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冰漾]Reverse[G]

第十九章《Illusion and Battle》

「請各位同學……珍重……」

當那位說話像是隨時會斷氣死過去的老教授說完這麼一句話時，褚冥漾立刻迎來了久違的下落──教授喜歡玩的把戲真是一點沒變。他想著，喚出了米納斯後就往下方直接開了一槍，水流被織成了細密的網，準確的攔住了正在下落的眾人。

反應不錯。冰炎往自家學弟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了剛拿出來的藍色珠子。

「點光。」米可蕥爬了起來，手指輕輕一碰，一團小小的火焰便竄了出來，微微的照亮了四周的環境「下面有東西哦。」

她收回了掌心，小小的火團穿過了水流織成的網，照亮了下方的黑暗──頓時四周便傳來了抽氣聲；只見無數銳利的尖刺就在下方虎視眈眈，若不是褚冥漾的反應夠快，一群人直接摔下去估計有九成會成為肉串、上個醬就能烤了。

「哼、小意思。」突然有人開口，以一種極為高傲且看不起的態度說著「不用這個東西我也可以走。」

褚冥漾實在懶得看他，畢竟就以他曾經經歷過的，A班那些不可一世的傢伙到最後也沒有特別優秀之類的，家世好點也沒什麼用，還不是被西瑞和其他人按著打。

「啊啊、A班的人都覺得自己特別優秀。」當褚冥漾穩穩的在水網之上站定時，千冬歲也已經站了起來，推了推眼鏡看著已經飛走的A班學生「要不是漾漾反應快，估計這個時候都死乾淨了。」

褚冥漾有些無言地看著四周的學生，此刻已經有不少A班與B班的學生離開此地，很快的水網上就只剩下了他們幾個人──是說學長為甚麼在這？

「我樂意、你有意見？」冰炎撇了過來，冷笑著開了口「我可不想跟上面那群蠢貨一起行動。」

是是是、能獲得您大爺的另眼相看真是太感激了。褚冥漾忍不住吐槽，下一秒立刻被自家學長賞了好大一個爆栗。

「那麼，時間也差不多了。」就當褚冥漾單手摀著腦袋亂跳時──別問為甚麼只有單手，他手裡還握著米納斯固定水網呢──千冬歲推了推眼鏡，然後露出了一抹邪惡的微笑「既然人都走光了，是時候規劃規劃路線圖。」

「哦哦、規劃路線圖的時間到了！」米可蕥瞬間就蹦了過去，從她嘴裡竄出的話語莫名地讓褚冥漾想起了某電視台裡的帶動跳大姊姊「千冬歲打算怎麼做？」

「雖然我看起來不像是擅長戰鬥的人，不過可別忘記我是雪野家的人。」千冬歲往學長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轉向了褚冥漾微微一笑「漾漾要看好哦。」

只見千冬歲輕輕彈了下手指，四周立刻浮現出幾團小簇的火焰，將整個空間都照亮──褚冥漾看著眼前這個過於熟悉的墓室，說熟悉也不太對，那幾年他幾乎快把整個鬼王塚翻過來，要說地形不熟悉簡直是太不可能，可想到這邊，心臟卻又緩慢的抽痛起來，一陣、一陣。

他在這裡失去過太多人了。

「降神、歸一咒、西之虎鬼馳奔之路。」正當褚冥漾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時，千冬歲已經抽出了四張白色的符咒，白色的火焰將符咒燒成了銀白的灰，漂浮在他的面前「指路與預咒，先占後卜，現。」

銀白的灰燼變成了精巧細緻的地圖，而在地圖的上方同時也出現了幾個光點──不管看幾次都覺得自家友人的追蹤術堪稱一絕，褚冥漾忍不住在內心讚嘆一聲。

「這就是雪野家的追蹤術？」冰炎也走了過來，微微勾起了唇角，顯得非常有興趣「真不錯、這一手不簡單。」

「不只是追蹤術，還可以預知他們會發生甚麼事情。」千冬歲也笑了，仍然是那抹不帶好意的笑容──有時候都覺得還好自己和千冬歲是朋友，褚冥漾想「例如最前面那組在左上角光點，他們很快就會玩完了。」

像是印證千冬歲的話語般，幾秒後光點突然碎開，然後一陣淒厲無比的慘叫立刻從遠方回盪到了他們的所在之處。

……安息吧各位同學，教授會把你們送到駐地的醫療班排隊等復活的。

聽著淒厲的慘叫，褚冥漾有些無奈又有些快意的想。

＊

一如褚冥漾記憶中的那般，幾人是在所有光點都消失之後才開始行動的，先前時不時傳來的慘叫已經被寂靜取代，總算是有了個墳塚的感覺──才怪。

看著朝自己露出惡意笑容的學長，褚冥漾當機立斷朝上方開了一槍，碧藍色的水流瞬間成為了細繩，末端擊中了入口處的巨岩之內，他再次扣下扳機，手中的掌心雷瞬間將細繩收回，直接將褚冥漾扯上了入口。

開什麼玩笑，他才不要再來一次──就算重活一遍心理素質好很多，但那個真的太驚悚他堅決拒絕！褚冥漾朝下方的友人們揮了揮手，有些得意地想。

「漾漾動作好快！」幾秒後米可蕥也跳了上來，滿臉驚訝的看著他「原來幻武兵器也可以這樣用嗎？」

「嘛、之前練習過幾次──」褚冥漾笑了笑，將米納斯收回了老頭公之內「以前常常看冒險電影，稍微記得繩槍怎麼用，後來也練習好幾次的。」

「我覺得很出色噢。」跟在米可蕥身後的千冬歲也走了過來，拍了拍友人的肩膀「原本我和喵喵還打算把漾漾你扔上來的，學長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千冬歲，想讓我早點退場去醫療班要說。」面對千冬歲一臉坦蕩蕩的表情，褚冥漾覺得心好痛「被學長扔上來我還能活了嗎！」

「你想快點死去醫療班報到的話，我不介意在這裡弄死你。」最後上來的冰炎抽了抽嘴角，想死的話他可以成全他！「還不趕緊走了！」

當眾人抵達第三大廳時，褚冥漾幾乎是立刻感受到蕾拉的情緒波動，他小心翼翼的向後退了幾步，確認已經離開冰炎的竊聽範圍後才和蕾拉交談起來。

『蕾拉，妳還好嗎？』他有些擔憂，和蕾拉相處也有一陣子了，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對方如此強烈的情緒波動『怎麼回事？』

『是黑色的力量，卻又污穢的令人作嘔。』蕾拉的聲音顫抖著，像是強忍著什麼極大痛苦般的緊咬著牙『血腥、污穢、充滿著汙染的氣息……可這都不重要。』

『我感受到了我弟弟的力量，雖然已經被沖刷的極為薄弱。』褚冥漾幾乎能感覺到她的悲傷與躁動，就連原本帶著活力與俏皮的聲音也變成了壓抑的吼聲『這不對、不該，那小子怎麼會……我明明叫他留在那裏了！』

『冷靜下來。』一瞬間褚冥漾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嘗試著使用言靈安撫著對方『冷靜下來，我知道妳現在一定很複雜很痛苦，但現在不是時候。』

褚冥漾拍了拍手腕上的老頭公，漆黑的結界瞬間從手環中放了出來，隨即化作了透明的薄膜，將褚冥漾整個人都包裹住了。

『我不知道有沒有效，但老頭公應該可以完美的隔絕這些討厭的氣息。』褚冥漾半跪了下來，伸手抹開了被灰塵覆蓋的地面『關於妳弟弟的事情，我們回去之後再說──現在妳得冷靜。』

『……我好多了，謝謝。』沉默了片刻，蕾拉的聲音終於再度傳了過來，雖然還是有些急促，卻比剛剛的壓抑好上不少『我只是……沒有想到，甚至不能想像，那個小子怎麼會這麼不聽話，居然會跑出來。』

『明明沒有我和半身就不行的，為甚麼要跑出來……』

『我知道妳的擔心，但現在真的不是時候。』褚冥漾看著被灰塵掩蓋的燦爛晶石，幽幽的說『雖然我不知道妳弟弟是誰，但沒準我會認識──』

「你在幹什麼？」

褚冥漾話還沒說完，冰炎的聲音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赤色的眼居高臨下的看著正半跪在地板上的他，語氣充滿了懷疑。

「……我覺得地板不太對勁，所以停下來看看。」褚冥漾吞了吞口水，然後說出了謊言「和剛剛走過的地方都不太一樣。」

「是不一樣。」冰炎看著眼前半跪著的少年，然後伸手把人拎了起來「風使符，風捲。」

白色的紙符在冰炎的指尖碎裂、然後化成了白色的小型颶風。將整個地板上的灰塵給颳了開來，露出了透明的、宛如水晶一般的晶瑩地面。

「這是、水華？」千冬歲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有些訝異地看著足下的地板「水華是非常高級的魔晶石，鬼王居然拿來鋪地板。」

「這裡畢竟是他曾經拿來享樂的第三大廳。」冰炎淡淡地回應了千冬歲的話語，眼睛卻沒離開過被他拎在手裡的少年──一開始沒有注意到，發現的時候對方已經躲在了遠在他竊聽術範圍的地方半跪著，連神情都充滿著嚴肅──他不可能會知道自己所設下的竊聽術適用距離，就連神情也不該是……

冰炎看著眼神躲閃、似乎在顧左右而言他的褚冥漾，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個叫褚冥漾的傢伙，到底瞞了些什麼？

＊

在享用過米可蕥準備好的午餐、並且走到了擺放校徽的地點後，面對冰炎所說的，最深處封印著鬼王的冰川，米可蕥與千冬歲幾乎是立刻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而深深了解兩位友人的褚冥漾抽了抽嘴角，最終在抗議無果的情況下，還是慘白著一張臉跟著三人一起進到了鬼王封印的所在地。

……可以的話真的不想進來啊，一步都不想。看著眼前的冰川，褚冥漾幾乎無法壓抑從心底冒出的厭惡與憎恨，可以的話他想將下面的那個混帳挖出來，然後把他滅到連灰都不剩──當然，實際上是完全做不到的，他自己也清楚，獲得陰影重塑身體的鬼王出乎意料的強大，他不知道和千年前比起來究竟孰強孰弱，但也足以讓他失去一切。

失去一切，宛如世界崩壞。

「既然你們都看過了，該回去了。」冰炎冷不防的出聲，大有趕人回家的意味「這裡是重要封印地點，不宜久留。」

「我想試試看能不能驅散這些水與冰……」千冬歲半跪在地上，發出了叛逆的拒絕發言「都來到這裡了，什麼都看不到很不划算。」

「這是絕對封印，不能亂動。」面對發出抗議的學弟，冰炎有些不悅的說道──那種東西有什麼好看的？不過就是半腐半爛的屍體，還充滿著邪氣。

正當千冬歲還想據理力爭的時候，一陣騷動從不遠處的地方傳來；幾個學生從不遠的另一個通道滾了出來，連帶著無數灰塵也飛了起來，看起來簡直是非常狼狽──當帶頭的那個人站起時，褚冥漾立刻就認出了他是剛剛帶頭的Ａ班學生，而對方也發現了他們，站起身後立刻擺出了慣例的鼻孔朝天式說話法。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一群Ｃ班的狗在亂吠。」那人說道，以非常不屑的口吻「怎麼，還不打算屁滾尿流的逃回學校嗎？」

不、剛剛屁滾尿流的可是你們。褚冥漾想。

「我們可不像某些慢吞吞的人，晚到了還不知道怎麼回學校。」面對這種不可一世的話語，千冬歲推推眼鏡就站了起來，直接了當的回敬回去「不知道不恥下問還要探別人口風，這就是Ａ班的風範？」

「你說什麼！」不愧是千冬歲，簡短的幾句話便立刻激起了對方的怒火，可能他們也沒想到眼前這些被稱作Ｃ班狗的人發狠咬起來簡直爆炸痛──褚冥漾想，有些壞心的。

「聽說Ａ部的不是都很厲害嗎？」而此刻千冬歲仍然在搧風點火，諷刺與誘導耍的一絕「那麼你們可以看見冰川裡有什麼東西嗎──啊、對不起，看來你們也是不行。」

「等等千冬歲──」腦內警鈴大作，褚冥漾三步併兩步的走了上前，擋到了千冬歲的面前「不要說了，學長不是說這是絕對封印嗎？」

「但是漾漾──」千冬歲還想說些什麼，那些已經氣瘋的Ａ班學生已然開口，以一種潑婦罵街的氣勢。

「當然可以！你們這些Ｃ班的三腳貓滾遠點！」那個已經被點燃怒火並且氣到發飆的Ａ班學生一揚手，只見點點金色的粉末出現在他的手中，其中還帶著銀白色的光芒──不對？！褚冥漾瞠大了眼，伸手將千冬歲一推，便立刻轉身跑了過去「散去、顯我見之物！」

