下,跑了。
兩位不走是吧!好,為師自己滾!
不要再過來了眼睛好痛啊啊啊啊啊——
於是瀾默致便一路飛奔至馬廄,牽了他的那隻看起來隨時會散掉的雲霧馬就跑,甚至是翻牆出去的。
畢竟這隻馬在不知五還六年前就翻過隔壁世界那三層樓甚至更高的城牆了,而月華門的牆也不過三到四公尺,對這隻馬來說,小事一樁。
而月華門在辰西北境,與辰州接壤,武林盟卻在辰西南顛,與西南、辰南以群峰相連,兩勢力一坐落北方掌廟堂,一個坐落南方掌武林,是兩種含義上的相去甚遠,一般的旅人得要花上…
三匹馬。
當初瀾默致喬裝成平民在問距離時,驛站的人這樣跟他說。
可是,三匹馬是什麼單位啊!
後來他又問了燭歌,原來在步空一匹馬是九天的意思。因為步空的坐騎商人所售的馬普遍來自辰北䊻瀶平原的馬場,而那邊的馬平均只要訓練九天便能販賣,所以步空的人才會把九天說成一匹馬,就跟一手相當於六瓶酒、一打等於十二個一樣,是背後有點小故事的量詞。
雖然瀾默致這個外鄉人不太能理解就是了。
「三匹…二十七天啊。」
如果路程上的地形只有平地與荒原,他的雲霧馬可以把十五天的路程縮短到半個小時。
「一比二…嗎?可是二十七乘以二是…五十四?可是現在…」
他已經在武林盟總舵所在的驍瑯群峰前了。
——雖然這麼說,可我不記得這裡有一條急流啊?
風沙拂過他的臉,帶動岸邊綠草微微抖動。前方的植被與叢竹覆滿山坡,再往上一點,針葉林稀稀疏疏的杵在微藍的披麻皺上,湛藍大川參雜山間,匯流至此處急流中。
「這算是一種地塹湖嗎?」
羽和玉的故鄉都只有山中湖,沒有湖中山。
而且…
為什麼這條河上有這麼多蓮花?還是很堅韌、受得住急流衝擊的那種。
難道這條河叫濂溪?
「○的,晦氣。」
雖然這麼說,但他還是過不去。一來水太急,二來河太寬,第三有蓮花。
或許有人會說,蓮花不是君子花嗎?有什麼不好?
於瀾默致而言,蓮花代表吃人的禮教,要人為它出賣自己;於《愛蓮說》中的記載,像是“中通外直”,原指君子行為端正,對瀾默致來說,卻是“胸無點墨,不知變通”等…
而且,他昔日也因為蓮花吃了不少苦。
思及此處,瀾默致開口就是一個三十二字的髒話。
「貓仔貓疪疤放○糊蚊帳洗無清氣捕貓仔去破戲破無天光捕貓仔使○○半路死…」
「阿仙仔你唸啥物逆?啊係欲過江無?」一個路過的船家看到他止步於此,停了下來,走過去詢問。
「!請問、這條河…」
「吼——這呢媠的馬,煙做的,啊恁袂曉飛喔?歹物仔緊丟掉啦!」
「???」
不是,這個世界的地圖直接對過去隔壁世界的話這裡是青藏高原欸?這方言不對啊!?
「…大哥,那個,渡船頭…」
「船頭喔?遮著會使啦!」
話音方落,那位大哥舉起他手中的槳,如切蛋糕一般截斷水流,現場表演一個摩西分河。
「遮邊有蓮花的位攏會使按呢分過,只要使用正確的“木板寡”著會使啦。嘿,收你一百箍。」
看起來很大的工程,卻要一百銖。
該說很便宜嗎?
或許是他過去賣藥草給藥房為生所養成的金錢觀與別人有落差吧。
給他吧。瀾默致想著,拿出了兩枚面值五十銖的孔方兄。
待他牽馬走過河床,船家已經消失了,金蓮也是。
「…?」
撇去方才的心情,瀾默致看了一眼名為“海泉”的懷錶,原來已經過了兩個半時辰。
走至林前,瀾默致散了雲霧馬,獨自走進竹林,尋一葉扁舟,置於湖上,孤身撐舟去了湖心之城。
那座城很熱鬧,來往者無不是武林中人,門派幫會的制服在街上交雜,集市從廣場蔓延到碼頭。
瀾默致明白,越是在這種地方,越要懂得隱藏身份。
「明知山有虎…」
「此即明知山~」
忽然冒出的聲音幫他接了下一句,手還摸上了他的腰。
短短六個小時過去,羲遠襄九已經換上武林盟那繡著梅花的粉紅色制服,頭髮也已經梳順,雖然短了點,但還是飾了一個帶著菖蒲的花簇。
誰家的武林盟長這樣的?認領回去好嗎?
看著他滿身的蓮花粉,心裡這麼想著的瀾默致暈過去了。
而羲遠襄九也順理成章的接住並抱住了。
「哎哎,盟主您一個年輕人跑這麼快,老身這把骨頭跟在後頭跑得骨頭都要散架了…哎?這位是…?」
遲來的長老一襲靛色衣裳,手持鑲著紫花的如意,正是紫苣宮老宮主,夏秀娥,也是全步空最老的腐人類。
「夏老宮主,您看看,衍音他長這樣在我們武林盟裡面走會不會被別人吃掉?」
「嗯…喔!雖然眉角鋒利些,但一定會有人要搶。」
阿嬤慈祥的笑了笑,開始腦補各種畫面。
「那我得要把衍音關起來才…」
「關你○!」
瀾默致憤怒的舉起中指,直戳他表弟的嘴邊肉。
「…衍音你特地裝成散仙模樣跑來這裡,就是為了罵我嗎?」
「!」
看著羲遠襄九一臉認真裝可憐的樣子,再對比他捏自己肩膀的力道,瀾默致像是察覺到了能讓人組成某種宗親會的要素,抖了一下,臉色漸白。
等一下,你黑化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夏老宮主。」
「老身在。」
「武林盟對於道侶一事,可有禁忌或規定?」
「沒有。難不成,這位就是我等將來的盟主夫人?」
「呃,打斷一下。」瀾默致從羲遠襄九懷裡探出頭來,「我已嫁做他人婦,而且沒寡。」
喔…難不成,我們盟主是人妻控?
可是這孩子明顯是男的,難道他是…
夏秀娥的笑容愈發諱莫如深。
「夏老宮主,我應該沒有所謂的貼身弟子吧?」羲遠襄九把瀾默致抬到肩上扛著,摸著他的小腿冰封住肩上人的腳筋,一邊問著秀娥阿嬤。
「有啊,就老身那宮裡的人,一個叫趙純如的小女孩,會跟還有另外一個不知道是誰家的一起侍奉您吶。」
「…老宮主,麻煩幫我把這兩位都拿掉。」
「可是…」
「沒有可是。衍音身份敏感,還特地趁他人養精蓄銳的時候南下來陪我,本座不希望被打擾。」
「是…」
隨著羲遠襄九扛著不停掙扎的瀾默致走遠,夏老宮主又板起本該慈祥的面孔。
趙安…夏老宮主的獨子,是由她從紫苣宮推舉進武林盟的精英,在他一某次為武林盟賣命時,被幽竹知衍音殺死,屍體直嵌入岩石,留媳婦陸氏一人。好在夏老宮主為她們母女敞開紫苣宮大門,讓孫女趙純如進入紫苣宮。
後來羲遠襄九暗中加入武林盟與四杭家的聯盟,每每在回報時提及“衍音”二字,這才讓夏秀娥注意到這孩子的重要性,推舉並扶持他成為下一任武林盟主的第一把交椅。
而如今,她終於見到了那位“衍音”,卻赫然發現對方不僅是月華門的人,還是…
「那個眼神,雖然顏色不一樣,但卻跟玲兒她…」
黑白的跑馬燈在老宮主的腦海中強烈抖動,那是她親自送張嫣玲去月華門的時候,出來迎接的、從容的仙師與他那可掬的笑容、對她一個老人滿滿惡意的眉角、狐狸般的運舌方式與半邊的鳳眼…
僅僅是習慣性的撐著下巴輕笑,只要多心去想,都是一個盤算的暗號。
或許是老宮主多心了,可在她眼中,那位仙師就是那個四不像的惡鬼。
不像人、不像神、不像賊、不像奸…
偏偏,就像眼前的這位,殺了她兒子的人。
「跟玲兒她追隨的那個人一模一樣!不會錯的!」
不久,幽竹知衍音的名聲便在武林盟裡傳得沸沸揚揚。
雖然老宮主有幫羲遠襄九把貼身弟子們都調走了,卻也在屋頂上、廊下的水池中安插了不少密探。
「師尊可清醒點了?」羲遠襄九端著剛泡好的茉莉花茶,走進起居院的寢室。
武林盟財大氣粗,駐地廣大,一個盟主的起居院就有兩個月華門裡㵲冀住的那個湖那麼大。其中,隔間與設備都非常完善,於美觀上更是雕樑畫棟,以花木草葉為房間點綴。
「翰林院雕亮節竹,書房椅畫木芙蓉。爐灶磚砌繁春李,丹朱盅酣暮日菊…」
「聽起來師尊想去詩籍房呢。但是不行喔,因為啊,師尊剛剛可是遇到了“百蓮寡”呢。我們武林盟山下的那些百蓮寡啊,不多,也就一個文官的九族,剛好在這邊當船家,結果就因為案子跟著那文官被誅了,所以啊,他們可討厭看書了呢。」羲遠襄九看著被自己銬在窗邊小褟上的瀾默致,放下手上的茶具,戳了戳他前師尊氣鼓鼓的臉頰。「可如果師尊是御劍或傳送來的話,就不會遇上了…不過,師尊現在可要小心點,起居院裡的書都很貴重的,可不能毀了呢。」
原來下面那個船家是已經怨化成鬼怪的冤魂。瀾默致暗道,看著自己左手露在手套外的皮膚,上面已經爬滿了木板寡與卷宗交錯的紫色花紋。
「又要一輪了,我來逛逛不行嗎?」
這真的是瀾默致來這裡的原因之一。
而這一年是真的很巧,二零三一,正好是豬年,又過了十二年。
「不行。這裡覬覦師尊的人比辰西北部還多了不少,師尊要來看我的話一定要跟我說,不要再自己來了。」羲遠襄九又走向一旁衣櫥,從衣櫥裡拿出一件粉紅色的衣服,披在身上只剩一件青色衣料的瀾默致身上。而後他左看右看,還是解了瀾默致的手銬,給他穿上那件繡著梅花的衣服。
與武林盟的制服有別,他那一件是海棠粉色的。
「嗯…師尊這樣也…」看著眼前的人,羲遠襄九重新鎖上手銬,扯了扯他前師尊的領口,嘴裡還是一口一個師尊。「很可愛呢。」
在外面叫暱稱,在自己的房間裡卻喊得如此生疏。
「師尊?又分神了。」
「…別喊我師尊…晏九,我是有名字的。」瀾默致沉吟片刻,又拾起多年未用的稱呼。
瀾家,或是說霧瑩麒麟,在家譜上有分正統與非正統。其中,正統與非正統的孩子可能同父同母,唯血脈繼承多寡與完整性不同,而同輩之間通常只有一個正統,除非是雙生子。
上一輩的正統是瀾夏,即瀾默致與手足的母親,而三個孩子中瀾默致與瀾霜云即雙生子,因此這一代有兩位正統。除瀾默致是漢神間古法實驗的產物而血脈之外,兩人之中又以瀾霜云血脈最是精粹,或許是異卵孿生,才會有如此差異。
而在取名上,又以正統與非正統為界,正統者得直取正名;非正統者名子另取,加取“卿”字名。除此之外,唯字、號等只能由本人自取,其他沒有限制。   
若由這一代的孩子來舉例,除瀾默致與瀾霜云正統以“憶”、“穹”二字取名,瀾翼帆名山河卿、羲遠襄九名晏九卿、瀾佐與瀾晏海,即另一對在雪雁族的兄弟,前者名離水卿,後者名滄浪卿。
這些名字雖然照著傳統的要求取了,但實際上沒什麼人會用,所以有些人取得很隨便。
如果真要找一個能用的場合,那大概就是現在——
稍稍嚴肅的場合。
「我知道,師尊名字叫瀾默致,可我想叫師尊嘛~還是,衍音?」
「…我…」
比起師尊,我寧願你叫我衍音。
可是我不想讓步。
「你父親跟師父把你托給我,不是為了讓你放肆時有人受著。」
「那你為什麼不讓我跟我爸在一起?我小時候打鬧時爸他常常…」
「晏九。」瀾默致的語氣驟然冷漠。「我是你師尊嗎?」
「是。」
「羽孤奎是你師兄嗎?」
「是,師尊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我當你師尊、我當你的師尊…還真是、倒了八輩子霉啊。」瀾默致冷笑道。
我當你師尊…哼。
我○你大爺。
瀾默致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不滿,像是屈辱,又像是嫉妒。
我就問,哪個老師要幫學生打飛機的?
就算老師是服務業,這也不應該在職業範圍裡。
想起過去種種,瀾默致心緒便愈發複雜,甚至直接反應到外表。
「衍音?怎麼不說話了?」
「衍音…」
「衍音你說話啊…」
羲遠襄九一次次的呼喊,用盡所有方法,瀾默致都沒有反應,只是坐在褟上,頭低垂著,一言不發。
“嚓”
一滴晶瑩落在瀾默致的衣服上,不知是什麼水,讓羲遠襄九垂下的眼簾重新燃起希望。
如果知道師尊的心情,或許就能知道該怎麼哄了。
根據他以前的經驗,口水是睡覺,眼淚是回憶。
這次是眼淚。
「是想到以前的事了嗎…」羲遠襄九從一旁的床上拿了被子,再次走近瀾默致,抱著他就把人撲倒了。
「唔…」
「衍音,睡個覺、休息一下吧。」
鎖鏈不長,剛好夠瀾默致躺下來不必舉手。
小褟也不大,剛好長二寬一點二,單位為公尺。
把被子蓋上,羲遠襄九自己也鑽進了被窩,張口就是一陣亂咬。
「逆徒…滾…」瀾默致一邊掙扎,一邊推著羲遠襄九的頭,口中吐出零零碎碎的喘息與咒罵。
「不就因為我是逆徒,所以才需要特別指導嗎?」羲遠襄九抓緊了他的腰,語氣也冷了下來,做事更是雷厲風行,不容拒絕。「既然師尊不願教,那就別怪徒兒不守規定了。」
一番翻雲覆雨之後,羲遠襄九動作不停,速度卻漸漸慢下來,力道也逐步放輕,轉而用擁抱的方式去安撫他的師尊。
在進入武林盟總舵主城、來到盟主起居院的路上,羲遠襄九偷偷的給他前師尊封了靈力。雖然對方沒有反應,但他堅信,瀾默致一定知道這件事,只是懶得去管。
偏偏這次給他下靈力禁錮的不是羲遠襄九。
而是一隻黑色的史萊姆詛咒體。
「麼?」
沒錯,就是在說你。
你為什麼要下一個會隨時間蔓延跟變強的禁錮?
「麼唄。」
被放在隔壁書房的史萊姆好像被往羲遠襄九的方向扯了一下,其實他是在指羲遠襄九。
「麼麼麼麼麼。」
是他逼我的。
「麼麼麼,麼麼唄麼麼麼呵呵呵唄。」
不過啊,沒想到可以把芬忒雅斯那小子封得這麼弱,挺有成就感的,呵呵。
就因為被這隻詛咒體下了那種禁錮術,現在瀾默致幾乎全身都沒有力氣,連罵人都有困難。
「師尊,徒兒來領罰了。」羲遠襄九湊到瀾默致耳邊,說完,還舔了一下瀾默致的耳垂,間接增加瀾默致的屈辱感。
被壓著○跟被單向吊打,在瀾默致眼裡其實是差不多的。
可誰喜歡挨揍呢?
好不容易從回憶中站起來、一路逆風而行才走到這裡的瀾默致沒有多少好勝心,就是受不住被負面評價碾壓的那種唾棄感。
那比無理取鬧還噁心。
偏偏羲遠襄九這麼做,就會引來那些言論。
而此時此刻,他已入局,唯能選擇迴避,或不為所動。
這兩個是最安全的做法。
於是瀾默致選擇了不為所動。
「師尊,」看著瀾默致沒有動作,羲遠襄九又輕喚出聲,給了他一個處置自己的方法:「夾我一下。」
夾你○!
才剛想好要不為所動,又因為羲遠襄九這一句話的刺激,瀾默致的理智斷線了。一怒之下,他咬上了羲遠襄九的嘴唇。當然實際上只是抿著,畢竟他現在除了支撐意識的力氣之外,沒有太多餘的力量可以使用。
至於看到他這動作,羲遠襄九會是發什麼反應,不得而知。
「師尊還想要?真是的…難不成,是對弟子的考驗?那師尊可太小看我嗚噗…」
忽然,瀾默致就一隻腳踢過去了。
「你們兩個不要太享受啊喂!」人格間裡,剛醒來的硨磲發現另外兩位都倒在地上,於是直接把他們丟回控制台後的寢室,瞬間換位,並衝破禁錮,做出反擊。
「唔…硨磲?你還有靈力?」羽扶著牆,慢慢站了起來。
「廢話!我跟你們靈力是分開算的好嗎?」硨磲吼了一聲,他身為魔神,不帶靈力出門可是行規中的大忌。「你給我過來!」
「嗚!」一個耳溫槍被強行塞進羽的耳朵裡。
「你看你,都發燒了!你忘記你的身體狀況會直接反應到軀殼外部嗎?」
「唔,師尊好燙啊…」羲遠襄九緊抱著瀾默致不放,又去咬他的脖子,完全不在意對方已經衝破禁錮,隨時可以揍他。
「媽○個○子這家伙是狗嗎?!」
「硨磲,你軍閥劇看太多了。回去睡覺吧你。」羽隨便給自己額頭貼了片退熱貼,一把推開硨磲,重新坐上控制台。
接下來的畫面就兒童不宜了。
「晏九…」
「師尊?」
羲遠襄九舔了舔他方才咬出的傷口,停下動作,抬頭看著被他壓在牆上的瀾默致。
「為師…甚是欣慰。」
有生今年,就這麼被你關小黑屋了…
羽笑著,使瀾默致也露出那種祥和的危笑。
「來,驗收驗收你的成果吧~!」
瀾默致笑得燦爛,而羲遠襄九卻好像是知道了什麼,臉色一黑。
據聞,當日隔天的武林盟主是穿著超高筒靴與面積超大的束腰出門的。
.
.
.下篇待續。
*以後看到下“篇”待續都是分成兩部分
*問就是位元組過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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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席沙不會寫文章 發表於 2024-7-15 16:3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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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May I Lose?(下)

啪嗒啪嗒,雨滴打在青瓦頂上,吵醒了臥室中還在睡的最後一人。
瀾翼帆伸了個懶腰,從混亂的被子與枕頭之中坐起。他今日一早便起床,在逛遍月華門附近的所有市集後即回府,此時已是午後。見他醒來,白澤停下翻閱古籍的動作,微微拉開紙窗,讓雨的樂章能流淌進來,成了輕快又不會太過活潑的午安曲。
「哇…下大雨了…」
角落的相柳抖了一下,他身上的小蛇裝飾也往本體瑟縮一下,勒得他輕喘一聲。
「繇繇?」
「沒事…我去上個廁所。」
「……」
看著相柳走出房間,瀾翼帆又轉而向白澤求問。
「白澤,繇他怎麼了?」
「你方才說“下大雨了”,不是嗎?大雨音同大禹,大禹治水,治的便是相柳。所、以——」白澤笑著,朝床邊走近兩步。「他想到奪走他第一次的人了。」
「哈?」
○的,我認真問你,你給我講諧音梗?
