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黑研] 生日串聯倒數 [G]

#幼馴染三十題

黑尾鐵朗不太對勁。
孤爪研磨這樣想，手撐著下巴看著靠坐在他床上看雜誌的人。即便先一步成為大學生，黑尾的穿著打扮和高中時仍舊差異不大，身形髮型也沒有什麼變化，可在舉手投足間就是給他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像是在躲他。
黑尾在躲他？
黑尾鐵朗竟然在躲他？
研磨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可在這個想法生成之後，種種跡象似乎都成為呈堂供證──閃避的眼神、錯開的肢體還有隱隱拉開的距離，之前明明在大熱天也要和他手臂貼著手臂，這次回來碰觸他的次數卻寥寥無幾，可疑到莫名其妙。
是做錯事心虛嗎？以之前的經驗來說如果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應該會馬上道歉，再不濟幾個小時內就會坦白，但如果是給他驚喜的話沒那麼拙劣，應該說黑尾這方面的能力向來不錯，研磨有好幾次真的到揭曉的時候才驚覺。
最糟的狀況──研磨不過浮現一瞬就抹掉，黑尾背叛他的可能用想都是在汙辱他。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呢？
「……我說研磨。」黑尾的聲線有點顫抖：「我做錯什麼了嗎？」
「嗯？」研磨用鼻音反問，「怎麼這麼問？」
「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盯著我。」黑尾抹了把冷汗，被盯著的這段時間他有種正在被解剖的錯覺，一本運動月刊看了半個小時還沒看完，「我可以爭取一個死得明白的機會嗎？」
既然當事者都這麼說，研磨也不拐彎抹角：「我覺得小黑在躲我。」
黑尾一愣，「有、有嗎？」
研磨瞇起眼睛，「你都這麼說就是自己也知道有問題吧。」
「也、也不是這樣──」
黑尾的支支吾吾看得研磨有些不滿，他起身湊到對方面前無預警地和他來個臉貼著臉，手撐在後方床鋪勝猛地就是一個標準床咚，下一秒卻被他反射性似地按著肩膀推開來，兩個人同時愣怔。
「欸不是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搶在研磨離開前拉著他的手把人扣在腿上坐著，黑尾有些慌張：「我剛剛那是、只是我的問題，不是研磨你的關係！」
環抱自己的手很有力，研磨壓下情緒問他：「那是什麼關係？」
「就是、其實……有點無聊。」黑尾深吸口氣似乎在給自己續力，說出口的話卻含糊在嘴裡：「……我剛剛在抽屜裡，翻到……套子。」
研磨微微皺眉，「什麼套子？」
黑尾破灌破摔：「保險套的套子！」
研磨：「……？」
研磨整個問號。
開了個頭後續就沒那麼困難，只是黑尾的臉仍是不受控制地脹紅一片，連耳朵都是紅的，「我猜應該是我爸放的，雖然他沒有跟我聊這些但這個態度很明顯，然後前幾天夜久聊天的時候忽然說他們隊上好像有人把女朋友的肚子弄大，警告我要注意一點──」
研磨：「？」
研磨：「不是吧我又不會懷孕？」
「我知道，不是他也知道，夜久是叫我該做的措施要做。」事實上當時在電話裡的朋友可是用上了「你要是敢當渣男欺負我們最重要的舉球員我絕對會宰了你」這樣的說法，黑尾整個莫名其妙，「我可能還是有點受到影響，行為上就──」
黑尾懊惱地抹了把臉，「……所以說不是研磨的問題。」
研磨眨眨眼睛，試探性地把手放在黑尾胸口，見對方什麼反應都沒有，繃著的肩膀這才放鬆下來，「我又沒有不讓你做。」
「不行不行！」黑尾咬牙，「之前就說好要等你畢業的！」
「那小黑又在在意什麼？」
「……我就是想我在他們眼中到底是什麼形象，研磨不是也認為我早早會對你出手嗎。」黑尾神情挫敗，「夜久就算了我爸也這樣覺得，我是什麼很飢渴的樣子嗎？」
研磨澄清：「我沒有覺得小黑會這樣，只是說要做可以做。」
「絕對不行。」
「知道啦老爸。」研磨沒好氣。「小黑想怎樣都沒關係吧，別人或許只是因為我們在交往才會先提醒，又不是一定覺得你是什麼形象，難道讓他們知道你古板的比我爸還像我爸會比較好嗎？」
黑尾還真的認真想了想，「……好像也是。」
研磨捶了下黑尾的肩膀，「之前就說有問題要討論，小黑下次要是再為了這種無聊的事鬧彆扭，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抱歉抱歉。」黑尾陪笑著親親研磨的鼻尖，「我知道錯了，還有剛剛真的很對不起。」
「……那個也是，再有下次、」
「絕對不會的！」
黑尾直接搶走話頭，圈著研磨的手始終牢牢地把人扣在身上不放，金色的眼睛很亮，研磨可以在裡面看到全部的自己。
他撇著嘴卻是勾起嘴角，嘆息著和他交換象徵和好的一個吻。
「知道啦。」

#幼馴染三十題

夜晚的河堤有點涼，風吹過帶來草木擾動的沙沙聲，孤爪研磨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下一秒還帶著溫度的外套就蓋在他的肩膀上，同時是黑尾鐵朗的叮囑：「小心不要感冒了。」
研磨應了聲，手套進袖子裡就伸不到盡頭，他習以為常地隔著袖口的布料撐著下巴，鼻尖是黑尾的味道，眼角餘光也在看說完話馬上就安靜下來的黑尾本人。
他不喜歡黑尾這樣的安靜。研磨腦袋一歪靠在黑尾肩膀上，感覺對方的手順勢搭在自己的肩膀，被人護在懷裡的感覺很溫暖。
「小黑在想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黑尾的聲音很輕，他靠著研磨的頭頂嗅著他的髮香，研磨的味道和他挑選的洗髮精、護髮油混在一起，「畢竟他們交往那麼久了，結婚什麼的也不意外……」
研磨抱住黑尾的腰，黑尾接著說：「不過還是很神奇，我爸在這個年紀竟然真的能成功展開第二春欸。」
聽出對方語氣裡帶著的笑意，研磨微微抬頭看向黑尾勾起的嘴角，金色的眼睛不像平常那麼亮，雖然是可以預期的結果，但相依為命的爸爸宣布要和交往多年的女性建立重組家庭的消息還是讓他有些適應不良。
可黑尾其實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心情算什麼，他已經不是需要家長庇護的孩子，離鄉背井去外縣市讀書一周回來一次，平時自家爸爸工作忙碌他們也聚少離多，這樣的他能再次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有合法的相愛的女性陪在身邊，甚至再多一個就讀國中的女兒，難道不是值得高興的事嗎？
他為什麼沒辦法純粹地為對方感到開心呢？
「小黑爸爸就算結婚了也一樣是你爸爸，那個家一樣是你的家。」研磨頓了頓，「如果不想回去就來我們家，我爸跟我媽那麼喜歡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黑尾哦了聲，「那如果我就住在研磨家不離開了呢？」
「那他們大概會很高興。」
「真的啊。」
「嗯。」研磨聲音很輕：「如果小黑也不想回我家，等我畢業後我們去外面租房子吧，反正念大學也是住外面比較方便。」
黑尾微微一愣，「研磨是在邀請我同居嗎？」
「是啊。」
「欸……」
黑尾眼裡的光一點一點亮起來，研磨微微勾起嘴角，比起把決定權交給別人，還是握在手上讓人覺得踏實。「不用怕叔叔結婚後小黑會沒有家，你可以回我家，我們也會有自己的家，你有很多地方可以回去。」
不會被拋下。
黑尾把臉埋在研磨的肩頭深吸一口氣，「……研磨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我也喜歡小黑啊。」
「我比較喜歡你。」
「搞不好是我比較喜歡你？」
黑尾抬起頭，紅紅的眼睛沒有陰霾或眼淚，是單純的高興的樣子，「肯定是我更喜歡你。」
研磨就喜歡黑尾的這個模樣。微微勾起嘴角揉了揉對方的腦袋，研磨妥協：「好吧，現在姑且算小黑贏了。」
「不會只有現在，我會一直贏的。」
「知道啦。」研磨拍了拍黑尾的腦袋，「那我們回去吧？爸爸媽媽應該會有點擔心，還有你爸爸那裡，很多大人要你處理。」
黑尾垮著肩膀，「研磨不能幫忙嗎？」
「不行。」研磨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他撥了撥褲子上沾到的草屑，像黑尾無數次地那樣對他伸出手，「走吧。」
黑尾的手搭上去，靠著自己的核心站起身，反手將研磨的手握在掌心，在長長的袖子裡偷偷牽手。
路燈將影子拉得很長，向著回家的路前進。

