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匠村的長街此時被一層淡紅的煙籠著,人們依舊忙進忙出,越接近夜晚,就算刀匠們都戴著面具也能感覺到緊張的氣氛,整個村莊異常安靜,大家都專心在眼前的事,只有偶爾出現吆喝指揮的聲音和低語。蜜璃去繞場巡邏,炭治郎主動去幫忙埋根釘,劍心則順著森林小徑往後山走,想親眼看看撤離的情況。
推車隊伍排成一條長蛇,連綿數十尺看不到盡頭,木輪在地板縫裡咯噠作響。部份隊士在旁巡邏,另一部份則上前抬走老人肩上的包袱、把卡住的車撬回正軌。劍心剛也打算要伸手,前方忽有爭執聲:「請讓開!」
一抹薄青的身影立在一台推車前——劍心見過一次,此人是霞柱・時透無一郎。旁邊一名嬌小綁著馬尾的隊士忙勸阻,推車旁的小孩臉色發白。那推車上扛著一個被白布覆住的人形輪廓,四臂伸出白布外斜垂,木關節喀噠作響。
劍心上前,低聲道:「請問發生何事?」
無一郎沒看他,只盯著車上的人偶,眉心凝著一線:「這個東西……總覺得該留下用。」
嬌小隊士急道:「時透大人,入夜前得先讓刀匠離開,不能再耽擱了!」
劍心也補了一句:「容在下多嘴,此刻應以撤離為先。」
無一郎沉默數息,看了劍心一眼,像終於在腦中妥協,簡短地說:「抱歉。」身影一閃,讓出道路後往森林中走去。
小孩深吸一口氣,對劍心低頭:「謝謝你,先生、還有大姐姐。我叫小鐵。」
劍心與那名隊士一左一右扶車,幫忙小鐵將推車往前推,順口問:「這個是什麼?」
「這個是『緣壹零式』,用來訓練的。」小鐵邊走邊解釋,語氣中透露著驕傲:「以前差不多戰國時代時,有一位最強的劍士,真的很強很強,強到我的祖先們得造出『六隻手臂』的機關人偶才能勉強模擬他的動作。只是我的父親突然過世⋯⋯我也沒有修理它的才能⋯⋯可能也發動不了幾次了⋯⋯剛才時透大人可能是想用它來訓練吧。」
劍心看著布下的人形弧度,似乎也被某種古老的劍意擦過:「來自古代的最強劍士嗎,有機會真想交手看看。」
趕上推車的隊伍後,小鐵向他深深一揖,那名嬌小隊士也過來致謝,自報姓名:「初次見面,我是率領這個小隊的甲級隊士葛城。這一帶方才巡過,沒有鬼的氣息。你就是那個門客吧?天快黑了,請劍心先生也快去與各位柱會合。」
「多謝。」劍心點頭,轉身往指揮所走去。
—
夜一落,風聲也冷了。劍心走進指揮所內,燭火搖晃,木板桌上擺著散亂的裝備與地圖。隊士們此時都已去前線佈防。
炭治郎則正和時透無一郎面對面苦惱著什麼,無一郎側頭,臉上沒有多餘表情:「沒什麼好煩惱的,叫時透就好。」
「那個……可是時透大人是柱,是我的上司……這樣不好吧……」
「沒關係,我不介意。」
「嗯⋯⋯好吧!知道了!時透!」炭治郎眼睛一亮,比起顧慮,只要是對方的意願炭治郎通常不會想太多。
無一郎又像想到什麼似的說道:「啊,我在小徑巡邏時遇到鐵穴森鋼藏,他是我的鍛刀師,他把我的新刀交給我後告訴我,鋼鐵塚在他的工房裡,他正在打你的刀。說要靠技術做一把『就算對上上弦也斷不了』的日輪刀。」
炭治郎長吐一口氣,笑意熾亮:「太好了……至少知道鋼鐵塚先生在哪!」
角落裡,蜜璃蹲著逗彌豆子——縮小的少女歪著頭「嗚」了一聲,抬眼看見劍心,眼裡亮起柔光。炭治郎笑著道:「她是在說『你好』啦。覺得你是好人。」
劍心回以一笑:「初次見面。」
鎹鴉忽然拍翅入內,連帶夜色中振響線鈴。鎹鴉刺耳的聲音大喊:「來了!來了!」
深林間,一扇無形的門無聲開合——弦音如針刺破夜色。五十多隻鬼如潮湧出。玉壺自信地看著鬼往前衝去,在牠心中已勝券在握。然而旁邊的身影則在鐵扇後微笑著看向沒被注意到的綠光及只露出一節、即使在月光反射下也難以察覺的根釘,那笑像是預測到沒那麼容易。另個身影哆嗦著,甚至不敢看向戰場。
大門區—亥時。
坂本聲音壓低,手放刀柄,「按計劃,拔刀。」
線鈴連響,十來隻鬼踩到預埋的根釘趴倒在地,陣列被切成前後兩段。地上,光苔粉微微發亮,隨著奔跑勾勒出每一雙腳的走位。
「現在。」坂本抬手。
六顆紙球拋出,落地炸開,紫藤花粉成霧。前排鬼一個個踉蹌,動作遲緩。三名戴口罩的隊士大喊著殺入,刀光一閃一顆頭。後頭的紙球接力擲出,花粉越擴越厚,沒中花粉的夾縫間鬼才咧嘴襲來——
「我來。」坂本一步橫切,把那最兇的幾頭一一斬落。其餘隊士沿著他背後的弧線收尾。箭矢也從側面「鏘」地擦過兩顆額頭,雖不中要害,擦出的粉毒令其步伐一滯,下一刀便已齊頸。