於是瀾翼帆像他哥一樣,送了白澤一個飛踢。
「講人話。」
「呃呵呵呵。不過啊,雖然他討厭那個人,但他的其他顆頭對那人的名字挺敏感的,一聽到就會往本體動手喔。」
雖然這次聽起來還是在瞎掰,但至少有比較真一點。
於是,再送白澤一個飛踢,瀾翼帆便跑下床去探望相柳了。
主臥離衛浴有一段距離,待瀾翼帆走到時浴室門已深深鎖上,如他的眉心。
他試著從通風的百葉窗看進去,但失敗了。
果然——還是用喊的吧?
「……」
他沉寂一會,還是試探般的喊了。
「…繇、繇——還好嗎?」
「…不好,不要過來…」
細弱的聲音從門的另一邊傳來,由於太小聲,瀾翼帆只有聽到第二句。
通常這種時候,更要開門。
瀾翼帆也是這麼想的。
可是——
「小守…不要進來…嗯唔…不要…不可…以…」
○,我老攻跟別人在浴室裡搞?
開,這個門必須開!
「翼帆,別開門!」一聲叫喊如雷貫耳,這回是連白澤都來阻止了。
可瀾翼帆是有名的叛逆,終究還是在白澤跑過來的瞬間開門了。
而白澤就正好跟縮在淋浴間的相柳對上眼。
相柳兩條黑色的秀腿併攏,整個人倒在地上,身上的小蛇竄來竄去,時不時就變成臉跟他一模一樣的人頭蛇,為自己的本體“服務”。
而相柳本體,則是雙目緊閉、面色潮紅、嬌喘連連…
「白澤,這就是你說的對本體動手?」
「是。而且非常棘手,因為相柳的另外八顆頭都不能離開本體三十公分,所以他每次都很努力抑制,我也很好奇他哪裡來的毅力。」
「…白澤,你幫幫他吧。」
瀾翼帆果斷的說出了這一句,隨後用一種拜託的撒嬌眼神看著白澤。
拜託,我想吃拉郎宿敵丼…
「…真拿你沒辦法。」
白澤嘆了口氣,隨後拿起蓮蓬頭,開了熱水就澆在相柳身上。由於前端的熱水還沒來得及加熱,都還是冷水,進而讓相柳身上的小蛇纏得更緊。
然後一隻大蛇從瀾翼帆身後飛了過去,直接撲向白澤,把他撲倒在一邊。
「主人…我說過,主子的事情請交給我處理。」大蛇變成人形,從白澤身上離開,轉而去問候身處熱水的揮灑下而變得虛弱的相柳。
安佐雖然稱瀾翼帆為主人,但實際上,他對相柳的了解卻遠遠大於他對瀾翼帆的了解。
不一會兒,瀾翼帆就看到安佐抱著相柳,先是幫他把八條小蛇拿掉,再把某個兒童不宜的東西拿到相柳身後藏了起來,然後又吻了幾下相柳的臉頰,相柳這才冷靜下來。
「呼…」
「主人,有件事我真的要強調一下。」安佐讓相柳靠在浴室的牆上,自己再站起來,轉身面向瀾翼帆與白澤。他的語氣很重,彷彿是被小孩動了限量版模型的父親,準備把孩子泡進福馬林中。「前輩們說不要做的事就不要去做。你知道主子他把門關起來,是因為不想被你看到這個樣子嗎?」
連基礎敬詞都省略了,看來安佐是真的很生氣。
甚至,把“主子”二字都搬出來了。
隨後“磅”的一聲,安佐把衛浴門關上了。
「…沒大沒小,嘖…白澤。」
「翼帆,怎麼了?」
「你不覺得安佐很欠罵嗎?」
「我覺得你比較欠罵。」
白澤擺出一個瀾默致常用的手勢,說出了瀾翼帆他兩個哥都一定會說的臺詞,瞬間提高嘲諷程度。
「…行了。長花府你們住吧。」
隔天,玄妖唯一一座有現代化設施的府邸中,少了一個人。
那個人去哪了呢?
「師父,師兄,師姐,我回來了。」
上衡岳之頂,是一個聳於雲霄之上的台地。上面有玄妖最大河川之源,還有一個蘊著上古靈氣的劍潭,兩朵相對而立的青紫巨植,於台階上的一大屏風之後,還有一面封印著古圖的青銅盾。
這是瀾翼帆的師門,沒有名字,沒有書閣,沒有演武場,只有一個靖謙隱士,和他的四位弟子。
而這四位弟子之中,分別以“筆墨紙硯”、“琴棋書畫”、“琴瑟笙簫”與“梅蘭竹菊”為代號,由大弟子、大師姐、小師姐、小師弟四人承擔這四個名字。
而瀾翼帆,就是其中的“梅蘭竹菊”,也是師門中最忙的人。
…應該吧。
「師兄,小師姐呢?」
「好幾年沒回來了,可能早就回了遙溟本苑吧。你找她?」
「嗯…」
遙溟本苑,所有遙溟園中,月晶鯤們的故鄉,也是瀾翼帆的小師姐,白洛的本家。白洛是玄妖界中,皇城四大家族之一,程家的分家子弟,也是瀾默致收服並安插在這個世界的眼線。她有著一頭淺藍長髮、四串稀疏的雙馬尾,和一對鹽潭一般的淺藍色眼睛。
能成為大哥的暗樁,她一定神通廣大吧。
「師弟?」大師兄一聲呼喚,把瀾翼帆帶回了現實。
對啊,師兄他是姬姓…
「師兄,我不想當訓神使了…」
「?師弟,發生什麼事了?」
訓神使要賠上身心,雖然有豪華的住居,但必須對神明言聽計從,甚至滿足神明於野性方面的需求。
「…沒什麼,相柳有點狀況,白澤又…算了算了。師兄,你知道什麼是火上加油嗎?」
「知道,怎麼了嗎?」
「呵…我被我那隻騰蛇訓話,還被白澤嘲諷…」
大概聽瀾翼帆說了一刻鐘,大師兄終於又再開口。
「你這幾天先住師門這邊吧。我會跟皇兄商量一下,看要怎麼幫你解除聖契。」
「我覺得小師弟應該要先去陪陪那條大蛇吧。」剛剛在瀾翼帆講到一半時也一起來聽他一席話的大師姐也給出了意見。「而且啊,如果從雙神訓神使降到單神訓神使的話會保留“不受其他神祇干擾,僅遵所負責神祇之命”這一條,而且你剛剛那一大串聽起來,你不是只不爽白澤而已嗎?」
雖然白澤是玄妖界中第一個願意擁抱瀾翼帆這樣一個沒由來的孤兒的神明,但…
瀾翼帆想起了那次在青丘,來自九尾狐的忠告。
「不要把自己獻給妖神之間的叛徒。」
叛徒之所以是叛徒,是因為他叛變了。
而叛徒之所以被戒備,是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又會再叛一次。
或許九尾狐要說的就是這個,可是他以為瀾翼帆聽得懂,所以才只說簡短的一句話,而不是解釋後的一串文字。
可是瀾翼帆聽不懂,所以他把自己獻給了叛徒。
「…那我這次,就聽大師姐一次吧。」
瀾翼帆做出了決定。
「然後我這段時間應該會去找那兩個孩子住…」
「我知道我知道,長得很像你那礙事的哥哥的那兩隻是吧?你可得好好教一教他們,別讓他們跟你哥一樣雞婆。」大師姐沒好氣的說,她已經知道瀾翼帆又要說什麼了。「要去就去,慢走不送,姬㫤你別理他!」
哇嗚,直接喊崇親王的名字,看來這個師姐不是沒大沒小就是來頭不小。
「師弟,如果有需…」
「姬㫤!
「師妹別鬧。師弟,如果有需要,再來找我商量吧。我會盡全力幫你的…只是,我有一個要求。」
「師兄什麼要求?」瀾翼帆停下腳步,擺出一個讓人看起來“心思縝密,很會談事情”的姿勢,轉過身看著他這位幾乎沒有跟人談過生意的師兄。
「軒轅族有二,一為人,二為龍。前些日子,有“白山明鏡”之稱的龍族二皇子,軒轅雲瓍有來過人間。在與皇兄相談之後,他跟我要走了你的兄長,白軒贈與我的這個裝有陵滅岩晶的吊墜,昨日才由皇宮內人送回來,也送來了軒轅雲瓍的要求。他要找送我這個吊墜的人,也就是你的兄長。而我的要求,便是要你讓你的兄長在十二日內至皇宮中,會見軒轅雲瓍。此事非同小可,攸關整個神州與夷門,你一定要辦到。」
這已經不是你的要求了吧!
「好的師兄。」
聽完師兄一如往常的長篇大論,瀾翼帆回了短短四個字,卻沒有情感。
又是瀾默致的事。
又是他。
說什麼自己以前過的很慘,一定都是假的。
畢竟,他可是神明凝聚天地間幾個珍稀血脈與魂魄融合的產物呢,怎麼可能有人討厭他…
「越是與眾不同,便越會有人想折去你的翅膀。」
這句話是你說過的,但這一句話用在你身上卻一定會變成假的。大家都想成為你翅膀上的羽毛。
瀾默致,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受害者。
瀾翼帆懷著這樣的心情,走進師門的傳送陣中。
離開師門,回到城裡,瀾翼帆挑了最近的傳送站,決定去雷澤散散心。那裡有到他腳踝高的淺水,累在青苔稍稍的坳,還有三個瀑布與它們中游的水潭與兩塊分水嶺般的巨石,是玄妖界之中,瀾翼帆最喜歡的地方。
相柳也很喜歡,但白澤與夔牛的關係不佳,所以白澤在瀾翼帆成為訓神使之後便予之禁足,以防萬一。
而現在,他又回到了天地一沙鷗的自己。
無拘無束,無羈自在。
那是一種名為“逍遙”的精神。
可惜,這種感覺不能持續太久。
「我是“狼”…」
嘯破、游鱗、奔崖、厡耗、珠盤、繞谷,玄妖世界中修者間普遍的六個分類,分別對應戰士、法師、刺客、補師與射手、祭司,若以單字獸名作分,則是虎、鯉、狼、鼠、蛸、鶯。
而瀾翼帆是狼,亦是奔崖,即刺客,是六大中最少人的職業。
原因是血量少、難度高、低戰太難熬。
可瀾翼帆卻對這個爛職業不離不棄。
為什麼呢?
因為可以…
“颯”
「嗚啊!」
一盞紅燈籠突然出現在夔面前,把夔嚇到跌坐在地。
刺客可以隱身,所以瀾翼帆就能這樣調戲夔。
「瀾!洛!鳴!」跌坐在地上的紅髮叛逆大少爺大聲吼道。他是流波山所有鬼怪的主宰,流雲、飛鳥,皆順其意而行,直到黃帝軒轅氏出現…
於玄妖眾所皆知,如今黃帝已逝,眾妖再起。
而黃帝,生前兼職叔控與針對不良少年的輔導組組長,夔就是被“輔導”的其中一個。
等一下,黃帝是軒轅氏…
瀾翼帆像是想到了什麼,放下紅燈籠,跑開三十幾公尺才停在瀑布中游的水潭中沉思。
大師兄說過,軒轅是人族與龍族兩個種族共用姓氏。
不知道夔會不會把對於軒轅人族的不滿遷怒至龍族呢?
但願不要吧,如果我哥真的被診斷出來是軒轅龍族怎麼辦?我搞他這個膽小鬼這麼多次,他這樣就有理由揍我了欸?
瀾翼帆繼續沉思,而夔也察覺到了水波的異常,準備往水波分流處攻去…
一個不滅火種被拋了過去,當下直接展開浮圖陣,為瀾翼帆擋下夔的攻擊。
「誰!?」夔見自己的攻擊被攔下,先是左顧右盼,又大吼道。
沒有人回應,而瀾翼帆也在他左顧右盼的時候跑了。
「嘖…瀾洛鳴!你他○的有種再○北拎北一次啊○!」
「小黯,看,又惹人家生氣了。」
暗處,鄧約暮輕輕撫著瀾翼帆的頭,牽著他離開雷澤。
「父親,你怎麼過來玄黯你○不要吵等我說完!」
「翼帆,余有事情要同常黯說說,能不能請爾先休息一下?」
「不、行!」
「……」
鄧約暮臉上的笑容僵掉了。
「我們…一起聽。你先說一下你是怎麼來這個世界的。」瀾翼帆微微妥協。
「余是從…」
「瀾!洛!鳴!」夔憤怒的吼叫聲再次襲來,甚至…
直接提起瀾翼帆的後領,把人拎走了。
「夔前輩前輩前輩等等等等等,這是余恩人的弟弟兼余的女兒請不要這麼粗暴的提走…」
「這聲音…小暮?這是你女兒?這麼長得這麼…」
夔提起手臂,把手上的瀾翼帆拎到眼前詳端一番。
「…跩?」
謝謝你的結論喔。瀾翼帆暗道。
「前輩,請先把余小女放下來吧…」
「可以,但九尾說要你每年至少回青丘一趟。」
「好…」
「要記得啊,別害我被連坐罰了。」
瀾翼帆與鄧常黯都沒想過,鄧約暮竟然在玄妖的妖神圈有這麼廣大的人脈。
師承九尾,寄籬玄冥,還當過夔的近侍…
這段緣分,還是太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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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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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席沙不會寫文章 發表於 2024-7-31 17:0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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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虛冷的二分音符

◈字數約11200
◈“勿体無ぇや、一度切り”
◈空調(↗)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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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漸凋,想來雲母家的新年早就過完了。
清賴看著窗外那棵唯一的櫻花樹,想來那還是兄長與他的竹馬在幼時一同栽植,後僅由一狐養顧成樹,不知不覺竟已經這麼大了。
「少主,分心了。」管家青嵐提醒道。
「青嵐…幫我叫青澤來。」
「是。」
雖然青澤不過是僕從的孩子,但只要父親昔日說的故事沒錯,他就是兄長的竹馬。
清賴想著。
不一會兒,青嵐領著一位狐狸男子進入家主的辦公房,他看著乾淨的榻榻米,似乎是有點驚訝。
以往地上都會佈滿案卷,只有瀾默致偶爾毫無聲響的來去之後才會乾淨一陣子。如今清賴決心坐鎮清府,便不會有卷宗堆積如山的問題,辦公室自然也維持常態性整潔。
「你盤坐就好,不用跪,反正我也沒坐多好。」清賴示意他坐下。「不要怕啊,我找你來就只是要問一些大哥以前的事,像是這棵樹,從你們埋種子到現在過幾年了啊?」
「種子…?」
不如昔日的冷若冰霜,青澤的臉紅了起來。
「嗯,還有你們怎麼種的啊,一般樹木不是都要長差不多三十年才這麼大嗎?大哥他今年算起來也才二十幾啊…」
青澤依舊紅著臉,但還是努力的用正常的答案回答了他家少主的所有問題。
「家…少主怎麼突然問這些?」
「喔,沒什麼,就是大哥…已經五年多沒回來了。如果他能看到這棵樹已經長成這樣了,他一定會很欣慰的。」
欣慰嗎…
青澤開始回想,原本這邊是有一棵苦楝樹的。
那是清吟在三百年前,為瀾夏的曾曾曾祖母所種的苦楝樹,因為對方喜歡苦楝花的味道。
而三百年後出生的瀾默致也喜歡這種味道,便時常在逃避課業時躲到樹下裝睡,讓清吟拿他沒辦法。一來不忍砍樹,二來不忍喚醒孩子,因此瀾默致沒學多少博大精深的東西,只有在後山山坡上的藏書閣看書,還有在前往藏書閣的路上折花弄草等幾個學習方式,其他的學識幾乎都是跟玉融魂後才接觸到的,好在時日不晚。也因為父親堅持自己教,他沒有去上學,整天在府中亂跑,過得很爽。
在某些時候,瀾默致會兩眼無神的放空,那是他無聊的時候。這種時候他除了趴在辦公室的榻榻米上看父親批案卷,就是去找青澤玩。
在這漫長的童年中,他五歲的那一年,那棵苦楝樹枯死了。
清吟也親手把他砍掉。
「龓龓——」
那一天,瀾默致好像看到了什麼,拼命的想攔下清吟,但清吟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將他踢走。
青澤還記得,清林那一天哭得很慘烈,讓人完全無法想像那張哭臉的主人是如今的瀾默致。那一天的他在瀾默致不知道被清吟踢了幾次之後,把對方抱離開現場,沒有讓他看見清吟點火焚木的那一段。
後來青澤才知道,那棵苦楝樹能連結兩個世界,並且被靈物寄了魂,如果對樹木造成傷害,便會對其中的魂體有所影響。
此即棲魂木,棲之者非富即貴。與棲之者背道而馳的是,無論何種樹木藉皆有可能成為棲魂木,只是唯有同種樹木能互通罷了。
因此,哪怕在事後青澤為了安撫瀾默致而相約種下櫻花樹,“龓”也不會回來了。
再三年後,瀾默致也離他而去,不告而別,青澤過的日子也日漸刻薄,工作與孤獨時刻剝去他的自我。
哪怕瀾默致回來過,他仍然是一副憔悴又冰冷的面容。
「青澤,你睡著了?」
「!沒有。」
「睡著也沒關係,這個給你。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不要弄丟了。」
清賴遞給青澤一個負著流蘇穗的菱形令牌。那個令牌上下稍扁,中段較厚,就像是…
一個梯形的石板。
一個雕著恆世之矢的、晶瑩剔透的石板。
「…請問,這個是何物?」
「我兄長的令牌。」清賴用手肘在桌上撐起一個梯形,將下巴抵在十根手指背面的交接處。「我以前因為他常常回來,以為不會用到,就把這個塞到地下室了。前幾天我讓青嵐帶人去整理地下室才終於找到的…可是呢,哨雀笛不在我這。」
哨雀笛,也就是清笙或淩㻗的鳥笛,原本是清賴自己雕來做玩具的竹笛,後來在瀾默致給他令牌時成了令牌的辨識物,而在令牌被日漸淡忘後,又被贈與清笙。
辨識物是瀾默致在被令牌叫喚時,能協助辨識叫喚者真偽的物品,會與被贈與的令牌綁定,令牌之間亦不互通。
那麼,清賴把這令牌拿給他,這背後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為什麼選我…」
「這是機會。」
清賴的聲音冷了下來,那是認真談生意的CEO才會有的語氣。
「我在給你機會。」不要不識好歹。
「如果成功從清笙那裡拿到鳥笛,那三樣東西就都是你的了。」
「……」
三樣東西…
這第三樣,聽起來有點誘人。
「如何?只要到手,在他離開前都任你掌握。畢竟,不聽話的家主大人,可是要被關進朋友樂園的。」
聽到最後一個詞,青澤抖了一下。
少主大人,原來您這麼閒嗎?
還有時間去看惡搞的網路百科跟段被刪!