#幼馴染三十題

即便前後兩個門敞開通風，夏日的體育館仍舊悶熱的讓人幾乎要融化。
孤爪研磨第一百次想念冷氣。
他靠著牆壁仰頭喝水，累得連抬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不遠處的山本猛虎卻能跟田中龍之介等人打打鬧鬧，看起來還沒練夠的日向翔陽和影山飛雄也抱著球不放，難道烏野的人的體力真的沒有極限嗎？
「只有他們這樣哦。」
聽到山口忠的回答才發現自己脫口而出，研磨挑眉，發自內心地佩服顯然是這群人當中最正常的一個：「那真是辛苦你了。」
山口乾笑。
「研磨研磨！我想問你剛剛超酷的那招！」
對話才剛開始就被一邊喊一邊衝過來的日向打斷，他和影山就像兩團火球夾帶大量能量顯得過分刺眼，研磨來不及跑就被擋住去路，日向笑容燦爛：「就是剛剛最後的那球，你是怎麼做到的？」
影山也說：「總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
「那個啊，是我改良之前看到的。」研磨說話的同時掏出手機，他為了拆解動作反覆看了好幾次，一下就找到影片。「就是這個──」
「大家好啊！」
突如其來的熟悉聲音瞬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位置正好朝著門口的日向第一時間和來人對上眼，驚喜地喊出來：「黑尾學長！」
「好久不見啊小不點。」黑尾鐵朗比了個YA，「驚喜嗎？」
「超驚喜的，研磨──」反射性喊了理論上應該最高興的人的名字卻發現對方好像完全不意外，日向驚呼：「你早就知道了嗎？」
「嗯。」研磨微微挑眉，比起那個他更在意：「小黑你身上這樣是前陣子買的吧？不是很厚嗎，你幹嘛穿這個？」
提到這個黑尾的臉頓時垮下來，他隨手抹了把額頭，還沒參與練習卻同樣汗流浹背，「我就是拿去洗放最上面沒注意就拿到它，偏偏又睡過頭來不及換只能穿著過來，真的有夠熱。」
「你不會中暑吧？」研磨把水壺遞給他，「我有多帶衣服，你等等去換掉吧。」
黑尾仰頭一口氣喝完，想也不想：「換，絕對要換。」
日向不免納悶：「黑尾學長穿得下研磨的衣服嗎？要不要跟其他人借比較好？」
「研磨的衣服都是我的，別擔心。」
日向：「？」
反而衍生更多問題的人睜著明亮的大眼睛，他的視線在朋友和回歸的學長身上轉，困惑地抓了抓頭，「你們兩個……」
研磨忽地勾起嘴角，食指抵在唇前，「是秘密哦。」
「欸？欸欸欸？？？」
臨校學弟驚疑不定的表情看的黑尾也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他一手搭著研磨的肩膀另一手擋在嘴巴前面，笑嘻嘻地告訴他：「沒錯，要保密哦。」
影山還轉不過來，「什麼要保密？孤爪學長早就知道黑尾學長回來的事情嗎？」
「嘿，你要這麼說也不是不行。」黑尾被研磨熱得揮開手就去拍了拍另一個學弟的肩膀，瞥到不遠處皺著眉滿臉嫌棄的曾經的徒弟和有些呆滯的他的幼馴染，黑尾單手叉腰，「好啦，我家研磨先借我帶去換衣服，等等就還你們一起訓練了。」
「哦、哦哦……」
成功從一眾學弟中脫身的黑尾忍不住笑，轉頭卻仍是問研磨：「我以為你會跟小不點說？」
「我們平常不會聊這個，突然跟他說我們在一起也怪怪的吧。」研磨撥了撥被汗水打濕的瀏海，「不過也沒有想要瞞著他，再說我猜阿虎等等自己就會告訴所有人，根本算不上幾分鐘的秘密。」
「我也覺得──唔！」
研磨無預警扯著黑尾的領口強迫他彎腰的同時墊腳，兩人的嘴唇順勢碰在一起。一個毫無預期來不及閉眼，另一個故意睜著看著他反應，金色的琥珀色的視線撞在一起，研磨彎了彎嘴角，「真要說的話，這才是我們的秘密。」
黑尾愣怔。
研磨沒有等人反應過來的意思，自顧自地親完就自顧自地鬆開手，留下黑尾一個人摸著嘴唇發呆，自己手插著口袋往前走。黑尾傻了幾秒才醒過來，心裡那點來不及表現出來的在意就這麼輕而易舉被磨掉，他傻笑的同時忍不住嘆息，他在研磨的面前好像永遠都沒有秘密。
像是一張白紙，他能明白他的所有。
「研磨！等等我！」

#幼馴染三十題

黑尾鐵朗始終不習慣進入孤爪研磨的宿舍需要敲門的前置作業，但是在等研磨前來開門的時間總會感到期待。
「小黑來了？」
從門後鑽出來的研磨模樣休閒，留長的頭髮在腦後紮了一束小馬尾，瀏海則是用他上次買的髮夾夾起來。當時的黑尾特別挑了一組由貓咪和蘋果組合起來的四枚卡通造型髮夾，收到的研磨神情嫌棄，用在身上卻不顯違和。
黑尾眼睛一亮，「研磨！」
研磨不過一秒就猜到對方的反應，抬手摸了摸髮夾，他猶豫一秒還是繼續夾著，「因為一直刺到眼睛很不舒服……」
「沒事沒事，很適合你啊。」
「什麼意思啊。」
這句話對上這種造型的髮夾對研磨而言實在微妙，他伸手捶了下黑尾的肩膀才向旁邊移動讓人進來。
四人房間因為學生不常留宿顯得格外乾淨，黑尾視線掃過一圈，注意到洗衣籃裡的衣服累積了一定的量，他說：「這些打包起來我帶回去洗吧？」
黑尾在升上大二後被迫搬出去在外面找了個租屋處，費用比較高，環境也比宿舍好很多，研磨一周基本上有三天會待在他那裡。
可他說：「不用吧，我晚上自己洗就好。」
黑尾一愣。
研磨沒有注意到他的停頓，從衣櫃裡翻出連帽衣直接穿上，更換下身的時候倒是猶豫了下，最後還是當著黑尾的面換成牛仔褲。修身的布料將白皙的雙腿包裹起來，黑尾不過瞥了眼就迅速別開視線，無論他們的關係進展到什麼地步，盯著人換衣服還是不太禮貌。
他摸摸鼻子，衝擊也有點大。
換好衣服的研磨解下腦後的髮圈和髮夾，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黑尾，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的人忽地咧開嘴角拿起梳子接手打理的工作，傻乎乎的笑臉看得研磨有點問號。
黑尾幫他綁了整齊的低馬尾，將瀏海勾到耳後順勢在他的眼角親了一口，「好囉。」
「小黑想好要吃什麼了嗎？」
「要不要吃咖哩？我找到一間覺得還不錯。」
研磨無所謂，「那就這個吧。」
他順勢拿起放在椅子上已經整理好的背包，黑尾隨口一問：「吃完飯之後還有約嗎？」
「嗯，之前跟小黑說過有個人邀請我去看工作室吧，我跟他約今天四點。」研磨回答的也很淡然：「小黑有空的吧，陪我去吧。」
黑尾眨眨眼睛。
研磨創業的速度遠遠超越同齡人，甚至比黑尾還要更快接觸社會，好像一下子走到他追不到的地方獨立生活，飛得又高又遠。
之前那個會躲在他的後面迴避人群的研磨好像長大了。
「小黑？」研磨偏偏頭，「還是你不行？不行的話我跟他再改時間吧，抱歉沒有先問你。」
黑尾連忙擺手，「沒沒沒，我沒事，維持這個時間沒關係。」
「真的？」
「真的。」黑尾笑了笑，「只要研磨需要，我都有時間。」
研磨聽不懂：「所以你到底有沒有空？」
「有啦有啦，我不是有跟你共用行事曆嗎，今天下午真的是空的啦。」
研磨撇撇嘴，「原本在約的時候想先問你，後來忙著忙著就忘了，之後我會先確認的。」
黑尾搭著他的肩膀，「沒關係啦，要的話隨時說一聲都都可以。那我們先去吃飯吧，真的是一間很好吃的咖哩飯哦。」
「嗯。」

