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切恢復靜謐,一直都屬於褚冥玥的大男孩抬頭遙望那彎弦月。
如今,他還是不懂兩種傳說中的巨型生物是如何在守世界遠處的天邊組成近似原世界的天象變化。
可只要是近似月亮的東西,都能讓他念起心底唯一的那人。
就這樣吹著涼風過了約莫七分鐘後,打破其放空的是身側被開啟的半扇窗戶。
這讓褚黑袍不禁覺得,嗯,真的該感謝自家女友大人不至於沒良心到用力一口氣向外推開兩扇。
……否則隔天校園內報就會有黑袍精神壓力過大,半夜甘願墜樓而亡死在花圃的笑料了。
似倚似趴,高度舒適。
一同跟著自家男人享受Atlantis學院晚間舒心的涼風。
肩上披著小薄毯,僅穿著睡袍的褚冥玥話音帶著濃厚的倦意。
她問:「一直不進來想幹嘛?」
然後,褚冥漾答:「吹個風,想點我們的往事。」
三年前的今天剛好是我們互相傷害過後,最嚴重的那一晚。
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有點害怕吧。
害怕我們現在能在一起的生活,都只是我沒能撐住,真的瘋掉之後所產生的妄想。
身為那件事的當事人,褚冥玥自然也知道今天的日期代表什麼。
也是因此,所以儘管知道早上得認份上班,但她還是默許男友在今天將其心底的不安、負罪都宣洩出來。
不只褚冥漾會怕,她也怕著。
一個坐在窗檯上,一個倚著窗檯邊。
浪漫天真性子的褚家弟弟已經讓褚家姐姐見怪不怪了。
那人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回過頭,而是遙遙望著遠處皎潔的弦月。
褚冥漾喚道:「冥玥。」
這聲叫喚得到的名字主人的耐心一應。
「怎了?」
然後,褚家大男孩收回目光,右手撐著檯子支撐微向內傾的身子,將視線落到女人轉為疑惑的臉龐上。
他認真且直白的說了。
「我愛妳。」
一頓,他才娓娓的道出他今日所思的結論給對方聽聽。
「在愛妳這件事情上面,我想,我真的從來沒有後悔過。」
並不是不喜歡,只是沒特別大的事情,褚家姐姐總是情感表達較為含蓄隱晦。
面對這顆直球,她臉上染了一抹霞,卻語調無奈的道:「沒事又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想說的話趕快說一說,你想留在這呼呼大睡一整天,門都沒有。
勸你做好上午必須睡眠不足的陪我去公會處理破事,下午還得跟著一起跑外勤讓我把紀錄丟給你寫的心理準備。
本就習慣陪女友工作大於休假了,褚姓黑袍淺淺的笑著道去。
「就只是覺得對那些真正用力去愛的人來說,他們的眼裡彼此一向比對錯更重要。」
他的陳述沒有被女友不領情的打斷,反而那人很耐心的聽著他說。
所以,褚冥漾更敢在今日把當年心中的內疚與懊悔攤開來正面說說了。
儘管不是沒有討論過、溝通過,但同一件事情的傷並不會因為一次的安撫就復原。
他道:「……冥玥,到如今我仍舊覺得是錯的,但妳之於我來說,比是非對錯更為重要。」
「雖然妳也總說妳明白我的不得已,我也總嘗試著告訴自己別再介意了,反正妳都願意原諒我了不是嗎?」
「可是我還是會想著,想著明明當時我那麼過份,卻還能在此刻繼續被妳愛著、原諒著。」
「……這點,我真的太幸運了吧。」
褚冥玥本來還以為男友是犯emo到活膩,腦子抽風想跟她提分手之類的。
正忖度著如果對方膽敢說出那兩個字,她該先把人扯進來大罵幾輪然後再好一頓安撫,還是該直接動手,讓對方死到再也不敢腦抽?
可聽到這後,她安心不少,並撐著頭,朝自家男人揚了下眉,示意對方可以繼續說。
猜到女友大人剛剛是真的擔心他又想鬆開手了,心中微甜,褚黑袍身後的月光灑落而下,他柔和的笑著續說。
「……突然覺得小時候的倒楣都值得了,甚至根本那些倒楣加起來也換不到這麼夢幻般的幸福愛情。」
「妳說,妳是不是被老媽生來守護我的專屬女神啊?」
等等,先打住。
愛情小說還是什麼濃情蜜意的情侶佳人互表愛意想用這種方式褚家姐姐沒意見,反正與她無關。
可是這回是從自家男友口裡聽到這種油膩的說法。
她原先還有點愜意安穩的心態瞬間被這油呼呼的形容噁心到起了雞皮疙瘩。
就說說這人怎麼可以長大之後這麼油腔滑調?女神個鬼,沒聽見公會萬年不變的喊她是惡鬼巡司嗎?