不過啊…
「以下犯上之事,恕青澤辦不到。」
他把手心豎在令牌前,形成自己與清賴之間的一道牆,那是拒絕的手勢。
「…那我換一個命令好了。」清賴眉頭瞬間鎖緊,一個劍指,一旁的青嵐拿出了一個畫著狐狸與一位穿著和服、盤著兵庫髻的女子剪影的扇子。
「今年的百鬼夜行,你帶著這個扇子去吧。」
妖神與神明都無法參與的盛典…
哪怕只是僕人,也不應該去。
「少主大人,可是…」
「青澤。」清賴的語氣又冷了下來。
「如果你再無法接下任務,清氏並不缺你一個,更何況,被大哥整頓後的清氏早已與以往不同。」
於親近之人眾所皆知,如今的瀾默致是由五個靈魂交織融合而成,其中就有一位Z世代少女,叫譚舒晴,也是瀾默致記憶混亂時,在其中摻入被校園霸凌等記憶的靈魂,更是後來的玉。
她出生自一個小康家庭,父母慈惠,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她在國小一二年級時是班上成績的頂標,也是班上的開心果,卻在三四年級時因日本圖文創作、動漫火紅,嚴重影響身邊的人,讓她於人際上因為不夠隨波逐流而如逆水行舟,排擠、邊緣、霸凌亦隨之而來。
「你們看的那個是抄襲這個的!」
「那又怎樣!你有證據嗎?」
「有啊!」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爭執,但就算拿出了證明對方錯誤的證據,對方依舊以人數與無知追崇的熱忱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而在風波過去之後,原本可以與對方重修舊好的,卻因為第三人突如其來的一句「我們班有人看○○——就是譚舒晴——」而毀了。
爾後譚舒晴有稍稍查了一下,便斷定了同學們是腦缺而非腦殘,隨後也決心非必要絕不跟腦缺患者們交流了。
而在這個時候,從上了國小四年級就開始對譚舒晴冷漠的哥哥考上了體育班,父母開始對他高度關注,便以譚舒晴說話時“不會看場合、語氣太衝、以為自己很懂”等譚舒晴無法理解的理由去邊緣她。
好,可以,我腦殘,我不知道你們在講什麼。
可至少我有腦。
算了,我跟沒腦的人說什麼呢…
於是譚舒晴對人越來越冷漠,越來越陰沉。
隨後,譚舒晴的祖母死了,她按著習俗跟父親去公園裡找榕樹、摘樹葉。他們家附近有三個公園,佔地不小,榕樹也多,就是太高了,父親的手也夠不到。
就在找完第二個公園後,等著過馬路時,譚舒晴看見第一個公園中一棵樹叢最低處不到兩公尺的小榕樹。
——譚舒晴的父母一直都知道,她有敏銳的觀察力、聽力與嗅覺,而她最大的利用價值,便是這觀察力。
可是,她在說話時,好像都不會用這觀察力。
因此,她的父母便常常以此對她說教,尤其是母親,通常說教時都會有兩句話或以上。
第一句是罵,第二句是吼,第三句起邊吼邊動手。
他們都知道這孩子擅長感知也很會讀書,但忘記了這孩子讀書時用的是什麼。
一轉眼,葬禮辦完了,遺物收拾完了,父母也離婚了。
而她,卻得隨著母親生活。
「墜墜,你醒著嗎?」
譚舒晴總是在沒有人陪她玩時,對著左手說出這一句話。母親也不以為意,只當她是假想了一個朋友來陪她玩了。
後來,母親因為吸菸,罹患肺癌,過世了,譚舒晴卻笑著,拿了一些鈔票與母親還沒開封的煙盒,搭計程車去了母親的娘家,拿給外婆看…
外婆決議,不辦葬禮了,隨後也開了自家車回女兒的房子,準備收拾遺產。
「阿嬤,我可以不要住在阿嬤家嗎?我想去一趟孤兒院,體驗他們的感受,以後再想辦法以對他們真正有利的方式去幫助他們。」
「好好好,我們家小晴真有同理心。」
隨後,譚舒晴轉入孤兒院。
此時,她左手的“墜墜”已經成了“煞煞”。
「煞煞,我…準備好了。」
「舒晴,妳真的愛那個世界嗎?」
這是癸羸煞這次醒來後,第一次對譚舒晴這樣質問。
「妳在這個世界還有外公外婆和舅舅,而且那麼多機構總有一個會對你伸出援手的,你沒必要為了一些小波濤就遺棄這個世界的自己。而且,你在另一個世界也不過成為被我附著的另一個人的一部分神識而已,而且還不會是主人格,沒有主導權…」
「…我不要…我不要拿肄業證書…不要回學校…不要他們家的什麼薪火相傳…不可以讓那些很麻煩姑姑們發現…我也,不想過奈何橋啊。」
看著譚舒晴這樣與道德心拉扯而混亂,癸羸煞也嘆了口氣。
譚舒晴是射手座,性格也是刻板印象中的射手座。
什麼都好,但就是受不了過度否定。
她沒有修完小學的學業就又是長假又是休學,出勤日數不夠,學期評量數據不夠,哪怕她已經學完國二的進度、就算她回到學校繼續修業,也無法拿到畢業證書。
國小畢業卻拿不到畢業證書,哪怕國高中拿到了,大學教授也不爽教你啊。
也因為過去天天聽著父母跟哥哥聊著他們一家“三”口的前途,譚舒晴早已對未來環境與小型社會的基礎構造瞭若指掌。
她很明白,自己在這個世界已經沒救了。
可是,在第一次聽癸羸煞說明瀾默致的事情後,她很確信,這個人過得很好,卻缺乏手段,未來可能會在一夕之間變得一無所有。
哪怕對方已經開始歷練。
「我,會投下我所有與生俱來的才能,特別是我的——」
——邏輯。
家人都說譚舒晴不愛看書,其實不然,她只是還不習慣看只有字的創作而已。
而支持她在閱讀這條路上穩步前行的老師,在二年級上學期時,只來上了兩週的課。
一年又兩週的培養,哪怕能讓她得到學校為提升學生閱讀素養而推動的獎項,也無法經由這麼短的時間推翻家人對她的印象。
而那位老師回到學校,也因為科任指定的關係沒有再與譚舒晴接觸,因此,譚舒晴徹底守住了恩師為她培養好的這張底牌。
雖然是他人培養的,但對方卻全然不知。
而這張底牌,在她後來成為玉時,能在協助羽打理事務時有多餘的時間去涵養自己,衍伸出另一個由自己過去的正義心為藍本的淺性副人格。
這個副人格姓米蘭達,有法律上的精神潔癖,是個無名的男孩子。
大家也只知道他的另一個名字——南栩。
而性格扭曲後的譚舒晴,即是後來的白澄。
他們是同一個人,也是兩個人,更是清吟死後、瀾默致上位在變革時的重要推手與策士。
「欸玉,我想起來一件事還沒問妳。你幹嘛這麼決絕的要幫他啊?」
一次登樓望下,癸羸煞倚在門邊,看著受玉掌握的瀾默致在君臨之策下的成果時,忽而問道。
「…清朝末年,有一個皇帝,年號光緒。他仁政愛民,卻因為變法太晚,牽動守舊派權利而被軟禁、毒殺,享三十多歲。我會說他變法太晚,是因為在他變法之前,整個廟堂之上的主導權已經被守舊派奪走了。當然,這不能怪他,但那時的人們就這樣失去了一個好皇帝。」玉似喃喃,訴說著原本那個世界的歷史。「歷史記來就是給人自省的;警惕的;防患未然的,我不忍那段曾經再次重演,所以,至少要從這個人開始,改變一切。」
「真偉大的夢想呢。」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看來這句話要改寫一下了。」瀾默致輕笑,「應該要說“是不再來”才對。」
「為何?」
「因為更改後的翻譯是“機會不可失,是因為它不會再來”啊。你也知道,我不喜歡把話說死,所以我很難在那些古人思想研究者出的書中找到適合我的書,而這句的原文,對我來說就是把話說死了。」
就像貓叫做貓,狗叫做狗一樣,這些無法探究的字都是已成定型的死物。
把話說死,不過是把死物的屍體拼在一起,又將之拉長罷了。
「“機不可失…是不再來”…啊啊,太浪費了。」
「青澤,大哥他把這句話改成這樣,不是沒有原因的。」
扇子再度遞到青澤面前,他們都很明白,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可是…
清狐不是沒派人去過百鬼夜行,而去過的僕人們手上都曾拿過一模一樣的扇子。
「我…能問一件事嗎?」
「說。」
「上次拿著扇子去百鬼夜行的,是誰?」
清狐的家僕中,有一個傳聞,便是去過百鬼夜行的人會有一段時間下落不明,歸來後心不在焉,最後被遣退或自殺。
雖然,那些自殺現場往往都像是他殺。
家僕之間稱那是“般若幻”,是來自正統妖怪的詛咒。
「…青信平。」清賴嘆了口氣,吐出了叛賊的名字。
「那個叛——」
「住口,那可是大哥趁上次漢方神結婚時排進雲母家的暗樁,哪怕雲母家說雲母陽子不歸他們管,我們也能利用信平來牽制漢神間。大哥下的棋局比我複雜,棋多、對方多,他的棋局可不是只有敵與我,我不過只是在嘗試用他過去的手段來實戰罷了。」清賴這回是連眼神都冷了下來。「如果你不滿他的手段,你大可現在就滾出清氏。」
「…少主,您可真是名高手。」
青澤從青嵐手中抽走那把扇子,闔上,走出辦公室。
「都你在說。」
看著被他重重關上的紙門,清賴托腮,笑了一聲。
「青嵐,我剛剛很兇嗎?」
「若是與家主相比,恕我無法評斷。」
「那就是大哥平時太溫柔了,如果不是變革時的雷霆手段,誰又知道他那樣離家出走的人能當個有名亦有實的家主呢?」清賴嘆了口氣。「是說,大哥把清氏打理成近乎於華胥是真的挺神的,除了交際之外全部都不需要太去管啊——啊嘶!」
「少主,還有七卷。」
「啊——我不要批卷宗了啦!」
看著自家少主又是捶打又是翻滾,青嵐眼眶泛淚。
職…人…精神…崩塌了。
「對了青嵐,四季院在哪裡啊?」
「!?」
「你不要一臉“你怎麼知道”,我就是知道啊…父親的冥信裡面說,一旦大哥回來就要把他關到那裡去,所以我才想問問。」清賴坐了回去,又開始批起卷軸。
「…四季院,由照櫻、空雨、蒔楓三個花園與主屋霖松組成,是一個…美到令人窒息的地方。」
“美”到令人“窒息”…一整串語句中,這三個字才是關鍵字。
不是美,就是窒息。
不是同化,就是被活活推入火坑。
「父親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青嵐忽而瞥了一眼時鐘。「請隨我去正門接待客人。」
清狐的本家府有三個階層,其中以三千石階相連:最上是主屋,二階是家僕們的居室,底階是門守。
一至最上階往下的石階側,清賴便看見了底階的客人們。
瀾霜云、和瀾默…
「?那是大哥嗎?」
「請您走近一點看。」
走下二階,清賴還是看不清楚,但看清了對方的穿著。
連帽的寬袖外套、高領的運動外套、標準的袴…
等一下,為什麼要穿兩層外套?
而且還是隻白狐…
算了…
「嘶…這對眼睛的顏色怎麼跟大哥相反呢?」
「請您再近一點。」
最後,他們走到了底階,迎了兩位貴客,再回到最上階…
這次清賴看清楚了,那個人不是他哥,但他的眼睛很特別。
他的左眼是遠看是黑灰色的,但實際上卻是黑色與淺藍色。淺藍色的愛心躺在他的眼底,一旁如紙鏢般的淺藍色小箭頭繞著圈指著它,看起來就很不正常。
可清賴知道,如果這眼睛是粉紅色的,那這個人可能就是隔壁櫻井家上一代的狐狸。
可是,眼前的狐狸雖然眼睛的樣式一模一樣,卻不是粉紅色的。
那麼,這個人就有可能是櫻井家的狐狸與其他狐狸的後代…可是,不對啊。那可是現任櫻井家主的阿公阿嬤那一代的眼睛…
再來看右眼,白底,兩條藍彩帶交織,中間交叉處上面蹦一個黑色菱形,然後上反光,沒了。
由於那顆黑色菱形,清賴覺得他很像他哥。
「小賴哥哥,你怎麼一直盯著小笙看呀?」瀾霜云看他一直對淩㻗上看下瞧,決定還是出聲了。
淩㻗與青嵐異口同聲的咳了一聲,像是被茶嗆到了一般。
「…他是小笙?」
「不像嗎?還是你只見過他小時候…」
「不是,但我沒想到他長大之後會跟大哥長這麼像。」
看著淩㻗的面容,清賴只覺得他是兄長的複製品,除了眼睛不一樣、眉角婉轉一點之外,全部都是偷來的。
這種感覺,就像粉絲看到創作者被抄襲一樣,令人驟生敵意。
不過,雖然是小清賴一輩的,但只要比清吟的輩分小,又帶清狐家主一脈的血統,淩㻗的左眼就有得解釋了。
清吟的母親,也就是孩子們的祖母,是櫻井家聯姻過來的。那時候他們兩家之間交換了不少有意願前往親家的家僕,有些是遊子,有些是歸人。其中,青澤的祖父帶著祖母與青澤的父親從櫻井歸來,正好讓青澤的父親在清狐生根,讓青澤能遇見那位性情溫和卻又放縱的少主。
「噢!」
思緒紛亂讓清賴忘了看路,撞上了淩㻗。
「…怎麼停下來了?」
「那傢伙要強○那棵櫻花樹啦○。」淩㻗一臉凶神惡煞的指向正圍著清賴他書房旁邊那棵櫻花樹轉的瀾霜云,後者正蠢蠢欲動的想折下花枝,又滿嘴的“哥哥哥哥尼去哪裡了”、“尼喜翻櫻花樹的粉紅色堆吧窩巴尼摘一朵恰來”等,似是想掩飾自己不安份的爪子正以狂野的方式攀向花叢。
雖然瀾霜云在青浪樓的院子裡面種的那幾棵松樹活得還不錯,但他以前跟瀾默致硬要來的深紫色麗格海棠與部分開花藥植便沒這麼好命了。
溫馨侍木,辣手摧花。
只要是明顯有花的植物(松杉柏檜那一類不算),瀾霜云都能把他們養死,包括竹子。
這也是青浪樓自衛隊會嚴密管控瀾霜云行蹤的原因之一。在心山、步空這一類,主要以華人文化為主的世界中,植被是用來點綴門面的,因此,青浪樓的“門面”萬不能讓瀾霜云這麼一個百草枯摧殘掉,隊員才會對他如此警覺。
而現在,三個不知道這件事的狐狐就這麼看著他即將摧殘這棵櫻花樹…
一顆又一顆的冰塊落下,直墜瀾霜云頭頂,帶下幾根稀疏的髮絲。
「啊,信平哥哥。」淩㻗一眼認出那趴在一邊屋簷上的狐狸是誰,隨即對他招了招手。
接下來又是一陣噓寒問暖,順便幫瀾霜云科普了一下關於這棵櫻花樹的事情。
然後又分開,又一直走…
最後就是清賴一臉厭世的坐在蒲團上,回想剛才那一路奇遇的總結。
我清狐什麼時候有這滿路的NPC了?
而且還沒有地區探索相關的?
也沒有會發任務或給道具的…
到底喔…
『小燕,彈一下你二哥額頭。』
「喔!」清燕照著他的話,彈了一下清賴的腦門。
「!好痛燕你幹!」
『幹誰?』
「…嘛?大哥?!」
清賴看著眼前令牌投影的立體畫面,傻眼了幾秒。
為什麼這個Vtuber會有我哥的聲音?
原因很簡單:中之人就是你哥。
『嘛,這種時候我應該還在睡覺,所以先錄起來了,順便給你們搖一下這個新皮。』說完,他如那些新出道的Vtuber一般,左右搖動他的建模。
「…這不是建模工程師的工作嗎?」清賴抑著嘴角,憋著笑問道。
當然,眼前這位灰短毛的小惡魔不會回答他。
『好啦,我知道你們想幹嘛,但我現在沒空回去,所以我能睡了嗎?』瀾默致的虛擬形象指著立體畫面左下角的結束通話鈕,一步步接近。
好廢啊這個情報!
為什麼要用這麼奇葩的方式講幹話啦!
當然,在眾人吐槽的同時,清賴用手刀戳了一旁的“繼續”按鈕,攪動影像,讓畫面切換。
如果瀾默致沒有錄另一段,那怎麼會有這個按鈕呢?
『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們,果然知道你哥都會幹什麼鳥事~』畫面中的瀾默致拍了拍手,背後的淺紫漸層翅膀也很不科學的比了個愛心。隨後他像是看時間一般,往畫面左上角的兩個時鐘看過去——
上面的寫十二點多,下面的寫九點多。
——大哥你半夜不睡覺就搞這個?
『這幾天你們哥我剛從某位鳥徒弟的新宅子裡跑路出來,加上你們侄子的葬禮還沒辦完之外油燈那邊有點事情要我去處理,所以你們哥這幾天沒得找,不要沒事跟我鬼叫。如果是清府的事情,我有排十五分鐘回去批卷卷,雲母家的部分我也會親自處理,不要亂插手。就這樣,我要睡了,晚安~』
立體投影的畫面隨著爽朗的人聲消失,彷彿對方是隨時都有空閒的大學生,而非擁有多重身份的天之驕子。
「…看到了嗎?我們濁水可是很忙的。」淩㻗率先發言。
「他說雲母家的卷宗我不能批,可是現在堆最多的就是雲母家的啊…而且十五分鐘,他不是都排一個下午嗎…十五分鐘怎麼可能批完…」清賴扶額。
「葬禮…嗎?為什麼不讓他老公去辦就好…」瀾霜云嘆道。
說了這麼多,他們還是不知道自己找兄長回來要幹嘛。
聊天嗎?
喝茶嗎?
關四季院嗎?
沒有人知道自己到底想幹嘛。
但是淩㻗,卻帶著目的性,開了手機。
“成功。”
“很好。”
通訊軟體另一邊的人笑了笑。
“凜淵 • 俯,玻散由衷歡迎您的加入。”

沒用到的人格是怎麼感應外界的?
用聽的。
那種感覺就像你睡著,眼睛睜不開,四周一片黑暗時,冥冥之中有人在喚你。
「歡迎回來晚安三百米,我是羅納德,首先讓我們介紹今天的來賓…」
「…是啊,請問您對瓷拉魯那一案中,泰德的判刑結果…」
“喀。”
就像睡下之後,深夜時廣播又為了特別節目自己開機並播放…
而沒用到的人格,就是睡著時聽廣播的人。
“喀!”
順帶一提,人格間是兩個小小的房間相連而成,一個裡面放滿了上下舖,一個是工作台,中間最多只隔一公尺,沒門。
而且,有三個燈,一個工作台,一個睡眠區,一個中間。像剛剛那個聲音,開的就是工作區的燈。
「玄竹~?」銀竹一邊打哈欠,一邊從下舖探出頭。
「稍待,我關一下收音機。Muluco剛剛走過去按到的。」
今天是瀾默致離開武林盟的第二天早上一點多,他被羲遠襄九留在那裡兩天,最後是羽孤奎用聯聲軸跟羲遠襄九請求才讓瀾默致回去。
明知山有虎,羲遠襄九稱對瀾默致戲稱武林盟總舵即明知山,偏偏現在的他覺得自己是縱虎歸山。
到底誰是虎呢?
