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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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 [藍色監獄│糸師冴x原創] 卡在這裡也可以 [PG-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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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6-22 22: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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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那時候的,現在也還在

  《020》

  糸師冴接過暖暖包,沒有立刻拆開,只是握在掌心,一直盯著星野莉奈,像在確認什麼——

  過了幾秒,他才緩緩問:「妳怎麼會在這裡?」

  星野莉奈眼神微亮,「我想說你會來呀。」

  「⋯⋯妳怎麼知道的?」

  「我不知道呀,」她一派輕鬆,「用猜的。」

  「運氣很好。」

  「我運氣一向都不錯呀。」星野莉奈咬著吸管喝奶茶,笑著回他一句。

  糸師冴沒有回嘴,但眼神裡有什麼變了,是很久以前的那種——不講話,但其實有在笑的那種眼神。

  「要喝一口嗎?」星野莉奈把被咬扁的吸管從口中移開,熱奶茶遞到糸師冴面前。

  如果不出所料,他會一臉嫌棄地撇過頭說:「好噁心,不要。妳怎麼每次都挑這種像糖水的東西?」

  ——結果他竟然接過去了。

  沒喝。
  只是低頭看了幾秒,才回:「妳不是說過,這個太甜了,喝了會很難受?」

  星野莉奈愣了一下,低聲笑出聲,「你居然還記得?」

  「記得啊。」糸師冴語氣低低的,「那時候妳感冒,還硬要來幫我拍練習影片。」

  「我那時候很努力在當你的跟拍助理耶——反正拍照過熱的是手機,不是我的喉嚨。」

  「不知道是誰喝一口就皺眉,還說這種甜味喝下去,喉嚨都在尖叫。」

  「——你連這句都記得啊?」星野莉奈瞪大眼睛,笑得像一瞬間忘了自己正在憂心什麼。

  他沒回,只是嘴角幾乎看不出地動了一下,像是在笑,卻又沒笑出來。
  那杯熱奶茶被他握得很鬆,沒打算喝,也沒放下。

  她望著他輕握飲料的手,忽然說:「我以為你忘了這裡。」

  「沒有。」糸師冴頓了一下,「只是覺得沒什麼理由再回來。」

  星野莉奈看著他,輕聲問:「那現在有理由了嗎?」

  風過耳邊,糸師冴沒馬上回應。
  她低頭笑了笑,沒有要他給回應。

  「你今天訓練嗎?」星野莉奈問,抬頭看向剛亮起的路燈。淡黃的光落在他側臉,勾勒出一點陰影。

  「早上去了球隊合作的場地,看了一下情況。還沒正式開始。」他看著遠方,「他們說這段時間可以自主安排,讓我休息。」

  糸師冴講得雲淡風輕,好似在說今天的天氣還行。但她聽著,總覺得哪裡不太對——語氣太平了,反而像是遮掩。

  休息?他是那種會放心休息的人嗎?而且他一向不太用「他們說」這種句子。

  「喔——那你有安排要怎麼做嗎?」

  「先整理一下訓練菜單。」

  糸師冴回答得簡單,好像每一步都已經想好,更像是「真的有計畫」,沒有任何一絲散漫。只是太安靜、太乾淨了——好像,刻意掠過了什麼。

  「要我幫你做計劃表嗎?」她歪著頭看他,「我做得還不錯喔,行程表、飲食紀錄、選手觀察資料我都有經驗。」

  糸師冴轉頭看她一眼:「妳現在是打算兼職經紀人?」

  「也可以是私人助理啊。免費的那種。」

  他終於輕聲地笑了,聲音很短,短到不小心就會錯過——她看著他,眼神淡淡地亮著,被什麼小小點亮。

  「妳的模特夢就這麼微不足道?」

  「一邊做呀。一開始就想好了,我沒秀的時候就陪你訓練。」

  他沒回話。

  過了幾秒,糸師冴側頭看著她。像是在確認什麼,又像是在思考她說的話。

  星野莉奈沒有再說什麼,又伸手要回自己的熱奶茶,靜靜吸了一口。

  她的夢想軌跡裡,一直都有冴。
  熱氣湧上鼻腔的瞬間——不明確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她本想裝得輕鬆一點,卻還是不小心顫了一下。

  他注意到了。

  走近一步,伸手把她的帽子往下拉了點,讓毛茸茸的邊緣剛好蓋住她額頭。指尖碰到她額前髮絲,頓了一下,像在猶豫該不該移開,最後才慢慢地收回手。

  「這樣比較暖。」糸師冴低聲說。

  她微微一愣,幾乎忘了回應,只是輕輕眨了下眼——那一下柔柔的觸碰,真的是他嗎?

  看他靠得這麼近,星野莉奈一時間甚至忘了,自己剛才說過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轉移話題:

  「冴,你想去那間便利商店看看嗎?它現在裝修得很大、很亮哦。」

  她眼睛裡帶著一點期待地看著他,像在問他要不要一起回到某段他們熟悉的日常。

  他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兩人並肩走著,街道上的燈光落在積雪上,把影子拉得細長。

  便利商店果然改裝了,玻璃窗明亮得像新開幕般,門口擺著季節限定的草莓牛奶和暖呼呼的關東煮。

  「還記得以前我們偷偷在這裡喝果汁的樣子嗎?」星野莉奈輕聲笑著,看向門前短短的階梯,「你還會把喝到一半的瓶子塞給我,說什麼不想浪費。」

  「因為我不喜歡甜的啊。」他語氣照舊冷淡。

  「屁啦,根本是想找藉口讓我喝你那瓶。」

  「明明就是妳一直吵著要喝。」

  「是這樣嗎?」她瞇起眼看他,語尾帶著一點笑:「你說你不喜歡甜的,那——幹嘛還一直買甜的?是真的沒有其他想法嗎?」

  他眼神閃了一下,沒說話。

  他當然什麼都不會說——那種「想講又不講」的反應,他從小就有。

  糸師冴轉過頭直視前方,又開始一臉高冷。

  「又默認了嗎?」

  「沒有。」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一如往常。

  「喔——那就是有囉。」她故意拉長音,笑得像是拆穿了什麼天大的祕密,「還想假裝只是不想浪費嗎?」

  明明就是默認——因為那些瓶子、那些口味,全是她說過喜歡的。

  他沒接話,走進便利商店,想直接用沉默結束話題。

  星野莉奈小跑兩步跟上,湊在他身旁補一句:「那罐葡萄汽水也是吧?你明明喝到打嗝還硬說不好喝。」

  「⋯⋯那次是氣太多了。」

  「哈?」她忍不住笑出聲,「氣太多是什麼理由啦?你當時嗝到連小凜都嚇哭耶!」

  糸師冴終於瞥了她一眼。

  「那是因為他本來就在哭。」

  「哪有,他那天哭得超慘,是你自己嚇到他還不承認。」星野莉奈笑到快彎下腰,「我還記得你拍他肩膀說『凜,要當世界第一,不可以那麼脆弱』,結果小凜邊哭邊說:『可是哥哥一直在打雷⋯⋯』」

  糸師冴一聲不吭地從架上拿起一瓶水,像是想轉移話題。

  「你別裝沒事啊,我那時候真的笑死,還差點被店員趕出去耶。」

  她看到架上擺放的水果果凍條,眼睛亮了一下。
  那是她從小的最愛之一,常常為了選哪一種口味在店裡糾結半天,還會硬拉著他一起評審「哪個比較好吃」。

  「還有那次你吃掉我買的果凍條,我那時候超氣的——結果!你記得你跟我說了什麼嗎?」

  「『買錯了,幫妳解決』。」

  「——對!」星野莉奈張牙舞爪,彷彿回到那個時刻,「——我真的差點氣到把你的足球踩爆!」

  他看了她一眼,語氣淡淡地回:「妳有踩啊,還被我扛回家。」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被扛著回家耶!」她大笑出聲,想到自己接續的荒唐行為,又笑得更大聲,「我還哭著按你家門鈴,跟你媽說你虐待我。」

  糸師冴記得,自己的媽媽哭笑不得,轉頭對他說了一句「冴你不能欺負人」。

  然後煮晚餐,給眼前當時哭得毫無形象的小女生一起吃。

  「噢對了——我記得我那天還多吃了你家兩碗飯。小凜還看我吃傻了。」

  「他小時候看到誰吃飯都會傻。」

  「哈哈哈哈哈哈——好啦,我承認那時候是我脾氣太差啦。」

  星野莉奈大笑著說完,忽然自己也笑累了,呼出一口氣,停下腳步。

  ——她當然知道。

  那些他說不喜歡的甜食,全是她愛吃的。每次他嘴裡說著「不喜歡」的時候,手裡拿的、喝的、吃的,幾乎都是她挑的款。

  從果汁、汽水到果凍,從來都不是他在挑口味。

  那次也是。她對著買錯的果凍條生悶氣,但又捨不得吃。
  他就直接拆開包裝、低頭吃了,像是在說——不吃會壞掉,不如給他。

  嘴上說不喜歡,行動卻一直讓著她。

  「你那時候扛我,應該覺得我很重吧?」

  糸師冴也停下,轉頭淡淡地說:「沒有啊。」

  她愣了一下。

  他看著她,語氣一如往常平淡:「那時候的妳,很輕。」

  「喂——」她笑著用手肘撞他一下,「現在是嫌我胖了喔?」

  「沒有。比較驚訝的是,現在的妳還是一樣吵。」

  「哇——你真的是,嘴巴還是一樣欠扁。」她瞪他一眼,但語氣裡全是笑意,語尾甚至帶了點小小的得意炫耀,「現在的我可是知性、時尚、活潑率性、可甜可帥的模特兒!」

  「⋯⋯知性的地方在?」

  「我現在會做行程表!」她舉起手裡還沒喝完的奶茶,「還會幫你買飲料、買暖暖包,陪你回記憶中的便利商店,怎麼樣,貼不貼心?」

  「⋯⋯很吵。」

  「謝謝誇獎。」

  她得意地哼了一聲,好像回到某段熟悉的時光——那時她總是這樣黏著他,不怕冷、不怕煩、不怕被說幼稚。

  他沒再回嘴,只是走到架上,拿起一瓶運動飲料。

  「你還是只喝這個嗎?」她問。

  糸師冴點點頭,又轉頭盯著她手裡的奶茶:「妳不也一樣,就算喉嚨要炸了,還是只喝這個?」

  「我沒變啊。」她說。

  他愣了一下,沒說話。

  她還是那樣笑著,語氣熟悉得過分。
  他嘴角微微抖了一下,像不小心笑出來。不是因為她好笑。

  那個表情很淡,但星野莉奈知道,他其實記得——很多她以為他早就忘記的事。

  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出便利商店。星野莉奈提著一小袋零食,糸師冴拿著水和運動飲料,還多買了兩條暖暖包貼條。