一陣詭異的風颳了起來，金與銀夾雜的粉末飛起，卻不是直射入眼前的冰川，詭異的妖風一捲，少許粉末就這樣往褚冥漾的正面襲去。

「褚！」沒想到自家學弟動作那麼快，冰炎甚至來不及拉住他，只見對方已經被一陣金銀的粉末壟罩於其中；而在粉末落入冰川之上後，白色的冰與水之霧散去，幾人腳下的冰川也化做透明，露出了隱藏在冰川之下的真實之物。

──那是個極為高大的男人，糾結變形而猙獰的臉，以及半閉不閉的幾雙眼睛，身軀四處已經腐爛得僅存白骨，頭上高昂的鬼角已經被折斷了兩根，唯一一根鬼角卻也並非完好；不僅僅是千冬歲和喵喵，就連方才還高傲無比的Ａ班學生也不免退了好幾步，甚至湧上了噁心的感覺。

「……這就是耶呂鬼王的死屍。」千冬歲一手摀住了嘴，臉色慘白。

「漾漾、漾漾你沒事吧？」米可蕥整個臉色都白的嚇人，她卻來不及顧得上自己，直衝著站在最前面的褚冥漾喊，正準備跑過去卻被轉頭看著她的褚冥漾給嚇了一跳。

──那是張什麼樣的表情啊，像是失去了整個世界一般的悲傷與絕望。

「──不可以、你們不可以過來。」褚冥漾突然說道，失去神采的雙眼內充滿著絕望，可臉上卻掛著微笑，極為苦澀「你們不要過來，我去就好了。」

「……漾漾？」千冬歲錯愕的看著眼前的好友，他記得這個表情，曾經他也見過──在風之白園時，他的好友也曾經露出這樣的表情過。

「不要、不要再犧牲任何人了，我受不了了。」像是聽不見千冬歲的呼喚一般，褚冥漾落下了眼淚，卻仍然笑著「我來就好了……我來就好了……」

「──再度復活的耶呂鬼王，只有我可以親手消滅他。」

「褚！不可以！」冰炎瞠大了眼，言靈？！為甚麼會如此突然──

──冰川破碎、黑金色的光芒爆了出來，既低沉卻又像是在尖叫的聲音瞬間穿透了在場所有人的耳膜，震耳欲聾。

『讓吾復活的妖師……在哪裡！』

TBC.

漾漾好威好強大！真不愧是內在36的黑袍xD
但後面也太衰了啦！希望不要有人犧牲(遮眼不忍看QQ

写的真好

CWT49印量調查開始了噢！(๑•̀ㅂ•́)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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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Wake and Combat》

──如果能夠重來，我絕對會守護住所有人。

──即使付出一切、燃盡此身。

「──千冬歲、以提卡！立刻使用移動符回到學校，立刻！」

看著還站在破碎冰川前的褚冥漾，冰炎喚出了自己的幻武兵器，銀色的光拉出了銳利的直線形成了長槍的形狀，而冰炎也不再遲疑，直接拋下了這句話就往還站在那裏的代導學弟跑了過去。

這不對、先不提那個莫名其妙的言靈……冰炎皺起眉頭，褚冥漾的反應與話語都令人感到絕對的疑惑，然而此刻顯然並不是個適合思考的好時機；深色且腐爛的巨掌從破碎的冰川之下拍了上來，隨之而來的是鬼王已然半腐的面容，黑金色的眼睛已經有一半腐爛光了、白色的枯骨上附著著令人作嘔的腐肉，幾隻混濁的黃色眼睛直盯著站在冰川之前的褚冥漾──然後笑了。

那是多麼可怕的笑容……千冬歲覺得這肯定會成為他未來的心理陰影之一，可現下比起擔心未來的心理陰影，還站在冰川前不動的褚冥漾才是他關心的部分，他立刻抓起了以提卡的領子，怒聲大吼。

「你到底灑了甚麼東西！那絕對不只是黑盔山的妖精使者會使用的金花花粉！」千冬歲揪起了Ａ班妖精學生的領子，大有想直接把他蕊死在此處的衝動──此刻他和米可蕥根本沒辦法在現下的狀況將褚冥漾拉回來，就算做得到、冰炎也肯定不會讓他們這麼做！

一想到這點，千冬歲的手勁瞬間加大了許多。

「咳、那是金花花粉沒錯！」領口被收緊，甚至還被舉到空中，饒是方才還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以提卡也顫抖了，Ｃ班的人未免太恐怖了點！「……但我猜、大概是迷魂草與法米利亞花的粉末也混進去了。」

「迷魂草與法米利亞花？！」米可蕥驚呼出聲，伸手直接把以提卡從千冬歲的手下搶過，然後再次舉高，語氣非常兇狠的開口「那是醫療班的三級限制用品，你從哪裡拿到的！」

「我家就產這個好嗎！」若不是死撐著面子，面對兩個簡直要將他生吞活剝的Ｃ班，他可能會哭出來「我原本也只是隨身帶著以防萬一，誰知道會混進去！」

「所以，漾漾現在處於幻覺之中。」千冬歲咬牙開口，他不是不知道那兩種粉末的作用，用量恰當會是最適合的天然麻醉藥與助眠劑，然而眼前這個王八蛋不知道一口氣撒了多少出去，先不提致幻的迷魂草……法米利亞花的粉末擁有的做夢效用，在用量錯誤的狀況可能會導致夢境的變化、噩夢與最不想回憶起的記憶會一擁而上……然後吞噬當事人「你給我聽好了，要是漾漾出了甚麼事情，我肯定讓你分屍陪葬！」

「──雷鳴之聲、海濤之鳴，背負無盡歷史與罪孽，於此刻給予破滅之音。」

「──以褚冥漾之名！」

並沒有查覺到不遠處的爭執與某個半精靈飛奔而來的影子，褚冥漾只是舉起了手，握在掌心之中的銀藍色掌心雷已然上膛，隨著褚冥漾的言靈擊發了宛如雷電般的銀色子彈，在擊中鬼王眉心的那剎那引發了巨大的雷電交加，猶如天罰一般的雷之刃與暴風雨瞬間落下，將還沒完全爬出來的鬼王直接打回了冰川之內，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你不可以傷他們、不、你根本辦不到。」

冰炎停下了腳步，錯愕的看著那穩穩站定於冰川之前的身影。

「只要有我在，你誰都傷不了。」褚冥漾的眼神十分堅定，像是看著眼前的鬼王、又像是透過著鬼王看著什麼一般「我發過誓了、是的，那是我究極一生都會遵循的誓言。」

「學長所留下的這個世界，絕對不容許你的染指與毀滅！」

＊

沒有人知道褚冥漾究竟看見了甚麼樣的幻覺。

除了蕾拉、當最深最痛的回憶被重新挖掘翻出，她終於理解了一直以來褚冥漾的堅決與隱瞞是為了甚麼。

──那是場極為慘烈的戰爭，與褚冥漾過去曾經經歷過的學院大戰不同，那是徹頭徹尾的戰爭，一次短兵相交就可能是與所有人的訣別，耶呂鬼王所帶領的鬼族聯軍攻擊了已然成為妖師根據地之一的西之丘，而作為黑色種族之首，即使已經受到了公會與無殿的保護，卻還是被不少白色種族厭惡，這直接導致了戰爭的慘烈；而作為妖師先天能力者的褚冥漾，自然也為了種族的安危站在了最前線，與他的摯友們一起。

可最終映入他眼簾的是，摯友們的死亡與前輩們的重傷，即使最終將鬼族聯軍徹底擊潰，可逝去之人卻再也無法回歸人世。

『──若說憎恨、若說怨憤……自始至終我恨的也只有我自己。』

蕾拉無法開口，她甚至想像不到該用甚麼樣的語言與表情去面對此刻平靜無波的褚冥漾，記憶中的他渾身浴血，可那鮮血卻不是屬於他的，而是當時正被他抱在懷裡，已經闔上雙眼的西瑞‧羅耶伊亞。

『所以這次我來就好，誰都不要再受傷了。』褚冥漾喃喃自語著，陷入了幻覺與現實之間，雙手環抱著自己『就算是鬼王，我也會把他徹底毀滅。』

『──若這是你的願望、若這是你的祈求……那麼、我收到了。』蕾拉沉默了片刻，然後一巴掌打了上去『但在實現你的願望之前，拭去你眼前的幻影、然後醒來。』

『你面對的是過去的陰影與幻覺，而你現在該做的是，將被你喚醒的鬼王再度給我打回去。』

『聽著我的聲音，然後醒過來。』

然後褚冥漾再度睜開了雙眼。

映入他眼簾的是，被雷電貫穿身體的、半腐爛的耶呂鬼王，與正站在不遠處的、以錯愕與驚異的眼神直盯著他的自家半精靈學長。

『……我現在昏過去還有救嗎？』褚冥漾頓時覺得大勢已去，他剛剛到底幹了甚麼啊？！『學長剛剛都看見了甚麼！』

『什麼都看見了。』蕾拉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的無奈，陷入幻覺狀態之後褚冥漾根本是能說的能幹的全部幹一輪了，她能說什麼？『喚醒鬼王、下言靈──恕我直言，小朋友你這次是真的死作大了。』

『……蕾拉大人求救命啊！』他沉默了片刻，直接爆出了慘烈的哀嚎『我真的會被學長種掉的我不要和耶呂鬼王睡在一起啊！』

『重點是這個？』蕾拉都有些無言了，在她看來小朋友這慫到爆炸的狀態已經是病了，得治『這可是超出契約……不過算了、再幫你一次，反正借用的也是你的力量。』

漆黑的暗影從褚冥漾的影子冒了出來，與此同時褚冥漾也從背後的後背包內拿出了一尊宛如陶瓷打造的黑色人偶；下一秒黑影竄入了人偶的體內，墨色的法陣在空中展開，人偶化身成了褚冥漾再熟悉不過的深紅色人偶──法陣瞬間變成了複數飄浮在空中，而人偶露出了優雅的笑容，啟動了法陣。

黑色的光束凍結了整個空間，一切變成了灰白──宛如褚冥漾當初所見的場景。

『小朋友，我最多能維持三分鐘。』張開雙手，蕾拉邊維持著整個法陣邊說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快去。』

「謝了蕾拉。」褚冥漾呼出了一口氣，直接跑到了自家學長身邊──看著自家學長那張錯愕到極致的表情，褚冥漾突然有種拿出手機拍下來的衝動──拍一張估計就能把祭咒水晶的錢給賺到手了吧……然而想歸想，實際行動還是慫的要命，最後還是將懷裡的水晶給掏了出來「抱歉了學長。」

「汝所見之不可視、汝所聽之不可聆、汝所說之不可言──」水晶發出了光芒，然後化作了細碎的粉末飄浮起來「一切記憶之為幻覺，於此時此刻所見。」

「……以提卡的粉末並沒有發揮作用，冰川的封印完好無缺，而你在千冬歲與以提卡打起來之前強制把他們傳送回學校去了。」褚冥漾開始編造起記憶，言靈伴隨著重造記憶的咒術被輕頌出口「因為對鬼王塚的環境不熟，當你發現時褚冥漾已經不見，最後你在墓道中發現了我，卻因為無意間啟動的咒術而昏睡過去。」

「記憶到此為止，甚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他闔上了雙手，結束了整個咒術。

『小朋友，還有一分半。』蕾拉的聲音傳來，褚冥漾連忙將自家學長拖到了安全的地點，然後再度奔向時間暫停在掐架瞬間的自家好友，同樣施下了記憶抹除的咒術──搞定這一切後褚冥漾輕輕拍了一下老頭公，一身黑衣的老者直接從手環內冒了出來，並朝著他鞠了個躬。

「老頭公，我需要隔絕一切的結界，範圍擴大到整個封印處，不能讓公會的人進來或知道。」褚冥漾也回了個禮，然後說出了要求「辦得到吧，老頭公。」

『如您所願。』老頭公點了點頭，瞬間化成了黑色的光消失。

『──剩下三十秒！』蕾拉大喊。

「足夠了！」褚冥漾直接回應了她，然後再度呼出了一口氣「米納斯，要上了。」

『我是您的利刃，若這是您的願望。』米納斯溫柔的聲音響了起來。

「很好。」褚冥漾終於露出了微笑。

「──水王之聲、水刃之氣，我是妳的主人，妳信從我之命。」四周的水面發出了陣陣的波動聲響，褚冥漾閉上雙眼，毫無猶疑「與我簽訂契約之物，展現妳隱藏水流之後的水之面容。」

