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在薛景與莫言川燙好雞肉、蒸起白飯的時候,洗菜組很快就回來了,馬鈴薯、紅蘿蔔居然已經削皮完畢。 在得知這是出自殷離莫之手後,薛景不由得對他稍稍高看一眼,同時掃向燕曉曉、伍芯月、徐夢雪的視線只能用恨鐵不成鋼來形容。 這幾位美少女還真是將「淑女遠庖廚」貫徹得淋漓盡致。 「欸欸,小薛,切菜讓我來、讓我來!」伍芯月自告奮勇的想要接下切菜的任務。 奈何菜刀才剛落下,切到的不是馬鈴薯,反倒是她的手,薛景的臉色瞬間就黑了。幸好只是微微見了點紅,田蜜替她貼上OK繃就將她趕到旁邊去。 「我……觀摩就好。」徐夢雪臉紅紅的坐在田蜜旁邊,不知道是對廚藝一竅不通感到汗顏,抑或是與殷離莫的短暫相處殺傷力太強。 薛景忍不住朝疑似罪魁禍首的黑髮男人看過去,對上的是對方溫柔得像是會滴出水的微笑。他咳了一聲,差點也要變成臉紅紅的一員。 燕曉曉安靜的喝著茶,裊裊白煙從茶杯裡飄了出來,將她的臉龐氤氳得有些模糊,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 薛景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炊事區還有附茶具、茶葉,是說老大也太自動自發了吧。 注意到薛景的視線,燕曉曉舉高茶杯,隔空對他做了一個致意的動作,外加淡淡的「加油」兩字。 靠,太沒誠意了吧。薛景深深感受到自己被敷衍了。他嘀嘀咕咕,手拿菜刀,也許是將紅蘿蔔視作以前三催四請就是拖的作者,刀起刀落,聲音錯落有致。 這邊紅蘿蔔剛切成大小均等的塊狀,那邊將馬鈴薯削塊完畢、順道連洋蔥都切成絲的莫言放下手中的刀具,走到薛景身邊,一張俊秀的臉龐沒什麼表情,低聲問道。 「剩下的讓我處理可以嗎?」 一開始薛景還沒有意會過來,臉上滿滿寫著「蛤?」的大字,但是五秒過後,就像宙斯之雷突地劈下,他頓時心領神會往著燕曉曉的方向瞅了一眼。 要抓住一個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交給你了,莫同學。」有人願意攬下後續工作,薛景自然是樂得輕鬆。 「薛景、薛景。」 田蜜忽地喊了兩聲,讓本來也想找個位置偷懶的薛景下意識往她的方向看過去,遞去一記詢問的眼神。 「老師忘記把飲料帶上來了,你幫我回去拿一下,就在冰箱裡。」 「小薛,還有我的手機,順便一下。」伍芯月也舉起手。 「手機離開妳一個小時是會鬧脾氣喔。」薛景沒好氣的睨她一眼,嘴裡唸歸唸,但還是應允了下來。 接著,他的視線又調向幾個人。 「還有誰有東西忘在小木屋,要我一併拿過來的?」 燕曉曉跟徐夢雪都搖搖頭。 眼見殷離莫有起身的打算,薛景不由得暗暗在心中嘆口氣,覺得他似乎有點過度保護了。 現在日正當午,園區的人雖然不多,但從炊事棚往下看,還是可以見到三五成群的遊客往這邊走上來;況且他的眼睛沒有發酸發漲的跡象,這就表示附近沒有不乾淨的東西,他一個大男人總不可能會把自己搞丟吧? 「我很快就回來的,舅舅,你就安心坐著等吃飯吧。」薛景擺擺手,腳步輕快的走下石階。 他沒有意識到有時候話是不能說得太滿的,畢竟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旗,叫做替自己插旗。 從炊事棚再折回小木屋區的路程不算長,加上薛景刻意加快了走路的速度,邁著大步,不一會兒就看到社團所住的108木屋。 將鑰匙插進鎖孔轉了一圈,喀的一聲,門應聲而開。薛景脫下鞋子,三步併作兩步的先往伍芯月與燕曉曉的房間走去。 因為外出的關係,窗簾已經被拉下來,反倒讓布置得溫馨的房間透出一股昏黃色澤,就像相片曝光過度的感覺。 手機擱在床頭櫃上。 薛景將其塞進口袋裡,才剛踏出房門口,一股顫慄驀地從尾椎骨一路往上爬,刺激得他頭皮發麻,手臂上也浮現細細的小疙瘩。 一開始薛景還不以為,意畢竟人類的肌膚很敏感,有有時候是因為冷,有時候是因為其他理由,導致身體受到刺激而起了雞皮疙瘩。 