  「給妳的。」他把其中一條遞給她。

  「喔,這樣我就可以兩邊口袋都有囉。」她笑,沒有客氣,也沒假裝矜持,接過來。

  兩人走回公園時,天色已經昏暗,雪落得更密了。

  星野莉奈沒說「要不要聊聊」,也沒問「你接下來會去哪裡」。只是把圍巾往上拉了一點,然後突然伸出手。

  「給我球。」

  「妳要做什麼?」

  「我們來練十次停球。」她說,語氣還是一樣自然:「——等等想吃壽司。」

  「妳又不會踢。」

  「我可以用手傳球給你啊。」她眨眨眼。

  糸師冴沒說什麼,只是腳尖輕輕動了一下,那個動作很小。站在那裡看她幾秒。

  她把奶茶放到一邊,兩人站在雪地裡,一左一右。

  沒有正式的暖身、沒有教練、沒有其他人。

  只有她。還有他。

  這是他們從小就熟悉的默契——

  她丟球,他接球。

  她不問太多,他也不用解釋。

  她知道現在的他還說不出太多話。但他接住了球——那就已經是回答了。

  不需要多說什麼,這就是他的方式,用她最熟悉的語言。

  沒有隔著螢幕、沒有透過網路;不是定格的照片、不是set好的影片;沒有經過剪輯,沒有其他人的留言——

  現在,他,就在她眼前。

  真好。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6-22 22: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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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7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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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還可以繼續

  《021》

  在經過那天夜晚後,他們的生活並沒有立即發生什麼劇烈的變化。

  糸師冴恢復了訓練的節奏,一切都像回到了正軌。

  他現在所屬的訓練基地不對外開放,記者與訪客不得擅入。基地本身雖不華麗,但設施完整且專業,從力量房到室內場、康復中心到心理輔導區應有盡有。

  每天早上,他總是最早抵達球場的人。天還沒完全亮,場地邊緣還泛著未退的霜白,糸師冴就已經穿好訓練衣,開始繞場慢跑,做暖身,接著進入重複千百次的基本傳球、停球與控球練習。

  他的動作俐落,沒有任何失誤。從旁人眼裡看來,糸師冴「沒有退步」。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YIPS從來不是退步,而是恐懼與遲疑藏進了反射動作之中。

  那是一種只有真正站上場,才會知道的異樣感。

  ——當腦袋下達指令,腳卻比以往慢了一秒;當你看見球來了,卻無法像以前一樣迅速做出選擇。

  那種感覺不明顯,卻會在瞬間毀掉整場比賽。

  因此,他反覆練習。用汗水逼迫自己重新信任自己的腳、自己的判斷。

  等到日光斜斜灑進球場邊緣時,與RE·AL合作的大學青訓隊也陸續報到。那些少年大多與他年齡相仿,朝氣蓬勃,身上帶著尚未察覺的銳氣與剛要起飛的野心——

  他們會看見糸師冴早已滿身是汗,連護膝和手套都濕透。沒有人問他為什麼這麼早來練習——也沒有人問他為什麼回來

  對這些少年來說,糸師冴是從海外頂級俱樂部歸來的明星,氣場冷冽又強大。他們在他身邊練習時會忍不住偷瞄、壓低聲音討論,甚至在對練時不自覺避讓。

  糸師冴的存在太安靜,也太有壓迫感。
  像是一段不需解釋的傳說突然回到眼前,只剩訓練本身在說話。

  他感覺得出來,也從不掩飾這種落差。

  ——但他知道,這不是回到過去。

  每週,他必須提交訓練報告與心理狀況評估,並在遠端視訊會議中接受教練組與RE·AL總部的監控回饋。一切看似規律、穩定,實則是在一條逐步被收緊的繩索上行走。

  三個月內若無明顯改善,他就可能被正式標記為「失去主力價值的球員」。

  這裡沒有鎂光燈,沒有傳奇的鼓掌聲。

  只有他自己,與那些他不認識的未來選手們,在同一片場地上喘息、奔跑、摔倒、再站起來。

  這份孤獨很清楚,也很真實。
  也正因為孤獨,他才能不被打擾地,一步一步——

  慢慢逼近那個自己曾經說過「一定會抵達」的位置。

  ***

  與此同時,星野莉奈的生活仍舊按著行程表精準運轉,甚至達到前所未有的緊湊。

  清晨五點的妝髮,九點準時進棚拍攝,午休接受簡短採訪,下午三點轉場,晚上七點參加活動或品牌會議——她幾乎沒有喘息的空間。

  在鏡頭前,星野莉奈學會拿捏「剛剛好」——不過分熱情,也不太過疏離。

  過去那些只在快閃店亮相的拍攝,現在已經開始進入品牌公關的正規會議名單——她的定位,正從曝光素材,慢慢走向核心代言候補。

  高級感、親和力、性感率真,甜美自信,她切換自如。造型師說她是天生的衣架子,攝影師說她的眼神能說故事,品牌總監說她是「可塑性極高的質感模特兒」。

  她知道——她真正該做的,不是「展現什麼」,而是「收起什麼」。

  收起情緒,收起喜好,收起不該出現在燈光下那部分的自己,才能成為任何品牌想要的樣子。

  她不是沒看到網路上的留言,也不是沒聽過某些品牌內部那些有意無意的討論。

  「最近看起來好像穩定滿多的。」
  「就是那個被冴神隔空拒絕的女生?」
  「還以為這時候會怒炒一波耶。」
  「裝沒事比較快啦,畢竟被打臉滿慘的。」

  這些話,她都聽過。

  包含那些網路留言。最初看到時,星野莉奈甚至會因為心跳太快而忘了呼吸。現在已經不會了,只是視線會下意識地掠過螢幕、滑開頁面,像是肌肉記憶。

  「年紀還輕嘛,說話難免沒輕沒重的。」

  那句話是某位客戶在會議結束後、走出門口時隨口說的。她正好站在電梯前,一句不漏地聽進去了。

  「小模星野莉奈Rina配不上天才足球員糸師冴」——背後多少潛台詞,誰都聽得出來。

  從她開始出現在更多視野中、廣告裡;從那篇訪談爆紅之後,這些就一波接一波地出現。

  就算她已經接下幾個高端品牌的聯名合作、登過幾次雜誌封面、拍過多支廣告、出席過不少活動——壓低妳的人從不會管妳走到哪裡。他們只想確定:妳還沒到他們想要的位置

  而這句話不只是說她不夠好,更是在嘲笑那個被她告白、卻沒回應的天才——「他怎麼會選這種女孩」?他們不是在問她配不配,而是在懷疑他怎麼可能會看見她

  星野莉奈笑了笑,沒關係。本來就是啊。
  他可是已經被世界看到的人呢。而她——不,她也在走,哪怕每一步都不被算進那個「世界」裡。

  經紀人很快幫她擋下了幾個敏感採訪,也悄悄聯繫幾家媒體,請他們「先觀望」,讓「告白事件」的新聞繼續沉底。

  某天下午收工,在保母車上,經紀人一邊翻行程表一邊說:「Rina,如果最近行程太滿,妳需要喘口氣的話,記得跟我說。」

  「目前⋯⋯還可以吧。」星野莉奈點點頭,但語氣裡明明就藏著一點勉強。

  她不說,對方也不是沒察覺。小川鈴從鼻樑上摘下黑框眼鏡,語氣少有地嚴肅:「妳應該知道,為什麼我把妳行程排那麼滿吧?」

  「不是因為之前Absence的香水代言嗎?上了熱門搜尋,又有歐洲品牌找上來,所以案子就多起來?」

  「不只是這樣。」經紀人輕輕嘆了口氣,語氣像是在提醒、告訴她,風還沒過去。

  「——是因為糸師冴回來日本了。」

  「啊?有什麼關係?」

  星野莉奈下意識脫口而出,但那瞬間,連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回來了。她不是一直在等這件事嗎?怎麼會是現在這樣?