「米納斯妲利亞，重現水兵！」

銀藍色的掌心雷化作了水珠爆開成白色的水花，與周遭的水氣形成了共鳴，然後再度於褚冥漾的手中凝聚成型。

──深邃近藍的黑色槍身之上有著銀色的紋路，褚冥漾握住了已然化作來福槍型態的米納斯，然後瞄準了因為時間暫停結束而再度開始掙扎的耶呂鬼王。

「給我滾回去，渾蛋。」他開口說道，然後扣下了扳機。

＊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堅信嗎？』

『堅信嗎……或許可以這麼說，不過我必須承認，他的成長也同樣令我感到驚異。』

『哼哼、很得意嗎，那可是你出色的學弟呢。』

『得意嗎……或許吧。』

『那麼、談正事吧──我要求行使第一次權利。』

『比我想像的慢了許多，但你可要想清楚……這個機會只有三次，你現在就打算用掉其中一次嗎？』

『之後的話、我相信他能夠應付。』

『但現在、他需要我。』

『……那麼、我就同意你的使用──與我定下契約之人，說出你的真名。』

『　　　‧　　　‧　　　。』

『──第一權利解放，沉眠之人甦醒，在永恆與虛空的光明白晝之下──』

『靈魂交換。』

「──此言為鐵、此聲為牢，此番細語為甘美之毒。」褚冥漾向後飛快退去，同時也開始施下了言靈，字句逐漸轉化為子彈的模樣，然後上膛「過往罪孽盡數歸還、過往悲痛盡數負擔──強制封印、萬言神殿！」

言靈之彈擊發出去，直接命中了再度爬起的鬼王；然而褚冥漾並沒有鬆懈，左手不知何時拿出了一顆祭咒水晶，甚至沒有說出任何言靈，水晶便化為飛揚的粉塵，在冰川之上形成了陣法，直接將耶呂鬼王的下半身禁錮在冰川之內，不給他任何能夠爬出冰川的機會。

『──小朋友，這樣不行。』蕾拉皺起了眉頭，褚冥漾的強大的確出乎她的意料，可事實擺在眼前，在鬼王的攻勢下，身為輔助型黑袍的褚冥漾根本沒辦法對耶呂鬼王作出實質上的大攻擊，時間一長……他可能會撐不住，身體與靈力都是『沒辦法做出絕對攻擊的話，你的身體絕對撐不住。』

「我知道。」褚冥漾喘了口氣，卻沒有鬆開握著米納斯的手；他清楚知道自己的弱點，擅長遠程輔助攻擊的自己要在眼下的情況一口氣打倒鬼王，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施術時間不夠、身上的符紙與水晶也急速減少，他能做的事情簡直屈指可數「水晶還有三顆、符紙也只剩下五張──可我幾乎爭取不到時間。」

『……我可以告訴你徹底封印他的方法，然而你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沒有時間。』蕾拉張開了法陣，擋下了來自鬼王的攻擊，眼睛卻直視著褚冥漾『天時地利與人和簡直都差到極點了。』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褚冥漾勉力拉起了嘴角，下一秒他再度向後退去，避開了飛來的冰刺「可惡、早知道就把學長留下來然後等解決之後再把他記憶清掉……我怎麼沒想到啊！」

『小朋友你現在居然還在想這種事情嗎？！』看著滿臉可惜卻還在子彈連發的褚冥漾，蕾拉覺得她最近快要跟不上小朋友的思考迴路了『這種時候可以想這種事情嗎？！』

「──連想都不該想才對。」

一個過於熟悉的嗓音在褚冥漾的耳邊炸了開來，他錯愕的回過頭去，迎面而來的卻是再熟悉不過的鞋底，直接把他踹飛出去──熟悉的疼痛在顏面上炸了開來，可褚冥漾卻連哀嚎都來不及，整個人直接跳了起來，並且附帶著面色慘白與驚恐神情的副作用。

──剛剛才被自己挪到安全地點、本該睡死的冰炎，此刻卻握著幻武兵器站在自己眼前。

「學學學學學學──」他整個舌頭都打結了，剛剛那一連串言靈連發像是不存在一樣，在差點咬到舌頭後才終於吐出了通順的句子「學長你怎麼會在這裡啊！」

「與其問那個，你不如趕緊解決掉眼前這個渾蛋。」冰炎挑起了眉，大有『你再繼續問、我也不介意再多踹你幾腳』的氣勢「說吧、要我怎麼做。」

「欸、這個……」沒想到自家學長會是這樣的反應，褚冥漾看向了還漂浮在一旁的蕾拉「蕾拉，剛剛妳說的那個封印陣法……」

『雖然不該讓第三個人知道這個封印的事，但現在是緊急狀況。』蕾拉將視線移到了冰炎的身上，不知為何、眼前的半精靈與先前有著很大的不同，她卻又無法感知到實際的不同點之於何處──但這也並不是眼下該關心的事情『至少五分鐘，要封印扭曲的黑色力量，與其用白色力量強制輾壓，不如用純粹的黑色力量吞滅。』

『──小朋友的學長，你撐得五分鐘嗎？』

「我可不是妳旁邊那個輔助型黑袍。」面對蕾拉的提問，冰炎卻露出了笑容──那是褚冥漾極為熟悉的、自傲自信的笑容「褚、你信我嗎？」

他看向了褚冥漾，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此刻的褚冥漾總覺得那樣的眼神非常令人懷念……就像是、他真正熟悉的那個人一般。

「……我永遠都相信學長。」褚冥漾握緊了拳，一字一句地說道，以無比篤定且信任的姿態「所以學長、拜託了──幫我爭取五分鐘的時間。」

「很好。」滿意的看著自家學弟，冰炎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順手塞了幾顆高階水晶給褚冥漾後，下一秒便直接往鬼王處衝了過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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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Soul and Contract》

銀色的槍尖劃出了一閃而逝的軌跡，一如冰炎所預料的，槍頭在擊上鬼王前就被不知名的力量彈了開來；耶呂鬼王發出了怒吼聲，腐爛的巨掌直往他的方向襲來，而冰炎只是調轉槍頭，借力向後一跳，便閃過了對方的攻擊。

「……倒是和你全盛時期差的可多了。」冰炎冷笑一聲，銀色的結界刀瞬間出現在他的手心內，下一秒便隨著他的動作疾射而出，在鬼王的四周設下定礎「東座風鳴、南座火起、西座雷狂、北座水疾，第三型態陣法──」

「降神封印。」隨著冰炎的咒文，銀色的光線瞬間連結成型，再次封住了鬼王的下半身，無數冰霜開始凍結，徹底地將眼前的鬼王封在了冰川之內。

『你……是誰……』耶呂鬼王再次發出怒吼，震碎了無數懸於墓室之上的冰柱，黑金色的眼直盯著眼前連黑袍都沒穿的人，像是這樣就能看透對方的真實一般。

「送你回地獄的人。」再次避開了對方的攻擊，冰炎向後退了一步，隨即加速般地又衝了上前「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

他再次沉默下來，面對鬼王的質問再也不發一語──帳總是會算的，但不是現在，而且這次……眼角餘光看向了站在遠處的褚冥漾，然後勾起了一抹笑容。

『你學長很強。』蕾拉看著不遠處的光景，淡淡地說道『來吧、趁著你學長給了我們充足的時間……跟著我做。』

『事先跟你說，鑑於你現在的體力與靈力都還不在全盛時期，這個封印陣法一旦開啟，你等等應該會直接暈得很徹底。』漆黑的法陣展開，蕾拉金色的雙眼看向了褚冥漾『我會盡量不讓你敲到腦袋的，再傻下去就沒救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暈了。」褚冥漾無奈地嘆口氣，再次看向了不遠處的身影「來吧、我不希望學長受傷。」

『很好。』在褚冥漾點頭同意的瞬間，蕾拉露出了笑容──下一秒褚冥漾只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要炸了一般的疼痛，無數咒文就這樣憑空出現在他的腦內，清晰而完整──能不能溫柔一點？

『把你學長給你的水晶拿出來，然後開始吧。』顯然是直接無視了褚冥漾的抗議，蕾拉飄到了褚冥漾的身前，再次張開了無數漆黑的法陣『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第一句歌獻給天空的羽翼、第二句謠獻給雙足的大地；第三句詩獻給熔岩的紅蓮、第四句詞獻給浪花的海洋。」將方才才從冰炎那拿到的水晶拿了出來，褚冥漾閉上了雙眼，開始詠唱「第五句語獻給光明的白晝、第六句言獻給夜晚的黑暗。」

「向天平之代言獻上誓言、向世間萬物獻上祈望──」隨著褚冥漾的詠唱，無數力量被水晶吸收，然後化成了如夜空般漆黑通透的暗色「向黑白之母神獻上祝願、向創世之父神獻上祈禱！」

「不應於此處存在的扭曲之物啊，在絕對純淨的黑色之力前，由此沉眠吧。」

「──直至默示日為止！」

最後一句詠唱落下，褚冥漾也張開了雙眼，漆黑的力流爆炸開來，瞬間襲向了還位於冰川之中的鬼王──純淨的黑色之力立刻包圍住了鬼王，並且強制將其壓回了冰川深處，宛如被繭包裹住的幼蟲，下一秒整個墓室都沉靜了下來……就像是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做得好、小朋友。』

蕾拉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著讚賞的──感覺到自己的力氣和力量都消耗殆盡，褚冥漾只是有氣無力地抬眼看向她後，又看向了不遠處的冰炎……他忍不住懷疑出現在眼前的是錯覺，自家那個學長怎麼會對著他笑呢……他還有些疑惑，然而力量與體力的徹底消耗讓他連問句都吐不出口，身體晃了幾下便瞬間失去了意識，直接向後倒在了冰川之上。

……若不是蕾拉接的即時，怕不是會直接把自己的腦袋給摔個大洞。

＊

「──他暈過去了？」

蕾拉抬起頭，只見冰炎不知何時已經站定於兩人身前，銀白的長槍被他插在了一旁的地板上，這才半蹲下來看向了已經昏睡過去的褚冥漾。

『睡過去了噢，畢竟消耗太大。』她輕輕咬了咬唇，這才開口說道『你……是小朋友的學長吧？』

「我一直都是他的學長。」似乎沒有料到蕾拉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冰炎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卻又很快地恢復了平靜的面容「對於這件事，您有疑惑嗎？」

『我說的不是這個時間的你，小子。』蕾拉皺起了眉，抬頭看向了眼前的半精靈，口氣也變得有些不客氣『你是小朋友的學長沒錯，但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時間點上的他。』

『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真正屬於小朋友的時間點的、他的學長才對。』

「……您非常敏銳。」聞言，冰炎卻只是勾起了一抹笑容，竟帶著幾分無奈「不過很抱歉，由於契約的關係──對於您的猜測，我無法回答是或否。」

『我想也是，和你簽約的傢伙肯定是個非常惡劣的傢伙。』蕾拉點點頭，眼前的半精靈實際上的狀態可以說是惡劣非常，像是拙劣的惡作劇又像是滿懷惡意的贈禮，事實證明不管是哪個都是絕對的差勁──簡直能和她的半身相提並論了啊『有甚麼可以說的嗎？』

「幾乎沒有。」冰炎伸出了手，直接將眼前還在昏睡的人攔腰抱了起來──他到底還知道褚冥漾方才對於『自己』所下的、記憶抹除的咒術，而看來現在的褚冥漾也無法替自己編造的記憶圓謊，也就只能由自己來替他收尾了「可以說的……我會出現在此，算是硬換來的。」

「剩下的，我不能再說下去。」掂了掂手裡的重量，冰炎不太愉快地發現褚冥漾的體重又變回了當初那種有點過輕的狀態，甚至有過之而不及──不知道是重生以來的壓力，還是強制讓自己的力量成長的關係，總之就是讓他很不滿意「褚一直都沒吃東西嗎？」

『不能說就算了。』蕾拉飄了起來，跟在兩人的身邊說道『要說有……我違背不了我的良心，小朋友除了點心之外的正餐幾乎都沒怎麼正常吃，午餐勉強還能定量，但那是他的朋友在的情況下。』

「果然。」心裡預測的答案成為了現實，冰炎一瞬間還是很想往自家學弟的腦袋上賞幾顆爆栗的……可看到緊閉著雙眼、睡的一臉不知世事的褚冥漾，他還是放開了原先已經攥成拳頭的手，只是將人輕輕拋了下，穩穩地抱好了對方「褚就是這樣，以前還會乖乖聽話吃飯，後來倒是各種花招百出。」

「真不懂那種甜得要死的東西他是怎麼吃下去的，還能吃一堆。」

『……我倒是懂一點。』面對冰炎略帶抱怨的語氣，蕾拉敏銳的嗅出了一絲不對勁──這話怎麼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正常的學長學弟關係？『小子、小朋友的記憶裡有很多地方都上了鎖，我是看不到的……你們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

「既然褚不打算讓您知曉，這問題我也就不回答了。」面對蕾拉的疑問，冰炎直接了當地拒絕回答──雖然他不清楚褚冥漾為何會將記憶上鎖，但這不妨礙冰炎的心情愉悅「以及，我所交換的時間差不多要結束了──關於『我』的事情，還請您務必保密。」

「現在還不是他知道的時候。」他在墓道中走了片刻，終於決定了一個較為乾淨且沒甚麼咒術的地點，不過估計還是得設個小咒術去替自家學弟圓個謊「褚就託付給您了。」

『……你們兩個真令人糾結。』即便對方並沒有回答，然而在冰炎的動作中看出端倪的蕾拉還是忍不住開口『算了算了，看在你都落得這麼一個慘烈的狀態了，姑且替你保守秘密吧。』