誰也不曉得。
瀾默致只知道,周旄在兩年的漫長修養期中,受盡特萊伊廿(蕭廿)的各種貼身照顧,如今已穩定下來,重回演藝圈,也重新與各方往來。
是時候去探望了,就明天吧。
不過…
一想到待會去周旄家時可能會看到他跟特萊伊廿…嗯…
瀾默致憑著自己對特萊伊廿的信任,相信他最多只會做到餵食,卿卿我我不至於。
忽然,一旁的手機亮了起來,是經由聯聲軸傳來的消息,來自稜湮。
“主人,都查到了。”
查到了什麼?
瀾默致這樣回覆他。
“步空部分:”
“一、羋姭與四杭崙遙同屬守舊派;二、羋姭打算從下個月開始減少從辰州供給予四杭、劉家對於邊疆防守的援助;三、守舊派與鬼界高層有所勾結;四、岱嵐霂語將在元宵節當天離開步空人界。”
“心山部分:”
“天子籌謀軟禁鴻臚寺卿、太傅,但死亡率極高。”
“目前雙方的實行日期有撞期,請謹慎衡量。”
看到這一串,瀾默致沉默了。
“如果我不介入,會有其他人去改變嗎?”
“無可奉告。”
短短四個字,雖然看起來有些無禮,但稜湮是真的查不到能改變命運的人了。
“另外,瀾翼帆有來信,請求新增一行程。”
“…說明?”
“玄妖界軒轅氏有事情要您親自去。此外,沒有更詳細的內容了。”
“推掉”
“可這件事攸關整個玄妖界。”
“…我去”
在回覆完一句帶著兩個意思的訊息之後,瀾默致伸了個懶腰,打開休眠中的筆電,關掉預覽中的影片與應用程式。
啪啪幾聲,滑鼠游標隨全黑的螢幕消失了。
爾後他摸了摸趴在桌上的貓,稍稍拉開一點窗簾,現在時間約莫是凌晨五點多,能看見微暗微亮的黎明灑落在遙遠的港口。
瀾默致伸出鳳鳥一般的霧瑩麒麟之尾,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神清氣爽了。
「…最近、睡眠不足又過度預知,好累啊…哈——」
雖然過度預知,但他沒有預知太多。
應該說,他也看不到多少。
好在他手下多,暗樁多,棋子多,能利用人數去壓縮做完全部事情所需要的時間。如果像以前一樣,自己分裂一堆靈魂去不同世界做一堆事,那就會變成元魂的壓力與情報量過載,會很容易出現各種層面上的失調,像是心理失調,讓唯一沒有沉眠或累倒的玉完全掌握,最後釀成如今步空兩派勢力的較勁;又或是飲食失調、睡眠失調等,讓瀾默致在特萊蘇卡曼舉辦的某一次血檢時被引檢驗出白血球數量、面積等數值過低,也間接說明了他昔日得病的後遺症嚴重度。
而他就是在嗜睡、疲倦感與不定時的低燒中徘徊,一邊完成手邊不斷接踵而來的工作。
「…Muluco~過來,抱抱。」
瀾默致倒在床沿,伸長雙手,卻遲遲沒有貓過來,於是他又嘆了口氣。
「唉。」
若是身邊有燭歌在,他現在應該睡得正酣。
偏偏現在…
臥室正對面的廚房傳來一陣鍋碗瓢盆相互撞擊的聲響,想來希斯朵爾又在忙著把洗碗機裡烘了一夜的碗盤取出,擦乾,回歸原位。
「…希斯朵爾!」他喊了一聲,咚咚咚的腳步聲隨之而來。
「泉少爺早安——有什麼事嗎?」希斯朵爾開了門,正好讓腳邊一群剛剛還在爬門的咪咪喵喵衝了進來,直接撲到床邊的吸水地毯上搶位子。
「我今天也不在家裡吃。」
「少爺您這樣會營養不良的,好歹也吃個早餐吧。」
「不必。趁現在一大早的大家都還沒起床,我得去突襲一下了。然後那個,燭歌他…呃,我元宵沒帶他回來的話就可以把他一些東西拿去樓上封存了,別問。」
說完,他又用一如往常的方式劃開時空,走到了玄妖皇殿某一處的屋頂上,漣漪般的傳送門也隨之離去而關閉。
今日的玄妖皇城,烏雲密佈。
「軒轅龍族於黎詠靖駐白雪之山,山有鳥焉,翎能連玄妖神州至北。龍好雪…連於無雪之鄉,逢之必大水。」瀾默致喃喃唸道,言詞中盡是軒轅龍族的習性。
「默致!」下面一聲呼喚,是瀾翼帆。
「閉…」
「你站到蚩尤廟上了!快點下來!」
「……」
瀾默致一臉無言的看著瀾翼帆與他身邊的蚩尤之魂,後者正一邊嘆氣,一邊擺出“我不介意您請吧”之類的手勢。
眼光再放遠一點,還有一個辯泰偷窺狂伏羲在後面偷笑。
隨著他從制高點眺望見這些大前輩們的動作,H型的嘴越來越明顯,臉色也越來越陰沉。
最後,他還是跳下來了。
「○的,沒睡滿八小時…」
「我沒叫你這麼早來啊!」
「那沒事我就先回…」
「神使大人!」突如其來的喊聲把兩人的對話截斷。「二皇子聽說丆先生早來了,忽然就整裝待發完畢,已經在殿裡了。」
瀾翼帆左手扶額,拉了拉瀾默致肩上的布料。「…哥,走了。」
「不要。玄妖是憑無數人的執念維繫所造成的,我不赴約,軒轅雲瓍也不過是黎詠靖的人,做不了多少事。反倒是我赴了約,也只會徒生問題。」
「那是你只看得到大局!」瀾翼帆吼著,硬是把瀾默致推到自己身前,如搭火車一般的推著他走。「你根本就不在意也不知道我們這些無權抵抗的人又會掛掉多少,所以才敢這麼做,不是嗎?可權利是讓你任性,讓你罔顧人命的嗎?既然你那麼喜歡看別人死,那你為什麼不去死一死!」
「誰去死一死?」
清雅如高山茶香的聲音從屋裡傳來,軒轅雲瓍微微推開那雙開門,探出頭來。
而在聽到他這一句話時,瀾默致腦內掀起來自今天凌晨的回憶殺。
My God,難道這就是命中注定嗎?
雖然作為主靈魂,應該要對融魂的個別狀況瞭若指掌,但羽真的沒想過自己跟軒轅雲瓍的契合度有這麼高。
不過,待會就算軒轅雲瓍怎麼鬧,他也不可能就這麼從了對方的意思。
因為,羽不只是軒轅雲祺,更是軒轅雲祺與漠祿見臨的融合體。
只要血脈稍稍的錯綜複雜一下,就會多出幾個哥哥,這一點瀾默致早已習慣,但沒想到,自己沒有半個姐姐。
原本以為軒轅雲瓍會是一個姐姐的…
在得知對方姓名之後,瀾默致查過關於“瓍”字的解說,是“隋侯之珠”故事中,靈蛇贈與隋侯的玉珠。
嗯…感覺是男生的名字呢。
在他思考的幾瞬,皇城闖入一群野匪,守兵攔也攔不住。他們一身陽氣,聽說北境所通往的異世來了個傾城的人兒,還是個號稱“白山明鏡”的佳麗,於是個個都帶了一點壞東西,闖進皇城。
如今,已經衝到連結他們所在的這一階與下面一階的樓梯之上了。
「…馬跳北闕…」看著眼前此情此景,瀾默致喃喃了唐朝某讖文的第一句。那讖文被一些研讀歷史的人推斷為預言,預示了一個朝代滅亡的原因,如今再由以後世天眼觀過大局之人說出,令人大感不妙。
然而,瀾翼帆與軒轅雲瓍都不知道這件事。
「想當年,也是時事所趨,若是躲在宮殿裡…」
說著,瀾默致把兩人推入殿中,背著他們,慢慢關上門,不顧身後二人的反抗。
「雲祺!」
「默致你發什麼瘋!」
“喀隆”
「躲在宮殿裡,你們會沒事。」
——我的耳朵也會沒事。你們太吵了。
而且…
「喔?這死○子是白山明鏡?」
「也他○太高了吧○!」
「死孤兒我○你大爺的妹子咧!」
…他們就夠吵了。
「這位小哥,你可知道白山明鏡去了哪裡?」一位稍稍dirty一點的黑髮男子往前走了一步,一臉恭敬的問候。
別裝了,我認得你,死白澤的化身。
真是跟本尊一樣,一臉dirty呢。
不過瀾默致還是強撐禮貌的面容,回道:「白山明鏡在宮闕裡面,方才起床,嬌豔滴滴,喊我來把關呢。」
「你又是他的誰?」
「呵呵。」瀾默致莞爾一笑。「不知閣下可知白山明鏡之名諱?」
「好像是…軒轅雲瓍嗎?兄弟們,我說得對不對?是這個名字吧?」
「對對對!」「嗨呀,黑兄真是、不愧是南方人,書多事情多,歷了個聰明絕頂!」「○子竟然他○的有名字!我○!」
看了一下身後此起彼落的波濤,白澤化身笑瞇瞇的回過身,直直盯著瀾默致。
「我問,你是他的誰?」
「…我是軒轅雲祺。」
「!!!」
「雲祺!?雲祺!」門內的軒轅雲瓍捕捉到了他的那幾句話,忽然吼叫起來。「雲祺,讓我出去!」
「呦!聽起來…是金屋藏嬌呢。是說,你藏你兄弟幹什麼?難道你…」
「……」
瀾默致不發一語,用靈力凝出偃月刀就是一陣打。
「呦呦呦呦呦,惱羞成怒!」
「……」
「別打了!」
混亂之中,一聲喊叫如窯中之女輕柔,令所有慕名而來的人回過了頭。
「臭○子,你喊爺什麼?」
「…我…我叫你們不要這樣打我弟!聽到沒有!」
「喊什麼喊,他這是在給爺們熱身呢!不過,重頭戲都出來了…兄弟一起來怎麼樣?」
「我…」“嚓——”
一聲液體的噴濺,眼前又是瀾默致的拿手好戲——血肉噴泉。
「啊——」
場面變得更混亂,瀾默致也趁著這場混亂把驚恐的軒轅雲瓍撈起,扔回殿內。
「兔子怎麼亡,就那麼殺。」回過身來看眼前的一片狼藉與瑟瑟發抖或破口大罵的野匪,瀾默致又舉起偃月刀,露出一抹邪笑。
——眼前的野匪,若與稜湮的調查結果作比對,即是玄妖界的闖賊。
如果要守好故人與他們執念所塑的世界,就得先防範下一個李自成的誕生。
不過…
「…好弱。」
不過一轉眼,遍地人頭,放眼望去盡是屍山血海。
「這麼弱的小卒也能攻入京城,看來得分撥個人過來給皇城守兵們帶操了。呼——」
「雲祺!」
瀾默致轉過身去,打開議事殿殿門,卻忽然被人撲倒,躺在地上。
「雲祺,你沒事吧…」
「你家雲祺可是因為戰力太高才被拉去當神明的呢,怎麼可能出事。」瀾翼帆靠在柱子一旁,一臉嫉妒兼戲弄的說道。
「羨慕就直說,再教一子何妨。」瀾默致平靜的看著天空,拍了拍軒轅雲瓍的背。「你起來,有事進去再說。」
「雲祺抱抱!我暈血,起不來…」
「…真是。」輕嘆一句,瀾默致把軒轅雲瓍抱了起來,性子竟是一反常態的溫順,對軒轅雲瓍言聽計從,讓瀾翼帆傻眼了。
○的,這是我哥?
「看○小?」
「沒沒沒,你們先請,我、我關門哈。」
嗯,是我哥沒錯。
可是瀾默致卻在進了門之後,竟倚在軒轅雲瓍的肩頭,一臉睡意朦朧。
啊啊啊這不是我哥啊啊啊!!!!!
「看來小雲祺還記得哥哥…」
「哪有哥哥是在弟弟人間蒸發之後自己過太爽,對弟弟不聞不問到長大成人結婚後才叫弟弟放棄婚姻家庭自己回歸娘家的?」
雖然倚在對方的肩上,冷漠的瀾默致再怎麼溫柔,依舊是記憶中那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孩子。而就在那一長串的冷言冷語之中,他並沒有讓逗號佔掉多少說話的時間,看得出他極不想延續這個話題。
「你有我一個弟弟,我也有五個弟弟跟一個妹妹,他們哪個不是跟我說過話的?那你呢?你現在連從我這邊奪回主導權的能力都沒有要怎麼跟我說話?只要沒了血緣你就什麼都不是的話那你憑什麼跟我擺架子?就因為軒轅雲祺是你弟?那你為什麼不把他搶回去反而是讓他爛在我這?」
「因為你就是軒轅雲祺。」
「我什麼時候跟你說我跟軒轅雲祺是直接相等的?你有想過我是五個不同的靈魂混合的嗎?你有想過我至少有四或九個分裂神識嗎?你有考慮過混成我的那五個靈魂裡面有兩個女的嗎?」
這是瀾默致最擅長的說話方式之一:擺一個讓對方下不了手的姿勢、說話速度要快、字數要多,還要適時的給對方說話機會,再丟一堆句子堵住他,讓他無法回嘴,只能啞口無言。
這回瀾翼帆不再疑惑,真正確信眼前這個人是他哥了。
「雲祺…是女孩子?不會吧…你的龍蛋可是我親自孵的,性別檢測我也測了好幾次,不可能有錯啊…」
軒轅雲瓍輕顫掩唇,彷彿小說裡的女主看到男主的凶器一般,令瀾默致怒氣值瞬間提高。
軒轅雲㶒,原來你二弟是走裝無辜的小嬌妻路線嗎?
瀾默致嘆了口氣,瞪向了瀾翼帆。
「噫!」
「可是雲祺…我感受得到,漓颻之扇在你身上。就是…這束花。」
說著,軒轅雲瓍從瀾默致背中導出一團靈力,化為不榭海芋。
「嗯…雲祺不在花裡呢。你要知道啊,漓颻之扇可是我用我的○○跟深山裡的千年冰○水交融而成的…」
軒轅雲瓍就這麼說了一大段兒童不宜的內容,直到最後,瀾默致也沒有打斷,反而是等在他說完後用冷嘲熱諷般的語調說了幾句。
「呵。難道說,你在意我的軀殼,更勝於我的靈魂?」
「嗯。我只要…這軀殼上的血脈,其他的無所謂。」
「也是。不過啊,軒轅雲祺是個瘋子,不如讓白軒代替他跟你回去…不對,他不行。」
「…白軒?你把他的名字倒過來唸?你膽敢把軒轅族姓斷字還置於名後?」
「區區名姓,哪個瘋子會特別在意呢?」
「……」
軒轅雲瓍沉默,讓話題斷在這裡。一旁的瀾翼帆也嘆了口氣,暗道幾句。
哥,你能不能不要一跟別人講話就火藥味這麼濃啊。
「總之,雲祺你要跟我回去,阿媽可是為了你遲遲不跟阿爹回天上的,你得回去讓阿媽放心,讓她老龍家安心去的。」
「…二皇子,你幾歲啦?」瀾默致雙手抱胸,眼神戲謔得像是在看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一千兩百七十八歲了,怎麼了嗎?」
「…切。」(巨嬰。)
「所以怎麼樣,要撈他回去嗎?」瀾翼帆走了過來,像是有點等到不耐煩了,連語氣都變調了。
「我要帶他回去,短一週,長一年或以上。」
「我想過元宵節…」瀾默致淚眼汪汪的,用閃亮亮光波對瀾翼帆發送求救信號。
「今天…好像是初四吧?二皇子再等個十一天吧,默致他難得想過節日呢。」
「嗯…」軒轅雲瓍撐著下巴,思量幾瞬。
「好。」
看著好久不見的小小雲終於露出笑容,軒轅雲瓍也輕笑出聲。
.
.
.下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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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原作者| 席沙不會寫文章 發表於 2024-9-6 23: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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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再愛一次

-本篇不建議十七歲以下人士觀看-
-家長陪同也(更)不行-
✧字數約13600
✧這屆奧運好歡樂(⁠°∀⁠°)
✧請不要學燭歌那樣給低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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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雪。」
瀾默致在辰州穹京城裡的某一十字路口停下腳步,看著漫天飛雪與狂亂的疾風,如此嘆道。如今已是初月十五,已立春半月,再大的風雪也該化為空山新雨才是。
難道…
瀾默致看向一旁的軒轅雲瓍。
「?雲祺怎麼了?」
「…哥,你平時出山就這樣下雪嗎?」
「對啊,只是沒這麼大…雲祺平常沒有這樣嗎?」軒轅雲瓍張開雙臂,頂著風中凌亂轉了半圈,明明應該是已經司空見慣的人卻如小孩子一般天真。
雖然兩人都披著純白的斗篷,但來往的行人依舊退避三舍,像是見鬼一般。
後來瀾默致好不容易鎖定了一家尚有座位的餐館,脫掉斗篷的連帽部分,露出那張幾乎人人識得的臉才有人讓他們走進去。
「唉呦,仙師怎麼來光顧我們這小餐館了呢?嘿嘿,小店位置不大,人手不多,偏生有風把您給吹來了,您可別太介意啊。」
「元宵節突然天寒地凍,城中人又多,能歇腳就不錯了。」瀾默致輕笑一聲,彷如餐館中為避風雪而停留的每個人一樣。
「金山茶。」軒轅雲瓍打斷他們對話,直盯著牆上掛著的木牌點了餐。「還有糯米糕、麥芽糖餅…雲祺要嗎?」
「…麥芽糖餅兩個。小二,這樣多少?」
「兩百七!」小二樂著,拿出了銀盤,隨後五枚面額五十與兩枚面額十元的辰空銖乍然鏗鏘於銀盤上,清脆,卻不響亮。
「呦!“半瓶水響叮噹,滿瓶水不會響”,看來仙師這瓶水可真是滿到了頂啊!」
「那在下便承蒙謬讚了。」
話一說完,那小二收了東西,興高采烈的衝進廚房給廚子遞單子了。反倒是瀾默致依舊心如古井,平靜無波,似是司空見慣。
以往雲祺被稱讚,一定會很高興的。
「怎麼現在都…!雲祺?」
軒轅雲瓍驚起,看向感覺被什麼往下壓的那一邊肩膀,原來是瀾默致坐過來了,倒在他肩上。
「雲祺,你好燙。」
「嗯。」瀾默致微微抬頭回應道。
軒轅雲瓍盯著瀾默致朦朧卻幽深的瞳孔,瀾默致覺得怪怪的於是撇開了頭。
糕點與茶品一齊上桌,卻在瀾默致品嚐稍有不同的家鄉味的時候,忽然有個小二跑過來打斷他們兄弟幾個世紀來一次相見難得的興致。
「仙師,外面那個白斗篷的也是跟你們一起的嗎?」
「…不是。」瀾默致瞄了一眼站在餐館門口的人,果斷否認。
那個人穿的不是瀾默致與軒轅雲瓍身上的月鯉紋斗篷,也不是月華門仙師、魔師、仙修與魔修的四種斗篷,而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月紋斗篷。
可是,瀾默致認得,那個人胸前,那一片薄薄的、畫著月形花紋的羽鷹石板。
「…如果他願意與我們同桌,那我也歡迎。」
「那位先生正想說這個呢…嘿嘿,仙師恩懷寬闊,神通廣大,那就讓他跟仙師同桌子吃飯囉!」
果然。
瀾默致暗道,餐館裡的座位還沒全滿就有人急著來併桌,一定有鬼,特別是…
這個人進來的時候,外面沒有任何風在狂嘯。
在步空,唯有幾種人能身過風止息,一是月、風、日三神,二是奉月、奉風兩位三百年才出現各一位的神童,三是來自外海,並且見過風神的真容、受風神眷顧的異鄉人,通稱風眷。
雖然步空這一個架空世界在先人營造它的時候並沒有規劃所謂的外海、離島,但在空洲最東岸的民族卻記載了不少漂流而來的外族資料。那些外族來自岱輿、員嶠、方壺、瀛洲、蓬萊,也就是傳說中海上的那五座仙山,其中,最南邊的蓬萊人通常都會直接飄到空洲東南岸,也就是風神本廟的所在之處,所以風神往往都對蓬萊人特別照顧,文獻上記載的也大多是蓬萊人,因此風眷又稱蓬眷。
但瀾默致聽了一下第三位白斗篷說話的腔調,他應該是空洲人。
而且他的那塊石板…
看著眼前的人落座,他只覺得後頸那沒了寶石的缺口一陣搔癢,頭微微暈,小腹也微微發熱,似乎明白了什麼。
能使血契的相關禁錮點共鳴的,只有…
“啪!”一聲,瀾默致往那個人臉上劈了個手刃,瞬間炸出的靈元衝擊打掉了那個人的連帽,露出一張他思念的臉。
「……」瀾默致沒有說話,沒有看他,只是眼睜睜的、默默的流下眼淚。
「…小默。」
那個人沒有責備他,也沒有驚訝,只是久違卻親暱的喊了他名字的一個字,像是贖罪。
他是燭歌,這一代的奉月,也是少數能完全拿捏住瀾默致的人。
既然今日瀾默致這麼對他,那整個餐館中看八卦的人可就明白了,明日必定會讓緋聞滿天飛。
看那仙師哭得傷心,沒想到那第三位白袍竟是魔師!