#幼馴染三十題

黑尾鐵朗卸下兩手的袋子靠坐在餐桌邊，手臂因為提重物而繃起明顯的肌肉線條，硬是在冬天裡熱出一身汗，反觀孤爪研磨只分到少許雜物和六卷衛生紙，即便一起完成大採購仍顯得遊刃有餘，放下東西翻出了買好的水，他扭開瓶蓋後遞到黑尾面前。
黑尾倒了聲謝，仰頭一下子喝掉半罐，抹了把嘴巴的空檔水瓶就被研磨接過。他沒有黑尾那麼渴，小口小口地喝到最後剩下一點，還沒說話黑尾就自然地拿回來，收尾完畢將瓶蓋蓋上丟進回收桶。
「好熱啊……」
「小黑先去擦個汗吧。」研磨提醒：「等一下感冒就糟了。」
黑尾笑嘻嘻地：「知道了。」
他脫下外套順手將研磨的一起掛起來，本來就是怕熱體質，提重物走了十幾分鐘直接讓最裡面的衣服濕了一半。黑尾換了衣服擦了臉，想著之後去超市最好還是要騎車，回到客廳準備收拾就見研磨正在將購物袋裡的東西一件件取出來的，雖然他們的房子留有許多房東沒有帶走的生活用品讓搬家減少很多負擔──這還得感謝研磨認識屋主而且對方要移民國外──但還有不少需要補充的物品。
生活雜物在桌上攤開，研磨不時面露困惑，聽到腳步聲抬起頭，問：「小黑你什麼時候拿這個的？這是什麼？」
「那是打掃用的，用來擦玻璃很方便。」
「哦，那這個呢？」
「那個是廁所的，不是你選這個味道的嗎？」研磨又看了看包裝才恍然，將東西放在明顯區分出來的第三類，又分類了幾個卻發現黑尾站在原地沒有要移動的意思，他微微挑眉，「你小黑不幫忙在幹嘛？」
「抱歉抱歉。」
黑尾恍然回神，走上前從袋子裡取出新買的衣架，研磨順口解釋幾個類別的差異，說因為買的東西太多太雜覺得先分區再歸位會比較方便卻等不到對方回應，抬起頭就對上黑尾傻乎乎的笑臉，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看到骨頭的大狗。
研磨莫名之餘又覺得好笑：「怎麼了？」
「研磨不覺得我們像是在離家出走嗎？」
研磨問號：「什麼意思？」
「明明是學生卻在外面租房子，要靠自己獨立生活養家活口。」黑尾將衣架放到臥室類，神情被生活氣息薰染得有些溫柔，「是不是很像那些得不到父母承認選擇離家出走的情侶？」
研磨伸手捏住黑尾的鼻子，「小黑說的應該是私奔吧。」
「感覺更浪漫了。」黑尾的聲音充滿鼻音而有些奇怪：「那研磨願意跟我私奔嗎？」
「如果小黑能讓我過好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喂喂喂，話不是這麼說的吧？」
研磨忍不住笑出聲，鬆手看著白眼他的人，帥氣的眉眼是這輩子最熟悉的臉龐，從他七歲那年一直陪著他，走過十七歲準備往二十七歲邁進，如果要選一個人託付並相伴一生，除了黑尾鐵朗似乎沒有其他可能。
明明他們擁有相同的性別，卻奇蹟似地沒有獲得任何反對聲音，就這麼順利成章走到了現在──如果他們的父母不是這麼開明，如果他們的朋友沒有給予祝福，他會選擇排除萬難也要跟他在一起嗎？
他們或許得躲躲藏藏，失去經濟援助後生活會有點困難，遇到問題只能靠自己解決，這樣疲憊的日子──就算是這麼辛苦的日子，只要有小黑在也會有辦法的吧。
「放心吧。」研磨彎著嘴角笑得意味深長，「如果我們真的是私奔或者離家出走，我也能賺很多錢養小黑的。」
黑尾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他按著胸口忍不住抗議：「你這樣也太帥氣了吧。」
「會嗎？」
「真是。」莫名有種被反將一軍的挫敗感，黑尾抓抓頭，默默地又笑起來，「沒辦法，那我只能盡力讓研磨感到幸福吧。」
低低的聲音說著彷彿理所當然的話，卻是足以對心臟衝擊的承諾，研磨能感覺到臉頰溫度升高，連帶讓整個空間燥熱起來。
到底是誰比較犯規啊。研磨嘟嚷著，又忍不住笑起來。

#幼馴染三十題

大教室裡講臺上的教授和最後一排的學生距離遙遠，不用麥克風和投影布幕根本不清楚授課內容，相對的也給人很多摸魚空間。孤爪研磨百無聊賴地撐著下巴接近放空狀態，等注意到窸窸窣窣的騷動轉過頭，黑尾鐵朗已經來到他旁邊的空位坐下，衝著他咧嘴笑。
「嗨。」
「小黑？」饒是教授距離遙遠，研磨仍舊有意識地放輕聲音：「你怎麼來了？不是說要去參加活動嗎？」
黑尾跟著壓低音量：「提早結束就回來了，想說沒什麼事就過來陪你上課，很久沒跟研磨一起了吧。」
除了系上的共同必修課，研磨剛入學的時候黑尾只要有空就會來陪他，不過隨著他逐漸適應不同的課程節奏，黑尾也跟著有意識地減少陪伴，大三後忙於實習更是鮮少出現，如今不打招呼冒出來，就連研磨都感到意外。
黑尾從包包裡拿出鋁箔包幫他插上吸管，研磨接過後喝了口，酸甜的蘋果香散在舌尖，琥珀色眼睛不著痕跡地和前兩排狀似不經意回頭的女生對上眼，他眯了眯眼睛，女生收回視線轉回身。
黑尾手撐著下巴，「你怎麼好像高興又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沒什麼。」下課鐘聲正好響起，教授收起麥克風，連帶教室變得吵雜，「等一下我還有一節課，結束後一起吃午餐？」
「當然啊。」
「那我睡一下，等等叫我。」研磨頭一歪靠在黑尾的肩膀上，語帶困倦：「好累。」
黑尾幫他把帽子戴上，把人抱在身上讓他好睡一點，「誰叫你昨天要打到那麼晚。」
「囉嗦。」
黑尾忍不住笑，可瞥見不遠處的人對著他們神色各異地交頭接耳，揚起的嘴角頓時抿成一條線，不動聲色地把研磨摟得更緊。
十分鐘的中間休息結束，黑尾壓線到最後一刻才把人叫起來。剛醒來的研磨又花了五分鐘才完成腦袋開機，只是靠在黑尾身上很舒服他不想動，黑尾便也就這麼讓他枕了四十分鐘，好在位置在最後一排最角落，這麼明目張膽的親暱還不至於被叫起來。
等課程結束後吃完飯，兩個下午都沒課的人搭車回到相距三十分鐘車程的家，順帶去超市補充日常用品和蔬菜，以及研磨的一塊蘋果派。
隔天的黑尾直接跟著研磨走出家門。
「小黑今天不用練習嗎？」
「改下午了。」
「哦。」
或許正因為過去基本上形影不離，研磨並沒有第一時間意識到問題存在，直到理論上是黑尾最忙的時候依舊收到對方急匆匆送過來的新鮮水果，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或許不是那麼單純的因為有時間所以來找他。
──多半是黑尾也發現那些揣測他們吵架或分手的聲音。明明只是彼此有獨立的生活而沒有黏在一起，什麼就有那麼莫名其妙的試探甚至推測啊。
小黑怎麼就這麼受歡迎啊。
好煩。
研磨氣呼呼地。
覬覦的目光確實減少，流言蜚語也跟著消失，但不該用這種讓黑尾疲憊的方式來處理，只是放著不管還是很討厭──明明之前還能對追逐黑尾的視線甚至對他告白的人視而不見，但現在即使理智上知道這些人有如過江之鯽，他控制不了也沒必要理會，情感上卻還是很想把那個過於亮眼的人藏起來或者打上記號。
是我的，他是我的。
黑尾鐵朗已經有男朋友了。
研磨這樣想，盯著白皙的手指思考片刻，他在下課鐘聲中回過神，回絕同學的午餐邀約帶著收拾好的東西走出教室，車站那邊應該有很多不錯的店家。
只希望小黑收到的時候不要哭，不然就更麻煩了。