她伸出了手，一個小小的法陣出現在她的掌心之上，隨即便被附著在墓道之中的牆面上，省去了冰炎的麻煩。

『我稍微走遠點，你要是有什麼想和他說的，就趁現在吧。』蕾拉轉過了身，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飄了開來，直接將仍然還在昏睡的褚冥漾與有些無言的冰炎留在了原地。

「──說甚麼呢？」看著逐漸飄遠的蕾拉，冰炎乾脆直接坐到了自家學弟身旁，伸手揉了揉對方那頭柔軟的短髮「也只能說辛苦你了吧。」

他能夠使用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想到幾分鐘後，這具身體的主控權將再度回歸『自己』這件事，冰炎就有些不爽──不是他想鄙視自己，然而這個被褚冥漾耍著玩的自己──可以的話果然還是想先揍一頓再說。

「翅膀長硬了，倒是敢耍著我玩了……我就看看你還能耍多久。」

「這帳我們之後再好好算清楚啊、褚。」

然後他俯下了身，將最後一句話磨碎在雙唇相接的狹小距離內。

＊

當褚冥漾再次醒來時，他已經不在充斥著冰與水的鬼王塚之內，而是躺在極為熟悉的一個地方──保健室的天花板白的發亮，充斥於鼻尖的消毒水氣味也讓他瞬間清醒過來，然而當他想要坐起身時，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像是被灌滿了鉛塊一般的沉重，僅僅是想要挪動手指都是徒勞，只能躺在床上乾瞪著眼。

『小朋友，醒啦？』蕾拉的聲音從他的腦內傳了出來，清亮又有些慵懶『身體怎麼樣？』

『……重得要死。』褚冥漾翻了個白眼，這才回答了蕾拉的話──下一秒他像是回想起了甚麼般又急沖沖的開了口『鬼王塚怎麼樣了？！學長呢？！』

『放心、鬼王塚和你家學長都沒事。』蕾拉的聲音溫柔又和緩，像是在安撫他的情緒一般『鬼王被你封回去了，你倒是瞬間倒了下來……你學長差不多和你同時倒的，累得我還要把你們兩個人拖進墓道裡──下次捏造記憶敢不敢實際點啊小朋友！』

『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啊……』面對蕾拉下一秒的控訴，褚冥漾有些乾巴巴的開口『不、不是有句話這麼說的，計畫趕不上變化嘛……』

『下次我絕對不要幫你拖人了，差點累死我！』看著褚冥漾委屈巴巴的樣子，饒是方才還充滿氣勢的蕾拉也軟和了下來，然後嘆了口氣『你的言靈很不錯，你家學長什麼也沒記得……剛剛過來看了你一眼後就又衝出去了。』

『欸？』什麼也不記得？！褚冥漾有些意外，他還以為他的言靈失效了，沒想到原來有效啊……『那就好……這樣就不會被學長種在黑館大門前了。』

怎麼可能會沒效呢，看著鬆了一口氣的褚冥漾，蕾拉淡淡地想著──妖師的言靈是絕對的、一定會實現的，只是被施下言靈的只有『褚冥漾所知的冰炎』、而不是躲在那具身體之中的、『褚冥漾真正的學長』……真是讓人糾結的兩個小朋友啊。蕾拉又嘆了口氣。

『蕾拉妳嘆什麼氣啊？』突然聽見對方的嘆氣聲，褚冥漾有些疑惑的開口『是太累了嗎？』

『對、我真的累死了──所以我現在要去休息睡一下，除非你學長來了否則絕對不要吵我！』蕾拉翻了個白眼，乾脆了當地拋下了這句話後便直接沉入了褚冥漾的影子之內，再也沒有開口。

「──年輕的學生醒了嗎？」

正當褚冥漾還在思考自己究竟哪裡惹到了蕾拉時，一個溫柔又熟悉的嗓音卻響了起來；他有些艱難的轉過了頭，只見那名熟悉的、白的像是會發光的千年精靈就站在自己的床邊，並且對著自己溫柔的微笑著。

「……日安、賽塔。」褚冥漾張了張口，好一會兒才終於發出了聲音「請問找我有甚麼事情嗎？」

「我聽說你與年輕的殿下在鬼王塚內昏倒了，有些擔心。」賽塔微微笑著，逕自拉過了床邊的一張椅子便坐了下來「鬼王塚畢竟不是個好地方，雖然你們中的只是很簡單的小咒術，但被鬼王殘留的鬼氣影響太久，還是會對身體造成影響。」

「──是我的錯，我不該亂跑的。」褚冥漾眨了眨眼，有些心虛的道了歉──要不是自己把鬼王給搞出來，學長也不會跟著他一起昏在那裏……還是自己親手弄昏的「讓賽塔擔心了。」

「比起我，你的朋友們更擔心一些──因為你還在留院觀察，所以提爾並沒讓他們進來探望你。」賽塔伸手將褚冥漾給扶了起來，並且貼心的將枕頭立起，以便讓他靠著枕頭坐起來「無論年輕的學生想要做甚麼、或是完成甚麼願望──我都還是要建議你，別再讓你的朋友擔心會更好些。」

「賽塔……」褚冥漾有些錯愕的瞠大了雙眼，難不成連賽塔也……「賽塔你是不是──」

「我什麼都不知道哦。」他的話才剛吐出隻字片語，便被賽塔溫柔卻堅定的嗓音打斷，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只是從不知道哪裡的地方變出了一罐飲料「我只是受了學生們的託付，進來看看你──當然，我不否認我也有些私心想探望你。」

「這是精靈飲料，喝下去會舒服很多。」他將那罐飲料遞到了褚冥漾的手心內，瓶口甚至被貼心的打開了「我要說的也只有這些──還請你好好休息，聽你的朋友說、你們不是還要一起去參加魔女一族的祭典嗎？」

「在那之前，還是趕緊將身體養好吧。」

賽塔說完這些話便微笑著離開了，徒留褚冥漾看著手裡的精靈飲料，帶著滿腔的疑惑與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坐在床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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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Celebration and Legend》

幾天後，總算徹底復原的褚冥漾終是和幾名友人會合成功，準備一同前往魔女一族所定居的城鎮──在褚冥漾還躺在病床上時，那位嬌俏活潑的學姐便委託輔長將帶有限定移動陣的邀請函交給他──然而當他看清莫名增多的人數正體時，他還是沒忍住嘴角的抽動，差點就想掉頭回自己房間裝死。

──先不提此刻正在和千冬歲拌嘴的西瑞‧羅耶伊亞，以及正和米可蕥聊得特別開心的庚──傳說中人見人怕花見花萎車見車爆胎、惡名昭彰的惡鬼搭檔竟然也出現了在此處，褚冥漾腦中的警鈴瞬間瘋狂響了起來。

「……學長你怎麼在這裡？」看著正在和搭檔有一句沒一句閒聊著的冰炎，褚冥漾想要逃跑的慾望瞬間被放大無數倍，最終卻還是吞了吞唾液，硬著頭皮和自家學長打了聲招呼「你也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你有意見？」冰炎不悅的挑起了眉，今日的他並沒有穿著那一身標誌性的黑袍，倒是極為簡單的白襯衫與牛仔褲的搭配──衣架子真討厭，褚冥漾忍不住想「我不介意聽你說……只要你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抱歉我錯了學長大人您要去哪就去哪卑微小人如我絕對不會阻攔！」褚冥漾幾乎是瞬間冒出了一長串的道歉……自己怎麼就那麼慫！「學長沒去過魔女的遊行嗎？」

「很久以前去過一次。」看著瞬間變慫的自家學弟，冰炎莫名的有種愉快的感覺，甚至還微微勾起了唇角「但真正的祭典我確實沒去過。」

「這樣啊──」褚冥漾點了點頭，他倒是不怎麼意外對方並沒有實際參與過，畢竟任務狂本性擺在那裡，要說學長真的會到處跑著玩也實在是太令人難以置信──不過以前倒是很常一起出門就是「那、我還有個問題……可以問嗎？」

「漾漾你要問什麼？」沒等冰炎回答，千冬歲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有些疑惑的開口說道。

「就、學長旁邊的那位──是千冬歲的哥哥嗎？」褚冥漾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開口卻是一瞬間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的問題──至少他確實發現面前的自家好友連表情都呆滯了，估計是想不到自己會這麼突如其來的問上一句「──欸、不是嗎？」

「噗哧。」不曉得是誰先發出了這樣的笑聲，卻總算是打破了這有些尷尬的場面；站在冰炎身邊的少年露出了溫和的微笑朝褚冥漾走來──同樣是簡單的襯衫與長褲的搭配，卻硬是比一旁的冰炎多了幾分柔和，可再怎麼說也一樣是個衣架子，老天爺賞飯吃也賞的太偏心了吧──褚冥漾忍不住再次吐槽「你好，我是藥師寺夏碎，冰炎的搭檔──同時也是千冬歲的哥哥。」

「我從冰炎那邊聽到不少關於你的事。」夏碎笑的一臉無害，然而對於重活一世的褚冥漾來說，他絕對不會傻到以為眼前的人有多表裡如一……「聽說你給了冰炎不少驚喜？」

「夏、閉嘴！」猝不及防的被自家搭檔揭了老底，冰炎直接朝著自家搭檔吼了一句「少說那些有得沒的！」

「我說的只是事實而已。」早就習慣自家搭檔的怒吼，夏碎壓根沒理他，卻也沒繼續說下去「我能稱呼你為褚嗎？冰炎似乎也是這麼喊你的。」

「呃、哦……夏碎學長你隨意就好。」看著眼前的場景，過於熟悉的畫面讓褚冥漾有些走神，直到夏碎出聲喊他才終於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說我有什麼好讓學長驚喜的啊……」

「關於這件事，我不介意之後和你透漏。」夏碎瞇起了眼睛，與千冬歲相似的臉龐卻有著比對方的邪惡笑容還要可怕的殺傷力，至少褚冥漾是徹底地打了個寒顫「不過現在時間似乎有些來不及了，我們還是先出發比較好吧？」

「也對、時間差不多了哦……」褚冥漾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伸手從懷裡拿出了那封附著傳送陣的邀請函「那我們就出發吧，別讓學姊等比較好。」

他鬆開了手，邀請函落地的同時瞬間發動了金色的法陣──光芒一閃而逝，在光芒消失的瞬間，此處已是空無一人。

＊

當傳送陣的光芒消失後，褚冥漾這才再度張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蔥鬱的森林，柔軟的草地與翠綠的高大樹木帶著乾淨的氣息，與褚冥漾想像中的魔女居住地完全沒有一絲相仿之處──若這片森林內居住的是精靈族或是妖精族，他都不會有絲毫意外。

「──哦？這人數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清冷的嗓音傳來，幾人一同回過頭去──只見魔女搭檔的其中一人、白袍伊莉莎白就站在他們的身後，唇角還噙著淡淡的笑意「漾漾學弟的人緣很不錯啊，看來今天會很熱鬧。」

「伊莉莎白學姊。」褚冥漾走了上前，朝著翠髮的少女打了聲招呼「這裡是哪裡？」

「是我們城鎮外圍的森林，艾魯德之森。」伊莉莎白也沒有避諱，直接的告訴了他們此刻的所在地後便轉過了身「和我來吧，離我們的城鎮還有一段路。」

幾人跟上了伊莉莎白的腳步，途中除了森林自有的動物所發出的聲響，就只剩下大氣精靈的歌聲隱隱約約；褚冥漾看著走在眾人身前的魔女學姊，今日的伊莉莎白並沒有穿著標誌性的公會白袍，取而代之的是意外飄逸的月白色長袍，衣袖與袍擺用金線繡上了無數的花紋，袖口與衣領處也綴著白色的琉璃珠，可最為醒目的卻是位於衣袍下擺處的太陽紋路──不說的話還真難以想像這是魔女一族的服裝，說是精靈族的傳統服飾，他都敢信。

「──對我的衣服感到興趣嗎，漾漾學弟。」似乎是察覺到了褚冥漾的視線，伊莉莎白開口說道，腳下的步伐不停，甚至連頭也沒有回。

「呃、稍微有點……」褚冥漾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臉頰，沒想到這麼簡單就被看穿了「這是魔女一族的傳統服飾嗎？」

「要說傳統也不太對，算是正式服裝吧。」伊莉莎白回過了頭，給了他一個淡淡的微笑「這是魔女一族在『上月祭』時都會穿的正式祭袍，是為了向白色母神獻上祭歌的、非常重要的服裝。」

「白色是母神的顏色，而太陽是象徵白色與光明的母神代表。」她的口吻並不像是在敘說什麼嚴肅的教條，而更像是在詠唱著過去的故事一般「不過、我並不是個擅長說故事的人……等等見到我的表妹時，再讓她說吧。」