光是這麼幾句,就足夠讓他們亂想了。
空間靜謐,連軒轅雲瓍都不曉得該不該說話。
最後他們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留下了燭歌一人。
「呦呦呦,這不是岱嵐家出來的大爺子嗎?啊你這是跟嫂子怎麼,鬧翻了?」餐館裡隔壁桌的一些小痞子湊了過來,笑著拍了下燭歌的肩膀,又戳又摟,說到一半還會對他日夜專心保養的雙頰拍來拍去。「哎呀沒關係啦!嗨呦~你個老頭子長得跟我家隔壁剛結婚那小郎君一樣白白嫩嫩,哪個姑娘不喜歡著呢?仙師他呀,你看要不要好好哄個床頭吵床尾和,不哄也沒關係,爺家巷子尾天天都有一群嚷著要嫁你的姑娘,有興趣就喊爺一聲,帶你去挑…」
「不必。」
「…哎?難不成,你還真的打算貼回去仙師那啊?」
「…我今天是來告別的。」
燭歌啜飲完杯中最後一滴茶,留下作為低消的一枚五十銖,也追著兩人離開的方向而去。
噠噠噠噠噠,月灰色的木屐在疊雪中跑得飛快,不久便看見了兩人的身影。
「雲祺小心!」
“啪颯”一聲,瀾默致及時轉身,變成正面朝上的落地,承接住燭歌撲過來時的衝力。
「小丫頭…你…」燭歌緩緩抬起頭,看向了瀾默致,卻為眼前的景象而愣住了。
在他們剛剛走過來的路上,瀾默致已經淚流滿面。
無聲、無表情,如方才在餐館中的那般哭泣。
緊接著,一團慌亂的情緒閃過瀾默致額頭上淺淺浮出的寶石尖端,原封不動傳達給了燭歌。
那是一團混亂到令人瘋狂的思緒,還混雜著從那日穹後山一戰至今,瀾默致的所有記憶。
燭歌明白,他在用回憶向他哭訴。
可這個時候…
「你•在•對•雲•祺•幹•什•麼?」
總會有一個像軒轅雲瓍這樣的護(電)弟(燈)狂(泡)魔抓住燭歌的肩膀,一臉殺氣的明知故問。
「理解、體會、安撫老婆,懂?」燭歌沒有抬頭,把瀾默致抱了起來,讓他倚在自己的左肩上哭,同時讓絲線穩定住瀾默致的身形,讓他不會掉下去也跑不了,同時不斷輕拍安撫的手也沒停下。
燭歌很久沒見他老婆哭得這麼傷心了。
倒是軒轅雲瓍陷入了理解困難,彷彿頭上有一個圈圈在跑loading 。
欸不是,我弟夫是這個丟下老婆就跑的膚淺男人?
我弟弟這麼嬌貴,他忍心這樣?
又過了幾條街,他們走進一家客棧,那是穹京城中最大的客棧,也是他們三人在這幾日間共同的落腳點。
「你也住這裡?」
「嗯,我住三樓,地號雅房琴心,裡面還挺大。」
「我跟雲祺住二樓的人號房,叫三疊,好像在你那間樓下。」軒轅雲瓍看似不經意的提了提他與瀾默致一起睡的重點,隨後便向燭歌伸手要人。「我這個哥哥人生地不熟,在家裡過得閒適,出來就什麼也不會,還得靠我們雲祺幫忙。」
「你看他現在像是能照顧你的樣子嗎?」
「現在雖然不行,但他的蛋可是我孵的,我可比你來的會哄啊。」
好勁爆啊!
燭歌看向懷裡的人,對方沒有反應,只是乖乖的讓他抱著,手裡緊緊抓著他的斗篷一角。
好可愛!
隨後瀾默致抬起頭,露出充滿殺氣的雙眸。
好可怕!但是好萌!
「雲祺要跟哥哥睡嗎?」軒轅雲瓍湊了過來,笑臉依舊。
「…我來穹京,就是為了找他。」
說完,往燭歌身上又貼得更緊。
好的,軒轅雲瓍的笑臉不依舊了。
「小丫頭乖,我在,今晚好好睡噢。大老遠從月華門跑來這裡,你一定累壞了。」燭歌抱著瀾默致往樓上走去,聲音越來越遠,還夾雜著瀾默致輕輕的應和。
丟下軒轅雲瓍後,燭歌腳步加速,終於到了他的雅房門前。門一開,腳一踏,一個箭步就把瀾默致丟到了床上,接著自己也跟著撲上去,抱著老婆就是一陣亂咬。
「輕一點,我傷還沒全好。」
「嗯。」燭歌輕聲回應,扯開對方左領口附近的布料,吮吻上他肩上不癒的深紅傷口。那個傷口是他在二零二二年時留下的,是瀾默致為了防止他再被貓妖的復活法術利用而給他留的吸血口,讓他每過一段時間就吸一點換血,保持血液對貓妖詛咒的抵抗力。
到底是誰會一邊復活別人一邊詛咒對方啊!
某個貓妖會。
想來那時候瀾默致才剛接手清狐,燭歌在步空又被岱嵐家激進派追殺,打了一場惡戰,命危。若不是因為瀾默致還沒“適度討伐”完池上家,他也不會把燭歌交給一群有派系區分卻仍共用一個神社的、比較低階的動物神。
這麼想起來,那段時間真是溫腥又漫長,比後來花吐發作時來得更加令人身心俱疲。
吞下滿口鮮血,燭歌滿足的看了一眼已經昏睡過去的瀾默致,吻了一下他的額,用帶著血氣的唾液畫了個月紋。
「唔哇!」「流蘭!」
兒聲自角落響起,被突然出現的山海風場捲了起來,又重重摔落地面。
「小丫頭?嗚!」燭歌急著回頭,卻被反撲,弓身在床沿,半個背部都懸空著。
在落下的那一刻,他的後腦勺被一隻左手穩穩接住。一抹溫息湊近他的耳邊,好像還捎著一點殺意。
「華熒之子?呵。」瀾默致說著,搖了搖頭,淺淺一笑。「沒什麼好說的。」
「你、你怎麼能直言月神名諱!」燭歌瞳孔驟縮,急著想彈起來,卻被瀾默致的右手死死壓制住胸口。
「…奉月大人,他是蓬眷。」
「什…什麼?不是、小丫頭、小默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他不可能…」
「玉確實是蓬萊人,或許是不同世界之間的對應地關係讓常悅錯亂了。」瀾默致輕笑,依舊不避諱神明之名。「是說啊,雪樁你——他○裝幼齒撩我老公?」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常悅早就跟我說了。還有,我是謫仙,不是凡人,你沒必要太在意我跟你家那幾位之間的互動方式。好了,接下來…」瀾默致坐起身子,腳夾在燭歌腰側,只留一隻左手扶著他的腦袋,右手則從他的胸前攀到喉尖,劍指抵在他的喉結上。「你有沒有什麼該說的?」
「…對不起…?」
「怎麼這個語氣,你跟人道歉都是用問句道歉的嗎?」
「讓我再愛你一次吧。」燭歌彈起身子,取回主導權,也把瀾默致撲回床上,壓緊他的身子就是一個兒童不宜的長驅直入。
瀾默致還想再罵兩句,但被下了禁言術,嘴唇一張一合,沒能吐出什麼,卻又像是在索求什麼。
不意外的,燭歌舔了舔嘴,鎖上了兩人的唇。
幾番熱烈之後,燭歌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串透明珠子,拿起最前面的那一顆放在瀾默致肩上的傷口處,輕輕轉動,惹來瀾默致吃痛的幾聲輕喘。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所以小麒麟不可以再反抗囉~我啊,可是聽說我們仙師“深不可測”才敢來這招的呢。」燭歌笑著說,把珠子放到瀾默致胸前的小壑中,在丘壑之間塗抹般的來回移動。
瀾默致看清楚了,那珠子的直徑約有六公分,數量有十顆,每一顆的間距是三公分,所以自己待會要含下的總長是…
八十七公分!?
不對吧,就算我有女體也塞不下那麼長啊!
還有那個寬度!我再怎麼逆天也沒那串珠子逆好嗎!!
「奉月大人如果不介意,也可以帶這位蓬眷回天,不急著現在辦事。」雪樁紅著臉,輕咳一聲。
燭歌短促的「蛤?」了一聲,雪樁隨即迎上瀾默致感激的眼神。
「他不願再昇天,我就不強迫他昇天。」燭歌看似非常照顧他感受的說,卻冷不防被身後那名為“滅玉”的靈器抽了一鞭子,倒在了瀾默致身上。
滅玉一擊中背部,那淒厲的聲響便環繞在燭歌耳邊。
燭歌慌亂著,忙著想起來,卻被瀾默致緊緊抱住,也只好溺愛般的撫摸一下他的後腦勺。
蒲扇生風,竹簍沏茶,那麼愜意的日子…
越年長的生活,理當更加平淡。
可是,瀾默致一次次的幻想,燭歌卻沒有好好的聽進去。
一次次的碾壓我的嚮往,一次次的利用我對你的寬容讓我對你毫無保留…
瀾默致哭得比前面幾次更凶了。
果然,任何能成為人生意義的事物都會被搶走的吧?
越是爭,越是零碎,越是懦弱,直到再也不敢反抗命運。
這是譚舒晴為瀾默致種下的因,如今,這個真理,或是定律,已經在他腦海中根深蒂固,讓他此時此刻哪怕是哭著也要跟命運再倔強一次,再爭一次愛人的機會。
就像上次那十八道雷一樣,如果不是他跟命運周旋,趁隙把稜湮塞入時間線的夾縫中,代他受另外九道雷,他如今也是無情道中人。
可是…
『常悅,你巡邏完啦。』
『…哥,你這次點化的奉月跟我這次眷那孩子的命運有點交織,你確定嗎?』
『咦~交織?好問題欸,你看過你那孩子的星盤嗎?』
『射手。所以我才會問你,真的確定不?』
『喔——這個絕~對要確定才行啊!你想想,交織…如果他們談戀愛的話!那是好事。你要知道,跟射手交往就像投胎一樣,只有一次,更何況是奉月跟風眷!』
風神的房間與月神的房間連通,當時因為下大雨而被風神接上去躲雨的瀾默致就待在風神的房間中,可以清楚聽到他們說話。
『小可愛,偷聽什麼呢。』一臉風流樣貌的流蘭就這麼出現在瀾默致視線中。
隨後他就被放倒了,除此之外什麼也沒聽到。
可是他感受到,常悅好像不接受這門婚事,自己上去也只是添麻煩而已。
所以,他現在有三個方案。
燭歌昇天、兩個都不昇天,或是燭歌昇天,而他也回去漢神間當神。
他想要第二個,可是他做不到…才怪。
規矩一物,生來就是被破壞的。
於是,瀾默致突破了禁言限制,他的手也摸上了燭歌胸前的那塊石板。
「這個石板…真是尖銳,割得我心好痛…我幫你粉碎它吧,好不好?」
「…雪樁,上面有什麼密室之類的嗎?」
「沒有。但奉月大人的府邸沒有與任何人連通,您可以自行運用。」
「好。小丫頭,你真的不要跟我上去嗎?」燭歌又舔了舔瀾默致肩上的傷口,鼻子蹭在他的胸口問著。
「不要…」瀾默致把燭歌抱得更緊,如前面兩次在復活前抱著他那般。「我寧願你入魔,也不想再昇天。」
「嗯…」
燭歌沉吟一瞬,旋然一笑,手指點在瀾默致的鎖骨處。
「看不出來,身體卻已經很誠實的修上無情道了呢。這麼年輕就萎了嗎?」
「還不是被你掰彎的!」瀾默致炸毛。
「乖,我知道腐腐的最高境界是自產糧,這是你自己故意的,你可不能這樣嫁禍我。」燭歌再度把瀾默致壓回去,扣上頸圈,又吻了一下。「但我是真的得走了。你還年輕,也不要太寂寞,隨便傳兩個弟子當第二代仙魔師就退位,找個人再婚了吧。」
說完,給了瀾默致最後一次溫暖,堵上珠子後再把塞不了的珠子往瀾默致伸出的尾巴上繞,便又套上披風,牽著兩個孩子出門了。
忍著痛的同時,瀾默致最後還是意識到,這個世界太吵了。
吵到他聽不見自己,也聽不見任何勾引燭歌的事物所發出的聲響。
他就默默的看著他們離去,默默的把話吞回去,默默的感覺…燭歌不會太在意他。
「…他想把我忘了。」瀾默致做出結論。
混亂的心緒彷彿築了一道牆,把理性隔離在感性的畫地為牢之外,讓瀾默致只專注於思考兩人之間的關係,完全忘記了今天還有什麼事沒發生。
這種時候出現的問題從來沒有答案,他不去理會,可是他越安靜,問題就會越來越多,沒有結束的時間。
「…很好,你走啊。」
一絲寒光閃過他的眼角,紙窗外走屍聚集,令人噁心的味道瀰漫開來。瀾默致把衣服重新穿上,在眾走屍的迎接下跳了窗。他解開了高高束起卻早已凌亂的長髮,沒有重新綁回去,就這麼讓它散在空中,如同當年殊魔墜消失三個月再現時,狂放,卻帶著天真的可愛。
彷如西北雨中的螢火蟲,貼心、重要,卻又很多餘。
軒轅雲祺、漠祿見臨、白軒…無數個自己,讓瀾默致累壞了。
此時,唯有把自己交給嚮往希望卻得不到救贖的孩子,與附在她身上的、真正的魔神,才能休息一下。
那麼,該你們出場了。
一陣飄搖的落下,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穩住,俐落的落地,又起身。
「還是那個十字路口,去擾亂他們吧。」瀾默致嘆了口氣,倒在屍臭的血灘中,看著眼前的走屍一個個飛奔離開窄巷。紅沙華悄悄蔓延整座城,又躲在白雪中,延長瀾默致的視聽,逐漸掌握了城中每一處的動靜。
「沒想到…在圈裡的人,就算出去了,也還是被這個血契牽著,半隻腳又哉了回去,到頭來,還是踩在渾水裡,沒有乾淨的時候。」看著眼前逐漸減少的走屍,他這麼說。
黃昏漸漸暗下來,夜色還在蔓延,人們正在收拾,待入夜後再出來放風賞燈。為求來去無蹤,走屍被瀾默致要求不能走屋頂,因此,他們只能在牆邊飛簷走壁,或是走在路上。
時機正好,只要不撞上即將出巡的守夜人,任務便能圓滿達成。
「唔唔,嘎!」一個留在瀾默致身邊的走屍忽然叫了起來,急著把看似在小歇的他搖醒。
當然,瀾默致沒有睡,只是眼睛累了閉目養神一下。
「怎麼了?」
「唔唔咕,唔嘎唔咕咕!」
「…知道了。讓能隱藏屍氣的去潛伏,等他們動作。」瀾默致眼睛微睜,給走屍下了指令。
他身邊的這一個走屍,是唯一一個能連通全部走屍的超高階走屍,也是瀾默致用來操縱走屍們的發令器,比起其他走屍,他更纖瘦,身手更快,哪怕他身上的衣服比起其他走屍更加華麗。
想當時,現在自己手下的這一批走屍也是他帶過來投靠自己的。
濃厚的煙燻妝、大紅唇,還有紅黑交錯的、高貴的日本山茶花和服…
瀾默致好像在某一首歌的MV中看過類似的裝扮。
不過,既然他說他是瀛洲來的演藝工作者,又能共通、甚至對所有走屍下令,瀾默致自是不在意他的外貌。
哪怕對方一身公主樣相,卻是個男的。
當然,這些可能都是錯的,因為瀾默致的走屍語其實沒有很好,並且,步空沒有所謂的語檢,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翻譯得對不對。
天色漸暗,晚餐早吃的孩子已經走上街頭了,他們提著不同或相同的花燈,踩著突如其來的雪地,甚至在別人骯髒的嚮往之上打滾。
「哇,是仙師耶!」「仙師哥哥!」「不是啦,是仙師爺爺…」
「…在下今年二十二歲。」
「你們看!我就說是哥哥!」「你不知道嗎,大人都很愛說謊的!」「不信就不信不要在這邊吵!」
「……」
一走出窄巷,孩子們便迎面而來,此起彼落的吵鬧聲不絕於耳。
「你們看,是魔師!」「不是吧,他衣服不一樣!」「可是,仙師從這裡走出來了欸…」
「!」
目光一慌,對視了。
「你…」燭歌定住了。
「哇啊——呃,好臭!」「怎麼了怎麼了!」
「仙師背後、流了好多血!」
嗯,是剛才的屍血呢。
雖然燭歌看不出來,但他一定會問我為什麼突然去泡屍血,這樣就夠了。
瀾默致輕笑出聲,彎下腰安慰繞在身邊的孩子們,同時也讓燭歌看見更多的血紅色。
雖然是不經意的,卻也是故意的。
但是,燭歌沒有行動。
難道是失敗了?
「魔師哥哥,仙師哥哥傷得好重,你救救他呀!」
第一個孩子扯了扯燭歌的衣角,第二、第三和第四個孩子也接二連三的湧上,讓瀾默致感受到了理當是發蓬萊才有的人情味,讓他感動得眼角泛紅泛光。
謝謝你,孩子。助攻得太好了!
這是瀾默致人生第一次這麼感謝小孩。
可小孩看到他的眼神,卻以為他在忍痛。
「仙師哥哥,不要哭噢,不痛不痛…」
「仙師哥哥好堅強,血流了這麼多,風又這麼大…」
「魔師哥哥,仙師哥哥真的傷得很重…都痛到要哭哭了。」
「……」燭歌依舊是輕蔑的看著。
小丫頭,賣慘惹我啊?
很好。
那就讓你長長記性,自己傷的,就自己痛!