儘管如此,仍有三隻從空隙穿出,直撲大門。坂本暗叫糟,正想回身補救,但一個身影卻直衝劃破夜色。
「水之呼吸•參之型——」
少年踏著流流舞的細步,刀鋒成弧,兩顆頭飛起;另一隻被彌豆子從側屋簷一腳踢裂壺骨,頭顱撞碎在門樑。坂本見支援已到,心裡踏實便不再回頭:「後方交給你們了。」
「是!」「嗚!」 炭治郎和彌豆子回應。
刀起刀落,不知過了多久,無數鬼的屍體已經化成灰。坂本率領隊士將還趴在根釘上無法動彈的鬼斬首,便回到大門前,飛快補綁刀鞘、包紮擦傷。他的副手清點裝備及狀況:「十字弓箭矢用盡、紙球清空、根釘還在,但上頭的紫藤花粉差不多都沒了。未有人員折損,輕傷者三名。」
坂本「嗯」了一聲,這都在計畫之內,而且因為炭治郎加入的早,傷亡數也比預估的樂觀,全員健在,他們的目的擋住第一波已經成功了,接下來——
坂本還在思考,下一瞬,溫泉口與大門同時傳來異樣的蠕動聲。
自河底的黑口,擠出一窩又一窩東西,貼地奔跑,背上各驮著一隻壺,四肢利爪攀地,眼睛圓睜,外型如猙獰的大魚——玉壺的「魚怪」。
深林中,玉壺的小手搥打著樹幹。
「可惡⋯⋯沒想到對付幾個不是柱的垃圾得用到這一手!」玉壺忿忿地說,這些魚怪是牠探查刀匠村位置時在河裡捕捉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要用掉。
「哈,我就知道沒那麼容易~好了,如果有柱也該出來了吧?把戲已經用光了才對。接下來——」童磨露出狡詐的眼神看著在地上哆嗦的半天狗,鐵扇映著夜光十分滲人。
—————— 「總數超過五十!分別從溫泉區、大門區兩路襲擊!」鎹鴉急報。
大門這邊已無可用物資,溫泉區木戶那裡剛剛沒遭遇襲擊,要擋下應該還不難,坂本吸一口夜風抑制一下自己過於澎湃的心跳:「別慌,先找弱點。炭治郎!最前面那兩隻,我斬頭你斬壺。」
「是!」兩人同時前踏。
「風之呼吸・參之型・晴嵐楓樹!」風刃掃去魚怪眼後的肉,旁邊炭治郎躍身,刀口直落,把壺劈成兩半。頭被斬下的魚怪身體斷面蠢動再生,炭治郎的那隻卻像失去了線的傀儡,停滯一拍後倒下。
「弱點在壺!」坂本將資訊大聲喊出給其他人知道,隨即踏出兩步再斬,後方兩隻魚怪失去雙腳翻倒。
前排尚還撐得住,卻仍有數頭從兩人身側鑽過,直撲後線。彌豆子躍起,連環踢碎三只壺;幾名乙級隊士擋住爪擊,刀尖下壓,硬是把魚怪釘在原地,給後排隊士斬下壺的機會。
然而數量實在太多,且魚怪本身體型龐大,要斬下背上的壺本來就有難度,很快便聽見幾聲哀嚎,數名隊士在企圖壓制前爪製造空隙時被爪子抓倒。即使有彌豆子在,下一輪隊形仍被突破,坂本內心焦急,但他此時也已經沒有法子了,手上的刀只能繼續和眼前的魚怪周旋,此時耳畔像聽見一聲輕笑:
「——蟲之呼吸・蝶之舞・戲弄。」
一道蝶影掠空而過,身形在夜裡閃爍,一連串如雨點似的高速點刺,兩隻魚怪背壺同時炸裂,黑血潑灑成雨。胡蝶忍收刀尖,站定,眼角彎著:「嗯,我來得還真是時候呢。」
——這就是柱,光是用一招的表現便能抵過自己耗費苦心的準備。
坂本苦笑,才能的差距,他早已認清這個現實,揮刀擋開魚怪的爪子,躍起再次斬下一隻。
「接下來交給我,」忍側目瞥了坂木一眼,微笑地說:「謝謝你,辛苦了,請去後面休息吧。」
「等一下!我也⋯⋯」炭治郎正想說些什麼,胡蝶卻一個身影晃過,身後數十隻魚怪的壺再次被刺穿,速度快到在場的眾人都沒看清。
「這點小場面不算什麼,你們去支援別的區域吧。」
「不是的!胡蝶小姐!對方上弦還未⋯⋯」
此時四股不祥的身影自森林間走出,四隻鬼走了出來,一鬼藍瞳手持十字槍、一鬼黃瞳有著翅膀飛在半空、一鬼綠瞳手持一把扇子、一鬼滿臉憤怒手持錫杖,每隻的瞳孔中赫然都映著字。
「上弦⋯⋯肆!」炭治郎愣住,他從未見過這種數量的上弦。
「這下不妙了呢⋯⋯炭治郎,雖然剛剛那樣說了,但能麻煩你留下來嗎?」忍雖還掛著笑意,但臉頰滑過一滴冷汗。
「是!」炭治郎調整自己的呼吸,目光如炬。和無限列車需要被煉獄保護時不一樣,他已經成長到能被柱賦予信任並肩作戰的程度了。
「請兩位專心對付上弦,魚怪們就放牠們過來吧。」坂本和他的隊員也準備接戰。
此時為子時,這一夜真正的攻防,才剛開始。
本文最後由 夜光小丑 於 2025-9-19 07: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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