「她是個非常擅長說故事的──魔女。」

隨著最後一句話語結束在魔女的口中，眾人終於走出了森林──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以黑白灰三色構建而成的古樸城鎮。

「──這裡就是魔女一族的城鎮，莉莉絲城。」伊莉莎白露出了淡然的微笑，比出了邀請的手勢「歡迎你們來到莉莉絲城，幾位特別的客人們。」

「──莉茲姐！」

當幾人踏入莉莉絲城的大門後沒多久，一道藍色的影子瞬間襲向了走在最前面的伊莉莎白，在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伊莉莎白已經直接伸手扣住了來人的手，然後爽快地給了對方一個過肩摔。

……感覺就是超痛。看著被摔到地上的人，褚冥漾忍不住咋舌。

「……啊、是妳啊荷莉。」看清了被摔在地上的人，伊莉莎白這才小小的喊出聲來，伸手拉起了滿身狼狽的少女「我剛剛沒發現是妳，還以為是敵襲。」

「妳還是不是我親姊！連我都認不出來！」少女滿臉委屈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下擺，額頭上一片被撞擊出來的紅腫很是醒目，卻比不上少女天生的深藍色長髮與從髮間露出的、精靈與妖精族特有的尖耳朵「我一回來就在找妳，結果愛莉絲說妳去接人了──就是他們嗎？」

「什麼他們的，那是愛莉絲邀請來的客人。」面對少女絲毫不懷惡意的疑問，伊莉莎白只是伸出手敲了下對方的腦袋，沒好氣的說道「抱歉、讓你們看笑話了。」

「不、這沒什麼好道歉的。」率先開口的是千冬歲，他帶著幾分興味的表情看著還在吃痛的少女──顯然對方的真實身分引起了他的興趣「請問這位是？」

「剛剛有提過的，我的表妹。」伊莉莎白扯過了還在大聲控訴親姊無良的少女，有些無奈地開了口「是個腦袋缺智還很話嘮的傢伙，不過算是個好人吧。」

「哪有人像妳這麼介紹的啦！」面對伊莉莎白的介紹，少女立刻高聲抗議起來「不要聽我姊亂說！誰缺智了還有我不過就是話多了點！」

「少說廢話，有嘴說廢話不如自己好好自我介紹。」伊莉莎白瞬間挑起了眉，隨之落下的又是一記拳頭──為甚麼這互動這麼眼熟啊肯定是我的錯覺吧……褚冥漾忍不住摀住了自己的頭，卻在接收到來自冰炎的瞪視後又放下了手。

『不是錯覺，的確挺像你和你家學長的。』

蕾拉慢悠悠的聲音飄了出來，再次給了褚冥漾一記心靈上的重擊。

＊

「──總之、重新開始自我介紹！」

少女愉快又充滿活力的嗓音打破了褚冥漾的心靈受損狀態，他抬起頭、只見少女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擺出了與身上那件端莊高雅的禮袍毫不相符的豪放姿態──就這個性估計能和西瑞處得不錯吧？褚冥漾忍不住想。

「我的名字是荷莉、荷莉‧海德瑞特。」自稱為荷莉的少女拍了拍胸脯，笑嘻嘻的說道「今年國中部三年級，就讀亞里斯學院──那邊那位帶著眼鏡的小哥看起來很好奇我的血緣，所以也一起介紹！」

「我的父親是水之妖精一族，而我的母親是混沌魔女一族。」她看向了千冬歲的方向，毫不避諱的開口說道「魔女一族有著特殊的血緣傳承，即便與外族通婚、但只要誕下的是女孩，那麼這個女孩身上就會有著魔女的天賦。」

「綜上所述、雖然我擁有水之妖精的外貌特徵，不過內裡可是徹頭徹尾的魔女哦？」

「──原來如此，這就是魔女一族的真相嗎？」千冬歲推了推眼鏡，有種獲得新知識的喜悅感緩緩的浮上心頭──他先前就有些疑惑，全族皆為女性的魔女一族，為甚麼能夠綿延如此之久……若是如眼前的魔女所說，那麼一切都合理起來了「感謝妳的補充，這是非常好的資料。」

「不過、亞里斯學院？」緊跟在千冬歲的發言後出聲的是米可蕥，她以一種充滿疑惑又帶有好奇的口吻開口說道「我還以為妳是我們學校的呢！」

「哦、那主要是因為我爸爸比較希望我念亞里斯學院，而且實際上我也比較適合那裏。」面對米可蕥的提問，荷莉只是搔了搔頭，倒也爽快地開口回答「我畢竟不是莉茲姐和愛莉絲，她倆可以說是我們族裡新生代最強的魔女，比不上啦比不上。」

「少聽這笨蛋亂說。」伊莉莎白輕拍了下荷莉的頭，露出了無奈的笑「誰都不是全知全能的，真要說起來、遇到需要探查潛行的任務，還是只有妳辦得到。」

「不過說起來，妳最厲害的大概就是說故事了吧。」上一秒還在稱讚，下一秒就變成了帶著欺負意味的調侃，伊莉莎白瞇起了雙眼說道「正好、關於上月祭的事情我還沒和他們解釋清楚，就妳來吧。」

「在這之前，莉茲姐妳確定不先讓大家坐一下嗎？」看著還站在面前的眾人，荷莉開口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我剛好有很棒的店可以推薦給你們哦！」

「──那麼，要從哪裡開始講起好呢。」

彼時眾人已經坐定在荷莉所推薦的、魔女一族的藥劑師所開的咖啡廳之內，清淡的藥草香氣環繞在裝潢樸實的室內顯得非常和諧──扣掉某個表示想吃肉的獸王族，這場景可以說是十分完美了。

「先從最一開始的，在我們魔女一族內流傳下來的傳說開始吧。」荷莉捧著溫熱的茶杯，露出了可愛的笑容「在座各位應該都知道關於創世主神的故事吧？」

「這是自然。」開口回答她的是夏碎，以一種溫和且滿懷善意的語氣說道「不過褚可能還不太清楚……他來守世界的時間還不到半年。」

「是嗎？」荷莉單手撐住了臉頰，興致昂然地盯著褚冥漾看──雖然知道只是單純的好奇，可褚冥漾著實很不習慣這樣的眼神，別把他當作什麼奇珍異獸看好不好啊！就算是妖師你們也不知道吧？！

「抱歉抱歉，只是有點好奇。」查覺到對方有些尷尬的情緒，荷莉也直接將視線收回來，乾脆的道了歉「那就從最開始的主神創世開始講起吧，也更好銜接點。」

「創世之父神用了七天，創造了整個世界──聽起來和原世界的某個宗教神話很像，基本上那算是殘留的影響，不是很重要──父神誕生自混沌，而他以自身創造了整個世界；第一天創造了光與暗、第二天創造了天空與大地、第三天創造了水與火、第四天創造了樹木與礦石、第五天創造了太陽與月亮、第六天創造了星辰……而最後一天，他創造了生命。」

「──基本上這便是各族所熟知的創世神話了。」說到這裡，荷莉稍微停了下來，啜了口茶後才繼續開口說道「但在魔女一族內留有的、是第八天後的故事。」

「第八天，創世之父神以自身的雙眸為基礎，創造出了黑與白的母神們──在生命初誕的世界，需要有養育者存在，因此父神創造出了母神們，並將養育世界萬種生命的重責大任交給了兩人。」

「第九天，世界需要平衡才能存在，於是父神抽出了自己的骨，創造出了維繫世界的天秤與其化身；以黑白分界、當任何一方的重量遠大於另一方時，世界將迎來毀滅，直到平衡再度達成完美的狀態方能停止。」

「而第十天，父神陷入了休眠的沉睡，再無甦醒。」

「最一開始的世界，黑色種族與白色種族並不對立，而是和諧共存──那才是這個世界最該擁有的、名為平衡的完美狀態。」

「母神們養育著萬種生命，而天秤的化身看顧世界──本該一直是如此。」荷莉輕輕地嘆了口氣，語氣帶上了悲傷的氣息「──直到敵意與厭惡的誕生。」

「第一次的種族戰爭就這麼展開了，生命死傷無數，僅因為些許的惡意。」

「而這場戰爭帶來的不僅僅是消逝的生命，還付出了母神們失蹤的代價。」

「黑白的母神們失去蹤跡、天秤的化身為了不讓世界就此毀滅，而踏上了旅途──尋求著黑與白的平衡且滿懷悲痛的，踏上了旅程。」

故事說到此處，眾人皆是一片沉默，就連方才還活蹦亂跳的西瑞也安靜了下來──直到茶杯的輕響傳來，只見荷莉一口喝乾了杯中的藥草茶，笑意再次浮上了她的臉龐。

「那麼、該說回魔女一族了──其實這並不是我們一族真正的名稱。」她如此說道，這倒讓人有些意外……畢竟即便是被褚冥漾稱之為人形圖書館的千冬歲都不曾聽說過這回事，造成相當的意外性也是難免「我等一族非黑、亦非白──我等曾是母神裙下的祭祀者，負責為各族與世界上的萬種生命獻上祝福與祈禱的祭歌，聆聽母神的聲音，是母神唯一的、傳達聲音的一族。」

「即使在母神失去蹤影的現在，我等仍然向母神獻上祭歌；上月祭獻給白之母神、下月祭獻給黑之母神，即使再也無法獲得回應。」

「這便是我等一族的使命，亦為我等真實之名『德爾斐』──古語之中的祭祀者，真正的使命。」

──即使再也無法獲得回應，也要持續獻上祭歌。

──即使無望、卻也要希冀著，向敬愛的母神獻上祭歌。

──這難道不是、太過悲傷了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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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Demon and Forging reality》

「──哎呀、怎麼大家都這麼嚴肅地坐在這裡？」

熟悉的少女嗓音響了起來，打破了眾人的沉默狀態；褚冥漾往聲音來處看去，只見真正的邀請者、身著一身白色禮袍的魔女學姊就站在那裏，面上盈滿了笑意。

「愛莉絲！」見到來人，方才還在說故事的荷莉立刻蹦了起來，就往眼前的少女方向撲了過去「彩排結束了嗎？」

「嗯啊、結束了──所以來找妳和莉茲去玩啦！」愛莉絲笑瞇瞇的說道，然後看向了還有些發呆的褚冥漾「漾漾學弟，沒想到你帶了這麼多朋友來呢！」

「……其實我也沒料到。」面對愛莉絲充滿善意的話語，褚冥漾也只是搔了搔頭，不太好意思地說道「謝謝學姊邀請我們來，希望我們沒有造成麻煩。」

「哎呀、當然沒有甚麼麻煩的啦──」聽著褚冥漾的話語，愛莉絲哈哈哈的笑出了聲──學弟好可愛哦想揉！「不如說，我非常高興你們能來──本來我們的祭典就是歡迎各族來參與的，只是主要的祭祀部分不開放罷了。」

「不過這次我特別去和族長拜託過了！晚上的祭祀你們可以一起進來參與哦！」愛莉絲舉起了手指，笑嘻嘻地說道「聽說漾漾學弟最近在修習言靈課程，我們的祭祀應該會讓你有很多啟發。」

「畢竟、我們可是除了禁忌的妖師一族之外，最擅長使用言靈的種族哦！」

茶杯被打碎的聲音傳來，褚冥漾有些錯愕地看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千冬歲，卻見到了對方有些慘白和驚訝的面容──啊、說起來以前他們知道自己是妖師時，反應好像沒有這麼大？褚冥漾忍不住想，伸手拍了拍千冬歲的肩膀。

「千冬歲，你還好嗎？」他開口說道，以擔心和疑惑的口吻「怎麼突然臉色這麼難看？」

「……有些錯愕罷了。」聽見了褚冥漾的聲音，千冬歲終於回過了神來──雖然他有調查過關於那禁忌一族的事情，然而他並未曾想過會從眼前的魔女學姊的口中說出這個種族的名字「學姊知道妖師一族的事情？」

「當然、魔女一族好歹也是傳承已久的種族──在我們一族的歷史上來說，也曾有和妖師一族聯手的事蹟。」愛莉絲點了點頭，像是毫不在意般的回答了千冬歲的問題「不過再詳細的事情……學弟可以到我們族裡的圖書館查閱，我們一族的圖書館今日有對外開放。」

她伸手從長長的袖子內掏出了一塊木牌，上面雕刻著太陽與月亮的紋路，背面則是天秤的圖案──愛莉絲將木牌直接交給了顯然對於她口中的圖書館充滿興致的千冬歲，爽快地笑了。

「拿著這個木牌，你可以借閱我們圖書館裡的限制書籍，不過不能帶出館哦！」她笑著說道，像是完全不在意一般「漾漾學弟，正式的祭祀是晚上開始，所以在這之前、你們可以到族裡的市集去看看，很熱鬧的。」