#幼馴染三十題

人生第一次掌握生命的選擇權或許可以推斷為高中三年級的時候，要就業還是繼續升學、要從事什麼職業或者就讀什麼科系，帶著這樣的抉擇進入下一個領域，留在大學的人大約三年級要繼續下一個決定，確認自己的工作或者是讀研讀博，周而復始。
「但小黑早就想好了不是嗎？」
孤爪研磨手撐著下巴漫不經心地說：「你在猶豫什麼？」
黑尾鐵朗不由愣怔，隨後苦笑，「真的什麼都瞞不過研磨欸。」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茫然什麼。
明明高三的時候就已經做出決定，大學這三年也一直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在準備好正式的申請文件後他還是有些迷茫，這是正確的嗎？他真的做得到嗎？協會門檻這麼高，如果沒有選上他該怎麼辦？
「可能我就是沒辦法像研磨這麼果決，這麼明確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黑尾忍不住嘆息，他的幼馴染兼男朋友兼同居人甚至已經在準備公司的註冊流程，就像即將展翅翱翔的蒼鷹，對比起來他簡直像是剛出生的小雞，虛弱而無力。
他想像他一樣堅定地走在他選擇的道路上，可真正起步的時候還是會感到腿軟無力。
「我也沒有小黑說的這麼果斷吧。」
「嗯？」
「我只是比小黑更知道我不想做什麼，排除了不想要的事情才會選擇現在這個方向，沒什麼非做不可的理由。」研磨漫不經心地，撥了撥扎到眼睛的頭髮，他說：「何況我敢去做這麼冒險的事，也是因為小黑在啊。」
黑尾一愣，「我嗎？」
研磨理所當然地點頭，「如果我生意失敗了，小黑會拋棄我嗎？」
「當然不會啊！」
「那不就是了嗎。」研磨聳聳肩，「小黑沒有成功應徵到排協的實習也沒關係，反正還有那麼多跟排球推廣相關的工作，你的資格肯定符合，再說薪水不高也沒什麼，我的錢還夠我們用，小黑就專心去做想做的事情吧。」
黑尾的擔心被一一點出來又一一排除，研磨的態度總是那麼理所當然，理智地分析可以還是不可以，於是從他口中得到的答案便顯得那麼具有說服力。
他說：「何況我覺得小黑這種追逐夢想的行為很帥氣哦，有多少人只能受限於薪水或者壓力去做一些能做的事，但你找到你想做的事，我反倒覺得你這樣很厲害。」
琥珀色的眼睛彎了彎，研磨的嘴角揚起，就像當年黑尾告訴他「我可能不會繼續打球」的時候，他也是帶著這樣的神情告訴他「不會有問題的」。
他明白他的所有渴望和軟弱，用自己的方式支持和鼓勵他，在他腿軟的時候撐起他，讓他有勇氣能邁開腳步。
黑尾嘆息著抱著人，腦袋枕在研磨的肩頸嗅聞他的味道，和自己相同的洗髮精、沐浴乳和衣物柔軟精的氣息混和研磨自己的獨特氣息，讓所有的脆弱都有了歸處，「……要是沒有研磨，我真的會死掉吧。」
「小黑會長命百歲。」研磨沒好氣地回應他，手攀上黑尾的後背拍了他一下，「你要成功地讓所有人都喜歡上排球，知道這是多有趣的運動。」
連他這麼不喜歡運動的人都會覺得，排球真的很有趣。
黑尾鐵朗肯定能做到的。
「小黑還得在我破產的時候養我，一定要認真工作才行。」
「研磨才不會破產。」他的研磨是全世界最厲害的人，怎麼可能會失敗。「我到時候還得靠你養靠你贊助呢。」
「但我快餓死了。」研磨神來一筆，「小黑可以趕快把信寄出去然後去做飯嗎？我想吃烏龍麵跟烤魚。」
黑尾忍不住笑出聲，他鬆開研磨順勢在臉頰用力親一口發出好大一聲啾，被嫌棄地瞪了眼仍舊覺得胸口滿滿的，好像有無窮的力量推動自己往前進。
再怎麼困難的事情也不過只是日常的一部份，甚至沒有喜歡的人吃飯睡覺來得重要。
所以不會有問題的。

#幼馴染三十題

即便身邊最親密的對象就是電競選手，黑尾鐵朗也不敢說自己多懂比賽，但他仍舊看得出最後一分鐘以殘血之姿將三個對手一波帶走的孤爪研磨有多耀眼，單方面被他冠上本屆最有價值選手。
不過估計也不會有人質疑。
「太扯了……」
「太扯太神了Kodzuken！Kodzuken！」
「太帥了啊啊啊啊啊！」
震耳欲聾的歡呼響徹體育館，甚至連解說員的聲音都聽不清楚，只能依稀辨別對Kodzuken的敬佩。懸掛高空的螢幕以各個角度重播犀利的操作，行雲流水的招式彷彿教科書一般觸發附加傷害成功完成一挑三，硬是把對手從冠軍與世界聯賽的參加名單中扯出來，堪稱近幾年最奇蹟的操作之一。
幾家歡樂幾家愁，中央螢幕的右邊是灰色制服的人捂著臉在哭，他們的粉絲也在抹眼淚，左邊則是穿著黑紅色隊服的成員將其中一個留有金色長髮的人包圍起來尖叫歡呼。黑尾的視力很好，距離又近，可以清楚看到他們中間的研磨帶著三分困擾的笑容，他大概有點侷促，可能還有一點反應不過來，黑尾懷疑剛剛那幾乎稱得上是用招式打出來的煙火應該會讓他的指尖發麻。
回去要好好按摩才行。還要開派對。
好險他早有預期已經完成前置作業，等下班後的赤葦京治協助掛上彩帶和橫布條、海信行帶來他訂好的蛋糕和蘋果派就萬無一失了。
不愧是他的研磨。
黑尾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笑，嘴角咧開露出夜久衛輔看到八成會吐嘈說又不是你兒子上台領獎是在驕傲什麼的表情。他看著研磨被拱上台代表隊伍捧起獎盃，金色表面印著遊戲的圖騰和數字一，除了電競世界的無上榮耀，還有屬於他個人的MVP獎牌。
當年他們有很多場排球比賽與這樣的殊榮失之交臂，但研磨依舊得到實至名歸的加冕，黑尾拿起相機一陣連拍，直到他在隊長發表感言後拿起麥克風才暫時停止。
「……謝謝大家。」
研磨的聲音很輕，透過麥克風傳遞出來有些失真而陌生，或許高中的他在這時候會避免成為目光焦點，現在卻能淡定地站在舞台的正中間對著所有人說：「獎盃屬於隊伍，但我想把我的獎牌送給你。」
超出預期的話語讓現場在片刻的寂靜後炸鍋，黑尾的腦袋跟著空白，不同於其他人議論著Kodzuken說的是誰，他清楚知道自己就是那個「你」。
研磨說：「謝謝你這麼多年一直都在，未來還請多多指教。」
簡單而快速地結束自己的環節，研磨把麥克風交出去便往後退。他還是不習慣受到這麼多矚目，比起熱情的支持、掌聲與尖叫，他還是更想和那個大概正在偷偷抹眼淚或許還會抱怨自己太過分的人交換一個擁抱和親吻，然後享受他一個月前就預定的蘋果派。
研磨的嘴角彎了彎，有點期待等等出現在餐桌的甜點，還有黑尾又哭又笑的臉。
他似乎還滿擅長，而且也很喜歡讓黑尾露出那副困擾的模樣啊。
真糟糕。

#幼馴染三十題

黑尾鐵朗第一時間只覺得熟悉，說不上來但總覺得眼前的青年好像在哪看過，和他對上視線的人顯然也有相同的想法而努力思考，糾結的表情逐漸和記憶裡的臉龐重疊，黑尾率先驚呼出聲：「湊……！吉田湊！」
「阿鐵？真的是你啊！」
吉田帶著誇張的震驚將人上下打量一番，「你這個也太……你也長太高了吧！變了好多，我差點認不出來。」
黑尾咧開嘴角笑起來，「這是我要說的吧，你變得很帥氣哦。」
曾和他在足球場馳騁過一段時間的鄰居小孩留著一頭棕色的捲髮，鼻樑上架著黑框眼鏡，穿著襯衫乾淨整潔的模樣已經找不到當年調皮搗蛋的影子，只有神態留有幾分相似的輪廓，勾起塵封多時的回憶。
「好像上國中之後就沒有見面了。」吉田揉了揉鼻子，「最近好嗎？生活過得怎麼樣？」
黑尾點點頭，「非常好，坦白說最近還滿順利的。」
「你這小子。」
吉田好氣又好笑，正想說什麼卻見黑尾視線突然落在自己身後，金色的眼睛肉眼可見的明亮起來，眉眼溫柔，嘴角跟著浮現笑意。一連串的情緒變化不過是瞬間的事，吉田好奇地回過頭，目光所及最有可能的便是那頭戴鴨舌帽的纖細身影，她穿著寬鬆的衣服反而顯得更瘦而且不合身，筆直地朝他們走來。
吉田笑起來，「她是你女朋友嗎？感情真好，難怪你說你日子過得不錯。」
黑尾神情玩味地挑眉，「他不是女朋友哦。」
「他？男生？」
「小黑你朋友？」
拋出的問題確實是低沉的男音，吉田即便仍舊難以置信，卻也馬上為自己的錯誤道歉。黑尾擺擺手表示沒關係，又拉著人簡單介紹：「還記得吉田嗎？我小時候會跟他一起踢球。」
「誰？」
「就是那個啊，媽媽是我們小學的數學老師，每次看到你都會給你糖果的那個。」
對方沉吟了下顯然也想起來，沒人提示的吉田卻是更加問號：「這位是……？」
「認不出來？」黑尾自然地搭著對方的肩膀，「這是研磨。」
「研、」吉田當機整整五秒，猛地拔高聲音：「研磨！？開玩笑的吧？這是研磨？」
孤爪研磨抬高帽沿，那雙標誌性的貓眼和彷彿要把人拆解開來的視線瞬間席捲回憶，可就算如此還是讓吉田震驚不已，「我真的是──天啊，你真的變太多了，這、你沒有說我完全認不出來耶？」
「正常吧，畢竟那時候我們沒說過幾句話。」
「但你很讓人印象深刻啊，『有點陰沉的阿鐵的朋友』。」尤其黑尾在他們那群裡一直是很受歡迎的存在，大家對他不管做什麼都要找研磨的行為始終無法理解，但就算這樣也默默地習慣了他們幾乎形影不離的模式。「你們竟然還在一起嗎？」
微妙的說法剛落下就讓三人一愣，吉田尷尬地試圖解釋，黑尾老神在在地接話：「對啊，我跟研磨一直在一起，沒有分開過。」
「嗚哇、出現了出現了，莫名其妙的黑尾式驕傲！」吉田倒抽一口氣，「你怎麼這種地方完全沒變啊？」
黑尾笑意滿滿，「那不是很好嗎？」
研磨瞥了人一眼，神情有點像高冷的貓在凝視又在耍笨的人類，黑尾回以無辜的神態，一瞬間吉田的過去與現在隔著時空串連起來，在每天最大的煩惱是能不能佔到球場的童年，這兩個人總是這麼互看，似乎眼神就能溝通。
還自成一個世界。
黑尾的衣著談吐逐漸有了社會人士的味道，曾經身高相仿的研磨如今矮他一顆頭，髮尾帶著染過的金色，模樣和當年窩在角落一個人就很好的模樣大相逕庭，時光改變了很多，但也有什麼始終不變。
是啊，滿好的。
口袋裡的手機煞風景地傳來鈴聲，吉田恍然回神：「糟了我得走了，阿鐵我們加個LINE，改天出來吃飯吧？」
「好啊。」
掏出手機迅速成為好友，雙方互發貼圖同時備註，吉田習慣性地點開作為頭貼的照片。那是一片很藍的天空，左下角有兩顆小到難以辨識的人頭，唯一能看出來的只有身高差。
吉田有種說不上來的羨慕，後知後覺地感慨：「仔細想想，要是你說你們沒有聯絡，我好像才會更驚訝。」
畢竟這兩個人差異極大又格外契合，就像是被時光綁定的存在，總覺得無論時間洪流怎麼沖刷也應該一起移動到別的地方，而不會有人被拋下。
「好啦，我真的得走了。」吉田收起手機和惆悵打了招呼，「其他的改天再聊，到時候研磨也一起來吧？」
被點名的人眨眨眼睛，「好啊，到時候見。」
「到時候見。」
目送出乎意料碰上的兒時玩伴消失在視線，黑尾仍舊覺得不可思議：「真的好神奇，竟然會在這裡遇到欸。」
「世界很小吧。」畢竟不是自己的朋友，研磨的感觸就沒有那麼深。「走嗎？回家了。」
黑尾搭在研磨肩膀的手往下，兩人迅速地牽起來又低調地鬆開，很好滿足的人應了聲，他們並肩往回家的方向前進。