然而才走幾步,薛景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無法抑制的酸澀感猛然衝上眼眶,酸得他幾乎反射性的閉上眼,想要眨去那股不適;但是緊接而來的卻是一滴滴溫熱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像斷了線的珍珠。 臥勒個大槽!薛景臉色大變,使勁的撐開眼皮,試圖從一片水氣氤氳中看清楚屋內景象。 小木屋的擺設如常,絲絲縷縷的陽光從客廳玻璃窗映射進來,在木質地板上勾勒出模糊圖騰。 但是下一秒,這些淺金色的光暈好似被滴入墨水一般,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渲染出漆黑。 靠靠靠,不是吧!薛景一時間懵了。本來以為安全無虞的小木屋此刻卻被自己的警報器體質證明了屋裡有不乾淨的東西,這教薛景怎能不震驚。 但是、但是,先前一夥人在的時候,他的眼睛不酸也不漲,這吊詭的現象讓薛景滿腦子混亂,兩隻腳好似被釘住一般。 眼淚啪噠啪噠的掉,不只雞皮疙瘩跑了出來,連頸後的寒毛都一根根豎起。 朦朧的視野中,薛景看到地板上鑽出一條又一條的黑色物體,彷彿柔軟的水草在搖曳扭動。 只是再仔細一看,那些東西根本不是什麼黑色水草,而是一隻又一隻黑漆漆的手。手指纖纖,唯有指甲塗上了大紅色的丹蔻。 黑與紅,如此妖嬈、如此詭譎,鮮明的色彩扎進薛景的眼裡,冷意鑽進腳底板,渾身都在發抖。 他忍不住往後退一步,手肘無意間硌到了一旁的櫃子角,刺骨的痛讓他倒抽一口氣,一個「靠」字還來不及罵出來,就讓前方的畫面駭得心驚肉跳。 那些黑色的手動了,彷彿悠游的魚,輕緩的在木質地板裡移動。雖然一開始它們四散八方,但此時此刻,它們的共同方向只有一個。 那就是薛景的所在處。 不是吧?不是吧!薛景的腦海裡只剩下這三個字在奔騰,速度堪比在大草原上疾走的草尼馬。 薛景自己也想撒腿狂奔了。 偏偏那些柔若無骨的手在往薛景方向前進的同時,也極有技巧的將通往大門的走道堵住,逼得薛景除了後退或上樓,別無選擇。 有那麼一剎那,薛景差點就要往樓上衝了,幸好僅存的理智將他伸出去的一隻腳從樓梯上拉回。 先不論那些妖嬈詭異的黑色手臂為了上樓梯,會不會直接從地板裡掙出來?閣樓可是只有一間通鋪、一扇平開窗、一扇天窗,做為逃亡的路線實在不是個好選擇。 薛景深吸一口氣,一邊抹去淚水,一邊命令自己冷靜下來。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也許他可以試著與那些東西溝通。 「那個……」他清清喉嚨。 刷啦,客廳的窗簾無預警落下,將外頭的璀璨陽光遮得嚴嚴實實,頓時滿室陰暗。 「打個商量。」他不死心的擠出聲音。 嘎吱,厚重的大沙發憑空斜移,與牆壁成了一個四十五度角。 「我……」薛景鍥而不捨。 只是這次才剛說了一個字,懸在牆上的畫框瞬時掉落在地,發出碰的一聲 「靠夭喔讓人說完一句話是會死嗎!」薛景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劈里啪啦的砸出一串字。 塗著豔紅丹蔻的黑色手指停了下來,薛景心中剛一喜,就見著有幾隻黑色的手正緩緩從地板裡伸出來,先是手腕、前臂,接著是肘關節、上臂…… 最先鑽出來的兩隻手用掌心撐著地板,彷彿要從裡頭拉出什麼東西一般。 薛景的眼睛駭然瞠大,伴隨著淚水越落越多,眼眶也滲出熱辣辣的刺痛。 他看見一顆頭顱冒了出來。 臉上漆黑一團,像被抹了泥巴似的,五官模糊,僅有一雙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沒有瞳孔,眼裡是全然的慘白。 那是一張屬於女性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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