可是…
為何你衣服如此平整體面,頭髮卻如此鬆懈而凌亂?
我離開的這一小段時間內,你又對自己做了什麼?
而且,眼前的這些孩子,是你偶遇的,還是你的演員?你又如何做到,讓我看見這些天真的孩子便會心疼?
「孩子們,別鬧了,這個傷是在下自己弄的,不要怪魔師哥哥。」
「可是,你們不是夫妻嗎?娘親說,夫妻就要互相扶持,相親相愛…」
「傻孩子,媽媽因為貪心害了別人,害爸爸拋棄她,離開了你和媽媽,你想,媽媽攔得住爸爸嗎?哪怕錯的不是媽媽,而是別人。」
「嗯…攔、攔不住…」
「現在魔師“哥哥”就是那個爸爸,在下便是那位媽媽。在下貪心想讓他陪著過日子,卻害著了他的前途。你說,在下被拋棄是應當的吧?」瀾默致輕笑一聲,刻意在“哥哥”二字上加重語氣,顯得他在諷刺。
「不應該…」「怎麼會呢…」
「魔師哥哥,仙師哥哥只是想求個好日子過而已,這樣也不行嗎?」
在良心的責備下,燭歌還是咬牙發聲了。
「小丫頭,你…」
「我不想抱怨,也不想聽你抱怨。」瀾默致站了起來,跟孩子們小聲告別。「收手吧,我得去整理一下走屍了。畢竟今晚可是您人生中難得的光輝時刻,我可不能讓走屍們為您點綴上污點。」
你變成了您,卻要用點綴的方式添上污點。
越是矛盾,就越是諷刺。
眼看著瀾默致轉身離去,燭歌還是看不慣他身後那清一色的滿江紅。
「魔師哥哥,你有聞到嗎…?」
「?怎麼了?」
「我們大家都知道仙師哥哥衣服一直都那麼白,一定是很愛乾淨的人,可是仙師哥哥身上有一股臭味…仙師哥哥多久沒洗澡了啊?」
「…據我對他的認知,他應該每天都有洗。」燭歌平淡的回答,隨即轉念一想。「不對!他剛剛說,他要去打走屍…」
「對呀!仙師哥哥是大家的大英雄,城東那邊聽說已經清完很多了呢!」「對啊對啊!」
「那…你們說他身上的臭味,是不是有點腐爛的味道?」
「就是腐爛的味道啊!怎麼了嗎?」
得到孩子們的確認後,燭歌抬起頭,走遠的瀾默致依舊還在他的視線中。
這條路很長,路口也很多,可他偏偏直著走…
難不成,是在等我追上去?
於是,燭歌果斷的追上去了。
可是,看起來明明很快就能到達的地方,卻好像跑不到…
「奉月大人,他用了縮地千里,現在那法術正在自動還原。」
「……」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死丫頭怎麼這麼會虐人,殺人還要誅心!
而且,你怎麼這麼會玩啊!
「雪樁,還有多遠?」
「建議奉月大人可以用瞬移。」
「……」
感性敗給理性時,總會顯得人愚笨。
這也是燭歌能精通一大堆高階法術,卻還是無法在岱嵐家中靠自己立足的原因。
如今,若不是身邊還有一個雪樁,他或許還在恢復中的道路上不停的奔跑。
若不是…欸?
我好像懸空了?
燭歌睜開雙眼,隨即傻眼。
雪樁,竟然化回原型,公主抱著他,幫他追瀾默致!
而且,雪樁的原身…竟然穿著綠色與橙色相間的、遊鯉配色的敦煌風服裝…
雖然比起一般網路上看到的,雪樁算是包得很緊,但他那好似能殺人胸器依然袒露在外,再加上…
雪樁只比瀾默致矮一公分,也就是說,他的身高是一米九五,對燭歌有約莫十一公分的身高壓制。
所謂的身高霸凌啊。
還有,由於雪樁是月神的護衛,身材有練過,所以…
好大!
「奉月大人,快追上了。」
「喔好…欸,流蘭呢?」
「我丟在客棧的說書先生那了。」
「???」
說書先生有這個功能?
燭歌作為步空土生土長的“在地人”,他震驚了。
「主人,要到了。」
「好…」
話音未落,雪樁已經把燭歌丟了出去。
還正中瀾默致的背。
「唔!」
然後就是基礎套路一定有的在地上滾三圈然後親在一起,嗯。
雪樁戴上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的墨鏡,開始給他們編劇,手上就差一桶爆米花。
「小丫頭,我——」
「你要做嫦娥,可以,我就當你的后羿;你要做霸王,我就別了你,當你的虞姬!羿斃十日姮娥奔月,你都斃了我多久了?月華門四面楚歌都唱多久了,你現在才跟我提不離婚分手,可以,可總得有個人跟你死別你上去才沒什麼牽掛,不是嗎?」
「……」燭歌愣住了。
這個小丫頭完全知道他想做什麼。
「你走了,血契綁著我還得難受;我死了,你毫無牽掛的上去倒輕鬆…!」
「…別哭了。是我懦弱,不是你的貪婪。」
燭歌覺得自己的坦白能填補黑洞,但他也明白,黑洞除了外部的光子球層是亮的之外,其他部分永遠都無法照亮。
哪怕沒有怨懟、沒有憎恨。
可是,就算這麼理解,也找不到填補瀾默致心上那缺口的答案。
因為愛情從來沒有正確答案,無論怎麼認為自己做對了,也比不過談不到戀愛的笨蛋。
「…幫我解開吧。」
短暫的安靜之中,瀾默致出聲打破了燭歌那充滿希望的悲哀想法。
「…你說什麼?」
「血契,幫我解開。」瀾默致抓住燭歌的左手,往自己的額上摸去。他那龍鹿合一的犄角與耳已經伸出,本該屬於軒轅雲祺的、水晶一般的左手食指第二節也出現於外表,甚至連眼角都變成漠祿見臨的眼角形狀了。
隨著其他血脈的外型逐漸浮現,燭歌察覺到了瀾默致現在想做什麼。
他想散魂自爆!
「你、你冷靜一點,不要急著自爆。我其實也沒有很想上去…」
「假的。若你不想上去,又何必留我一個在客棧中…」
「…總之,你先別自爆。然後我不會幫你解開血契的,你死心吧。」
「為什麼!」瀾默致扒緊他的領口,像是祈求,卻又帶著滿滿憤怒,與委屈的思緒在喉嚨處較勁,終把硬是忍住的淚水逼了出來。
「傻孩子,解了血契會更痛苦啊。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說著,燭歌摸上了瀾默致的龍尾,撥弄上面透明的珠鍊。「唉…我還真是…老了,連你的尾巴都忘記了。」
「噫——」
「…奉月大人,該上去了。」
「嗯。小丫頭,你不會阻撓我的吧?」燭歌輕輕撫摸瀾默致的身上的那些異族血脈特徵,笑著問道,卻驚覺這些特徵中偏偏少了溪濂精靈族的特徵。「…芬忒雅斯呢?」
「…他在北極,很想你。」
看來是又丟在隔壁世界了。
不過,這只是第一層含義。
辰空主殿,也就是神明所居之處,與羋姭約定讓“奉月”飛昇之地,是在辰京城中,皇城之北。辰京與古代京城不同,皇城不倚山座北,而是立於城央,唯御花園立於西北外郊,需出城方得前往。
既然飛昇之地在皇城之北…
「小丫頭,你說你不會下棋果然是騙我的吧?」
「下棋?那個我是真的不會,而且以前那幾局我都沒放過水。」
「可是你現在卻下得一手好棋啊。」
「…是你想太多。」瀾默致皺眉。
怎麼大家好像都覺得我暗手下得很多?
下暗手並不是你們想的那麼容易好嗎!
雖然這次我真的有下就是了。
你要昇天的那個路口,暗處已經佈滿了走屍。
但他們的用途不是你想的那樣。
瀾默致冷眼瞥向燭歌衣上一串珠鍊。
「說謊可不是好習慣喔,小丫頭。」
「那又何妨。」瀾默致輕笑,輕易承認自己說了謊。
「呵。我走啦,時間快到了。」
看著燭歌走遠,瀾默致只是笑著。
「去你的。」
待你走到那裡…
雪樁佈下法陣,法陣完成的瞬間…
我的天羅地網也大功告成了。
「呼——雪樁,你聽我說,我好捨不得這裡啊。」
「實不相瞞,我也想留下來聽一點“魔師尊飛昇登仙”的傳聞。」雪樁站了起來,喘了口氣,嘴裡吐出的卻不是什麼好聽的話。他沒有變回小孩的樣子,而是以那身絕美的敦煌服裝配上絕頂身高與身材的姿態站在滿地白雪中,難免引來路人側目。
不過,由於眼睛顏色不同、頭髮的漸層與生長方式不一樣、穿搭風格差異、身材的因素,因此不會有人認為他是瀾默致。
而他們的反應的冷漠,更顯得“月華門仙師沒有練腹肌”一事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
燭歌憋笑著。
好啦,他有馬甲線啦。
「魔師哥哥,這個人是新的仙師哥哥嗎?可是仙師哥哥才二十二歲,應該不用被換掉才對…」
此時,又一個提著燈的小孩走了過來,引來了其他人的注目。由於他的那句話中明顯點出瀾默致的年齡,於是燭歌可以直接判定,這孩子剛才也在場。
「…不是仙師被換掉…是我退…!!」
話才說到一半,燭歌瞳孔驟縮,像是察覺到了什麼。
月華門的門規中,清楚規範了仙師與魔師需得共同進退,只要其中一位辭去,另一位也得卸任。
上次瀾默致離開三年,是因為燭歌還在,並且保證瀾默致絕對會回歸才能留任,但這次…
偏偏兩人都不能保證對方能回去。
雖然瀾默致沒有說,但燭歌聽軒轅雲瓍一聲聲的喚他“雲祺”,他也大概明白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難道…
月華門要止步於此嗎?
還是,選出新的仙魔師尊,再讓瀾默致“垂簾聽政”呢?
那孩子不會想這麼做的,聽起來多卑劣啊。
可又能怎麼辦…
恍惚之間,軒轅雲瓍走到了法陣一側,直盯著陣中的燭歌與雪樁。
「…誰叫雲祺那麼愛你呢。偏偏你是一條負心的白蛇,不過呢…」軒轅雲瓍冷眼幾秒,忽而往燭歌身上踢了一腳。「九尺紅蓮,又何妨!」
燭歌的血脈,就這麼被能透視血緣的軒轅雲瓍一語道破。他的確是岱嵐家不出世的九尺蓮混血,也是一條沐於月光之中的白蛇,但他卻不會是一個好人。
看著眼前群眾在聽見他身世之後紛紛交頭接耳,燭歌的頭又垂了下去。
忽然,一群走屍由路口的四面八方湧現,直衝法陣而來。人們的尖叫聲不絕於耳,這些走屍卻不傷任何人,只是盲目的往陣法的圖像揮拳,破壞圖形的完整。
「咕嘎、唔咕嘎嘎…」公主走屍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擲出帶著金石裝飾的紅絲綢,裁掉了燭歌衣上的一串珠鍊。那串珠鍊是貝殼的口水做的,帶著銀色的波浪裝飾與垂穗,於燭歌的衣服上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點綴,卻被走屍目標性的奪走,令人生疑。
隨後公主走屍又是一聲「嘎嗝嘎咕!」,眾走屍也不再破壞陣法,一哄而散。
彷彿走屍們早有算過時程,此時月正中天。
「奉月大人,該走了。」
「嗯。」
燭歌感覺自己飄了起來,雙腳逐漸離地。
嫦娥大概就是這樣奔月的吧…
起飛的速度漸漸快了起來,他在半空中翻身向下,對已經小得只有指甲大小的人們揮手,用盡全力伸長手臂,向地上的人們說再見。
或許,你們會覺得很莫名其妙吧?
但我就是奉月。
燭歌依舊俯視著地面,在茫茫白雪中尋找瀾默致的身影。
「奉月大人,在找那位蓬眷嗎?」
「…你怎麼知道?對了,流蘭呢?」
「我晚點再回去接他。那位蓬眷在客棧後的小巷中,快看不到了。」
燭歌眯眯眼,確實看見了瀾默致。
…倒在血泊中的瀾默致。
「奉月大人,那是屍血,不是他的血。」
「…所以,他果然沒受傷嘛。」
「不,是他受的傷太大了,又不明顯,所以才沒人看見。」雪樁說著,把燭歌扳回頭朝上的姿勢。「而且,在您離開月華門時發生的事情讓他所受的致命傷,至今仍未痊癒,但他藏得很好。」
「…雪樁,你怎麼知道的?」
「您在客棧房間中跟他○○的時候看到的。他那時腹部以上的傷勢完全以法術覆蓋,但以下的沒有,所以我才看得到。」
「……」
啊——
燭歌發出了靈魂深處的吶喊。
「奉月大人,要到神殿了。」雪樁說著,又把燭歌抱了起來。
「喔喔、好但是我可以自己走放我下來!」
看著近在咫尺的胸器,燭歌手忙腳亂的奮力掙扎,但攻擊無效,於是他就這麼被抱了進去。
「樁樁你回來啦~哇嗚♡這就是我的小小奉月嗎?謝謝你樁樁!」一個服飾與燭歌相似的男子迎了上來,兩條長腿在蔽膝左右晃了晃,讓燭歌一上來就見識到了這個世界的神明到底有多崇尚“春光明媚”。
「殿下,風殿下呢?」
「常悅下去接流蘭,應該沒多久就回來了,你也趕快把衣服的顏色換一換。小小奉月乖喔,來,叫什麼名字?」男子笑著從雪樁手裡接過了燭歌,拉著他的手直直走向自己的殿中一面鏡子前,緊緊抱著。
「燭、岱嵐霂語。」
看來這位便是月神華熒了。燭歌暗道。
「那就叫你小霂霂了♡哇——雪樁你快來看,小霂霂跟我長得好像好可愛~欸?」男子抱著燭歌比對長相比到一半,忽然湊到燭歌的頸間聞了聞。「小霂霂沒有味道…?我明明記得,小霂霂是鷹晗啊…」
鷹晗是什麼???
燭歌懵然,看來他要學的還很多。
天上正在相見歡,倒是天下…
「流蘭,走了。」
「唔姆…風殿下…?」
「上去吧你。」
一個甩手,流蘭直達天上。
「呼…嗯?」常悅鬆了口氣,又聽見客棧往北三個店鋪的十字路口起了波瀾,讓他憑著好奇心走出了客棧。
映入眼簾的除了群眾,還有…
一位朱衣青年,拿著多年前他從一個小童身上取走的珠鍊,看似悲喜交加的從西邊走往路口。
正確來說,那是白衣,而非赤色。
但那上面染的血令人眼花撩亂。
「…小覕?」常悅下意識的吐出多年前一個孩子的名字。
他感覺得到,這個人身上有被他眷顧過的人才會產生的力場。
而且,那串珠鍊是他親自從覕的手中取來、贈與華熒,又親眼看見華熒把珠鍊交給雪樁,讓雪樁為奉月飾上…
怎麼又回到覕手上了?
「仙師哥哥,魔師哥哥他…」
「我知道,別說了。」
「仙師,那些走屍是你引來的嗎?」
「仙師…唔!」
隨著人群在一聲驚呼之後紛紛投以目光的方向看去,眾人的焦點正是瀾默致身後的一條血路。白雪皚皚,鮮紅刺目,讓那條血路比一般地磚上隨磚色黯然的血跡更加惹眼。
「仙師哥哥,尼又去打走屍了嗎?」
「傻孩子。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就是那個走屍?」
瀾默致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多了幾道血痕與冷汗,左眼的傷痕又再度浮現,像是多年前那位殊魔墜一樣。
眾人如他所想的紛紛卻步,卻又有一個人走了過來。
「雲祺,可以回去了吧?再不走阿㶒會生氣的。」
「…是多想要我回族裡?」
「真是。」軒轅雲瓍走到瀾默致身前,又轉向眾人,微微傾身。「我與家弟尚有事要忙,勞各位看一場鬧劇了。」
說完,他迅速的推著瀾默致進了客棧,圍觀眾人也好似都很聽話的退下了。
「…覕,是你?」擦肩而過時,常悅淡然的說過。
「嗯。」
雖然截然不同,但本質相同。
『他想忘記我…我卻依舊盲目的翻著與他的那四千一百二十九天的回憶…』
「…知道了。」
『我會跟他說的,你放心。』
臨時腦內通話就此截斷,軒轅雲瓍又湊過來了。
「雲祺,剛剛那個人是誰?」
「他啊…」瀾默致思索了一下,該怎麼介紹呢?
是說常悅崇尚科學理性思考,也有在他房間裡看過成堆的數學講義…
現代人?未來人?數學家?
可是,“喜歡數學”這四個字也太輕易了…
啊!(靈光一閃)
「他叫小明,是一個喜歡把雞跟兔子養在同個籠子裡的怪人。」
「蛤?」
軒轅雲瓍愣了一下,隨即斷定自己弟弟確診了腦部發育不完全。
還是先扛回去好了。

「樓主,外面來了團老班子,指名要找你…」
「…先問問他們來路。」瀾霜云看著窗外慌亂的鳥群,選擇了冷靜。
他很明白,他雖貴為戲樓樓主,卻也不過是一個擺飾,只是把名字掛著,除了當門面之外並沒有任何實質用途。
隨著瀾默致回歸過去繁忙的日常、瀾翼帆回師門駐居,瀾霜云也回任樓主之職,重新掌控兄弟們無暇顧及的,屬於他的戲樓。
這段期間,他把所有劇本都翻了出來,讓角頭們一個個輪著演,從原創的《大江巨闊》到另一個世界的《貴妃醉酒》、《白蛇傳》等故事,再加上將故事話本化的方策,青浪樓的名聲愈加響亮,顧客也明顯增加,甚至有其他比較小的戲班直接來談合併,也吸引了不少較大的戲班來交流。
偏偏,今日正是《我師》第四次演出的隔天…
「咱們這唱戲的呢,講求的那是一個功夫!身段、衣裝、唱!一個個都是精粹中的精粹才能拿出來看,偏偏你們這青浪樓啊…師父一個比一個年輕!角頭一個比一個花俏!這就算了,行當上咱講求寧穿破不穿錯,你們竟然拿了件烏苦衣就往小生身上套!這是不把咱老祖宗的國粹放眼裡了?這是國粹,是文化之精粹,不是讓你們這幫小孩兒鬧著玩兒的!你們要創新,就走著自己的路去創新,不要踩在咱們老國粹的臉上去走,去壞了規矩!」
一個老班子的班主在青浪樓的會客室中看見瀾霜云劈頭就罵,瀾霜云則是看不見似的沉著一張臉的笑容,入座,拿起茶盞摸了摸,就是沒喝一滴茶下去。
「喝…這樣明白了吧?去給俺把《我師》裡,那個小生的青衣換下來!」
「在下明白了,晚點會再告知默先生。他是編纂《我師》全劇的人,沒經過他的同意,連在下也無權更動《我師》中的任何一句唱詞或步數。」瀾霜云眉眼輕顫,清川人那副“文弱,但很會放話”的嘴臉又擺了出來。「在創新之前,總該有個傳統,而傳統該如何被看待,全是後生說了算。因此,若是默先生也不願更改內容,恕在下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無能為力?好啊!當年《我師》那個案子裡面宴上的戲子就是老夫帶上去的,目睹那案子全程,老夫這就去把府衙裡案卷都掏出來,再報官說你們樓子搬弄是非!」
看著老班主那邊暴躁,小廝們無不緊張的把目光投往瀾霜云,可瀾霜云卻依舊心如止水。
瀾霜云早就知道了,他們查不出什麼。
因為那些案卷不是在駱履岳手上,就是在太傅手上。
為什麼呢?