「晚上的時候我可能沒辦法來接你們，莉茲和荷莉應該也很忙──所以你們就直接拿著木牌到祭祀的祭壇來吧，看守人看到木牌就會放你們進來了。」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褚冥漾看著那個古樸簡單的木牌，乖乖地答應了眼前的魔女學姊；看來這個木牌大概是魔女一族的證明或是通行證之類的……總之肯定很重要「愛莉絲學姊之後要做什麼呢？」

「噢我差點都忘了。」面對褚冥漾的疑問，愛莉絲一拍自己腦門，有些無奈地開口「我是來找荷莉和莉茲的──先不提莉茲妳家那個山羊，荷莉妳不是邀請了水之妖精的族人來玩嗎，他們已經到了。」

「那個山羊關我屁事。」聽見了愛莉絲的話語，伊莉莎白的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像是張嘴不小心吞下了蒼蠅一般「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吧！」

「欸欸欸欸他們來這麼快哦！」相較於伊莉莎白的不爽，荷莉倒是瞬間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顯然是沒想到對方居然會這麼快到達，立刻跳了起來往門外飛奔而去「我現在就去找他們！」

「……真拿妳沒辦法。」看著伊莉莎白那張極為不爽的表情，愛莉絲嘆了口氣──這兩個一個願打一個超級願意挨，也不知道是不是孽緣「反正也大概猜到妳的態度，真不想見就趕緊去祭壇。」

「還有荷莉、妳家那個雪天使也來了，自己注意。」

下一秒，眾人便見到了像是踩到了香蕉皮般、荷莉那華麗的平地摔場面。

＊

之後的行程也簡單了起來，喵喵和庚決定去市集逛逛街、而萊恩和西瑞在得知城中有個比武場可以前往挑戰後也瞬間決定了去向；千冬歲既然拿到了那枚木牌，自然是要前往城中的圖書館尋找資料，而表示自己暫時也沒什麼事情要做的夏碎倒是很自然的跟上了自家弟弟的腳步──面對這個上輩子幾乎沒出現過的場景，褚冥漾忍不住考慮起了是不是該提前把那件事情爆料給千冬歲的主意──最後剩下的自然是自家那位學長，褚冥漾當然不敢問自家學長的主意，只是乖乖地和眾人表示自己想到處看看後就離開了咖啡廳。

──而冰炎竟是跟在了他的後面。

『……救命啊蕾拉。』褚冥漾小心翼翼的往身後的方向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個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就跟在自己身後『學長到底幹嘛要跟著我……』

『可能是起疑心了吧？』蕾拉的聲音涼涼的傳了出來──拜託、就她看來褚冥漾不對勁的地方可多了，他那位學長要是不起疑心也就對不起那件黑袍了『我可幫不了你，自己想辦法甩掉他啊？』

『怎麼可能……』褚冥漾又偷偷看了一眼，這次卻被冰炎準確地抓包，並且送給他了一個「你有意見？」的眼神給他，驚得褚冥漾立刻收回視線裝鴕鳥『學長眼神好可怕──』

『自求多福吧小朋友。』蕾拉拋下這麼一句沒良心的話後便再無聲音，而褚冥漾只能想盡辦法地在人群中穿梭並試圖甩掉身後緊跟不放的半精靈──然而這般拙劣的甩人方法怎麼可能搞得定那位史上最年輕黑袍呢？

看著自家學弟拼命穿梭人群試圖甩掉自己的行為，冰炎只是挑了挑眉……自己這個小學弟未免也太傻了，這種拙劣的行為最好是能甩掉自己──想到這裡，冰炎也忍不住好奇起來，褚冥漾從入學以來似乎都不太和自己有任何接觸，有時候自己回到黑館時都剛好是在對方不在的時候；雖然拜託了安因替自己看著他，可似乎連安因也很少見到他這位「普通人」學弟，反而是賽塔和他有著不少接觸，甚至上次從鬼王塚出來後，賽塔還去探望了他這位學弟。

褚冥漾身上到底有著甚麼秘密？看著自家學弟的背影，冰炎倒是更發好奇了起來，索性直接裝成了被甩掉的模樣，卻仍然在幾步之外的距離跟隨著他。

──學長突然不見了。

當褚冥漾發現這件事時，他已經走到了城中一個較為偏僻的地點，大街上的人數也不像主要街道那般人聲鼎沸，只有幾個穿著白色禮袍的魔女走在街上；幾間簡單的小商店坐落在街道兩旁，時不時飄出藥草的清香──而方才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半精靈早已消失無蹤。

『你還真的把人甩掉了？』蕾拉從褚冥漾的影子中冒了出來，有些意外地說道『不錯嘛小朋友，看來你的潛行課修得不錯。』

「不、我沒及格過。」面對蕾拉的讚美，褚冥漾很無奈的開口說道──當你的搭檔是西瑞時，潛行課根本是不可能及格的「……我猜學長只是躲起來了，他以前就喜歡玩這招。」

此話不假，想當初褚冥漾獨自一人面對欲動之眼的攻擊時，冰炎就藏在那間ＫＴＶ的廁所外面看著，直到他看不下去為止褚冥漾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你那學長也是挺妙的人。』聽出了褚冥漾話語中的往事不堪回首，蕾拉也沒有多說甚麼，只是逕自從對方的後背包中翻出了那尊漆黑的憑依人偶鑽了進去『不過也沒差，反正我們也沒有要幹嘛。』

「這麼說也是……」只是心裡就覺得不太對勁，褚冥漾想「那我們就繼續晃晃吧，離祭祀的時間還早。」

『我喜歡這個主意。』成功憑依的蕾拉飄了起來，深紅色的裙擺飄出了美麗的弧度──後面那個小子還真是厲害，小朋友真的一點都沒發現呢。

蕾拉微微側過頭去，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心裏輕笑。

跟在褚冥漾身後的冰炎自然沒有漏看眼前的一幕，少年的影子被拉長、立起，漆黑的黑影幻化成了接近人型的模樣──他甚至不知道褚冥漾是從何得來那尊墨黑色的憑依人偶，就連製成人偶的材料為何他也無法判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絕對不像是會出現在那少年手上的東西。

更不用說那團人型黑影，那是連黑袍圖書館內都未曾出現過的，即便憑依成功化做了西洋人偶的外型，也絕對是……異物。

──褚冥漾究竟在做甚麼？冰炎再次冒出了這般的疑問，安靜地跟上了兩人。

＊

『──漾漾小朋友，你反潛行學得一定也很差。』

蕾拉向後頭看了一眼，看來自己的出現造成了某個人的情緒不穩啊……不過再繼續隱瞞也不是甚麼好主意，有了可以憑依的身體，不能常常拿出來溜溜也太可惜了……暗色的衣袖遮住了微微上揚的唇角，看向了走在自己身旁的褚冥漾。

「欸、怎麼突然說起這個？」褚冥漾有些疑惑，蕾拉怎麼又提到這件事了？「雖然我當初潛行差點當掉，不過反潛行還是有高分過關的──怎麼了嗎？」

『沒事、只是突然想到。』蕾拉露出了優雅的微笑，在褚冥漾的身邊飄來飄去『只是建議你……最好趕緊想個能夠解釋「我的存在」的說詞吧。』

『你知道的，之後的事情──我勢必得以這個姿態出現在不少人面前。』她的語氣相當俏皮，像是說著什麼無關緊要的小事一般『所以，在被你身後那位學長抓包之前，最好還是先想好不會引人懷疑的說詞吧。』

『如果你還想繼續隱瞞下去的話。』

漆黑的法陣突然展開，褚冥漾還來不及反應，只見從他們所在之處拉出了一條細長的黑線，下一秒黑線猛的一收──一個從剛剛就跟在身後的半精靈就這樣被蕾拉的法陣硬生生地扯了出來，以極為狼狽的姿態。

『抓到一個尾隨者哦。』看著被漆黑的線條封住嘴，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灰頭土臉的冰炎，蕾拉的笑聲就這麼傳了出來──而褚冥漾倒是一點都笑不出來，甚至覺得有點恐懼『要怎麼處理？』

「……求妳先放開學長。」褚冥漾整個人都方了，一邊是學長一邊是蕾拉這是甚麼殘酷二選一？！他是不是該說還好蕾拉不是他老媽嗎？！「學長你沒事吧？！」

『可是他一直跟著我們，可能不懷好意哦？』蕾拉笑嘻嘻地說道，竟是一副戲精上身的樣子『還是就地解決比較好吧？』

「我求妳不要啊！」褚冥漾幾乎是立刻擋到了冰炎的面前，臉色慘白的開口「快點把學長放開啦！」

『──那我回去要吃蛋糕哦！』唉呦、偶而這樣玩玩也挺不錯的嘛──蕾拉忍不住想，看來自己還真有演戲的天賦『要三個！』

「五個十個都給妳，快點放開！」褚冥漾感覺整個人都要崩潰了，為甚麼上天要這樣整他啊！？

當漆黑的線鬆開的瞬間，冰炎立刻就跳了起來──並且整個看起來都在暴怒邊緣；別問褚冥漾怎麼知道的，那怎麼說都是他家學長……是和家人一樣熟悉的學長，就算是再微小的表情變化他也能察覺出有所不同──以至於他現在最想做的還是一把抓起搞事的蕾拉，立刻溜之大吉。

「學、學長……」然而他自己也清楚，現在的狀況他要是敢溜絕對會死得很難看「對、對不起……蕾拉她只是、只是……」

「在道歉之前，你最好還是解釋一下──」他沒有想到這個詭異的異物居然會把自己給拖出來，還是以這種非常狼狽的模樣──要不是冰炎理智還在線，不然他可能會先將褚冥漾直接種在這裡留給路過的魔女們參觀遊覽「這鬼東西是什麼？」

「……是之前我回家時遇到的，我也不太知道。」褚冥漾吞了吞口水，還是努力壯起了膽子，朝著他家學長開始唬爛「總之就莫名其妙的簽了約，大概是和式神差不多吧？」

「之前因為還不確定狀況，所以都讓她待在我的影子裏，後來在右商店街找到了憑依人偶……就……」

──說謊技巧也太爛了吧？冰炎冷冷盯著眼前的褚冥漾，然後看向了還站在他腳邊的蕾拉──人偶露出了一個微笑，卻怎麼看都不像是友善的──他最好會相信褚冥漾的說詞，這鬼東西絕對不是什麼好的！

「你能力還沒穩定，就放開膽子隨便收些來路不明的東西了？」他挑起了眉，赤色的雙眼中滿是對蕾拉的敵意「膽子很大？」

「學長……」這下褚冥漾也有些百口莫辯，緊急想出來的謊言簡直一吹就破，要是真的能說服他家學長，簡直是不可能的「蕾拉沒有傷害過我。」

「從見面開始，她就一直在幫助我，就算我很衰也一樣。」褚冥漾咬咬牙，拚了──大不了再把學長洗腦一次算了！「如果不是她，在鬼王塚的時候我不可能只是昏倒在墓道裏──是她幫了我的！」

「學長你要質疑、就儘管質疑吧。」

褚冥漾看向了眼前的冰炎，這或許才是他重活一輩子做過最有勇氣的事情。

「就算是學長、就算是黑袍──只要你打算對蕾拉做什麼不好的事情，我都會全力阻止你。」

──少年的髮被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給揚起，一如冰炎記憶中的初見那天。

──唯一不同的是，少年那盈滿了堅定的眼神。

──宛如此刻他與全世界為敵、宛如此刻他失去所有般的，堅定不移的神情。

TBC.