  「那篇訪問妳忘了嗎?雖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只要糸師冴還出現在媒體上,網路風向隨時會被翻出來——那段『他沒回妳告白』的事,還沒完全沉底。」

  「所以⋯⋯」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讓大家慢慢淡忘那段,把焦點轉回妳的作品上。要讓人記得的,是模特兒星野莉奈Rina——不是八卦新聞裡的誰。」

  星野莉奈輕輕吸了口氣,望向窗外閃過的燈火。

  模特兒星野莉奈Rina。
  那個走進棚內就能切換表情的Rina,三秒換好情緒、讓攝影師驚呼「剛剛那張太有戲了」的她。

  「小川姐,如果⋯⋯我不管那些輿論八卦呢?」

  她低頭望向手機裡模糊的倒影。不是沒怕過那些聲音,只是現在——她怕的,是有一天,自己會開始懷疑自己的堅持。

  記得曾經在冬夜陪人練球的自己、在球場偷聽兩兄弟說話的自己。那個會在訊息框裡敲下「你今天踢得超帥」卻默默收回的自己——

  說好他們去當世界第一,她走向伸展台,一起面對鎂光燈的樣子。

  「那次Absence香水廣告的訪談,如果我那麼在意那些話,就不會說得那麼好了。」

  小川鈴沉默了一會兒,只是靜靜看星野莉奈一眼,重新戴上眼鏡,又低頭繼續翻行程表。

  「這就是妳要自己想清楚的問題了,Rina。這個行業不是這樣運行的。」小川鈴語氣仍輕,卻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堅定,

  「我可以幫妳擋新聞、推通告、穩住品牌——但妳得自己選,鏡頭前站著的那個妳,是誰。」

  星野莉奈沒有立刻回應,只是手指慢慢滑開手機螢幕,點進了那個熟悉的對話框——

  糸師冴的名字,靜靜地躺在最上面。沒有新訊息,也沒有已讀。
  她停頓了幾秒,想了很久,卻什麼都沒打。

  「這圈子裡,不會有人等妳釐清自己。觀眾只看得到他們想看的那個形象,媒體也是。」

  小川鈴語氣不急不緩,「妳不說,就會有人幫妳定義——那通常不是我們喜歡的版本。」

  彷彿看透星野莉奈,小川鈴輕聲補上一句:

  「沉默在這個行業裡,不見得站得住腳。」

  星野莉奈低聲開口,語氣誠懇,甚至帶點愧疚:「可是小川姐,這整件事⋯⋯不就是因為我自己『說出口』、『失言』了嗎?說了,還不是一樣?他們只看想看的,用自己的方式解讀。」

  「所以才要說得——剛剛好。」

  小川鈴語氣不重,但落點極準,「就像在快門前那樣。」

  星野莉奈垂下雙肩。她不認為那是相同的東西。

  「Rina,我其實不想這麼說,因為太像在推著妳往前——但除了妳母親,我沒見過這麼有天份的模特兒。如果妳因此停下了,我會覺得很可惜。」

  車子駛過十字路口,紅燈轉綠。

  星野莉奈垂下眼,沒有再說話。沒有點開訊息框,只是靜靜地握緊手機。

  她心裡,有個聲音慢慢浮現:

  ——我沒有要放棄。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6-25 22: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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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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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一直都在的那個位置

  《022》

  「C牌的亞洲代表試鏡。」

  小川鈴把試鏡通知書列印出來,擺在星野莉奈面前,「這是所有模特兒夢寐以求的機會。」

  「巴黎總部親自點名、名單未公開、全球同步關注。」

  ——光是這些條件,足以讓任何人心動。

  小川鈴頓了頓,語氣依然穩定:「妳這幾個月的成績都有被看見。這次被點進名單,不是運氣,是對妳現階段的認可——也是,該來的考題。」

  小川鈴看著星野莉奈,沒有過分鼓勵,也沒有任何威脅:

  「競爭會很激烈。但不去就沒有機會。」

  星野莉奈看著那張紙。遲遲沒有伸手接過去。

  她當然知道,這種通知不會無緣無故落在誰桌上。
  一旦去了,她的名字可能就不只是「星野莉奈Rina」,而是——「被C牌點過名的星野莉奈Rina」。

  但她的手還是沒動,那張紙太輕,也太重。

  她在回家後,陷在客廳的沙發裡,一動也不動地盯著那封轉寄來的email。
  信件標題像在提醒她:「這裡是世界的門口,請進來。」

  機會來了。
  星野莉奈不怕上台、不怕鏡頭,也不怕一句話就讓萬千視線聚焦在自己身上的高風險。

  但她的視線,卻一次次地被手機畫面拉走——

  對話框的頂端,仍是糸師冴的名字。
  她沒有傳訊息、也沒問他意見,只是靜靜看著那個名字,像是在凝視一個她不敢離開的座標。

  她試過說服自己:「五天而已,拍完就回來。」
  也試過安慰自己:「這是躍升一線模特兒的機會,是為了更長遠的未來。」

  她抬起頭,目光落在客廳牆上的那張等身海報。
  照片中的模特兒笑得優雅而自信,眼神清澈得像能穿透濃霧,彷彿正對她低語:

  ——這是屬於妳的舞台,它在等妳走上前來。

  像某個信念,正在輕聲召喚——
  但餘音尚未散去,心底已悄悄響起另一個聲音:

  那他呢?

  現在的他,正在經歷人生最大的轉型期,不是嗎?

  他從沒說出「留下來陪我」,但她知道,那場雪夜、那個公園裡他們無聲重逢的夜晚——所有的沉默與靠近,都是他僅存的脆弱表達。

  冴這個人永遠不會求助——他會撐著,什麼都不說。

  她從沒問過自己能幫上什麼忙,但她始終記得:無論有沒有人看見的日子,都是她遞過熱奶茶、把練習球傳過去的。

  就算只是站在場邊,她也覺得,那是她的位置。

  她不是不想走上更大的舞台。
  她只是害怕,一轉身,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就像下雪的那夜,如果她沒有出現在那裡,如果她沒有選擇追上去⋯⋯她連感知他的機會都沒有。

  她指尖緊緊按住手機,像這樣就能把即將被拉遠的距離留住。

  她不是沒懷疑過,這份「想陪在他身邊」的情感,是不是一種逃避?好讓她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不去面對外面那些莫名其妙的質疑跟嘲諷。

  她記得自己在他身邊吱吱喳喳的模樣。記得自己不需要去展現「最好」、「最剛好」的樣子。

  就算他們相隔了四年的空白,但他只要在,她就不需要去那樣展現。

  越是這樣想,她就越確定——
  只有靠近他,只有在他身邊,她才有一種「不用收起自己」的安全感。

  那不是戀愛的幻想,也不是任性的依賴——而是她最深處、最真實的判斷。

  在這個什麼都得拿捏分寸、不能露出破綻的行業裡⋯⋯只有那個人,可以讓她不覺得自己很糟、不怕自己很吵、不用害怕任何失敗——

  現在,她想用同樣的方式,站在他身邊。

  ——可巴黎在那一端,機票是明天早上十點的。

  而她,想去。

  不是不想飛,而是不確定,離開的這幾天,會不會錯過某些他需要她的時刻。
  指尖在手機和email間來回滑動,心裡的鐘聲一下一下逼近。

  她明知道該出發了,卻怎麼也停不下那個念頭——

  「他如果在練球時,突然狀態崩了怎麼辦?」
  「如果又出了什麼事,他會不會又一個人撐著?」

  星野莉奈閉上眼,告訴自己這樣的情緒太過矯情。

  但下一秒,眼淚還是悄悄浮了上來。

  ——她真的,好想飛去巴黎。

  她忽然想起,當年,冴拿到RE・AL的邀請函時,會不會,也有過這樣的掙扎?

  他不是沒感情的——她知道。

  在他們家慶功的那晚,他靜靜把彩帶從臉上撥下來。表情安靜得像水,沒有激動,也沒有喜悅,沒有對她跟小凜的舉動潑任何冷水——那種靜,像一種極溫柔、極深刻的道別。

  他沒說什麼英雄夢,只是靠著流理台默默坐下來,提起糸師凜,講的全是捨不得。

  而離開的前一天,他們三個人在堤防。他語氣堅定,又像輕聲叮嚀小凜——他不在的時候,不可以放棄足球。

  她想到幾年前,自己第一次在攝影棚拍廣告時的緊張——當時,糸師冴還在西班牙,她每週會主動傳照片給他,問他:「這樣拍,會不會太像在笑?我還是比較想要拍有氣勢一點的。」

  他總是回得簡單:「很適合妳。」

  她當時以為那是敷衍,但後來才明白,那是他一貫的語言——節省語氣,連肯定也是。

  那其實也是冴在叫她:

  「不要放棄。」

  那時候——他是不是也像她現在一樣,走得很遠,心卻一直回頭看。

  她用手背擦掉眼淚,吸了吸鼻子。
  猶豫了一下,還是撥了通電話給糸師冴。

  『喂?』電話裡傳來他熟悉而略顯低沉的聲音。

  「冴,今天訓練還順利嗎?」

  『還行。妳⋯⋯怎麼了嗎?』

  「嗯⋯⋯我跟你說哦,我今天收到一個還不錯的試鏡邀請。」她的語氣聽起來輕鬆又淡定,彷彿只是隨口一提:

  「說不定,我會去歐洲拍攝。」

  電話那頭,糸師冴沉默了一會,不知道他是在斟酌什麼,還是根本什麼都沒想:

  『很好啊,妳早就應該去歐洲試試了。』

  「是嗎?」她輕笑一聲,「我以為你會說點別的。」

  『說什麼?恭喜妳,星野莉奈同學?』

  「真沒誠意。」她撇嘴輕哼一聲:「——明天早上的飛機耶,你不說點什麼嗎?」

  『⋯⋯趕快掛掉電話去收行李,妳的時間管理很差。』

  「喂——誰在跟你說這個啊!」

  話才講完,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不是冷笑,而是難得、帶著一點溫度的低笑聲。

  星野莉奈怔了一下,心跳,不小心漏了一拍。

  他大概不知道——那聲笑,比任何祝福都來得溫柔。

  『⋯⋯我知道妳會去。』

  「你一開始就覺得我會去?」

  『妳從以前就是這樣啊。問別人前,自己早就有答案了——說不去,其實心裡已經在想要帶什麼了。』

  她沉默了幾秒,然後嘴角慢慢揚起,「你真的很討厭欸。」

  『是妳太容易被讀懂了。』

  電話裡一時沒了聲音,但氣氛並不尷尬——那是一種熟悉的靜默,是連沉默都像在說話的節奏。

  她終於輕輕開口:「冴。」

  『嗯?』

  「你不會在我離開這幾天⋯⋯又一個人亂想吧?」

  他沒有馬上回答,只是過了幾秒,才低聲說:

  『⋯⋯妳想多了。』

  「欸!我很認真耶!」

  『我才沒空想那麼多。』

  星野莉奈深吸一口氣,強忍住想大笑又大罵的衝動——可最後還是忍不住,在電話裡碎念起來:

  「我跟你講喔,冴,如果我回來的時候發現你又瘦了、手又凍傷、還一副什麼都沒事的樣子,我真的會生氣。然後我就會當著你隊友的面,直接把你從場邊拖走、狠狠罵一頓,毫不留情的那種。」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傳來一聲極輕的「嗯」。

  那一聲應答,不是敷衍,不是無奈,而是一種,她從他口中很少聽見的溫柔——像是用極有限的語言說:「我會照做。」

  她靠在沙發背上,望著天花板。

  「你還要答應我一件事。」

  『說吧。』

  「這幾天你一定要吃飯、要睡覺、要訓練、要記得貼暖暖包、不要自己去踢那種很冷的夜場——還有,如果又出現那種⋯⋯腳不聽使喚的狀況,不准自己一個人悶著。」

  她語氣本來是故作輕鬆的,可說著說著,最後竟有點哽咽。

  『⋯⋯妳囉唆得跟以前一模一樣。』

  「冴,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五天而已,又沒什麼。』

  星野莉奈大笑出聲,「也是吼——有人一去就是四年,我才五天而已,Piece of cake啦!」

  『囉哩八唆的⋯⋯妳還收不收行李?』

  「收啦收啦。不過你要記得喔——如果你覺得心裡有點酸酸的、有點痛痛的,或是耳邊有聽見我的聲音了,就聯絡我,好嗎?」

  『⋯⋯我會先去看醫生。』

  她笑了,笑得安靜又柔軟。

  「——我會記得傳訊息給你,記得拍照片給你看,也會記得回來。」

  巴黎很遠,機票時間不會等人。

  她終於打開email,按下確認。手機放在一邊,開始收拾行李。

  「我回來一定會找你。」

  只要他還在,站在鏡頭前的那個「星野莉奈Rina」,就能再走得更遠一點。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6-26 18:40 編輯

留言

@布魯布魯 真的太開心有你的喜歡了啦!!!我會繼續慢慢更新的~謝謝投餵❤️❤️❤️ 5 天前
@純黑的懶貓 謝謝你的投餵❤️尼醬真的是世界上最溫柔的人了~~ 5 天前
【作者碎念系列】

 為了文章版面乾淨,我把這個放在留言⋯⋯真的不是為了衝留言數。只是我有版面強迫症而已。
 反正之後可能還會出【我只是想發點存稿,官方為什麼針對我】特別系列 aka #考據黨碎掉日記 #今天冴哥打我了嗎 #我不是錯只是撞劇情

 就⋯⋯來這裡碎碎念+放資訊+打臉自己。

 雖然是存稿,但我發文前也還是會大概檢查一下裡面的內容。基本上不會大改。如果需要大改的話可能就不會這麼快出現⋯⋯ 這篇我在看的時候⋯⋯覺得,哥哥還是很溫柔的(哭) 他的溫柔不在語言裡,而在那些微到幾乎察覺不到的選擇裡。
 ——就是嘴巴爛了點啦。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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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布魯 + 3 哇啊啊啊啊真的越來越好看了啦我好期待新的更新喔🥹
純黑的懶貓 + 3 好感動!尼醬真的好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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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5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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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我說這麼多,你總有聽見一點吧

  《023》

  五天過得比想像中快很多,星野莉奈覺得自己連時差都還沒調好,就落地回到日本了。

  「然後你知道嗎?我真的沒看過那麼誇張的走台現場,根本是模特兒界的神仙打架,光是眼神就能把人震出場外那種——而且我一直以為只要拍照!結果到了他們才說也要走秀!我、我我我、走在那群人中間,根本像誤闖巨人國的小矮人!」

  客廳的沙發上,星野莉奈裹著毯子、頭髮還有些微亂,手裡捧著一杯熱牛奶。講話的語速比平常快一點,聲音帶著剛回國的高昂情緒。

  「我本來就知道自己身高沒什麼優勢啦,可是真的站進去才發現——十公分,是世界和我的分界線。」

  她像隻捲成團的蝸牛,誇張地比劃模特的長腿,語氣半笑半自嘲。餘光掃過牆上那張等身照片——腿長得像不科學一樣,幾乎佔了整個畫面的三分之二。

  她一直以來最崇拜的模特,也是她每天睜開眼都會看到的身影;一種,世界標準的象徵。

  沒有多看,星野莉奈輕輕收回視線,把毯子往上拉了一點。

  糸師冴的目光也跟著落過去一瞬。沒說話。

  他知道那是誰。從小就知道。

  「——我拍完那天直接靈魂出竅,五天裡只有一天睡滿六小時,其他時間都在趕通告、改造型,連自己擦了什麼眼影都不記得。」

  糸師冴坐在沙發的另一端,聽星野莉奈從香榭大道講到塞納河;從攝影棚講到試鏡現場的光線。他手上轉著保溫杯,偶爾點個頭,偶爾挑挑眉,但大部分時間只是靜靜聽著她說。

  「不過——也還好啦,我猜我應該沒選上。那邊競爭真的超激烈,連候補名單都快比正式名單強了。」

  星野莉奈聳聳肩,語氣倒沒什麼失落,「而且有一個人超強的神人也來了——神谷美咲!她果然也去了!」

  「誰?」糸師冴簡短回應。

  「蛤啊——你不是知道她是誰?!就那個啊——『亞洲模特界話題新星』!本人真的超漂亮!氣勢超強!」星野莉奈一邊回想畫面,一邊用誇張的手勢比劃:「黑長直髮、超高冷,走進來連攝影助理都不敢直視她的臉,整個房間瞬間變成冷色調背景欸!完全不敢想像她只比我們大兩歲耶!那個氣場——」

  「嗯。」

  「而且你知道最扯的是什麼嗎?」星野莉奈像是存心想讓他專心聽,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前男友是一個足球員!」

  這句話終於讓糸師冴抬起眼,「誰?」

  「我有點忘記名字了,已經確定會代表國家隊出賽,好像是好幾國混血,踢中後衛的,也跟我們差不多大——叫什麼去了?」

  「奧利佛・愛空。」

  「啊——對!你怎麼知道?你認識他喔?」

  「不認識。看過他的資料而已。」

  「噢,我還以為你認識。」星野莉奈轉了轉手中的馬克杯,「我好像有聽説,後來因為他們有點不愉快,神谷美咲的狀態跟名聲都受到影響,才導致現在沒那麼常出現。」

  星野莉奈說到這裡,才忽然意識到什麼,笑著補了一句:「不過她對大家都很有禮貌啦,但就是⋯⋯你知道有種禮貌像是隱形刀片,說話都很溫柔,但聽完你會想反覆確認對方是不是在罵你?」

  糸師冴沒接話,只是把視線落回她手中的杯子,注意到她的手指一圈一圈摩擦著杯壁。

  「所以我覺得沒選上也沒差啦——至少去過一次巴黎,還吃到夢想中的羊角可頌,雖然是凌晨三點拍完照後去的⋯⋯但我還是會記得那個味道,永遠。」

  糸師冴看著星野莉奈微笑說「沒差」的模樣,指尖又無聲地在手上的保溫瓶轉了一圈。

  她一邊說,一邊撐著下巴看他,「——你都不想問我有沒有想你嗎?」

  「妳不是已經說了五百次『好想傳照片給你又怕打擾你』了?」

  「你居然有認真聽我講話喔。」

  「講那麼多次,失智也記得起來。」糸師冴語氣一如往常淡淡的。

  「⋯⋯你真的很欠扁。」她輕輕地踢了他一下腳,「不過,冴,我真的有一瞬間,是靠著『你一定會覺得我拍得很棒』這個想法撐過去的。」

  糸師冴沒回應她最後那句「撐過去」,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沒有加什麼評語,也沒有對她的經歷發表任何看法——可她卻從那聲「嗯」裡,聽出一點點像是⋯⋯他也懂的回應。

  會不會⋯⋯其實他在西班牙的時候,也有過,這種時刻呢?星野莉奈眼神亮亮的。

  靠著她,跟小凜⋯⋯?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撐過了那種沒人知道的瞬間?

  她突然覺得有點得意,好像自己默默參與了一場無聲的並肩作戰。

  「說真的,我本來以為自己會緊張到哭,結果在現場的時候,完全冷靜得嚇到我自己。連經紀人都被我的表現震驚到。」星野莉奈笑了笑,嘴角微翹,像是在告訴他——我真的也有長大一點了。

  糸師冴抬起眼,看著她沒化妝的臉、亂翹的頭髮、裹在毯子裡的模樣,忽然說:

  「妳跟以前比,變得比較能撐場面了。」

  星野莉奈一愣,突然被電到似地整個人撐靠在沙發背,眼睛睜大得不敢相信,「什麼——你這是在誇我嗎?現場Live的誇獎嗎?」

  「沒有,是事實。」

  「哇哇哇!居然還補一句!等等,我要錄音——」

  她正要拿手機,他卻一把拉過她的手,直接按住她的手腕。

  「不要吵。」糸師冴語氣沒變,語調好像又低了一點。

  她注意到他指節上微紅的壓痕。像冰敷留下的痕跡,也像球場草皮擦過後沒說出口的疲勞。

  「⋯⋯你保溫杯裡,還是只放常溫水嗎?」

  「嗯。」

  「這麼冷的天不用熱一點的喝,真的不會感冒嗎?」星野莉奈語氣溫柔得像聊天,但指尖卻悄悄幫糸師冴拉了拉毯子邊緣,蓋過他手背。

  「還以為你現在應該超怕失溫,畢竟早上五點的那種場地⋯⋯風可不是開玩笑的。」

  糸師冴沒說話,但動作頓了一下。

  她沒逼問,只是淺淺笑了下,換了個話題:「我在巴黎每天被造型師抓來抓去的時候,超羨慕你只要穿訓練服就好。」

  「妳那叫工作。」

  「你也是在工作啊,不然RE・AL怎麼會一直派人來監督你。」

  星野莉奈說得自然,像是從報紙上讀來的公開資訊,也像是從什麼群組小道消息中不小心滑到的。

  糸師冴轉了轉保溫杯蓋,沒否認,也沒接話。

  星野莉奈舉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視線隨意地落在他身上。
  ——不過好險,她擔心的那些事,一件都沒有發生。他沒有被YIPS擊潰、沒有獨自去踢很冷的夜場;也沒有在她不在的時候,真的撐不過去。