#幼馴染三十題

孤爪研磨翻了個身，不經意滾入某個熱呼呼的懷抱，熟悉的氣息帶著好聞的味道有種令人安心的作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就是黑尾鐵朗近在咫尺的臉龐，還有他溫和的聲音：「研磨早安。」
「小黑早安……」
含糊地回應對方的問候，研磨在黑尾身上蹭了蹭又想睡回去，額頭卻是貼上厚實的手掌，同時還有他語帶遲疑的確認：「好像沒發燒，摸起來還好……」
「什麼啊……」
「研磨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研磨煩不勝煩，皺著眉再次睜開眼，金色的眼睛映著他亂糟糟的模樣，貼在後腰的手跟著揉了揉，莫名讓昨晚旖旎的畫面滑入腦海。
研磨瞬間定格。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棉被下的他們赤裸上身，隱約感覺有套著下褲但也四肢糾纏，更精確的是他以一種八爪魚的姿勢壓在黑尾身上──應該是剛剛翻身導致的造型──而黑尾也大方地任由他纏繞，手還貼心地扶著，掌心貼著的位置隱隱痠痛，不過和高強度的訓練隔天相比不值一提。
「欸不是研磨你的臉怎麼越來越紅，真的發燒了嗎？我是不是要去拿退燒藥？」
研磨咬牙切齒：「小黑你安靜。」
黑尾的媽媽屬性在此刻發揮到最大，耳邊吱吱喳喳的嘮叨聽得研磨一個頭兩個大，索性按著他的腦袋把人抓過來直接物理靜音。貼在一起的嘴唇觸動皮膚記憶，舌頭和舌頭交纏間黑尾倒抽口氣：「好像破皮了……？」
「我咬到你了？」
「不是剛剛──」
沒有說完的話散在空中，黑尾的皮膚升溫，耳朵爬上了紅，研磨總覺得這樣的氛圍再繼續下去似乎有什麼會變得糟糕，正好也睡不著便乾脆翻身下床。
一下來瞬間腿軟。
研磨：「……」
黑尾聰明地不做評價，直接把人攔腰抱起，研磨兩手一攤當場擺爛，就這麼被黑尾抱到洗手間享受擠牙膏遞毛巾的優質服務，接著以抱小孩的姿勢帶到餐廳安置。
黑尾還從沙發拿來了抱枕和靠枕，一個坐在屁股下，一個靠在後腰上，親手打造出舒服的寶座。
研磨手撐著下巴看著黑尾忙碌的背影，空氣裡瀰漫熱茶和奶茶香，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哪裡不對：「小黑今天怎麼沒有去運動？」
除非狂風暴雨或受傷生病，黑尾幾乎每天都會去外面晨跑，研磨再怎麼早起也只來得及跟他交換一個吻，早上向來都是他獨霸一張床，幾乎沒有像這樣一起起床過。
黑尾將裝著奶茶的馬克杯放到研磨面前，甜膩的香味勾動味蕾，他乾笑著抓抓頭，「難得想偷懶吧。」
「好意外。」
「畢竟昨天也才……」黑尾聲音含糊，「我確實是不想起來，不過查資料的時候也看到有人說第一次的隔天不要讓對方一個人起床，說是會讓人感到寂寞，我想應該是一樣的心情吧。」
研磨眨眨眼睛。
他哦了聲表示理解，捧著馬克杯吹了吹，等溫度變得適合飲用才輕輕啜了口，味道濃郁而且很甜很燙。
很好喝。
「研磨等我一下，我煎個蛋烤吐司很快。」黑尾從冰箱裡拿出三顆雞蛋和剛拆封的奶油，動作俐落地開火熱油打散雞蛋，屬於廚房的音效啟動，帶來家庭特有的氛圍。「你如果餓的話我先加熱昨天的湯給你喝？」
「沒關係。」空空如也的肚子確實需要一點食物補給，但他已經有了熱奶茶，不急著這五到十分鐘，「小黑慢慢來，我等你。」
「好。」
研磨捧著杯子看著黑尾的背影以及有時轉頭露出的側臉，高大的男生熟練而專心的模樣顯得格外帥氣，如今的樣子才是他熟悉的，可昨晚那個他第一次見到的表情也讓人心動。
總覺得有點奇怪。
帶著歐姆蛋和烤土司來到桌邊的黑尾抬手在研磨面前揮了揮，湊近的臉龐帶著困惑，「怎麼啦，在想什麼？」
「想──」研磨拖著長音，伸手將黑尾的嘴巴擠成小雞嘴靠過去親了口，他勾起嘴角，「我在想，我真的很喜歡小黑欸。」
喜歡到認識這麼多年，依舊會對他的每個瞬間感到心跳加速。
每分每秒，每一個他。
怎麼會這麼喜歡呢。