這說出去當事人沒吐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其他袍級聽到一定一票口吐白沫的倒在地板。
瞟了男友一眼,女人臉上有著相當鮮明,毫不掩飾的鄙夷感。
她道:「噁心死了,講夠了就快點回來睡。」
大半夜的發什麼神經,這種油膩的話算我拜託你少說一點。
因為它們有礙你親姐,也就是我的胃口。
行吧,是因為知道自家老姐對油膩發言過敏,所以才半真半假的那樣說,好調整一下兩人沉悶下來的氛圍。
不過,還是有些不安的褚家大男孩沒聽話的立刻翻進去臥室內。
心中的不踏實感和消不去的擔憂仍啃咬著他好不容易增加的一點點信心。
他惴惴的緩聲問道:「……真的肯放我進去?就算普通人如果知道前因後果,會無盡的唾罵我的不該,妳也都原諒我嗎?」
正因為感受到妳有多愛我,所以我更覺得自己好像配不上妳的偏愛還有喜歡。
冥玥,我怕我只是妳妥協下的選擇。
行吧,讓褚家姐姐說不會不耐煩是騙人的,但說她毫不心疼也是一句謊言。
明眼的人去從旁評議,就算是她本人,她可能也會皺著眉頭表示不予置評。
可偏偏愛情和人心複雜到有時並不能全靠眼見為憑和理智、道德、法律、俗常來定奪一切。
對此,褚冥玥的表現很平淡,她認為對方真沒必要將舊事翻了個遍,狂往自身上頭套住那麼多無須的枷鎖與鐐銬。
因為身為事件中心的她早就說過了。
女人在意的點一直都很荒唐的只在被拋下的這件事上頭,而非事件本身。
儘管那起事件在外人眼裡是多麼的嚴重,可對她來講,實質與精神的打擊,向來是精神更為嚴重。
為此,她淺淡的開始用否定對方問句中的指向,來去安撫自家男友。
「他們看到的角度跟我有所不同,所以他們能看見我實質上的受傷,卻沒看見我其實也是渴求沉淪的共犯。」
「我覺得把你逼到那步田地的我也不全然是無辜的。」
話畢,褚冥玥安靜的等待自家男人會如何給出回覆。
該說不愧是她家的腦子不太正常的北七老弟嗎?
那人竟然一同靜默許久後,露出難忍的憐憫神情。
褚冥漾語出驚人的堪堪迸出一句。
「妳……不會有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吧?」
要不要我們去找庚綺姐來個伴侶感情諮商的套餐?
我說認真的唉,這個很重要,妳這個頓感到完全沒有病識感的狀況當年真的嚇壞我了。
安靜,絕對的安靜。
只有外頭的微風和樹叢沙沙的白噪音。
跟突兀無比的巴掌聲。
啪——
說是巴掌也不太對,因為是褚家姐姐用非慣用的左手大力往男友背上甩去的舒爽之樂。
為了不吵到其他黑館住戶,她不耐的壓低聲音罵道:「並沒有,我很肯定我是想清楚而且確定沒任何問題了才跟你交往的。」
你腦子想抽風能不能挑個正確的時間?
我跟你講認真的,你是在耍什麼智障?