  「我最近看你的影片啊⋯⋯」

  星野莉奈語氣像是不經意地提起,語尾卻輕輕一挑,藏了點壞心眼的笑,「你影片裡的動作啊,一個一個都像在交報告——其實是你在考教練眼力吧?」

  啜了一口牛奶,星野莉奈杯子放下時才慢悠悠開口:「不吃甜食、不蓋毯子,還每天五點去場邊結霜⋯⋯你到底是訓練,還是想變成冰棒?」

  他微微皺眉。

  她笑了兩聲。像什麼都沒說過一樣,然後又補了一句,半開玩笑地呢喃:

  「你那種冷到會結霜的練習場啊,如果哪天忘記帶手套⋯⋯我可以借你一邊手放我口袋裡喔。」

  糸師冴轉頭看她,眉毛都沒動一下。

  星野莉奈笑得很乖巧,「一邊而已,超出不收費。」

  他沒有回應,只是伸手碰了一下杯口。

  她笑了幾聲後,忽然安靜下來。抬頭眨了眨眼,輕聲說:「我可以再多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

  「你有聽過——就是,神谷她之前的事嗎?」

  「我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妳覺得呢?」糸師冴挑高一邊眉毛,看她的眼神像在說:我為什麼要關心她。

  「噢對吼。」星野莉奈傻笑了一下,又猶豫幾秒才說出口:「就是⋯⋯她那時候跟奧利佛・愛空的事,好像有被拿來炒作過。還有她公司⋯⋯我有聽說過一些⋯⋯不太乾淨的操作手法。」

  糸師冴沒有立刻回應,手指輕敲了兩下保溫杯。

  「我們圈子也有那種人。」他終於開口,語氣平靜,「不是運動員的問題,是有些人會把所有不甘心都掛在別人身上。」

  她抬眼看他。

  糸師冴語氣沒變,只是語句明顯轉向:「那不是他們的問題,也不是妳的。」

  然後低頭喝了一口保溫杯裡殘留餘溫的水。

  「別讓那些人的帳算到自己身上來。」

  星野莉奈輕輕笑了:「我也不想那麼在意⋯⋯但她看人的那種眼神,真的很難不記住。我覺得她應該不只是想拿代言,她好像⋯⋯想證明些什麼。」

  她說完後低下頭,用大拇指劃著杯子邊緣。
  順著杯沿在心裡劃出一道軌跡——其實也在問:那我呢?

  「那妳呢?」

  「我、我啊?」星野莉奈頓了一下,突然被問住了,但很快輕笑起來:「我⋯⋯我就是想——站在鏡頭前,被很多人看到,然後⋯⋯」

  話說一半,星野莉奈低頭看著杯子,聲音慢了些:「至少,有一個人會覺得『很適合』,就夠了。」

  說完這句話,怕被聽懂什麼似地,她趕緊補了一句:「當然啦,如果能拿到代言,我還是會開心得飛起來!」

  糸師冴沒再說話,只是稍微垂了眼,看見她把腳趾縮回毯子裡的動作。像是怕冷,也像是怕被看見她的在意——

  「巴黎很冷吧。」

  「有你冷嗎?」

  他又挑了下眉,「比我冷的地方不多。」

  星野莉奈笑得更大聲了,躺在毯子裡像是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這才是真正的「回家」。

  「欸,我媽說你今天想睡我們家客廳也可以哦。」

  「我想睡床。」

  「冴你⋯⋯」星野莉奈睜大眼盯著他,語氣瞬間高八度:

  「你該不會是說你今晚⋯⋯要——」

  「回家睡我自己的床。」糸師冴面不改色地打斷她,語氣比平常還平。

  「⋯⋯哦。」星野莉奈當場啞火,然後小聲補了一句:「講清楚嘛。」

  她也知道他口中的「家」只是慣用詞,他根本沒打算要回去他家。

  「對了,你跟小凜和好了沒啊?」星野莉奈跟糸師冴一起起身。

  「沒聯絡過他。」

  「你不回去見一下嗎?」星野莉奈用拇指指了一下糸師家的方向,「你不在的時候,小凜真的一直很努力⋯⋯」

  她停了一下,又補了一句:

  「那種努力啊,有時候看了會讓人覺得——他是不是太拚了,拚得有點孤單。」

  那種孤單,不只是因為哥哥不在,還有全世界都看不懂他真正的渴望是什麼。所以他只得獨自向前——拚命想抓住某個東西。

  而她知道,那東西的名字叫「哥哥」。
  比自己還拼,比自己還更相信「糸師冴」的,糸師凜。

  糸師冴沒有回答,只是走到玄關前,拉開門時——手微微停了一下。

  「那是他的事。」

  星野莉奈沒再追問,只是默默看著他,心裡卻想著:你嘴巴再硬,也還是會來找他的吧。

  認識他久的人都知道,糸師冴的眼神,有時候會比他嘴巴誠實一點。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6-26 22:1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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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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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你說得少,可都很重要


  《024》

  像這樣輕鬆、只屬於自己的時光,對他們來說,都是極其奢侈的。

  在星野莉奈從巴黎回來沒多久,糸師冴配合RE·AL的行程,去了東京訓練。一個小時的車程而已,不遠,卻也不近——足以讓他們很久沒見上一面。

  兩人偶爾傳訊息,大多也只是「吃飯了嗎」、「早點睡」、「有看到新報導?」平淡得像擱在書桌角落的便條紙,一碰就會飄走。

  他的名字最近又重新出現在國內的訓練場名單上。

  星野莉奈不是記者,卻比任何娛樂記者都還關注他的消息。只要一有訓練側拍、媒體放送,她總能第一時間轉發給自己看,甚至用小號存檔。

  照片裡的他,看起來比他回來的那天更加沉靜又堅定。明明只是一張球場邊的長鏡頭,卻讓她看了很久。

  她知道他終於重新開始了。

  不過,訓練場內的調整,並沒有照片裡看起來那麼從容。

  從前鋒轉型到中場,不只是位置的轉換,而是整個思考方式的重建。糸師冴得學會在一秒內完成環視、判斷與出球;比起以往只需專注在門前破網,現在的他,得考慮整支隊伍的攻守節奏。

  體能教練幫他制定了更精準的肌力課表。早晨的控球訓練前,他總是比別人早半小時出現在重量室。午後的戰術演練裡,他會被教練單獨拉到場邊,站在戰術板前,默默聽完解說——再回到場上,一遍遍修正每條傳球路線。

  一開始,那些與他配合訓練的球員顯得有些遲疑——也可能是被「旅歐天才球星」的名聲震懾,幾次簡單的配合都出現了空拍。但隨著幾次漂亮的視野轉移與直塞破防,糸師冴逐漸成為傳導的核心之一。

  為了評估轉型成效,也觀察那段動作卡頓、被診斷是YIPS的低潮是否已過,俱樂部安排了每週一次的模擬賽,由當地訓練基地的球員與青訓選手組成雙方陣容,進行對抗性測試。

  糸師冴的數據被精密記錄:傳球成功率、空間控管、轉場效率⋯⋯每一項數據,都是能不能回到比賽的依據。

  某日,教練終於在訓練筆記上留下:「具備中場視野,再觀察一週,或可安排回歸戰上場。」

  ——她不知道那些細節。

  但她知道,有些東西,是即使躲在照片後也隱藏不住的。

  像是他眉眼間的專注,那種只有在全力以赴的人身上才會有的光。她一邊看著那張照片,一邊聽見自己的心跳:砰。

  像某種預感,也像某種證明。

  他真的、真的打算重新站上去了。

  ***

  某天下午,化妝間裡助理正替星野莉奈補粉,手機擺在一旁,螢幕還亮著。

  「欸 Rina,妳國小就很紅嗎?」助理邊幫她補妝邊隨口問。

  「蛤?什麼意思?我上國中才開始做平拍耶。」她笑著轉頭。

  「我剛剛滑小帳,有人貼妳跟冴神的國小合照欸,超模糊,但留言說什麼『我朋友以前同班』、『國小女追男』,超像真的。」

  星野莉奈一愣,話卡在喉嚨,不知道該怎麼接。這時經紀人小川鈴走進來,把手機放在她桌上,語氣平靜:「這是造謠。別理,別回應,讓它自己風乾就好——現在這種程度,還在可控範圍內。」