#幼馴染三十題

當測試的試劑出現兩條線，黑尾鐵朗的腦袋完全空白，反倒是孤爪研磨很冷靜。
他先將測試的結果拍下來，想了想又拿了一張紙寫了日期再拍一張，接著才按照盒子上的說明將檢測的物品打包準備丟棄。幾乎是在他將塑膠袋的提把交叉打結拉直的瞬間，黑尾猛地清醒過來，他一秒搶走整包垃圾向後倒退好幾步，臉上本來就戴著口罩倒是沒什麼需要遮掩的，可他還是一副不知道要把手放在哪裡的侷促。
「研磨、我、你──」
「小黑只是生病而已沒什麼，大家都一樣。」
疫情肆虐家家戶戶，即使排協轉成半居家工作而黑尾基本上都以車代步，人和人接觸的機會就是這麼多，總有病毒入侵的機會，事實上黑尾現在才確診已經將自己保護得很好了。
研磨半張臉被口罩遮擋，留下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露在外面，沒有跟他爭執那袋垃圾，只告訴他：「小黑打電話跟公司請假後就繼續休息，其他事情我來處理。」
在黑尾出現感冒症狀後，他們保險起見就先分房睡，如今倒也節省了整理床鋪和個人用品的麻煩，只是清潔跟用餐需要分得更開，但黑尾一直很謹慎，哪怕確診了家裡用品還算足夠……
「研磨要不要回家住？我一個人──」
貓眼看過來的眼神冰冷至極，黑尾嚇得瞬間一抖，到了嘴邊的話愣是卡在喉嚨變成一串咳咳咳咳咳。
「我姑且當成是你不舒服說錯話。」研磨的聲音很冷：「不要讓我聽到第二次。」
黑尾端正跪坐，「是……！」
他低著頭也能感受到芒刺在背的視線，放在腿上裝著試劑用品的塑膠袋被拿走，下一秒就聽到摔門而去的聲音，依稀還有踩得重重的腳步聲。
「……糟了。」
黑尾這輩子還沒看過研磨這麼生氣過。
研磨的脾氣還算不錯，他們很少吵架，就算偶爾鬧彆扭也是一下就能和好，黑尾對眼前的局面一籌莫展，想要做點什麼緩和氣氛也礙於擔心傳染而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研磨通常把東西放下，敲門提醒完就直接離開，連句話也不跟他說，訊息同樣已讀不回。
黑尾一個頭兩個大，除了吃完飯吃完藥馬上拍照來證明自己的乖巧並照三餐道歉，半點辦法也沒有。
『不然你去問問看研磨爸媽怎麼樣？』電話那端的夜久衛輔唯恐天下不亂地提議，黑尾覺得走投無路來找他諮詢的自己大概真的是把腦子燒壞了。『搞不好叔叔阿姨知道什麼你不知道的事情啊？』
「不會有人比我更了解研磨、咳咳咳。」
『那你還敢說這種話。』
黑尾嘆口氣，「我知道錯了。」
夜久哼笑了聲，在他看來黑尾就是活該。『不過你身體還可以吧？我記得大概是前三天到前五天是症狀最嚴重的時候，但只要好好吃藥就能壓下來，你要準時吃欸。』
「那當然，我比誰都想趕快好起來。」
『你們爸媽知道你確診嗎？』
「我沒說，不敢告訴他們。」
雖然每天報導的確診人數多達上萬人，但身邊的人成為當中的一分子仍舊是兩回事，黑尾不想徒增大人擔心，而且要是他們知道，總覺得連帶會讓自己的失言傳出去而獲得孤爪太太的同款表情，黑尾是真的怕了。
夜久笑得很大聲。
黑尾掛他電話。
持續的低燒讓意識有些模糊，黑尾鑽進被窩裡還是覺得冷，空虛之餘格外想念研磨。現在的他在做什麼？不知道有沒有把飯吃完？睡得好嗎？還在工作嗎？那些清理消毒什麼的麻煩又累人，他還好嗎？
黑尾長長地嘆了口氣，把臉夾在枕頭裡。
這個病真煩人。
「咳咳咳、咳咳。」
「……還是咳很兇嗎？」
溫和的聲音彷彿是思念至極的幻覺，又像一場夢，黑尾迷迷糊糊間本能地去開門，拉開一條縫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又猛地甩上，急促而緊張地喊他：「研磨！」
嗓音沙啞難聽，喊出來又猛咳好幾聲，黑尾隔著房門問他：「你你、你還在外面嗎？你感覺怎麼樣？沒有哪裡不舒服吧？」
「……沒有。」
黑尾眼睛一亮，「那你有好好吃飯跟準時睡覺吧？你要照顧好自己，多喝水還有注意身體狀況，有時間去院子走一走知道嗎？」
「到底是誰生病啊？」
帶著幾分無奈的語氣落下，紙門隨即被拉動，黑尾搶在開門之前的最後一秒扣著門把不放，驚出一身冷汗，「不行開……！」
研磨敲了敲門，「小黑就不想見我？」
「怎麼不想！」黑尾都快把手機照片翻爛了，「但是還不行，我不能傳染給你！」
研磨聲音無奈：「知道了，小黑喝點水，不要那麼激動。」
黑尾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溫水舒緩喉嚨的不適，研磨說：「小黑你好好養病，不要胡思亂想，很快就會好了。」
最後的話語格外的重，黑尾敲了敲門回應他：「我沒事，很快就會好起來去見研磨。」
「……嗯。」
「等我一下，很快就好了。」
「嗯。」
黑尾笑了笑，「那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我就在外面有什麼好打的？」
「我想看你。」不親眼看黑尾始終放心不下，「我們打視訊電話好不好？」
外面傳來笑聲，無奈中帶著幾分好笑，研磨只告訴他：「小黑開門把水壺拿進去，我去房間拿平板。」
話語落下，黑尾聽到腳步聲由近而遠離開，他忍不住激動地用力握拳，無聲的吶喊然後非常漏氣的咳咳咳，沒出息到自己都忍不住笑，笑著笑著又嘆息。調整好情緒後他拉開紙門看到放在地板上裝滿水的透明水壺，旁邊還有一台筆記型電腦，螢幕很大。
黑尾咬了咬舌頭，如果不是怕傳染，他真的很想很想親吻他。

#幼馴染三十題

「這個是相簿嗎？」
黑尾鐵朗有些疑惑，下一秒就感覺原本靠在後背的毛茸茸腦袋移動到自己的肩膀，同時是孤爪研磨的聲音：「什麼相簿？」
「這個啊。」黑尾抬手示意，收在箱子內的收納本保存良好，乾乾淨淨沒有灰塵，「這應該是放書房的吧，怎麼跑到這裡面？」
研磨語氣淡淡：「大概是拿了之後忘記放回去就一直躺在這裡吧。」
自家爸爸熱愛攝影，不只每年拍攝全家福，以不同人作為主角的攝影集也有好幾本，他和黑尾因為分不開就一直放一起，封面貼著數字三的標籤，翻開來則是國中左右的照片。
「這個是研磨第一天上學吧？」
當年的記憶隨著畫面劃過腦海，穿著國中制服的小研磨表情略顯嫌棄地站在門口，他的背後背著書包，身旁還有搭著他肩膀的小黑尾。這時候的他們已經有明顯的身高差，站一起差距一顆頭，小黑尾的模樣有些青澀，小研磨則和現在差距甚大。
研磨忽地指著後面背景的人，「這個是國三來找小黑告白的女生吧？」
「蛤？什麼、誰啊？」
「就是那個說三年來一直看著小黑的人啊。」研磨似笑非笑，「頭髮很長，好像被選為校花的那個人啊。」
黑尾總覺得研磨神情不懷好意，下意識想裝死就聽到對方先發制人：「還是跟小黑告白的對象太多，你已經不記得了？」
黑尾冷汗直流，「沒有那麼誇張，我還是稍微有點印象──」
「國中時期告白的人竟然記到現在嗎？」
黑尾：「……」
黑尾：「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應該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沒有，我只是突然有點不開心而已。」
研磨靠回黑尾的肩膀翻到下一頁，從他們第一天上學、運動會、家長會到遊樂園玩的照片依照時間順序留存，回憶如同保存的影像，那天天氣很好，陽光燦爛到有些畫面還過曝。鏡頭下的小研磨彷彿要融化，小黑尾則興致高昂地拉著他跑來跑去，從門口的合照到設施上的留念，後面幾張他們的頭上出現了動物耳朵的髮箍，兩大兩小總共四個造型，現在早就不知道丟去哪裡。
「說起來好像很久沒去了。」隨著研磨年紀增長，要把他拐到這種地方的難度越來越高，黑尾依稀記得上次好像是高中去的，「改天再去一次怎麼樣，可以順便做個特別企畫喔？」
研磨反射性的拒絕頓時猶豫起來：「……我考慮一下吧。」
黑尾笑嘻嘻地，「好啊。」
歲月流逝，他們在國二那年全家一起到名古屋五天四夜，入住的民宿老闆養了一隻很漂亮的拉布拉多，大狗看著鏡頭的眼睛黑亮亮的，和小黑尾跟小研磨一樣。
「研磨想要養寵物嗎？」
「如果小黑想可以啊。」畢竟通常不是他在收拾善後，研磨覺得未嘗不可，「只是養狗感覺會把家裡拆掉，養貓吧。」
「那就養兩隻，彼此剛好有個伴。」
研磨投以狐疑的目光，「小黑是不是已經計畫很久了？」
「沒有啦，研磨不覺得孤零零的很可憐嗎？」
「搞不好牠嚮往一隻貓的生活。」
「等到他有同伴後也會覺得有朋友比較好。」
研磨眨眨眼睛，「或許吧。」
黑尾咧嘴笑。
經過了三個春夏秋冬，他們升上高中接連穿起紅色隊服。大人們有空的時候會去比賽現場加油打氣再默默離席，可隨著日漸繁忙，留存下來的照片仍舊減少很多，取而代之的是黑尾手機裡只有他能紀錄的研磨，睡覺的、讀書的、發呆的、玩遊戲的、吃東西的，零零總總佔據他雲端硬碟的七成。
研磨的手機裡也有各式各樣的黑尾，在他意識到之前就已經抓拍下來，或許遺傳了孤爪先生的攝影天賦，那些相片找不到刪除的理由就這麼保留下來，慢慢地累積可觀的數量。
「這個是姐姐的婚禮吧。」
新人的幸福被定格在照片裡，即便夫妻難免會因為柴米油鹽醬醋茶以及剛出生的孩子吵架，他們感情仍舊很好。「研磨穿的這件西裝還在嗎？」
「媽媽好像收在樓下衣櫥裡。」
「我記得那也是你成年禮穿的吧？」
「好像是。」一回神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研磨印象有些模糊，「不過小黑是叔叔新買的吧，就是現在在我們家的那套？」
黑尾點點頭，他後來還穿著父親買的西裝參加排球協會實習面試，昂貴的服裝套在身上似乎整個人都變得穩重，他武裝了鎧甲所向披靡，以最高分的成績獲得入職資格，如今已經是不需要靠衣著也能維持氣勢的特命主任。
研磨湊過去和他接吻。
相簿翻著翻著來到最後一頁，定格在他們大四畢業時一起出國玩的大合照，後續發生的故事保留在編號四的相簿中，黑尾有些意猶未盡：「果然還是要把研磨小時候的照片電子化才對。」
研磨微微挑眉，「小黑這個發言感覺會被抓去關喔。」
「哪有到那種程度，雖然研磨小時候是真的很可愛──」黑尾猛地一頓，「等等……等一下，研磨剛剛、你剛剛是在吃醋嗎？就是那個什麼告白的人，你那是吃醋吧？」
被抓著詢問的人匪夷所思：「小黑是恐龍還是外星人嗎？」
「不是那是因為你很少這樣──」驚喜浮現眼底，金色的眼睛變得很亮，黑尾的嘴角跟著上揚，「研磨！研磨研磨研磨！」
一邊喊著自己的名字一邊抱過來的戀人過分高興的模樣莫名讓研磨有點不自在，他推著黑尾胸膛試圖拉開距離可惜效果不彰，只能徒勞無功地瞪著人，「小黑放開。」
「不放！」黑尾無形的尾巴狂甩，臉頰更是貼上來，「研磨研磨研磨，我超喜歡你的！」
「知道啦。」
「我真的超喜歡你的。」黑尾拍了拍相簿的封面，以圖為證以人為證，他可以信誓旦旦地告訴他：「我這輩子只喜歡你一個人。」
放在樓下的一和二保留國中以前的故事，七歲和八歲的孤爪研磨和黑尾鐵朗相遇，時間的齒輪轉動，手上的三勾起國中到大學的回憶，青澀走向成熟的兩人完成朋友到戀人的轉變，歲月匆匆，保留在書房裡還沒放滿的第四本相簿以及硬碟裡的電子檔仍有很多空間可以繼續填充。
韶光荏苒，不變的是他們彼此注視的目光，還有眼裡的對方。
研磨抿抿唇，輕輕地嘆息後跟著勾起嘴角，來得突然而莫名的疙瘩被撫平，或許有那麼一個兩個曾佔據黑尾的三年四年，但只有他會從十年走向二十年，從七八歲變成七八十歲。
就算變成老公公了，相簿已經擺不下了，他們也不會分開。
「知道了。」研磨說：「我也喜歡小黑，只喜歡你一個人。」
僅此一生，一如既往。