瀾默致搞的嘛。
既然有這麼可銬的哥哥,瀾霜云自是不擔心。
不過啊…
當時那場鴻門宴時,瀾默致並不在場。
而在劇情中,事發當下,給一群官老爺子們唱戲的伶人早已離去一個半時辰,不可能目睹鴻門案中最主要的那一切。
除非,他指的是劇情中那位戲子唱的戲,並不是講述顏娘識人不清的《顏娘食果》,而是別折戲…
瀾霜云輕嘆,這個部分他就沒辦法處理了。
「若是真有失誤,那在下希望明天能與那位角頭聊一聊。送客吧。」
「哼!」
望著踩著草鞋的班主大爺離開相談室,瀾霜云靜靜沉思。
據他昔日在瀾默致的筆記本中看到的內容,有吃到宴的人如今不是老死就是病死,但沒有吃到的人卻完全沒有記載。
而且…
案發的之前與當下,瀾默致並不在現場。
「呼…」
那麼,《我師》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瀾霜云曾為此以個人名義把駱履岳約來青浪樓,而對方也把駱靖,也就是駱履岳的父親死前的一些事情如實告知。
駱靖是病死的。而在他離去的前一天深夜,駱履岳曾偷偷摸摸的去探望他,可在那個時候…
駱靖的床邊坐了一個黑衣白髮男子,而駱靖本人竟已坐起,在不知何時被抬上床的小几案上寫了滿宣紙的墨痕。
「再詳細一點。你還記得那些酒品或戲曲的名稱嗎?」輕靈的少年音落在駱靖耳尖,露出的肩牽引著左手,撫上了駱靖右側的脖頸,顫動了被月色映照的雪色外衣。
「軒丆,如果我寫得合你心意,你會放我一條生路嗎?」
「看你還剩幾口氣吧…對不起。」
軒丆不知為何來到駱靖的床邊,只是要一個宴會的內容,和不停的對他道歉。
之後就是駱靖靜靜的寫,軒丆則在駱靖沉沉睡去之後停下了那不斷重複的“對不起”,收起几案與筆墨紙硯,輕輕撫上駱靖的胸口,爾後又瞪大雙眼,隨即翻身跨坐,吻上駱靖的唇。
「…我的內力有限,大概能讓你活到每天早上…別半夜就死了啊。」
說完便翻窗而去,肇事逃逸。
隔日,駱靖便在午時初刻去世,離開前只說了幾句話,簡略的說明了辭退白軒之前的一些事。
而軒丆讓駱靖寫字的那張宣紙,軒丆並沒有拿走它,這也可能是讓劇情內容發生錯亂的原因,因為沒有人能一下子記住那麼多。
「父親的遺囑中只說了讓我把那張紙交給軒丆,其他的都沒有寫…可是我回頭讓人去找軒丆的時候,軒丆也不見了。」
「父親的最後一句話是“白軒跟軒丆,一定…”,可是…」
為什麼父親那麼重視他們啊…
這是上次瀾霜云與駱履岳會面時所說的,對此,瀾霜云也做出了解答:
「第一、軒丆白軒風露默是同一個人,第二、鴻門案是你爹策劃的,三個刺客最大十六最小九歲還都是無辜的勾賈案遺孤兼軒丆徒弟,你說軒丆能不氣嗎?既然軒丆只跟你爹討一個真相,那就是他還念著跟你爹的情義,那已經是非常大的寬容了,甚至還讓你爹多活一個早上!」
如果不是你爹,哪裡來那麼長的故事…!
哪裡來那麼戲劇化的故事!
哪裡需要…
需要小生來當苦旦哭一場…
可是再委屈,瀾霜云也必須遮掩這樣的情緒,因為他是革新派據點戲樓的樓主。
他必須抱持這份理想,並且不被影響…
但今天早上街坊間相傳的那件事,卻能撼動他那顆用盡全力保持穩定的心。
——天子軟禁了立場偏向,但不完全是革新派人士的鴻臚寺卿。
江湖小報到處傳著,說鴻臚寺卿毀棄禮教,鄙倪祖宗,守舊派人士看不下去了才上書請天子將鴻臚寺卿革職,偏偏天子捨不得這麼一位被他親自從探花提拔起的年輕人就此隕落,只將人停職留任。
可是鴻臚寺卿在廟堂上完全沒有表態過立場。他只是默默推行了不少利民而無弊於朝廷的法案,像是讓禮法簡化、推倡禮教相關器物革新等,也只與幾位革新派的人喝過一次茶。
然後他就被停留(縮寫?)了。
瀾霜云回到樓主辦公室,打開手機的試算表,做了記號,又是一陣嘆息。
如果還有下一次,下一個就是太傅了…
三公再高,也高不過廟堂龍椅上的那一位。
除非…有能夠與皇家親兵抗衡的部隊。
瀾霜云看了一眼桌上那張青浪樓平面圖中,屬於自衛隊的地方,又嘆了口氣。
這支隊伍對上駱履岳那支王府精兵,已是以卵擊石,又如何去抗衡皇室親兵呢?
「唉…」
“叮咚”
手機震動一下,是瀾翼帆的訊息。
『小師姐說明天要給我放七天假,我能回樓裡嗎?』
「…可以,小心刺客,最近心山這邊不太穩。」
『喔喔』
『對了哥,星圈有大事了』
瀾霜云挑眉,切到另一個軟體去翻了翻新聞。
然而,新聞板上沒有任何演藝圈的文章。
「…什麼事?」
『希爾法「退追燭歌」!莫雷爾粉專親曝真相:憂鬱症發作了』
危言聳聽的標題,看來瀾翼帆這次是直接轉發了新聞的連結過來。
「查證過了嗎?」
『搜過了,默致他甚至把兄夫從追他的人裡面刪了』
看著那標題一瞬,瀾霜云點了進去。
“△在DQ/LokHe巡迴演唱會途中,公告「千羽」組合成立時的希爾法(左)與燭歌(右)。(圖/莫雷爾粉專)”
“日前希爾法才因低浮上而被油酒禁斷燈牌(下稱‘油燈’)旗下藝人痛斥「把使命當興趣」,近日又傳出本人粉專退追雙人組合「千羽」的搭檔燭歌,頻頻為自己掀起炎上風波與退粉潮,令人難以理解。”
“△昔日在記者會上以鎮壓全場的姿態闢謠的希爾法。(圖/米俐電視)”
“因特萊蘇卡曼財團需求,位居博士的希爾法前往北極長駐三年,杳無音訊,然回歸後卻幾乎將主唱的工作交給雙胞胎兄弟莫雷爾,日漸神隱。”
“而在上個月,油燈旗下藝人「vanskelig」在直播中痛斥希爾法「把使命當興趣」,表明「藝人的工作態度並不是耍大牌或對粉絲已讀不回」,譴責希爾法是「不負責任的爛人」。對此,希爾法至本則新聞截稿前未回應。”
“但就在三天前(2031/02/03),莫雷爾的粉專發聲了。他表示希爾法有遺傳性的憂鬱症,從北極回來後沒多久即發作,醫生評估後認為繼續登台恐有風險,因此會暫停演藝活動直至病情好轉,以防眾多因憂鬱症過世的藝人們的往事重演。他也提到,兄長退追並封鎖燭歌是因為燭歌日前決心久居法國,造成希爾法心理上的嚴重打擊,因此,莫雷爾向「千羽」的粉絲致歉,表示「希爾法退追燭歌」是他為了讓哥哥能漸漸習慣兄夫不在的日子而做的決定,屬於他的個人行為,希望粉絲不要太過激動的去斥責希爾法,也請粉絲務必要相信他,讓他有足夠的毅力再把燭歌請回東亞,與希爾法重合。”
“△莫雷爾的貼文。(圖/翻攝自網路)”
“於文末,莫雷爾表示「希爾法最近非常思念燭歌,但燭歌暫時沒有回歸的意願,在燭歌回來前的時間團隊會盡全力讓希爾法的情緒穩定,讓濁水繼續流淌,也讓他能以最好的姿態迎接燭歌回歸,重啟活動。」”
“△莫雷爾預告,希爾法即將出演小說《連雲》的真人版電影作品《探雲鏡》。圖為電影確定製作時,製作團隊發表的影片片段。(圖/翻攝自網路)”
“而就在不少鄉民對希爾法回歸不抱期待時,莫雷爾僅隔一天便再投出震撼彈,表示希爾法將飾演網路小說《連雲》的真人版電影《探雲鏡》,並在文中指出希爾法飾演的角色是作為主角兄長的雲儒笙。他也表示這次讓希爾法參與演出是哥哥一從北極回來就訂下的行程,是原作兼漫畫版文案,渡我杉飛林要求的安排,沒有試鏡搶角等惡性競爭的問題,請粉絲好好期待,不要亂造謠。”
“延伸閱讀:《連雲》真人版電影《探雲鏡》核心演員大公開!驚見周旄、希爾法「成兄弟」,他笑:兄弟再一場”
看完漫長的新聞之後,許久沒閱讀長篇文章的瀾霜云扶著頭倒在桌上。
『如何?』
「頭暈…」
『哼,嫩(十==)』
緊接著是一張狐狸用手指轉課本的貼圖,上面寫道:“菜就多練”。
.
.
.下集待續。
本文最後由 席沙不會寫文章 於 2024-9-6 23: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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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原作者| 席沙不會寫文章 發表於 2024-9-14 23:5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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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眼淚再多也無處安放

◈字數約7500
◈默:你說誰不抵抗?
◈字數突變得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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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宮遠,離地三千里。
白山清,高處不勝寒。
「阿瓍,小小雲還沒醒嗎?」
「他的體質本就不耐寒,近期種種更讓他身心俱疲,阿㶒你就別再問了。」
軒轅雲瓍沒有抬頭,只是坐在被冰封的潭水一側,檀香環繞的亭中,靜靜把玩手中的寶藍色絲綢。
「那是什麼?」
「等雲祺醒來要綁在他脖子上的東西。雖然他執著著要綁,可我捨不得啊。」
寶藍色的絲綢泛著月華,在軒轅雲瓍滿身的紅牡丹裝飾之間顯得礙眼。
「…阿瓍。」
「嗯?」
「那是小小雲嗎?」
順著軒轅雲㶒的指尖望去,一名少年正坐在窗檯上,對著浮空的鏡子吹笛。
緩緩的,歌詞躍上心間。
這是濁水的第一張專輯《合歡霧》中,唯一一首由瀾默致作詞的歌,名叫《燈雨》。
還記得,那首歌原本要叫煙雨…
瀾默致叼著塗成玉石般綠色的、以奇怪模樣蔓延在他右臉的笛子,左右手隨著樂曲行進拉扯笛中竹片垂下的麻線,淚水浸透笛身,竟然還吹的出聲音。
「…那是雲祺的元神。他這幾天偶爾會出竅,但幾乎都在吹笛子。」軒轅雲瓍朝那方向看了一眼,又是一聲嘆息。「我們…需要留給他一點空間,他受的衝擊遠遠比我們想得還要大。對了,阿㶒,你不好奇雲祺喜歡的那個人是怎麼樣的人嗎?」
「好奇是好奇,但聽說是個小白臉。」
「以訛傳訛罷了,不過,我也不確定雲祺是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但若按照他的說法,那個人是那個世界中,所有惡人的巔峰,但卻被僅有表面良善的正義者重創瀕死,是雲祺憐惜他才將其復活的。你要說他是小白臉也不為過,雲祺在那個世界是一大門派的元代掌門,勢如幾大世家,迅速發展的同時所累積的財富確實是足夠包養一個成人,甚至包養了無數孤兒成為門徒。」
「…沒想到故事還蠻長的。」
「是啊…雲祺,醒啦。」軒轅雲瓍看向右手邊一隻突然蹭過來的小白狐,溫柔的摸了幾下。
「這狐狸是…雲祺!?」
軒轅雲㶒再次瞥向遠方的窗檯,那裡什麼都沒有。
小白狐也睜開了眼睛,裡面什麼顏色都沒有。
「對啊…雲祺!你的眼…」
軒轅雲瓍慌了,但小白狐只是蹭了蹭他手上的那條絲綢,在軒轅雲瓍腿上滾了幾圈,讓絲綢纏在自己的脖子上。
小白狐再次睜開雙眼,蒼翠之色已歸。隨後他用利牙咬住軒轅雲㶒的衣角,用力扯了扯。
「小小雲,你在幹嘛?」軒轅雲瓍又從雪色長袍中拿出一顆封著紅牡丹的水晶球抱著,像是幾百年前,他抱著另一顆雪色的龍蛋一般。那是一個軒轅雲瓍習慣的姿勢,也是一個能讓他心情安定下來的動作。
「嚶嗚~」小狐狸跳上亭中石椅,把鼻尖埋入軒轅雲瓍身上厚重的衣料,身體不斷抖動。
「看來還是會冷…」
「雲祺說你身上魚腥味很重。」
軒轅雲㶒原要下了定論,卻被二弟打斷。
而且還是用不知道哪來的翻譯打斷。
為什麼兩個音節可以翻譯出十一個字啊!
接著,軒轅雲瓍對著哥哥又是一陣說教。
「阿㶒你是不是又去找潮落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插手海裡的事…」
“咚”
一聲落下,軒轅兄弟紛紛轉頭看向地上,又擺出漫畫中常見的“被療癒了~”的神情。
只因地上的小狐狸用剛剛從軒轅雲瓍外袍夾層中拖出來的白色布料攤在地上,而後翻滾毛茸茸的身軀,把自己做成了雪白的壽司捲。
而且,那條布還是軒轅雲瓍孵蛋時用來包住蛋以防失溫或摔壞的布,相當於軒轅雲祺的小被被…
好可愛!
軒轅雲瓍與軒轅雲㶒於一時之間均露出了痴漢般的笑容。
可是,他們沒有看見,小狐狸在哭。
對不起,哥哥…我真的不是軒轅雲祺。
該從哪裡說起好呢…
就像是扼住另一個自己的喉嚨那樣,我每天都在對雲祺做那種事呢。誰叫他是瘋子…
這是來自魔神的殘忍,也是溫柔。
「雲祺你聽我說,」軒轅雲瓍收起水晶球,抱起那卷小狐狸,讓他背對著坐在自己的腿上。「哥哥我這幾天啊,一直夢到一個奇怪的人…」
那個人的頭髮很長,卻又往四面八方炸開,所以頭髮很凌亂…
可是,我走近一看,卻發現那個人長得跟你好像,只有眼睛的顏色跟你不一樣,白色的那隻眼睛在他臉上,像是冰封湖水的顏色。他身著黑色的衣物,緊緊裹住脖子到腳尖,還戴著銀色的項鍊,在胸前垂下銀色的十字…
然後啊,那個人總是跟我說…
「哥哥…你跟小羽說說吧,他們總不讓我出來嘛…」
「…!?」
「雲祺,你能跟哥哥說他是誰嗎?」
「……」
小狐狸雙唇緊閉,只是微微歪頭一笑,想用賣萌來度過尷尬。
「…阿瓍,不要太強迫小小雲…」
「阿㶒你不要吵。」
軒轅雲㶒抖了一下,細框眼鏡差點跌落鼻樑。
他很久沒被軒轅雲瓍這樣兇過了。
「…他才是,軒轅雲祺。」小狐狸變回人形,接著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束海芋,眉頭緊鎖一瞬,又如解脫般的笑了。
在他笑的同時,花束變回一把水晶折扇,泛著淺藍色的光芒。
○的割魂好痛!
如此一來,瀾默致體內僅存的魂魄量便只剩下六顆半了。隨著魂魄量減少,他逆天的程度也大幅降低,現在已經沒辦法像去亞羅多路時那般無溫差適應,還得多躺三天。
果然還是老了,畢竟…瀾默致的全盛期早在十二歲那年便逐步沒落了。
「……」
軒轅雲㶒盯了瀾默致幾秒,隨後搶走扇子,又壓著瀾默致的肩柱咚了一把,直直把那面扇子從他胸膛壓回去。
○!老子他○奪痛才把他割出來的,你他○就這樣給拎北塞回去逆哪!
「髒話不錯,鄉土藝術加分。」玉在意識間默默的給羽舉了分數為“8+9”的牌。
雖然羽、玉、硨磲表面上都稱為人格,但實際上三者都是不一樣的魂體。羽是漠祿見臨與軒轅雲祺的融合後的柔面體,情緒上沒有前述兩位的影子,也沒有繼承任何記憶,因此除了割裂靈魂時只能視他為兩魂之外,其他時間他都會被認為是第三面體的存在,與另外兩者分開看待。玉則是Z世代少女譚舒晴與黎詠靖鯤島檜木族王子,環龓的混合體,而玉跟羽不同的是,她所分裂的南栩、白澄玉都是譚舒晴小時候由於對周遭的不信任而產生的“自我”與“似我”,而環龓則是女扮男裝的王子。同為兩魂三面,卻不同於羽,她是其中一個魂體的人格分裂,而非羽那般的、屏蔽兩魂再構第三面。
而本來就是隨便找個人附身,好讓自己能繼續拜玉帝的癸羸煞沒有多魂分控的煩惱,略。
所以羽在分魂時的痛,玉跟硨磲感受不到(這是結論)。
「阿㶒,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一言不合就亂襲。」
「抱歉,情況緊急。」
「?!?」
一言不合就…等等,原來是習慣性的嗎?!
胸口至心臟一帶是瀾默致這種修煉方式偏西方的修者的要害,如果常常被這樣衝擊,恐怕命不久矣。
沒辦法,西方人沒有丹田凝金丹的概念,主打從心出發,一大堆電影英雄衣服上最核心的都在胸前,最要害的往往也都是胸前。
而步空與玄妖兩界在修煉時也是主打金丹先修,除了玄妖的六大職業中的奔崖(刺客)、厡耗(補師)、繞谷(祭司)之外全部都要修金丹,因此瀾默致在瀾翼帆初入師門時便幫他選了奔崖,免修金丹即是原因之一。
金丹的缺點是什麼?
很重,很多餘,小腸結石一顆。
「真不知道一大群年輕人耗費青春養一個結石還跟我吵說他們是在力爭上游到底是腦袋哪裡有洞。」
在步空皇城的藏經閣中爬文後的瀾默致這樣評論過。
玄妖界六大職業就是顧慮到這一點才讓那三個職業免修的。奔崖是因為太重、厡耗是因為他們的金丹都直接寄在法器上才不用再自己多練一顆;繞谷則是唱歌發氣時要用丹田發力,卡一顆金丹在那邊會發力發得很乏力,因而豁免這項其他職業的必修課。
所以,瀾默致跟瀾翼帆都沒有金丹,但瀾翼帆因為幾年前的“奔崖大逐殺”而被迫裝成珠盤,也就是要練金丹的射手。
不過,雖然沒有金丹看似很輕鬆,實際上並不容易。
由於各地的靈氣不同,東西方的修煉方式所練成的境界、靈力並不相容,這也是瀾默致有血統但來軒轅龍族的領地還是要躺三天的原因之一。
上古種族就是不一樣,而且…
魂脈的血與身脈的血不會直接互通,所以瀾默致才會一再拖延時間,為的就是一件事。
——「…既然你不讓我歸還他,那就不要太過問我的血緣。」
「那是自然。」軒轅雲㶒道。「小小雲是去融魂的,不是融軀,而你…就是軀體意識吧?照顧小小雲十多年,辛苦你了。」
「…我是重疊意識。」
瞬息之間,軒轅雲㶒的理智線崩了,而瀾默致的心臟右側又迎來了衝擊。
不要說不起就襲啊○!