  她點點頭,心卻無法那麼平靜。

  「小川姐,這樣真的沒關係嗎?」星野莉奈等到助理離開後,低聲問道。

  小川鈴看了她一眼,平靜地回:「暫時不用擔心,只是小帳的八卦罷了。但妳要有心理準備,這只是開始。」

  這幾天,網路上不時有些模糊的老照片、片段的回憶碎片,雖然不足為據,卻已經引起了微妙的討論。

  「這次的關鍵在於——他快要被鏡頭拉回來了。」小川鈴一邊看著螢幕,一邊補了句。

  星野莉奈觀察到,這幾天的小川鈴講電話的頻率變高了,開會時更常眉頭緊鎖,甚至默默婉拒了一個需要直播互動的訪談:「這種時間點,越少談私人越好。」

  小川鈴沒明說為什麼,但星野莉奈知道,那些網路上的碎語與畫面,早已成為小川鈴手上那份風險清單的一部分。

  「Rina,這段時間稍微注意一下社群,先別發任何可能被解讀的東西。」

  星野莉奈點頭,她明白小川鈴的焦慮跟擔憂——

  工作持續滿檔,記者會照舊,廣告試鏡接踵而來。日子在高速的節奏裡推進,她連續好幾天沒吃上一頓完整的飯。

  她不是沒習慣這樣的節奏,只是那根心裡的弦,這陣子越繃越緊,連她自己都不太敢碰。

  晚上十點半的車上,司機輕聲播著新聞,星野莉奈靠在車窗上,望著倒退的路燈發呆。那些訓練場、球衣、比賽名詞,都被她像護身符一樣默默地藏在心裡。

  ——他快要回到賽場了。
  RE·AL已經官方宣佈,其青年隊將赴日交流訓練所做移地訓練,舉辦特殊友誼賽。

  在名單最上方,「糸師冴」三個字醒目到無法忽視。像有人用粗筆劃過般的語氣:他,回來了。

  新聞標題語氣一貫誇張:「旅歐天才球員短暫歸國:回到日本進行久違的本土比賽。」

  RE·AL官方聲明:「此次交流賽,將作為觀察日本足球未來與選手自我定位的契機。」

  星野莉奈讀著這些句子,心卻早已飄得很遠——
  她在心裡排演過很多次,自己站在球場邊為他吶喊的樣子。不是為了被誰看見,只是因為那是她一直都在做的事。

  隔天傍晚,星野莉奈外景棚拍結束,疲憊地回到家。

  剛推開門,母親從二樓探頭下來:「莉奈,小冴今天特別拿東西來給妳,我放桌上了,那個牛皮紙袋。」

  她腳步停了一下。

  客廳的燈光灑在茶几上的牛皮紙袋上,格外溫暖熟悉。

  星野莉奈慢慢走過去,坐下,吸了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拆開封口——

  RE・ALE SPECIAL JAPAN TOUR VS 川崎 BREAKERZ
  糸師冴 出場 回歸賽
  國立競技場
  預定 19:30 開場
  《禁止以盈利目的使用》

  裡面是一張比賽門票,視野最好的貴賓席。

  還附著一張小紙條,字跡清晰又熟悉,只有簡短的一句話:

  「別遲到。」

  星野莉奈盯著那張票,心跳加速,臉頰微微發熱。

  腦中忽然閃過國小時,他也曾這樣把一張邀請卡塞進她的抽屜。什麼都沒說,只留下那句「別遲到」。

  ——他來了。

  就在此時,距離她家一條街的糸師家,糸師先生手拿著另一個牛皮紙袋,朝緊閉的房門輕聲說:

  「凜,信箱裡有封信。沒署名,是給你的。」



留言

@布魯布魯 嘿嘿嘿嘿嘿,你知道的,人只要一出名,一些根本不知道是誰的「同校同學」、隔壁賣菜的阿姨都會出現說認識你⋯⋯😉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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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布魯 + 2 哇啊啊啊超級好看的啦)我挺好奇傳八卦的那些人是怎麼知道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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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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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REDEFINE|三個人,三種名字

  《025》

  比賽當天,星野莉奈早早就搭車抵達東京——

  鏡頭快速穿梭於東京澀谷、表參道、代代木。夜晚的霓虹、潮流人群與城市節奏,交錯切換,目不暇給。

  電子節拍緩緩蓄勢,伴隨城市喧囂。背景音像心跳般節奏遞進。

  剪裁俐落的黑色長風衣、金屬飾品點綴,從電車車廂緩步走出,神情冷峻。手插口袋,走在雨後濕潤的柏油路面,靴跟敲擊地面的聲音與節奏同步。

  與另一位模特短暫擦肩,對方回頭,但她沒有回望,僅嘴角微勾,鏡頭特寫她的側臉線條與耳環微光。

  「我不是他們定義的她。」

  她低語,聲音卻透過喇叭,在整座街區迴盪。語氣平穩地不容質疑,像是冷鋼擦過玻璃,留下細細的軌跡。

  「我是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方式,
  我的規則,由我書寫。」

  下一幕,是她在鏡頭前轉身、走向夜色的深處,風衣如旗幟揚起。

  「This is Rina. This is me.」

  語氣收尾,卻像一記宣言。畫面黑去,只留下一道金色的文字。

  敢定義自己的人,才配擁有全世界。
  REDEFINE HER.

  ——看著自己在看板上的樣子,星野莉奈有一瞬間出神。

  那個光影銳利、眼神堅定的女孩——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分不清,那是不是自己。

  星野莉奈把頭上的鴨舌帽稍微拉開,讓東京的陽光可以多灑一點在自己的臉上。跟影片上完全不同,她今天只上了簡單的淡妝,身上也沒有冷冽帥氣的金屬光澤,只有隨意繞在脖子上的圍巾,還有初春寬鬆的運動外套,拉鍊只拉一半。

  才剛從車站走出來沒多久,就發現路邊人潮異常密集。循著音樂與歡呼聲望去,是球場外特設的球迷互動區,圍欄上拉著寫有「RE·AL × 川崎 BREAKERZ」的布幕,還掛著幾面選手應援旗——其中一面,正是糸師冴的名字。

  一面巨型拍照牆擺在入口,印著糸師冴身穿RE·AL球衣的身影,背景是奔馳中的球場草皮與閃爍燈光。他冷冷地盯著鏡頭,像是下一秒就會從畫面裡走出來。旁邊還有提供即影即有的拍照裝置,只要掃QR code就能將自己的照片合成在他身旁,模擬「與他並肩站在球場」的畫面。

  「你來站這邊啦,我幫你拍!糸師的站位這邊比較帥!」有女孩牽著朋友的手,一邊笑著一邊比方向,動作熟門熟路。

  星野莉奈站在人群邊緣,看著那一整面牆,忍不住輕笑了一下。
  還記得以前,冴最受不了這種活動——覺得很煩,覺得浪費時間,甚至會故意繞路不走球場主入口。

  可現在,他的臉就這樣被印在牆上,還掛著「Welcome Back」的金色字樣。像是在提醒所有人:快來拍照。

  不遠處的帳篷下,一排小遊戲區正在開放體驗。投球挑戰、傳球瞄準、猜選手語錄——琳瑯滿目的活動吸引不少孩子與家長參與。只要闖關成功,就能獲得限量的球隊貼紙、徽章,甚至是印有選手名言的小卡。

  星野莉奈朝那一區走了幾步,目光落在獎品架上的透明展示盒。一張卡片上,赫然印著——

  「我會讓這個世界記住我的名字——Itoshi Sae」

  字體是印刷的,但她知道,這句話他真的講過。

  當時的語氣,還帶著一點不屑。沒有熱血,沒有笑,甚至不像說給他們聽的。

  她忘了是什麼話題,只記得冴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正坐在學校後門的樓梯上,手裡拿著一瓶沒喝完的可可牛奶——那是她買來硬塞給他的,他難得沒回絕。

  小凜閃著星星眼,一秒就模仿起來,學他哥哥那種沒表情的聲音大喊:「哥哥是世界第一!世界會記住哥哥!」

  她忍不住笑了,一邊戳戳小凜圓滾滾的臉頰:「你們糸師家的,都這樣講話的嗎?」

  冴沒理他們,只是慢吞吞地站起來,把空瓶往垃圾桶一丟。

  她記得那個表情。不是高傲,也不是得意。是某種——過早長大的孩子才會有的神情。

  是一種,倔強的決定。

  星野莉奈站在原地許久,沒參加遊戲,也沒有拍照,只是默默地把手伸進口袋,摸出那張他寄來的票。

  有風從身後輕輕吹過,吹起她圍巾的邊角,也吹亂了掛在牆上的旗子。
  星野莉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票,再抬頭望向球場方向。

  ——走吧。

  今天不是來懷舊,也不是來追星。

  是來見證他,重新站上那個位置。

  ***

  進場時驗票員多看了她一眼,她只笑笑地點頭致意,沒說什麼。

  就在星野莉奈身旁不遠,幾位球迷聚在一起自拍、互相替對方拍照。年紀大概也都和她差不多,有人穿著RE·AL的隊服,也有人披著糸師冴的專屬應援毛巾。

  「聽說他這次改踢中場欸!好像回來之前就有在練了。」

  「傳導絕對誇張,他的長傳根本變態準。」

  「前幾場練習賽我有追側拍,那幾次長傳,準得像定點導引一樣⋯⋯」

  眾人語速飛快,興奮到眼神發亮。還有人拿出之前的選手應援小卡,

  「練習賽那幾球我看到直接尖叫,真的神。」

  「反正他只要傳長球我就當場下嫁。」

  「我有預感他今天會助攻超過兩次,甚至——直接主導整場比賽。」

  他們說得那麼篤定,彷彿全世界都相信他會贏。

  ——看吧。她的嘴角忍不住笑了。

  星野莉奈嘴角還掛著剛才那抹笑,餘光一瞥時間,才終於將票從口袋拿出來。

  貴賓席的票券設計得很簡約,印著深金色的「RE·AL」標誌與席次編號。星野莉奈輕輕按了幾下手機,打開球場地圖,快速確認自己的位置。

  從她現在的位置過去不遠,視野角度非常好,幾乎正對著中場區域。

  球場內部的人潮尚未完全湧入,走道寬敞,工作人員分流引導,節奏有條不紊。星野莉奈順著階梯往下走,手指輕輕拂過座椅邊緣,直到找到自己的座位。

  她坐下,把圍巾鬆開一些,視線落在尚未開場的球場中央。

  草皮整齊而沉靜,球門還空無一人。遠處熱身的聲音與觀眾席上的討論聲交錯,但她身邊這一排目前還沒什麼人。

  星野莉奈把包包擺好,背挺直,讓自己深呼吸。

  「他這次是幾年來第一次在日本踢正式比賽吧——太瘋了吧!」

  「這排場也太高了,怎麼看都不像單純回國,比國家隊比賽還盛大欸。」

  「不管什麼賽,我就想看他一球傳爆整隊!」

  「他可是Itoshi Sae欸,哪有什麼『單純交流』這種事。他回來肯定是有安排什麼大計畫——」

  眾人語速飛快,興奮到眼神發亮。有人一邊笑一邊轉發球隊賽前特寫。

  星野莉奈聽著這些聲音,只是笑了笑。

  ——這場不是什麼安排。
  是他背著沒人知道的東西,獨自走上來的地方。

  周遭的聲音逐漸擴大,燈光開始轉換,現場DJ的語音宣布已進入倒數二十分鐘。

  整個球場座無虛席,觀眾的喧囂與DJ的聲音旗鼓相當。加油聲、討論聲此起彼落,幾乎每個觀眾席位都已滿員。據說這場比賽的門票開賣後幾分鐘內就被搶空,黃牛價甚至翻了三倍以上。