*僅此一生，一如既往：出自全職高手同人曲《榮耀與你》韓文清。

全員到齊的聚會理所當然地選在舊式老房子舉辦。
餐點飲品擺滿方桌，平時收在櫥櫃裡數量足夠的坐墊將地面擺得水洩不通，走一步還得搭配兩聲借過和一聲小心，而隨著福永招平送上最後一道升級版西班牙海鮮燉飯，氣氛更是來到最高點，成年大男生的歡呼幾乎要掀翻屋頂，要是在餐廳八成已經被趕出來了。
「那麼就、乾杯──！」
「乾杯──！」
舉起的杯子有的裝著酒有的裝著水，更多的則是果汁或氣泡飲，碰杯之後一飲而盡，暢快地呼出一聲好像積壓在胸口的鬱悶一起吐出來。黑尾鐵朗滿足地放下空杯招呼大家用餐，拿起筷子夾起第一口放到孤爪研磨的餐盤，再抬頭，金黃酥脆的炸雞就只剩下碎屑殘骸。
黑尾：「……」
黑尾氣笑：「你們是餓多久了啊！？」
即便下午三點才吃過點心，那點分量對有在運動的成年男性依舊不夠塞牙縫，一段時間沒吃桌菜的黑尾暗恨自己的大意，從廚房端出新一盤炸肉的同時先往他和研磨的盤子各夾兩塊才開放用餐，夜久衛輔大罵裁判不公。
黑尾笑容得意。
「你再高興也高興不了太久。」夜久幽幽地說：「等一下的有獎徵答你就知道了。」
「？」黑尾反應不過來，「什麼有獎徵答？」
海信行微笑接口：「上次研磨生日的時候不是一人送一個讓你差點沒辦法把禮物帶回來嗎？我們那次就說好，如果真的要送就一起送一樣，預算拉大也能減少負擔。」
犬岡走舉手：「是很厲害的禮物哦黑尾前輩！」
山本猛虎正想開口，福永一秒夾起小黃瓜轉手投入，迅速而俐落的動作讓芝山優生和手白球彥看得一愣，扭頭發現灰羽列夫眼睛一亮，他們想也不想地複製貼上，同時塞進來的兩口小黃瓜差點讓列夫噎到。
黑尾仍舊一頭霧水，「那跟有獎徵答有什麼關係──不會是答錯就沒禮物吧？」
「答對囉！」
「對你個大頭啦！」
「很有趣不是嗎。」研磨看熱鬧看得很愉快，「小黑就試試看吧？」
「既然研磨都這麼說了，我們就開始吧？」完全沒有詢問明天即將成為壽星的本人的意見，夜久清了清喉嚨，「第一題，我們當年最後一場春高是幾比幾輸給烏野的？」
黑尾整個傻眼：「這誰知道啊！」
「連這個都不知道，那可是乘載重要回憶的一場比賽欸！」
「就算再怎麼重要的回憶也不會記得這種事好嗎？」
「我看你只記得研磨跟你說謝謝吧？」
黑尾噎了噎，「至少還有停不下來的球啊。」
「真是的。」夜久嘖嘖嘖，「剛剛那題就當作暖身，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跟研磨的交往紀念日是什麼時候？」
黑尾想也不想地給出日期，「……不是啊你知道正確答案嗎？」
夜久當然不曉得，於是所有目光落到研磨身上，對方挑挑眉點點頭，這一題便算過關。
海說：「那麼下一題，請說出研磨高二的班級以及隊號是多少。」
黑尾覺得今天這餐吃得好艱難，「不是一題而已嗎？」
「是一人一題哦。」
「……我謝謝你們啊二年三班五號。」
接下來的問題都有些無俚頭，黑尾哭笑不得地邊吃邊答，不忘適時地將食物放在研磨餐盤上無聲催促，多年如一日的行為其他人早已見怪不怪。幾杯黃湯下肚，黑尾的酒意還沒上臉就先拿到禮物的入場券，可即便是到了比起物品本身更重視心意的年紀，看到由夜久負責保管的信封還是讓黑尾眉頭一抽，「……你們該不會是集體寫了卡片給我吧？」
海只告訴他：「拆開看看吧。」
「真的是很厲害很厲害的禮物哦！」
「沒錯！」
所有人裡面只有列夫眼神茫然：「為什麼你們怎麼都知道是什麼？」
山本一針見血：「大家知道你藏不住就不跟你說啦。」
芝山後知後覺：「對欸列夫不知道，剛剛好像沒必要堵著他的……」
球彥倒不認為，「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研磨被幾人小心的態度勾起好奇心，靠在黑尾身上看他打開信封抽出裡面的紙片，翻開來是出乎意料的──「機票？」
「沒錯，明年的歐洲男子排球冠軍聯賽日期已經出來了，這是大家集資買的來回機票。」夜久笑嘻嘻地揭曉，又很老實地補充：「不過預算用盡沒辦法，球賽門票你們就自己買吧。」
超出預期的禮物讓黑尾有些反應不過來，研磨倒是先注意到：「為什麼地點是愛爾蘭？」
海笑笑的，「聽說那是個幾乎沒辦法離婚的國家。」
黑尾和研磨同時愣怔，聽友人們一人一句地補充：「而且男生可以在那裡結婚，就算是外國人也可以。」
即便他們走過這麼多年的歲月，有戒指有婚禮有親友的見證，無法在本國登記的婚姻仍舊缺少法律上的關係，哪怕生活與財富有著千絲萬縷的連結，不被承認的限制總是帶著若有似無的不完整。
而他們的朋友悄悄地查詢資料甚至把道路直接修築好，告訴他們，只要往這個方向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唾手可得。
「你們真是……」黑尾說不出話，「真的是──」
「不用太感動，因為將近提早一年所以機票還算便宜。」夜久率先制止他，又說：「而且嚴格上來講是我們所有人平分一張機票，貓又教練和直井教練付另一張。」
黑尾再度詫異：「連教練他們都？」
「沒錯。」夜久哼笑，「機會難得，這輩子大概只有這麼一次了。」
「夜久學長說愛爾蘭很難離婚，黑尾學長跟研磨學長肯定沒問題的吧？」
「不過你們也不用有壓力，純粹去看比賽也沒關係。」海笑著補充：「那是歐洲一年一度的盛大賽事，現場應該很壯觀吧。」
黑尾下意識看向研磨才發現那雙琥珀色的貓眼也在看自己，這麼多年來他幾乎只要轉頭就能找到他，黑尾沒有辦法想像失去研磨後的日子。
他還能呼吸嗎？
應該會窒息吧。
理所當然的答案浮現，去或不去自然有了選擇，研磨勾起嘴角，黑尾也跟著笑，眼眶熱熱的體溫也在升高，是因為酒精吧。
這些人啊。
「這樣算是再次求婚的意思吧？」列夫神來一筆，「是不是應該要親一個？」
「有道理！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親下去啊黑尾──！」
莫名其妙的起鬨沖散既有的氛圍只剩啼笑皆非，黑尾勾著研磨的肩膀大方地交換一個吻，唇齒碰觸的同時是朋友們的歡呼，聲音交雜在一起聽不真切，只有研磨的呼吸和心跳是最真實的存在。
只有這個人啊。