＊本次為場前最後一次更新，謝謝各位的支持與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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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Water Fairy and Poetry》



「──好可愛！」

少女充滿喜悅的尖叫聲劃破了原先寂靜安詳的咖啡廳，只見米可蕥一把抱住了深紅的人偶，臉上盈滿了喜愛與歡欣的情緒──這畫面還真是異樣的和諧。褚冥漾忍不住想。
「漾漾居然藏這這麼可愛的孩子！壞漾漾！」米可蕥又蹭了蹭懷中蕾拉的臉頰，然後朝著自家友人發出了抗議「喵喵又不會搶走！」
「不是那個問題嘛……」看著發出不滿抗議的米可蕥，褚冥漾只是搔了搔頭，有些無奈的開口說道「我和蕾拉簽約也還沒多久，她的身體也還不是很穩定……才想著之後再介紹給妳們……」
「這樣的話、漾漾就太見外了。」千冬歲走到了褚冥漾的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褚冥漾總覺得他這位好友今天特別容光煥發──「和式神簽約也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情，至於身體的部分……我倒是覺得漾漾挑的憑依人偶很有眼光。」
……只是、這個人偶的製作手法為甚麼看起來意外的熟悉呢──千冬歲並沒有將最後這句話說出來，只是推了推眼鏡，看向了少女懷中的人偶。
「大概是……直覺？」褚冥漾苦笑著回答──說實話他還真的有點擔心千冬歲會看出端倪，再怎麼說自己這一手也是從自家好友的兄長身上學來的──但實際上要看破還是有難度，畢竟蕾拉畢竟與小亭那樣的詛咒體構成不同，因此他也是做了不少自己的改造，其中更有妖師一族的幾個特殊言靈……要是真的被看破他還是乖乖自己去睡鬼王塚好了「感覺這尊最好，就刷卡買下來了。」
「看來建議漾漾去修眼力的課程是正確的呢，歲。」萊恩不知從哪裡飄了出來，手裡甚至還抓了顆飯糰──原來魔女的城鎮裏面也有飯糰店嗎？褚冥漾忍不住吐槽「這樣很好，漾漾繼續保持的話，應該可以盡早考上白袍。」
「我也這麼覺得！」米可蕥歡快地舉起了手，笑容滿面的開口回應「漾漾進步得很快，也許大競技賽之後漾漾就能考白袍了！」
「欸──」望著幾名友人興致勃勃的發言，以及幾人身後面露微笑的學姊，褚冥漾在心裏悄悄嘆了口氣──這袍級也是不考不行，先不提公會的特權能讓自己與蕾拉的契約有更多發揮空間，袍級的任務報酬絕對會比現在他用無袍級的身分四處接任務還來的好！怎麼可能不考！「你們都這麼說了……那我會試著努力看看的，要補習的話就拜託你們了。」


「……我還以為你會嚴刑逼供呢。」夏碎看著不遠處已經聊開的學弟妹們，唇角的弧度並沒有絲毫變化，僅有眼神中多了些許興味「怎麼、你也有捨不得的一天？」
「怎麼可能。」冰炎不悅的皺起眉，直接了當的否決了夏碎的疑問「……你不知道我看見了甚麼。」

──要經歷過什麼樣的事情，那雙本該澄澈單純的雙眼才會擁有那般的堅定？
──要承受過什麼樣的傷痛，那雙弱小無力的手才會舉起如千斤般重的武器？

噪音突然響起，然後又是那副過度熟悉的嗓音，以宛如冰椎一般冰冷的語氣開口。

『──他付出的所有，比你擁有的還要更多。』


＊


當一行人抵達祭壇入口時，已是傍晚時分。
昏黃的天空已經開始露出些許星辰，明月亦然高懸於空，以朦朧的姿態俯望著一切──褚冥漾並不是沒有參加過其他種族的祭典，過去的他曾經跟隨著好友們的腳步，參與了不少種族的祭典之日，然而一切也終究徒留記憶，在他成為黑袍後便再也沒有和昔日友人們一同參與祭典的機會，更多的是獨自一人前往世界各地解決任務。
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理解為什麼許多人會在經歷了傷痛後選擇埋首工作，那的確不失為一個逃避的好方法，卻也可算得上是愚蠢至極──不去面對傷痛只會腐爛心中的傷口，可褚冥漾已經停不下來了。
即便成長、即便變得堅強──他仍然還是人類，還是有著脆弱的一面，只是差別在於他不再將那一面暴露給任何人罷了。

『漾漾。』
蕾拉的聲音打破了褚冥漾的回憶狀態，他往聲音來處看去，只見蕾拉朝著他張開了雙手，露出微笑。
『漾漾抱我。』她說道，以一種宛如小女孩撒嬌般的語氣『要抱。』
「蕾拉真喜歡漾漾。」米可蕥笑著說道，看著褚冥漾彎下腰將嬌小的人偶抱了起來──這畫面真是說不出的溫馨「漾漾也很喜歡蕾拉吧？」
「嗯、很喜歡哦。」聽見米可蕥的發言，褚冥漾只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像是多了一個妹妹一樣，感覺滿不錯的。」
『我年紀可是能當你祖宗了，漾漾小朋友。』蕾拉被褚冥漾抱進了懷裏，臉上雖然還是那副天真的笑容，然而傳進他腦海的卻是一如既往的俏皮語氣『你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其實這樣不太好，你被過去的記憶困綁的太牢了。』
『──我知道。』褚冥漾輕輕拍了拍蕾拉的頭，然後朝著身邊的友人笑了笑『也只是突然想起來而已，放心、我沒事。』

「──哎呀、我還以為你們進去了。」
少女充滿驚訝的聲音傳來，幾人回首，只見先前才見過面的荷莉正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身後跟了三個白色的身影──那過於熟悉的面容讓褚冥漾一瞬間呆住了。
他不是沒想過那擁有水之妖精血緣的少女有可能會和那三兄弟有接觸，然而當事實擺在他的眼前時，褚冥漾發現自己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亞里斯學院的水妖精三兄弟。」褚冥漾還有些發楞，千冬歲卻已經開了口──作為公會的情報班，加上大競技賽即將來臨，他也是好好調查了一下此次參賽的學校會派出什麼樣的隊伍……而亞里斯學院的水妖精三兄弟自然也在隊伍候選名單之中「這下可真巧……」

何只是巧。褚冥漾默默的想，聽說他第一個要去挖的就是他們家的聖地好嗎。
「這幾位是我父親同族的友人。」沒有察覺到千冬歲的視線與褚冥漾的情緒，荷莉只是拉開了笑容開口介紹「同時也是我在學校裏的學長們──他們則是愛莉絲邀請來的。」
「初次見面。」為首的水妖精露出了溫和的微笑，此時的他與褚冥漾記憶中的孱弱完全不同，還是最初時他們所認識那般「我是水之妖精的伊多．葛蘭多，這是我弟弟雷多與雅多──很高興此次有幸見到幾位。」

──前生破碎之人，再次以完整的模樣出現在了褚冥漾眼前。


*

「──確認無誤，幾位可以進去了。」
身著白色禮袍的魔女朝著眾人微笑，將木牌放回了褚冥漾的手心。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星辰燦爛、月色皎潔，整座城鎮突然都安靜了下來，像是知道最重要的時刻來臨，無論是魔女還是來此遊覽的遊客們都不由自主的沉默，並一同默數著祭祀的時間到來──而褚冥漾一行人此時已經進入了位於莉莉絲城最中央處的露天建築，也就是愛莉絲等人口中所說之祭壇所在，黑灰白三色的巨石為其主體，金線繡成的太陽與銀線繡成的月亮掛幔圍繞著整個祭壇，蔥翠的草地履及有著些微濕潤，而在祭壇的最中心處，三名身穿禮袍的魔女圍繞著祭祀用的石臺，站在那裏。

「那是我們族裏的大魔女。」走在褚冥漾身邊的荷莉小小聲的說道「莉茲姊有和你們說過嗎？關於我們魔女的幾個派別。」
「我聽說過魔女一族有著不同派系，但實際我不清楚。」褚冥漾搖了搖頭，雖然千冬歲上次是有和自己稍微聊到，但實際上的情形他確實是不知的「什麼派系？」
「我們魔女一族分為三個派系──雖說是派系，但彼此並不衝突。」荷莉將幾人引領到祭壇前方不遠處的石制座位上，這才小聲的繼續說下去「魔女一族侍奉黑白母神與天平代言，侍奉白之母神的為旭日、黑之母神的為黯月，最後則是獻歌天平的混沌。」
「大魔女是三派系的主祭者，負責整個祭典的主持──而族長則會沐浴淨身，開啟光影之鏡，將我等一族的歌謠獻給母神。」荷莉輕聲說道，看向了祭壇中央「據說這代的黯月大魔女已經決定好要讓愛莉絲來接手她的位置，雖然僅僅是傳聞，但也是族內默認──畢竟愛莉絲實際上是真的非常強。」
那位活潑的學姊居然要接手這樣的重責大任啊？褚冥漾有些意外，他知道那位學姊確實很強大，不過要聯想到如此位高權重的主祭者之位，坦白說還是有些驚訝的。

「別不意外，她和莉茲姊確實是新生代魔女中最強的兩人。」荷莉將她今日早上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褚冥漾剛想回應她，卻聽見了清脆的鈴聲「──這是光之鈴，表示祭祀要開始了，要仔細聽哦。」

──然後歌聲響了起來。


＊


那是、幾乎能上達天聽的歌聲。

──將晨曦獻給母親、將落日奉給母親。
──日夜相伴、光影相隨，將詩歌獻給我們的母親。
──我們在母親懷裡誕生、在母親的懷裡睡去。
──白晝予光、夜晚予暗，旭日與明月是母親的雙眸、星辰與白雲是母親的裙擺。
──直至世界安穩、直至世界終結……

大魔女的歌聲成為了起點，聽見了歌聲、魔女們自然而然地跟著吟唱。
褚冥漾幾乎能見到那純色的光芒，隨著歌聲不斷起伏，化作了銀白與暗色的光點，陸續飛舞於空。

──白色的母親被藏起來了。
──黑色的母親被分裂開了。
──愚蠢的孩子們犯下了罪行，世界的色彩一分為二。
──七顆星星指引母親們的愛與悲痛。

──在阿斯特莉亞的光芒照耀下，混沌的孩子踏上了旅途……


歌聲迴響在整個莉莉絲城，祭壇上的布幕緩緩升起，隨著歌聲、一位魔女自布幕後走了出來──她身著暗灰色的拖擺禮袍，上面有著黑線繡成的月與白線繡成的日，手中捧著的是一面幾乎透明的、宛如鏡子的事物。
她舉起了手，那面透明的鏡子緩緩飄起，隨著歌聲中的力量與祈禱逐漸強烈，鏡子逐漸發出了光──並開始吸收魔女們獻唱的祭歌中所有的祝願與力量。


──為誕下白晝與光的母親，獻上詩與歌與我等的訴望。
──那名為赫墨拉的女神啊，請聆聽這祈禱，為母親帶去我等的祝願吧。
──那名為厄俄斯的女神啊，請聆聽這願望，為母親帶去我等的祈求吧。
──母親啊、您已沉睡。
──而世界仍然轉動著。

──直至毀滅為止。


──為誕下黑夜與影的母親，獻上詞與謠與我等的訴望。
──那名為諾克斯的女神啊，請聆聽這祈禱，為母親帶去我等的祝願吧。
──那名為赫卡忒的女神啊，請聆聽這願望，為母親帶去我等的祈求吧。
──母親啊、您已消逝。
──而世界仍然轉動著。

──直至毀滅為止。

──直到世界終止、直至世界毀滅……


＊


男人站在祭壇上方的鐘塔頂端，金色的眼睛看著下面的祭祀之景，卻沒有一絲喜悅。
這首祭歌，從很久以前到現在，一直都迴響在他的腦海之中，那是最初之歌也是最後之歌，從黑白平衡的時代到如今天平傾斜，只有這首歌始終如初──卻再也無法上達天聽。
母神消逝、天平遠走，世界早已瀕臨毀滅倒數的極限，白色壓倒黑色，世界一分為二──他幾乎快要想不起來母神的面容，想不起她們 的笑語琳琅，最終殘存的是兩個殘破的世界，黑白失衡的殘局。

祭歌唱到了最後的尾聲。
而男人只是輕輕的哼起了最後一句的旋律。

「……直至世界終止……直至世界毀滅……」



TBC.

。CWT49結束，公開最後一章節！

。估計下周開始更新第二篇章

第二十五章 　《Aletheia's Eye and Everything you want to guard》

「──上月祭真是太棒了。」直到整個祭祀環節結束，才終於有人開口出聲，米可蕥雙手緊握在胸前，露出了有些惆悵卻又充滿喜悅的笑容，「原來這就是真正的魔女遊行──喵喵感覺超級值得的！」

「我有同感。」千冬歲接在米可蕥後也發表了感想，純熟且虔誠的祭歌充滿著力量，即便是非魔女一族也能感受到這充滿著善意的力流，完全是一個非常好的學習機會啊！「漾漾覺得呢？」

「我也覺得非常棒。」褚冥漾用力地點了點頭，然而在他心裏有的卻是更多疑惑──這首祭歌與在鬼王塚時，蕾拉所教給他的封印咒文有很大部分都是雷同的──蕾拉和魔女一族到底有什麼關係？

『你很好奇嗎，漾漾小朋友。』查覺到了褚冥漾的思緒，蕾拉抬起頭看向了他，『覺得我和魔女們有關係？』

『我不得不這麼猜測。』他如此回答，但眼神中並沒有懷疑，『不過、不管是不能說還是不想說，我會等妳親自開口──這是信任的問題。』

『好答案。』蕾拉勾起了微笑，然後看向了不遠處正往眾人的方向走來的一個身影──身著白色禮袍的愛莉絲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他們身邊、『看來這位魔女小姐有事情要找你哦？』

「玩得開心嗎？」看著正在熱烈討論的學弟妹們，愛莉絲揚起了開心的笑容，「雖然有點不好意思要打斷你們，不過我要借一下漾漾學弟──各位不介意吧？」

「找我？」褚冥漾有些錯愕，這位學姊找自己會有什麼事情……「那個、我是沒問題──學姊介意我帶著我的式神一起去嗎？」

「唔……找你的是我們的族長，她也沒說可不可以欸……」提到了這個問題，愛莉絲露出了有些苦惱的表情，下一秒卻又恢復成剛剛的滿面笑容，以非常堅定的語氣開口：「不過我想沒關係的，真的不行我再幫你和族長說情，她很好說話的！」