不過幸好瀾默致的作為仙師時的衣服是近乎全套防水的,材質比較硬,能一定程度的抵抗物理衝擊。
「阿㶒,去撿。」軒轅雲瓍從看起來很重的牡丹髮飾一側摘下一支髮釵,擲入一邊冰封的湖中,破開湖面一個小洞,沉了下去。
一聲“撲通”入水,軒轅雲㶒也跟著一聲“嘩啦”,衝破湖面,往髮釵落下的地方游了過去。
「謝殿下解圍…他是狗嗎?」
「…怎麼還是這麼疏離。不過,如果照話本裡的說法,那應該是。」軒轅雲瓍站了起來,拉著瀾默致的手走出亭子。「走吧,哥哥帶你去見阿媽。阿媽她等你等好久了。」
「…好。」
哥哥,讓你這麼孝順的人遇到我,日子一久,這個世界只會變成一個巨大的追弟火葬場。
因為你會發現,你的弟弟是抓不到的。
而原因,就是你的觀念太舊了。
百善孝為先,但…
軒轅雲祺曾告訴我,他會這麼瘋癲,
「…!」
「雲祺怎麼了?」
「頸帶鬆了…zzZ」
寶藍色絲綢滑落,瀾默致彷彿被抽去了力氣,整個人倒在軒轅雲瓍身上。同一時間,軒轅雲瓍的腦海中又響起了夢中那朦朧的稚音。
『哥哥…救救我…不要幫小羽繫回去嘛…』
「…雲祺?」
「阿瓍!」一聲大喊從軒轅雲瓍背後傳來,隻手橫劈破風而來,是軒轅雲㶒。
而被他劈去的,是一團怨念的黑霧。
「Nyu~」
一團白白胖胖的哀嗚重重摔在地上,又迅速縮小,爬到了瀾默致的肩上繼續NyuNyu叫。
「謝謝哥哥。」邪魅的笑聲從軒轅雲瓍的後頸一側傳來。「我愛你,哥哥。」
「…雲祺?」
「嗯,是我…」
軒轅雲瓍試探般的開口,在瞬息之間便得到了真正的回應。
兩人緊擁之時,卻又是一隻手刃破空而來。
「閃開!」
「太遲了。」另一隻左手在半空鉗住軒轅雲㶒的手刃。他暴露在空氣中的食指出現了變化,第二節指節變得像是水晶一般透明的圓石塊,讓人不難推測出他的身份。
「雲祺乖,我們去見阿媽。」軒轅雲瓍倒沒有大哥那般惶恐,只是悄悄伸出龍尾,捲起藍色絲綢,收進外袍中的口袋。
「見什麼見,老娘好好的站在這裡,講的你阿媽好像已經進罈子了!」
爽朗的中年女聲從一邊的屋簷下傳來,正是軒轅龍族七藩王中,第六王霞王的王妃,白山氏㵊。
與玄妖的有熊氏(黃帝)不同,黎詠靖的軒轅是以皇室的翴丘氏與七王的氏作為群峰之間軒轅龍族各聚落的區分。他們保存著古老的各種制度,卻使用四千七百多年後的白話文作為溝通的憑藉,實在令人嘖嘖稱奇。
「阿媽!妳別過來…」
「阿媽自己親生的崽呢,還摸不成了?」
「不是…」軒轅雲㶒冷汗直流。「小小雲他、現在很危險!」
「我危險?」瀾默致瞪大眼睛,眼中驚奇、憤怒與警戒融為一體,那是流露出野性氣息的蒼生瞳,是軒轅龍族的龍在死前走馬燈浮現或處於絕對憤怒的時候才會有的眼睛,用裡面雜亂的線結映照一生至今的大小事。由於這通常是龍處於極怒狀態或龍生資歷最高的時候才會出現,因此一旦有龍的眼睛出現這種狀況,通常那條龍都會直接被晉升為當地七王王府的長老。
可是眼前的軒轅雲祺,分明是禍害…
「嗯…哈,阿瓍,你這個明鏡的位子得拱手讓龍了。」㵊笑了一下,似乎對小兒子的新容貌很是滿意。
「是嗎…!阿媽,我突然想到有東西在房間裡忘了拿,我先回去一下。」瀾默致笑著說,隨即化作白風,飄搖著回到了那個窗檯。
「…我…」看著弟弟就這麼跑了,軒轅雲㶒心裡升起一種不安感,想追上去。
「阿㶒你別擔心,小小雲不會有事的。」軒轅雲瓍拿出水晶球,扣在軒轅雲㶒的肩上,作勢要放開。
這麼一來,軒轅雲㶒便會因害怕摔碎水晶球而不行動。
而另一邊…
玄竹模樣的瀾默致被重重摔落地面,右肩至左側腹已經蔓延了一束鮮紅。他的雙唇被零下二十八度的低溫冰封住,全身大半修為也被軒轅雲祺抽走,近乎全廢,卻還得再承受更重的傷。
「偃月刀都還給你了,還不抵抗,嗯?」
「……」
「別這麼瞪我。我知道,你想用龍鯉靈元搞游鯉圖,是不是?嗯?」
「……」
嗯你○!
腦共享了不起啊!?蛤!!!
嘶…塑軀殼好累…○的…
「兄弟,你好吵。」軒轅雲祺捂住腦門,微微皺眉。
「兄弟,你好像火車。」欠嗆欠嗆的。瀾默致笑著,只說了前半句。
隨後,他的胸口多了一個扇形的洞,一片腥紅伴隨枯萎的海芋緩緩流出,為防水的衣物映了一層粉紅色。
「…偃月刀,我就不拿走了。」
「…雲祺…需要我裝死給他們看嗎?」
「……」軒轅雲祺扶額,他差點忘了瀾默致那小強般的生命力,讓腦海中各種港劇名台詞逐步浮現。
「…我知道了。你…待會裝死一下,如果真的有狀況我再治你。」
「看來你還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我還以為你融魂之後性情大變就全忘了。」瀾默致依舊笑著。「要不要再捅心臟一刀?看起來會再動人一點,反正我的要害是分散的,就算把心臟奪走我也能活著。」
「…好。」
噗嘰啪一聲,偃月刀又染上了新鮮的血,再度摔落一旁。
「如果我趕不回來,你就先把環龓叫醒。」
「知道了…欸,那個。」瀾默致安詳的躺在地上,看著軒轅雲祺爬上窗檯,又喊住他。
「幹嘛?」
「…告訴他們…我討厭你。還有…笛子,帶走…不要讓他們起疑。」
淚光在眼中婆娑,他充滿憎怨的目光是多麼不屈。
像顛沛的漣波一般。
「…嗯。活著,等我。」
乖戾如我,也就只有你末路的堅韌能讓我聽話。
誰叫你才是這個軀殼的主人呢。
「啊,小小雲~」
「久等了。」
我回來了,我的家人。
啊,這樣說好像有點失禮呢,不過對不起啊。
你們沒有一條龍是那孩子的家人呢。
我也是那孩子的一部分,所以,我感受不到溫暖。
對不起。
接下來的軒轅雲祺除了笑著點頭之外,什麼也沒說。
在一番遊賞之後,軒轅雲祺才又開了口。
「哥哥,跟我過來。」
我行我素的軒轅雲祺,是個瘋子。
親生母親在後面大叫也不管、硬要把兩個哥哥拖走的瘋子。
「雲祺,到底怎麼了,怎麼事這麼急?」
「小小雲是想給我們看東西嗎?」
「…閉嘴…待會開門後,你們不要說話。」軒轅雲祺冷言道,嚇得兩個哥哥呆住了。
門後,是一座美麗的晶石雕塑,刻劃了山海樹木、萬千生靈,與一位衣衫清麗卻襤褸的青年。
(…你就是這麼裝死的?)
(欸嘿✩)
「…抱歉,請哥哥們說點話吧。」
「雲祺…他、還活著嗎?」
「!?」
軒轅雲㶒與軒轅雲祺同時瞪大雙眼。
「…阿瓍、我知道你對生命體的感知很靈敏,但這分明就是一個雕塑…」
「他是生命體!」軒轅雲瓍忽然大吼出聲,眉頭緊皺。「阿㶒不信就算了,雲祺你是怎麼把他弄成這樣的!我軒轅雲瓍、堂堂白山明鏡…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嗜血的弟弟!」
「…那你要救他嗎?」
「別救了,不嚴重。」忽有一隻手摟上軒轅雲祺的肩,是瀾默致。「吶,你哥哥們我都給你見了,你要給我什麼?」
「…還沒到時候。」
「小小雲,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渾身是血,又變成雕塑的樣子,還要我們閉嘴來看他?」軒轅雲㶒皺了皺眉頭,一臉來者不善。
「…既然你們是這樣看他的,那我就走了。」軒轅雲祺不願多做溝通,牽著瀾默致的手就要走。「瓍哥哥,藍絲帶在你那邊吧?」
「…嗯。」
軒轅雲瓍在弟弟的注視下交出了藍色絲綢。仔細一看,他才發現那是一條被染得透徹的蠶絲,上面還綴了不少像是碎晶的亮粉,卻完美的融入蠶絲中,不會割人皮膚。
轉眼之間,軒轅雲祺已經給瀾默致繫上頸帶,還扯了扯測試鬆緊度。
「…雲祺,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
軒轅雲祺沉寂一瞬,隨即一笑。
「家人。」
瀾默致久違的嘔了一聲。

也是三天,老班主回來了。
但演出日程表上的《我師》也消失了。
「咋啦,慫啦?」老班主踏入青浪樓,看著掛滿戲名竹板的演出表,隨手抓了個外場小廝去問。「你家角兒不敢演那樁鴻門大戲啦?」
「…閣下可是指《我師》一齣?那可是壓箱底,沒樓主准,伶人們想演也演不了啊。」
「嘖。你樓主那慫包呢?喊那個崽種來!」
「看來老班主已經查明真相了?」瀾霜云笑意盈盈,腳踏掃地機器人而來。
沒錯,是掃地機器人,特別能承重的掃地機器人。
因為外場人手不足,無法即時打掃,所以瀾默致就藉隱臣身份跟心山宮廷的御聘偃師合作,搞了好幾台的無電力掃地機器人。這些掃地機器人通常都在皇宮裡的各種地上跑,除宮外,也就青浪樓中能看到,特別是在懶得走路的瀾霜云腳下。
應該說,他太擅長平地摔了,所以瀾默致才特別造了幾個承重量數值比較高的,最高能載六十公斤,但如果在上面放一個瀾霜云的話…emm…
…餘約十二公斤。
所以青浪樓每天的歇業時間都可以看的瀾霜云搬板凳坐在掃地機器人上到處跑的身影。
「哼!官府沒卷子讓老夫查,俺就帶了個角兒來給你談談!」老班主後退半步,讓出了一個空位讓身後的戲伶上前。
「浮箏先生。」清秀男音從口中吐出,紅唇粉脂之中,一雙眉眼迢迢,映著幽深的過往。
「不知…老班主可是要留戲子一人與在下相談?」
「正是!亥時之前讓他回來,不然你小子下場袂䆀!」
說完,老班主便氣噗噗的走了。
「…敢問閣下名姓?」
「藺紅花。」
「…藺先生。」
「浮箏先生,請喚我紅花。」
「呃…紅花,那、這邊請。此事攸關劇本內容的更改,好在《我師》沒有話本化,要做內容的更改還來得及,只是…」瀾霜云手忙腳亂的跳下掃地機器人,好不容易在會客室前穩下心緒,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默先生他長時間不在樓裡,我們也見不到面,因此可能無法完全改變要做更改的劇本內容。」
「無妨。不過,浮箏先生…紅花也有一些想問的事。」
「你說。」
「默先生他…過去是什麼職業的呢?」
藺紅花端坐在木椅上塞滿羊毛的軟墊,在驚奇之中慢慢吐出他的困惑。
但,這倒是為難了瀾霜云。
「…我想想…嘛、雖然他是我兄長,但我對他還是不夠了解呢。是說…」瀾霜云說著,又彎了眉眼。「不知紅花為何想問這個呢?」
「敘事角度的不同,往往源於他本人的職業所帶給他的感慨。」
「原來如此。」
瀾霜云笑著,心底卻還在跑loading。
賣身陪笑,穿梭燈紅酒綠與絕對空淨的雙面教授?
別人家小孩的融合體?人造神論者兼前任神明、擅長搞穿越的超自然生命體?
不是,哥,你也太奇葩了吧這履歷!
「…浮箏先生。」
「啊是!怎麼了?」
「鴻門宴中,演出的並不是《顏娘食果》。」紅花盯著瀾霜云,青色雙瞳眼神犀利,卻泛著女子的紅顏愁色。「是…《沉月兔》,講的是月娘與兔面的爭鬥,跟凡間的兩男一女。」
「…《沉月兔》?抱歉、在下是瀛洲人,不太了解這邊的…」
「無妨。月娘是坤梧這邊的男女結緣神,兔面是男男與女女的結緣神,兩者在傳說中早已對對方不滿已久。而凡間的兩男一女則是同一個村的遺孤,同時滿足了月娘和兔面牽線所需的性別,因此兩神開始爭奪姻緣,造成三人命運舛駁,劇終唯一女活。」
「…看來是個沉重的故事呢。」瀾霜云輕觸茶盞邊緣,顫起的漣漪映著看不出的眸色。「不知,他們的死相如何呢?在下聽兄長言,劇中宴上那顏娘的死相與池蓮相仿,不知《沉月兔》是否亦如此?」
「…《沉月兔》中,一男心臟被掏去,弓身垂樑;另一人屍身五裂,亦是令人心聳。但那兩人…皆如顏娘,死不瞑目。」
「!!」
——死不瞑目?!
瀾默致說過,劇本上三個刺客死後的眼睛沒有閉上,那是軒丆出相之後才有的戲碼。
因為,三個徒弟的眼,都是軒丆親自為他們闔上的。
「雖不明白默先生為何會選擇《顏娘食果》入戲,也不知道他是否真正去過那宴會,但不得不說,他能在劇本中刻畫出如此精密的細節也是令人大開眼界——第一次看到這麼敢寫的,也讓人懷疑貴樓與寧郡王府的關係。」
「…都是身後事了,峰赴不會太糾結的,何況他已經來鬧過一次了。」瀾霜云又喝了一口茶,輕輕吐出駱履岳的字,和他以前幹過的好事。
「…豐富?」紅花歪頭,疑惑道。
「…赴與巔峰。」
「…沒想到,浮箏先生竟然知曉當今寧郡王的字。」
「不難,吾兄…與那白軒有點交集,也就認識了兩位駱將軍。」
“我哥就是軒丆”這種話,還是少說為妙。
畢竟,瀾默致來心山,本就是為求清淨土,偏偏在隱居時被鄉人看見陋室中的滿堂書卷,才非得在棠竽郡守找上門之前將一切連根拔起,再造幻境安置。
如今,坐在龍椅上的人已經換了,但仍照著前幾任的薦士制度,由地方百姓向官府舉薦當地雅士才子入仕同治,以達君民同心而風行。如今心山世界坤梧國便有不少人是這樣當官的,與步空大有不同,但卻也壓迫了隱士的安寧。
「求人出山為治跟出山為教沒甚麼差別欸其實。」
瀾默致曾這麼說,然後就丟下一句「反正這邊太吵了我還是回去當掌門比較安靜」,跑了。
這種哥哥,好欠啊!
「…浮箏先生面容何必如此猙獰?」
「啊,抱歉。」剛經過思路疾走二式的瀾霜云笑了笑,又托起茶杯。「…在下就說一下在下與白軒的關係吧。白軒那人雖是春湖一詩社中人,被好好的保護著,但事發後依舊是藉郡王府人的身份參與查案。那時家兄已為朝堂隱臣,難得插手奇案,便結識了白軒…」
「浮箏先生,你這番話、很是矛盾。」
「!!」
「紅花我個人覺得,白軒…或許就是令兄本人。」
「…紅花,別說出去阿。」
「好。」
暮光斜照著青浪樓,降下不知是誰的淚雨,下了整個夜。
紅花跟瀾霜云借了樓裡的銀鯉油紙傘,在護衛隊隊長的陪同下離開樓子。
然後…瀾霜云,他在笑吧?
「默致?」
「…?」
「難得回來,怎麼又坐在屋簷上了呢?快下來吧。」
「……」
瀾默致沒有說話,只是跳下屋簷,卻衣上毫無一處濕得貼身。
瀾霜云並不意外。
不過,一跳下來就貼在自己身上的哥哥,瀾霜云還是第一次見。
「聆、清川。我…」
「回來看我?謝謝哥…」
「不,是回來看、白軒…那條小鯉魚。」
「……」瀾霜云的臉黑掉了,在往自己房間的路上用緊皺的臉部肌肉擠出一個詭異的微笑。「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這次回來是公事私事還是翼帆的事?」
「…新的劇本好了,然後翼帆的事我再處理一下就好…明天開始就要去忙了…」
「…抱歉,你這麼忙,我還委託你寫新劇本…」
「沒什麼,布袋戲而已,還有兩本相聲的還沒寫完,再等我幾天。」
聽到這裡,瀾霜云的臉又青了些。
哥,我們這裡是唱戲的你不要加一些有的沒的進來啊!!!
「你什麼表情,這三本的演出方式可是寂喚幫我輿論調查出來的,伶人跟觀眾的佔分比例可是八比二。」
「那、為什麼會有兩本相聲?」
「簡單方便闔家歡,反正他們也樂於演出。」
「那為什麼我不知道?」
「怪我囉。」瀾默致雙手抱胸,又是一聲嘆息。「誰叫你只記得接客,不知道要體察伶情。」
「真是…唉。那個、這幾天新聞上面那些…是真的嗎?」
「哪些?」
「說你有憂鬱症的那個…你兒子發的文啊。」
「……」
瀾默致沒有回應,只是危笑了一下。
「對了、你今天晚上要住樓裡嗎?」
「…嗯。」
都走到你房門前才問嗎?
瀾默致看向門把上雜亂的貼紙和花俏的裝飾,擺出了一個「蛤」的表情。
諒你是人機也不要偷我的動漫扭蛋來掛門把啊啊啊!
那個是古董是奢侈品好嗎一個幾百塊的!而且現在買不到了啊啊啊!!
「默致?」
「為什麼我的小橘子會在你的門把上?」
「啊、那個…我想說你沒有在用了嘛,看他可愛…」
可想而知,接下來是一場激烈的兄弟鬥爭。
當然,在容易妥協的哥哥對抗執著笨蛋弟弟的時候,往往是哥哥輸掉。
「默致,我的技術如何?有進展嗎?」
「嗯,玩法變多了,不錯。」
嗯,是這樣輸給你的呢。
偏偏,隔天一早瀾翼帆就吵著要視訊,跟瀾默致講完事情之後赫然發現兩個哥哥昨晚一起睡,就叫瀾默致把手機給瀾霜云。
「下賤!無恥下流!」
「……」
瀾霜云看向身後想尋求協助,偏偏他哥只是抱著怨念體一臉屑笑。
「哥你剛跟翼帆說什麼?」
「什麼都沒有。」(瞬移消失)
好欠(扁)啊這個哥!
.
.
.下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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