而這個巴掌換到的卻不是親弟齜牙咧嘴,刻意犯蠢想逗她開心的模樣,反而換得一個不安、陰鬱,卻努力想強撐著不讓她感受到任何負面情緒的微笑。
是真的不安和放不下心中的自我譴責了。
這令褚冥玥心疼到一時啞了聲。
花了好些時間,她才重新找回說話的方式,嘆了口氣,似是說教的說著。
「換做別人是不可能的,你若對別人搞出那種事就該以死謝罪,但……我一直都不曾拒絕你侵門踏戶。」
「我們兩個那時只能算是特例,沒辦法受用於任何看起來類似的事件,畢竟我跟你有著實力絕對的差距,心路歷程也跟普通遇到這種事的人完全不同。」
「事情是錯的,而我願意原諒是因為有太多的特殊原因,這種事情當然不可能跟普通情況相提並論。」
甚至那些過往對當下狀態不好的我來說,你的所作所為反而是種可以讓我喘口氣的空間。
至於清醒之後的譴責與懊悔沉淪,那才是真正令我感到窒息的現實。
不安或許真的會在關係中互相傳染吧。
發現女友越講越急迫,甚至臉色逐漸沉下,眼裡充盈了恐懼無盡孤寂的模樣。
頓了下,褚冥漾啞著聲道:「冥玥,我在。」
像是得要鼓起不少勇氣才能做到。
左手捏著男友白T的衣角,明明是一副弱勢且挽留的動作,但出口的聲音卻充滿著反差的命令感。
或許,只有那點微量的顫音出賣了褚家姐姐。
她冷聲道:「褚漾漾,……吻我。」
「好。」
應允了女友的令求,褚冥漾側轉過身。
他左手輕搭著窗戶邊以此做支撐點,右手則捧起褚冥玥的臉龐,強勢的吻上那人的雙唇。
這次的吻不如平時那樣溫和繾綣,反倒帶了絲肆意無度的狠勁。
連啃帶咬,不容對方反抗。
就算女人本能性的想退後,他都窮追不捨的扣緊對方的後腦勺,逼迫這人得仰起頭的承受他得壓抑住才不脫序的佔有慾。
唾液的交換,窒息且帶有壓制性的強吻,這些都會讓褚冥玥產生微量的退卻之意,可又矛盾的期盼這人能真死咬著永遠不放。
又或者,偶爾她也不介意嘗試進攻一番,讓這個人知道愛不是單向付出,而是雙向奔赴。
猛烈的糾纏,吻著吻著女人就卸去了所有的抵抗感,並將左手主動勾上那人的後頸,想將人往下方帶來。
兩人口裡溢出許多濕潤膠著的水聲,甚至口腔內的味道還帶了點血液特有的腥甜感。
那個味道很微量,褚冥玥想,大概是真的吻得比平時狠了點,所以哪處被蹭破了吧?
不知過去多久,因為長時間近距離的交換鼻息,二氧化碳抑制了氧氣的吸入量。
強烈想大口呼吸的褚家姐姐輕輕拍了幾下,提醒對方該收斂一點了。
很好,乖還是親弟的真乖。
似是不捨的多淺淺纏綿了幾下,褚冥漾才徹底拉開了些許距離。
嘴角牽出的銀絲在月光下特別明顯,但褚家姐弟並不那麼在乎那點帶著旖旎色彩的證據。
因為此刻的他們還在呼吸微微紊亂的狀態,四目相對的眼裡都僅有彼此。
或許,這種死心眼的獨佔欲不只是褚家弟弟有,同為妖師的褚家姐姐,可能也有不少吧。
分開前還想著剛好就夠了,此刻卻竟覺得好些意猶未盡。
鼻尖輕蹭,滴露未沾。
褚冥玥卻也感到稍有醉意。
醉翁之意興許不在杜康,而她所介懷自當不在別人好管閒事的替她悲喜。
嗯,她不介意那晚的事件,反倒介意著這人後來的不告而別。
該說認真的好好接吻一回真的是個挺神奇的體驗嗎?
反正褚冥玥是覺得目前有那麼一點點微醺的感覺。
也因此,她的嗓音除了先天自帶的清冷外,還融了略帶反差的寵溺、倦懶,跟很稀少很稀少的挑逗感。
她直視著男友,慵懶的說著。
「我說過了,我不討厭這個。」
一頓,她又道:「當然,前提是那個人得是你。」
對外人來講摸不著頭緒的話,卻對深諳女人性子的褚家大男孩來說真是受寵若驚。
沒辦法,別人眼裡的曲度高球,在他眼裡女人投來的可是對歡愉之事難得的直球表態。
勾著笑意,褚冥漾真為此壯了膽子。
小小的,似撒嬌般蹭蹭親姐的鼻尖。
他問道:「……這算是妳在跟我說妳有多愛我嗎?冥玥。」
於是,後覺說了便宜對方發言的褚家姐姐將這人想揶揄和調侃的話語封緘在唇吻之間。
黑館窗檯邊,月下男女繼續以綿長不斷的吻來訴情。
當然……。
最終也少不了後續褚家姐姐含蓄且懊惱的小碎嘴。
雙手抵著快把她嘴唇吻腫了,卻還肖想覆過來繼續討香的男人肩窩處。
她撇撇嘴,懊惱的說著。
「快點進來睡覺了,……從沒見過男人這麼囉嗦的。」
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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