  但在這樣一場幾乎擠不進一根針的賽事裡——她身旁的那個位子,從她入座以來就一直空著。像是刻意留給誰的,或是誰還在遲遲決定要不要出現。

  正出神時,身旁那個空位忽然有了動靜。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過頭——

  一張熟悉的臉,意外出現在眼前。

  糸師凜。

  糸師凜也怔了一下。可眼神在她臉上停留不到一秒,便快速移開,像是不想讓任何情緒浮現。

  「⋯⋯小凜?」她試探地叫了他。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坐下時明顯僵硬了半拍。

  但他沒有看她。

  沒有回應。
  就像完全沒聽見那聲呼喚。

  星野莉奈微微怔住。
  他不是沒聽見——因為他手背上的青筋忽然繃了一下,像在克制什麼。

  她笑了笑,試著輕鬆地說話:「那天回去,你有感冒嗎?」

  語氣像是往常那樣關心,柔柔地拋出,可落地的聲音卻像石頭沉進水底,沒有一點回音——糸師凜依然看著前方,表情冷靜得近乎無動於衷,眼神像是刻意把她整個人從視線裡排除。

  ——那不是陌生,是太熟了,才知道該怎麼把人隔開。

  星野莉奈的笑容慢慢僵住。她忽然明白了。

  不是他沒感覺——而是他選擇了「不要有感覺」。
  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要把曾經那種親暱與信任,全數封起來。

  因為在他眼裡——她是那個站在哥哥身邊的人。

  明明是小凜。
  那個會眨眼回應自己、在雪地裡偷偷塞糖果進她口袋的可愛傢伙,會一直跟在哥哥身後、有樣學樣——

  比她更傻,也比她更相信哥哥的小凜;就算吵架,還是來看哥哥比賽的小凜。

  她不是沒想過這一天會再見到小凜,但她以為——至少,他還會像從前那樣歪個頭、抽抽鼻子,說一句「我還是很生氣哥哥」。

  可沒有。
  沒有任何回應,也沒有多餘情緒。

  變冷了。
  眼神不再像從前那樣透明,而是鋒利得什麼都不打算藏。

  他的目光,裡面是——再也不會有任何人入眼的決意。

  空氣之間,出現了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氛圍。不是爭執,也不是敵意,更像是隔著一道看不見的玻璃。

  那種彼此都知道對方存在,卻無法碰觸的距離感。
  她不知道該怎麼打破這份沉默——也許根本沒辦法。

  突然,場內燈光暗了下來,全場開始響起倒數。

  「十!九!八——!」

  震耳欲聾的倒數聲瞬間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僵局。

  星野莉奈順勢看向球場,她知道糸師凜也將視線移到場內,默默看著選手一個接一個出場。

  當那個名字被全場高聲喊出時——

  「10號,Itoshi Sae——!」

  星野莉奈快速站起來,鼓掌。毫不猶豫,也毫不猖狂。
  就只是站起來,像是早就習慣這種節奏一樣。

  就在那個瞬間,她瞥見身旁的糸師凜。
  他的手,原本懶散地放在膝上,忽然緊握了一下。

  不是激動,而是那種——需要用力按住什麼,才不讓自己失控的力道。

  星野莉奈沒有轉頭看他。只是在餘光裡注意到,糸師凜低下頭,刻意避開螢幕上那個名字的亮光。

  ——他正在逼自己不要抬頭?
  他不想在這一刻,承認自己還是在意⋯⋯那個曾經一起做夢、卻走向不同方向的哥哥?

  即便糸師凜沒回應她的招呼,也沒給她任何表情——可,他仍然來了。

  仍然坐在這個唯一空著的位子上。在最關鍵的時刻,看著那個他「不再認同」的哥哥,用新的身份踏上球場。

  不是因為原諒。
  而是因為——無法不看。

  星野莉奈沒正視轉向糸師凜,也沒問他會不會鼓掌。只是忽然很興奮,像壓了很久,終於找到了出口,沒頭沒腦地大喊:

  「比賽那麼吵,他又聽不見——」

  她笑著說,聲音不小,語氣卻是柔的,聽起來像在講場邊的喧鬧。

  ——這麼吵,偷偷鼓個掌也沒人知道啊,小凜。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7-1 18:3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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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前天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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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RE·ALE SPECIAL JAPAN TOUR VS 川崎 BREAKERZ 回歸賽|Mr. Number 10 Itoshi

  《026》

  比賽正式開始。

  開場哨聲一響,全場瞬間沸騰。

  星野莉奈沒有再說話,只是將注意力收回到球場中央——不確定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空氣實在太熱,她把圍巾往下拉了一點,視線筆直地追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糸師冴,身穿10號球衣,站在中場。

  他沒有第一時間搶球,也沒有做多餘動作。只是微微側身,觀察著場上的動線與空檔——那眼神專注得像是整座球場都在他的腦中建模,而他只是在等一個時機,精準拆解。

  第一顆傳球在第十七秒出現。

  一記橫向的斜傳,對角線劃破場面,像刀鋒破風。球員跑位還沒到,球就已經送到了——就像是,他知道那個人會跑到那個點一樣。

  觀眾席上驚呼四起。

  「喔——!」

  有人拍手,有人驚嘆。也有人轉頭對朋友低聲咕噥:「超強欸!怎麼做到的啊?」

  星野莉奈沒有說話,只是坐得更挺拔。

  她其實見過他這樣的表情——不是在比賽中,而是在某個暑假的夜裡。

  那天她在他家待得特別晚,大人們在餐桌邊聊得盡興,她打了個哈欠說想上廁所,回來時經過客廳,她停下腳步——

  他一個人坐在桌前,背對著她,燈光柔黃,照著桌上攤開的戰術板與剪貼筆記。

  他沒注意到有人經過,只是靜靜地動著手,一筆一劃地劃線、演練、重組,像在腦中演著另一場球賽。

  沒有說話,也沒有聲音。

  那種聚精會神、不容打擾的樣子——
  就像現在場上的他,一模一樣。

  那時的他——好像就已經知道,自己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旁邊的糸師凜也沒出聲。她餘光瞥了一眼,他正盯著場上,眉頭微蹙,看著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哥哥」。

  糸師冴再次起腳。

  這次是直塞。節奏快得連螢幕上的慢動作重播都來不及補完,球已經鑽過了三人縫隙,被前鋒一腳推進禁區——

  掌聲雷動。助攻+1。

  星野莉奈眼睛一亮,忍不住輕輕笑了聲⋯⋯她沒轉頭,可她聽見身旁那個人也在呼吸急促。

  ——你看吧,小凜。
  她沒說出口的話,在心裡悄悄響起:

  你不是不在意——你只是還不想承認,你哥哥真的改變了。

  而且,是朝更好的方向。

  比賽還在繼續,場上攻防快速推進。

  糸師冴此刻正站在場中央,身形筆挺,眼神冷靜。明明四周喧囂得像海浪席捲,他卻還是站在風眼中,一動也不動,只是用目光掃過全場。

  下一秒,他忽然啟動。
  沒有預備、沒有餘裕,就像早就演練過無數次——一記輕巧的側身轉球,帶動整支隊伍的節奏改變。他不需要搶鏡頭,也不需要吼叫指揮。

  星野莉奈盯著那個背影看了很久,然後小聲說了一句:

  「⋯⋯他現在,真的很帥耶。」

  她不是說給誰聽的。但她知道,那句話一定會被聽見。

  坐在她身旁的糸師凜沒說話。只是視線沒移開地繼續看著場上,耳朵卻稍微抖了一下。

  過了幾秒,她聽到旁邊傳來非常細小的聲音:

  「⋯⋯哼。」

  是那種從鼻子輕輕擠出來的短促鼻音——那聲音裡沒有崇拜,沒有認同,甚至連感嘆都稱不上。

  但星野莉奈聽得出來——
  那是一種,比起不在意,更接近於「一直都太清楚」的語氣。

  她沒有回他什麼,只是低頭笑了一下。

  ——嗯,我知道你知道。畢竟,小時候,是小凜先說「哥哥很帥」的哦⋯⋯她不過是隻有樣學樣的跟屁蟲而已哦。

  然後她又抬起頭,繼續看向場上的10號。

  沒有吼叫、沒有誇張慶祝,甚至連眼神都冷靜得像冰。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用腳底說話,用節奏說話。

  他只需要觸球,就能改變場上的速度與重心——比賽不是他在追趕什麼,而是節奏在追隨他。

  星野莉奈看著看著,忽然覺得有點難呼吸。

  她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
  早就看過無數次的畫面、數據、新聞——早就明白他有多強,也明白他現在的世界和記憶裡的那個他,已經有多遠。

  早就知道他是個多執拗的人。

  可今天不一樣。
  那份沉著、那份無聲主導,讓她整個人忽然靜了下來,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不知為什麼,此刻的他,讓她想起小時候的一幕:

  ——那時她還不太懂什麼叫「天才」。
  只覺得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早已決定好會成功。

