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忍睡得並不安穩。
她的身體原本就不算好,自大戰後留下的後遺症加上懷孕初期的不適,讓她即便在安靜的午後,也無法真正地休息。眉頭總是輕皺著,嘴角微微抿起,一副在夢中仍苦撐的模樣。
富岡義勇坐在床邊,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她。他的掌心還殘留著剛剛摸過她額頭的溫度,細細回想起她剛剛說「好餓」時的語氣——並不任性,也不撒嬌,只是一句低聲的陳述,卻讓他的心抽了一下。
他起身,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回到廚房。
鍋裡還留著早上他熬的白米粥,原本是想讓忍醒來就能吃,但她一整天都難受得無法開口。義勇重新生了火,小心地將粥加熱,不忘再添些清水稀釋——他知道她現在胃受不了太厚重的東西。這次,他想試著讓她真的能吃下一點點東西。
他轉身去切了些薑,放進粥裡熬煮,不重的辛香味漸漸溢出。他記得那位藥鋪的老婆婆曾說,懷孕初期若常噁心,可以適量吃點薑,但不能多,或許會比較舒服些。義勇雖然不擅廚藝,但這幾年跟著忍學了一些簡單的煮法,為了她,他願意慢慢摸索,從頭學起。
粥熬好了,他將小鍋端到廂房外,低頭聽了聽動靜——房裡靜悄悄的,只有忍的呼吸聲,比方才平穩些。他輕輕推門而入。
胡蝶忍仍舊側躺著,長長的睫毛落在蒼白的臉頰上,顯得格外脆弱。她的嘴唇稍稍張開,像是氣還不太夠用,眉頭卻沒有像先前那般皺緊,似乎藥湯終於有點效用了。
義勇放下小鍋,舀了一小碗,放涼些,再輕聲喚她:「忍……忍,醒一醒,可以吃一點了。」
胡蝶忍被喚醒時睜開眼的動作很慢,一如身體的沉重。她看見義勇,眼神裡還帶著迷糊,聲音虛弱:「……粥嗎?」 「嗯,加了薑,應該不會太膩。」義勇跪坐在床邊,手裡端著湯匙,像照顧病人的樣子那般耐心,「妳說餓了,我想讓妳先吃一點。」
胡蝶忍沒有馬上伸手,她看著義勇,眼神一瞬不瞬。那眼神裡有些倦,有些歉意,也有一點點……安心。 「你……去大鎮上了?」她小聲問,嗓音有點沙啞。 義勇點頭:「問了藥鋪的人。說是可以服點溫和的草藥,先調理妳的胃氣。那個老婆婆……本來不怎麼想理我,直到我提到妳以前中了紫藤毒,她臉色就變了。」
胡蝶忍聽了,眼裡有些動容,但仍倔強地側開臉:「叫你自己亂跑……」
義勇沒有接話,只是舀了一口粥,輕輕吹涼,遞到她嘴邊。
「先吃一點,好嗎?」他語氣極輕,但像山一樣堅定,「等下再說這些。」 胡蝶忍看了他一眼,微微嘟嘴,但還是微張嘴吃下那口粥。味道簡單,卻帶著微微的溫熱與香氣,滑入喉嚨時甚至有一點舒坦的暖意,她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 「……還不錯。」她說。
義勇嘴角動了一下,像是笑了——但那是屬於富岡義勇那種幾乎察覺不到的微笑。他繼續一口一口地餵她,直到她吃下大半碗,才慢慢停下。
胡蝶忍靠在枕上,有些疲累地閉著眼睛,聲音細細的:「你這樣照顧人……會讓人想一直生病下去呢。」 「不行。」義勇語氣仍舊平平,卻有種淡淡的堅決,「我想妳好起來,健健康康的。」
胡蝶忍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伸手,輕輕勾住他的袖口。 「……我也想,好起來。」
義勇沒有回話,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輕輕地——像是向她保證:不論接下來的懷孕之路會多麼艱辛,他都會陪著她,一步一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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