──不不不、人家可是一族的族長、這麼好說話真的沒問題嗎？

這是褚冥漾聽見這位學姊的發言時瞬間爆出的腦內吐槽。

最終褚冥漾還是帶著蕾拉一起跟著愛莉絲走了。

從祭壇出來，愛莉絲並沒有往喧嚷的大街上走，而是帶著褚冥漾拐進了小巷，左轉又右轉繞了幾段路──褚冥漾對此有些驚訝，這位族長居然還精通中國的五行八卦……雖然不算是什麼殺傷力很大的迷陣，但要是踏錯一步還是有著危險性──終於、魔女的雙足停了下來，褚冥漾這才發現他們竟是已經走出了莉莉絲城，來到了城外的森林中。

「我們到了，這裡是族長的居處。」愛莉絲指著什麼都沒有的一片草地說道：「族長不是很喜歡受到打擾，所以在她的居處四周設下了隱藏的術法。」

「那我們要怎麼進去？」褚冥漾忍不住問，這位族長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放在你那裏的木牌還在嗎？」愛莉絲並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笑著反問他；褚冥漾幾乎是立刻從自己的口袋內翻出了那塊樸實的木牌，交到了對方的手心內──下一秒只見愛莉絲舉起了木牌，像是極為隨意地在空氣中一揮，空氣傳來了震動，像是肥皂泡被戳破了一般，原先被術法隱蔽起來的真實此刻終於顯現於褚冥漾的面前──那是間很不起眼的小木屋，簡陋得像是隨意搭建起來的山中小屋，除了陣陣炊煙從煙囪中冒出外，竟是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族長要見的是你，所以我就不進去了。」愛莉絲收起了木牌，露出了溫和的微笑，「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木門吱呀一聲，自動在褚冥漾的面前打了開來。

＊

「──我等你很久了。」

甫踏入門內，褚冥漾率先感知到的是藥草製成的薰香香氣，以及那略為慵懶的嗓音──整間木屋顯得非常空曠，重重疊疊的各色布幔懸掛在牆壁上，屋內唯一的家具僅有擺在正中央處的、被深色桌布覆蓋的小几與兩把椅子──而嗓音的主人就坐在那張小几後面，銀白的長髮編成了無數的細辮子，尖尖的耳朵上掛著太陽與月亮的墜飾，便再沒有其他飾物，然而那雙紫金色的眼睛卻比一切飾物都還要美麗。

──木門碰的一聲自動關上了，而褚冥漾眼前的魔女也站了起來，邀請褚冥漾入座。

「我的名字是塞勒涅，古語中的意思是『月亮』」在褚冥漾坐下後，自稱為塞勒涅的魔女這才正式開口說道：「身覆漆黑之羽與白晝之光的妖師之子，你的名字是？」

「……褚冥漾。」沒有料到眼前的魔女之首竟已發現他的身分，褚冥漾雖說感到吃驚，卻也沒有表露出來，「您……是怎麼發現我的身分的？」

「不是我發現的。」塞勒涅輕輕勾起微笑，紫金色的雙眸和善地看著他、「是愛莉絲那孩子先發現的──她從你的身上感知到了妖師之力的存在。」

「你應該已經了解到妖師一族與我等曾經有過的歷史──即使妖師一族已經退於歷史之後，我等魔女一族還是能夠察覺到你們的力量。」她不知從何處拿出了茶壺與茶杯，淺綠色的茶水隨著她的動作傾洩而出，倒進了潔白的茶杯之中、「請用吧，聽愛莉絲說你前陣子消耗了不少力量與體力……這茶能夠幫助你緩慢恢復。」

「謝謝。」褚冥漾接過了魔女所遞來的茶杯，輕輕地啜了一口：「那麼，請問是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呢？」

「啊、也是時候和你說到正題了。」塞勒涅放下了茶壺，從衣袖中拿出了一個簡單小巧的木製方盒放到了桌上，往褚冥漾的方向輕推過去，「找你來的原因是，要將這個東西交付給你。」

「請打開吧，不是什麼特別好的東西──但應當能幫上你的忙。」

褚冥漾依言打開了面前的木盒，只見深紅色的絲絨墊上放著一顆宛如眼睛般的寶石，在不算明亮的光線下反射著些微的光芒──他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塞勒涅，這顆寶石到底是……

「這是阿勒忒婭之眼。」塞勒涅淡淡地說道，纖細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阿勒忒婭的意思是『真實』，因此這顆寶石的別名亦為真實之眼。」

「據我所知，你應當是在尋找著甚麼東西對吧？」

「──如您所知，的確是的。」沒有想到對方竟連這件事都知道了，褚冥漾忍不住收緊了拳頭、「因為某個原因，我的確是在尋找一些東西──希望您能夠為我保密。」

「那麼、真實之眼自然會派得上用場。」塞勒涅輕笑一聲，眼前的妖師少年真是非常地奇妙，難怪愛莉絲那孩子會這麼喜歡這個小學弟呢……「命運自有其軌跡，更多的我無法告訴你……但我相信你會善加使用這顆真實之眼。」

「至於保密──沒有什麼好保密的。」她如此說道，美麗的眼睛盛滿了笑意，「我只是將一個用不上的東西交給你而已，有什麼需要保密的嗎？」

「……那麼、就先謝過您了。」望著眼前的魔女，褚冥漾瞬間理解了對方的意思，也露出了微笑，「是的、沒有甚麼需要保密的。」

──奇妙的、跨越死亡而來的妖師嗎？

──若是你的話，一定可以……

魔女輕輕地勾起了微笑，以一種惆悵的情緒，再次為面前的年輕妖師斟了一杯茶。

＊

「和族長談完了嗎？」

一個小時後，褚冥漾抱著蕾拉，與愛莉絲並肩走出了艾魯德之森──深夜的森林並不陰暗，在滿月的光輝之下映著淡淡的柔光；而魔女只是微笑地看著一旁的少年，發出了問句。

「談完了，就和學姊說的一樣，族長人非常好。」褚冥漾只是點了點頭，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也給了我很多幫助，不管是身體上還是一些……我必須去做的事情上。」

「我也要謝謝學姊、沒有把我的身分告訴其他人。」他看著面露微笑的愛莉絲，輕聲道了謝──若是愛莉絲很早就察覺到自己的身分真相，那麼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說明這位學姊確實是為自己保密了，於情於理都得道聲謝才對。

「不須道謝的。」聞言，愛莉絲只是搖了搖頭，溫柔地開口：「我們魔女與其他種族不同，我們不是黑、也不是白，我們是絕對的中立，誰也不參與。」

「但妖師一族對我們來說，曾是相濡以沫的同等存在──即使世人不容，魔女一族仍然會對妖師一族釋出善意。」

「雖然我不知道漾漾學弟到底要做甚麼，但若是需要我的幫助，請務必告訴我。」愛莉絲突然停下了腳步，伸手摘下了髮辮上所裝飾的琉璃珠，在月光的照映下反射出了水藍的光芒，「我想、你要去做的事情肯定是非常艱難的……所以請你務必收下這個。」

她將水藍色的琉璃珠放到了褚冥漾的掌心，與外表不符的溫暖瞬間從掌心處傳來──褚冥漾有些疑惑地看向她，而魔女只是露出了微笑。

「這是、魔女一族特有的琉璃珠。」她開口解釋，卻又有些避重就輕的情緒存在，「若是有一天，你遇到了真的需要幫助的時候，將這顆琉璃珠摔碎──我就會立刻收到消息，並且來到你的身邊。」

「──這太貴重了！」這甚至比移動陣還要方便，但褚冥漾直覺這絕非如此簡單……他甚至不敢去猜想這顆琉璃珠究竟需要眼前的魔女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得來這麼一顆！「我不能收下這個……」

「收下吧，就當作是預防萬一。」愛莉絲的口氣強硬起來，竟是非常堅持，「我等有緣、而且我相信你絕對不是那種會危害世界的人──所以請你一定要收下。」

「──因為我相信你，所以、請你不要拒絕。」

最後褚冥漾還是收下了那顆琉璃珠，並利用了移動陣離開了艾魯德之森──他並沒有選擇回到黑館，也沒有回到原世界的家中，而是再次踏入了鬼王塚，來到了封印著鬼王的冰川之前。

『漾漾小朋友？』蕾拉不解地看著似乎已經作下某種決定的褚冥漾，那樣的背影竟是寂寥萬分又孤單至極──她不明白為甚麼褚冥漾還要再次來到這裡，可她卻又有些無法開口，『你……想要做什麼？』

「……我沒有要做什麼──不如說、是再次堅定了我真正的想法。」褚冥漾看著霧氣未散的冰川，並沒有正面回答蕾拉的話語，只是逕自開口說道：「我失去過太多──所以我的想法一直都沒有變。」

「如果當初的我擁有能力，擁有可以改變一切的能力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為了他們、為了整個美好的世界奮力一戰。」

「這是起點，也將是最後的終點。」他終於看向了蕾拉，手中緊握著的是那顆琉璃珠，「前生的錯誤與悲痛，今生將不得重演──為此、我將全力一搏。」

『──你的願望，我聽見了。』蕾拉望著眼神堅定的褚冥漾，輕輕嘆了口氣，然後飄到了他的眼前，『身負漆黑之羽與白晝之光的、跨越死亡而來的妖師──我接受你的願望、接受你的祈願。』

『沒有不勞而獲之物、沒有不需要代價而實現的願望。』金色的眼眸看向了深藍近黑的雙眼，蕾拉的聲音突然變得飄渺而莊重起來，『跨越死亡的妖師──你願意為了這個願望付出多大的代價？』

『為了守護這個世界、為了你所祈求的願望──告訴我，你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

「──即使燃盡自身、失去存在……我也不會後悔。」褚冥漾看著飄在自己面前的蕾拉，沒有絲毫的猶豫與膽怯，只是直面著眼前的人偶，果決地開口：「我曾立下誓言，也會終其一生──直到我完成這個誓言。」

『──很好。』人偶勾起了笑容，伸出了手──只見一個漆黑的法陣在她的手中張開，閃爍著銀白的光芒，『那麼、正式立約吧，妖師褚冥漾。』

『以你的靈魂與存在，和我立約。』她如此說道，示意褚冥漾將手放上來，『用你的言說出誓言、用你的語結下契約──』

『將我的存在重新喚回世上、將我的一切恢復到最原始的模樣──作為交換，我將為你完成你的心願，輔助你、守護這個你想要守護的世界。』

『我允許你呼喚我的真名，一如你交付你的真名予我。』漆黑的鍊子從法陣中竄出，纏上了放置在其上的兩隻不同的手，『呼喚我的真名，與我結下契約。』

『我是掌管黑色與夜晚的最初之母神、是孕育陰影與星辰之人──我允許你呼喚我的真名。』

「──我呼喚妳的名字，蕾婭妮克斯，掌管黑色與夜晚的初始之母神，以我的真名、存在與靈魂與妳結下契約。」

「以妖師、褚冥漾之名。」

少年呼喚了那個名字，不可視之的狂風捲起，漆黑的鐵鍊緊纏住兩人的雙手，然後融入了少年與人偶的手中──至此，契約完成。

『契約完成。』看著褚冥漾的面容，蕾拉露出了微笑，『──那麼、是時候告訴你一切的真相了，小朋友。』

『關於這個世界、關於我與半身──所有的一切──』

【第一篇章　完】

昨天突然翻到這個網站發現這篇文 覺得很棒
看了一整個晚上看到第一篇完

偶然發現這篇文章就一口氣把他看完了～優質好文！期待第二篇章～～～

期待第二篇章，非常好看！

想問一下大大，第二篇章是會繼續接在這裡，還是另外開樓，還有這篇好好看，希望大大繼續加油！> <

您好
看到您的Reverse覺得很有趣
和作者一樣埋藏著很多伏筆也讓人看得欲罷不能
希望可以再看到您的第二篇章

而且一搜尋才知道，原來Lemon那篇也是您寫的
這篇文章的氣氛和內容很有感覺...
整篇文章就和這首歌一樣帶著淡淡的哀愁

如果您能再繼續寫文章就太好了

期待下一篇, 香港的我會買實書支持你的~~(愛你

非常喜歡這篇的設定跟劇情架構！給太太表白比心！

故事前中段太太說不怎麼冰漾，但其實猜到學長身體裡面有三十幾歲學長的靈魂之後就覺得：
啊！！！！冰漾是真的！！！！！（吵

這種淡淡的、隱藏在表象之下感覺也是冰漾超好嗑的一點，請太太繼續不要停QWQ

期待第二篇！請繼續寫下去~

一口氣看完第一篇章仍意猶未盡 非常期待您的第二篇章喔

真的很喜歡這篇的文風！希望可以繼續看到第二篇章><

大好像在出本方面有點糾紛連帳號都刪了，有空的人可以去噗浪上找找看他的ID相關的傳聞，應該是不會再用這個帳號寫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