  而現在的他——

  真的一點也沒有變。

  ***

  比賽進入中場。

  比數:2:1
  RE·AL領先一球

  哨聲一響,全場掌聲四起,觀眾們三三兩兩起身走動,補飲料、買熱食,也有人直接站在原地討論上半場的戰術分布與選手表現。

  星野莉奈沒有離開座位,只是靜靜地坐著,讓雙腿稍微伸展一下。她抬手把瀏海撥到耳後,餘光瞥見糸師凜依然盯著球場方向。

  那種專注,看起來就像是——其實從來沒有停止過在意。

  她嘴角微微一動,拿起手機,打開相機功能。
  螢幕中出現自己的臉——星野莉奈朝前鏡頭眨了一下眼,輕輕側頭,找角度自拍。

  那個角度——「剛好」能捕捉到身旁的糸師凜。

  糸師凜沒有察覺。
  鏡頭裡的他,側臉線條清晰,眼神筆直,像在盯著一場已經不再承認夢想的戰爭。

  星野莉奈輕輕地,按下快門鍵。

  然後,她關掉相機,低頭打開訊息列表,點了那個置頂的名字:

  「——我很認真看比賽哦,連中場休息都沒有出去。」

  背景模糊卻明亮,畫面裡她的眼神閃著光。

  還有一句藏在朦朧之中,卻意外清晰的話——

  「包含小凜也是哦」。

  ***

  下半場哨聲響起的那一刻,全場瞬間再度升溫。節奏一如預期地拉高了。

  RE·AL的攻勢沒有減緩,反而更像一部已熱機完畢的機器,咬合得更加密實——尤其是10號的位置。

  他依然沒有進球。

  但球一落地、節奏一轉換、壓力一升高——球總會來到他腳下。

  不需要號令,也不需要搶奪。他就站在那裡,像是球場的時間軸,以自己的步伐讓整個戰局對齊。

  星野莉奈下意識屏息。

  下一秒——糸師冴轉身,起腳。

  長傳如箭,一記橫越半場的高速低空球,正好落在隊友斜插進禁區的步點上。接球的前鋒沒有多餘的調整,直接起腳射門——

  全場沸騰。

  「又是他傳的!」
  「這球太準了吧?根本衛星定位!」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個人會跑進來啊?」

  星野莉奈被周圍進球的歡呼聲籠罩,她的嘴角一直沒放下,但眼神沒有任何動搖,依然盯著那個背影。

  糸師冴沒有加入隊友的擁抱慶祝。他只是站在原地,拉了拉袖口,低頭調整呼吸。額前的碎髮濕黏在額角,他也沒擦。

  他不需要喝采,也不需要擁抱——因為他站在這裡,是為了讓比賽繼續呼吸。

  隊友回防時,順勢拍了他一下肩膀。

  「Hoy estás diferente, número diez.」
  (你今天很不一樣欸,10號先生。)

  一起在RE·AL青訓隊的主力前鋒,從西班牙遠道而來,身材高大,說話時總壓低聲音、拉長尾音。

  糸師冴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地吐了一句:

  「No pienso llegar a los treinta sin tocar unas semifinales. Como tú.」
  (不想跟你一樣到三十歲還踢不進四強。)

  對方差點被嗆到笑出聲:「¡Hostia, tío! Sigues igual de cabrón.」
  (我靠,兄弟!你還是一樣嘴毒。)

  不過前鋒語氣倒還是一如既往,繼續調侃:「Antes solías poner los ojos en blanco antes de pasar el balón. ¿Qué te pasó, te volviste eficiente de repente?」
  (以前你傳球前都會翻個大白眼,現在怎麼突然變得有效率了?)

  糸師冴沒看他,只淡淡丟了一句:

  「Corriste justo donde debías.」
  (你剛好跑在對的軌跡上。)

  「¿Eso fue un cumplido o acabas de insultar a todos los demás?」
  (哇靠,這算誇我?還是拐著罵別人跑錯位置?)

  糸師冴低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語氣懶懶的:

  「Interprétalo como quieras. Me da igual.」
  (你怎麼理解,我無所謂。)

  一旁的側翼隊友也湊過來起鬨:「¿Qué tomaste en Japón, hermano? Estás pasando como si tuvieras hacks hoy.」
  (你在日本是喝了什麼神水嗎?今天傳球像開了外掛一樣。)

  糸師冴終於瞥了他們一眼,嘴角毫無笑意,語帶諷刺:

  「Ustedes empezaron a entender las órdenes. Yo sigo igual.」
  (是你們開始聽得懂指令了,不是我變準了。)

  「Uff, qué duro.」
  (哇嗚,這下狠的喔。)

  前鋒笑著舉手投降:「Recuerdo cuando llegaste y ni entendías el pizarrón táctico. ¿Ahora sí te crees el profe o qué?」
  (我記得你剛來的時候,連戰術板都看不懂,現在倒會教訓人了?)

  「No entendía lo que decían. Leer, sí podía.」
  (我那時候只是聽不懂,不是看不懂。)

  糸師冴看了他一眼,語調平平地又補了一句:

  「Tú aún fallas en ambas. Escuchar y mirar.」
  (但你現在是連聽跟看都還差一點。)

  「Parece que nuestro querido Sae ya superó su crisis existencial. Ojo, chicos.」
  (看來我們的小冴冴已經走出厭世期了欸,小心點啊各位。)

  「Ni siquiera entran en la ecuación de mi crisis.」
  (你們連我厭世的分母都不算。)

  「¡Joder! Si así de deprimido das dos asistencias, deberíamos hacerte sufrir más seguido.」
  (我靠,這種狀態還能送兩次助攻,我們是不是該讓你更痛苦一點?)

  「¿Creen que ya hicieron suficiente?」
  (你們製造得還不夠多?)

  「¡Tío, eso dolió!」
  (靠北,這個太傷人了啦!)

  隊友們發出誇張的哀號聲,有人笑倒在地。

  他們爆笑起來,但沒有人反駁。
  他們都知道——糸師冴說的話刺,但從來不空。

  因為他真的能夠用一記傳球,讓你閉嘴三分鐘。
  他不講感情,也不撒嬌,更不需要被喜歡——

  糸師冴回頭看場上,眼神重新拉回比賽,彷彿剛才那段話不曾存在。

  但那一瞬間,站在中場的他、整個背影像是踩穩了什麼。

  不是自滿,而是「還能走得更遠」的確認。

  ***

  下半場進入倒數五分鐘。

  RE·AL以兩球領先。

  川崎 BREAKERZ 的節奏沒有放慢,反而因為比分差距,在最後階段全線壓上。防線空間變得稀薄,場上出現了無數錯動與縫隙——

  糸師冴就在其中站定。

  不搶球、不吼叫、不回頭。

  他只是看著。

  從中圈左側稍微內縮的弧線位置,他的站點像是整場比賽的焦點,是每一道傳球路徑與防線轉動的軸心。

  下一秒,球被傳來。

  不是給他射門的——而是給他指揮的。

  他沒停球,只用一記向右的輕推,重新校準了整支隊伍的節奏——那腳傳球一出,對方防線瞬間內收,卻沒料到他腳下緊接著是第二記直塞。

  一記穿越中路兩名防守的快速低平球,落點就在對方禁區邊線前一格——

  他的隊友早已心領神會地提前斜切進來,沒有停頓,反腳推射。

  ——進球。

  掌聲、尖叫聲、爆炸般的歡呼,從球場四面八方湧起,像洪水破堤般,席捲整座體育館。

  連場邊的解說員都忍不住大吼:「¡Tercera asistencia de Itoshi! ¡Madre mía, qué visión! ¡Qué lectura del partido—es brutal, es una locura total!」
  (——糸師第三次助攻!我的天啊,這視野、這場上閱讀能力——瘋了!簡直太扯了!)

  星野莉奈忘了呼吸。她再次看見——那個無論過了多少年,依然會用一記傳球,讓人屏息的他。

  那個她始終記得的冴,冷靜、孤獨、卻掌控全局的那個他。

  糸師冴站在原地,眼神平靜如水。剛才那兩記傳球,彷彿不過是日常練習的一部分——
沒有人上前擁抱他,因為所有人都在奔跑慶祝。

  ——他不是被慶祝的人。但他是讓所有人得以慶祝的原因。

  而他,還是沒有加入歡呼。沒有熱血沸騰、沒有激動喊叫。
  只是再度拉了拉袖口,低頭調整呼吸,然後轉頭,望向對方球門的方向,像在確認:

  他——依然是比賽的中心點。

  不是得分王,卻讓整場比賽依他運轉。

  不是英雄主義的焦點,但每一個進球,都有他的影子。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6-30 21:33 編輯

留言

【作者碎念系列】

 對了,其實這一篇,除了冴哥帥之外,我自己寫得最開心的,是那段西語嘴砲(?)

 冴當初的語言障礙、文化衝擊、心理轉型、職涯賭注,全是冴自己吞下來的——現在他回來了,他們誰也沒能把他壓下去。
 這些隊友不是真的壞人,相反其實有點蠢得可愛、嘴賤但沒惡意。
 (我也願意相信,他們就是這種類型的人。)

 也因為這樣,讓我們冷毒、不可一世的冴哥更帥了(?)。
 用同一種語言,回敬當年那些語焉不詳的隊友嘴砲——而且每一句都像精準傳球一樣,砸回去他們臉上。

 所以這場冴vs隊友:「你們當初笑我聽不懂,現在我笑你們還沒跟上」的嘴砲對決,有種歷史性的甜美復仇感❤️

 NONONO⋯⋯這不是霸凌。這是「隊友間的嘴砲」,只是嘴砲裡藏著冴哥整個文化適應+語言障礙+心理成長的壓縮包。

 霸凌什麼的,不會再存在了。 冴哥已經站穩了。他回來了,還順便幫你上課❤️

 (霸凌?冴哥表示:現在誰霸誰?) 昨天 21:31
@Angel0328 謝謝投餵~ 昨天 21:03
@純黑的懶貓 其實我在寫這篇的時候 也被冴哥帥到過好幾次😚 最帥的地方在:他根本不覺得自己很帥(?)平時不好說啦⋯⋯但球場上的冴哥只在乎傳球準不準、跑位對不對、場上的節奏有沒有落在他的腳下!眼中只有足球! 昨天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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