黑尾鐵朗31歲生日快樂！！！
希望你能一直做自己喜歡的工作追求自己的理想，和喜歡的人相伴到老，歲歲年年始終如一。
祝你生日快樂啊


迷迷糊糊間隱約聽到腳步聲和瑣碎的聲音，孤爪研磨的意識逐漸清醒，腦袋尚未開機完成卻也本能地感覺不對。
他坐起身。
一頭披肩長髮率性亂翹，其中幾縷垂在面前阻擋視線，研磨隨意一撥去拿床頭的手機，出乎意料地沒有黑尾鐵朗的任何訊息──除非忙到一個炸裂，不然黑尾在到達公司後通常都會說一聲或發個貼圖的。
研磨眨眨眼睛。
拉開棉被走下床，他披著掛在椅背上的紅色羽織走出房間，跟著直覺朝客廳的方向走，即便遠遠看到開著的燈，實際見到坐在沙發上的黑尾本人他仍舊意外，「小黑？」
他看向牆上的鐘，九點半，是黑尾結束晨會的時間。
「研磨你起來啦？」黑尾放下手裡的馬克杯走上前，他穿著短袖和長褲，換下睡衣模樣卻仍舊居家，和上班狀態八竿子打不著。「睡得好嗎？今天的早餐有味噌湯哦。」
研磨一頭霧水地被黑尾摟在懷裡，「你不舒服嗎？怎麼沒去上班？」
「哦。」黑尾眼神閃爍了下，「我請假了。」
「什麼意思？」
「就、不知道，突然非常不想上班？」黑尾哈哈乾笑，在研磨蹙眉凝視下才認真說：「大概是昨天那張機票刺激太大，換衣服的時候突然覺得很抗拒，想說假剩很多而且最近也沒什麼事，就臨時休了一天假。」
「真難得。」研磨忍不住笑，「怎麼有點像小孩子？」
「不要這樣說嘛──」
「又沒關係，反正沒有影響別人啊。」身為能自行決定上班時間甚至說放假就放假的老闆，孤爪董事長支持自家人的作法。「所以小黑是晨跑完做了早餐就在客廳休息嗎？」
黑尾有些驕傲：「我還洗了衣服打掃了客廳哦。」
「這樣真的有休息到嗎？」
「有啦有啦。」黑尾撥了撥研磨的劉海，在他的額頭落下一個吻，不著痕跡地幫他撥掉眼角的異物。「研磨是被我吵醒的嗎？要再睡一下還是先去洗臉吃早餐？」
研磨搖搖頭，「差不多就醒了，我先去刷牙。」
黑尾應了聲卻是搭著研磨的腰跟他一起去洗手間，擠了牙膏充當自動水杯架，又在洗完臉幫忙擦臉擦保養品。細膩的皮膚只需要薄薄一層乳液就能保持水潤，研磨毛髮生長速度不快，大約一兩週刮一次鬍子就好，滑膩的下巴像是剛剝開的水煮蛋，黑尾用自己帶著淺淺鬍渣的下巴蹭了蹭，研磨癢得又笑又躲，黑尾才湊過去親他。
結束盥洗來到廚房，味噌湯在鍋子裡以保溫模式保存，黑尾裝了一碗，回過頭研磨已經拆開了桌上食物的保鮮膜。烤得恰到好處的烤魚和金色的玉子燒是他的私心，好在研磨也喜歡，吃掉了三分之二的份量就把餐盤推過去，黑尾看在他在喝第二碗湯的份上接過筷子收尾。
「小黑這樣臨時休假有什麼打算嗎？」
「嗯……」事實上只是衝動行事的黑尾想了想，「研磨呢？你今天本來要做什麼？」
「小黑是打算一路跟到底嗎？」
「不行嗎？」
研磨將黑尾的嘴巴捏成小雞嘴又鬆開來，他說：「原本預計今天要去工作室一趟，不過沒去也沒什麼關係，下午倒是要去拿東西。」
黑尾意外：「什麼東西？」
「預定的蛋糕啊。」研磨輕笑，「還有禮物，小黑要先知道是什麼嗎？」
「不不不，我還想保留一點驚喜感。」黑尾說著又忍不住抱怨：「研磨你就不能迂迴一點，等到店裡再讓我知道是去拿蛋糕的嗎？」
「有點麻煩，就不走這一套了吧。」
「這算不算一種中年婚姻危機呢……」
「如果真的是危機的話，我大概根本就忘了小黑的生日吧。」
黑尾意義不明地抖了抖，「真可怕。」
研磨挑眉，「我訂的那家蛋糕店附近有一家商場，要順便去看電影嗎？」
黑尾眼睛一亮，「好啊，正好平日人不多，你也不用喬裝的那麼辛苦。」
「主要是天氣變涼，這時候外出比較舒服。」研磨手撐著下巴想了想，說：「看完電影去吃個飯順便在附近逛一下，要入冬了小黑得再買一件外套才行。接著去拿蛋糕和禮物，回家前去丸之內看一下吧，聽藤田說點燈活動好像開始了，平日過去躲遠一點人應該不會很多。」
最後的但書聽著有些煞風景，可黑尾仍是有些驚喜，「這是約會嗎？」
「是吧？」研磨彎起嘴角，「小黑願意嗎？」
一句簡單的邀約愣是給出了求婚的重量，黑尾心臟怦怦跳，又覺得自己很傻。他笑著把人抱在懷裡親吻，研磨身上帶著他獨特的氣息，讓人眷戀又安心。
就只是一些很日常的事，重複這麼多天這麼多年缺乏新意，但只要是這個人就會讓一切變得充滿期待。
「既然研磨決定了行程，那午餐餐廳交給我去找吧。」
「那當然。」研磨先下手為強：「不要問我想吃什麼我不知道。」
黑尾又笑，說著知道了的同時牽起他的手。當年交換的戒指在兩人的無名指上閃耀，黑尾有點想聊昨天拿到的機票，可看著研磨的模樣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不用說也都知道。
他們曾在親友的見證下許下誓言，從七歲和八歲的那年生命交織至今，他無法想像沒有研磨的生活，他的完整是建立在有這個人的存在上。
琥珀色眼睛映著他的模樣，黑尾擁有研磨也是這樣想的肯定。
「那就這麼決定了。」黑尾下了結論，「那我們換個衣服就出發？」
研磨點點頭，「但是在那之前──小黑，祝你生日快樂。」
在十一月十六日轉至十一月十七日的深夜就說過的祝福很輕也很重，淺淺一句話帶著滿滿的心意，黑尾咧開嘴角笑得眉眼彎彎，金色的眼睛很亮，他期待在未來的每一年能聽到這句話，也希望每一年都能這樣祝福他。
「我很快樂哦。」黑尾說：「我愛你研磨。」
研磨眨眨眼睛，時至如今他很少會因為這句話心跳加速，但仍舊能因此感到滿足愉悅。
就像每天會有日升日落那樣的篤定，他們會一直這樣直到變成老爺爺的那天吧。
「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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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有點艱鉅但忙得很有成就感的三十三天企劃順利結束啦><
謝謝大家這段時間的陪伴
黑尾鐵朗和孤爪研磨的故事不會只停在這裡，但我很高興我的20251016到20251117和他們一起走過；排球少年是一部美好到不真實但又很真實的作品，我不敢說我多懂他們，也不認為自己能百分之百還原原作，但我盡我所能寫出我心目中的他們，希望你們會喜歡，也希望他們兩個能相愛相守、健康平安XD

沒意外的話這應該會成為明年五月布榖町的新刊（接著要為了換工作而努力得空出時間來，去年就是忙新刊忙到沒時間準備考試XDD）
但在那之前如果有任何心得或想法願意跟我分享就太好啦><

最後的最後，再祝福一次，黑尾鐵朗和孤爪研磨生日快樂！
要一直一直一直很快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