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總說不愛我（正文完） [G]（1/25，Unlock番外完）

【96】


　　莊鈞宸覺得這是女朋友要哭鬧的節奏，便想轉移話題，主動牽起她的手離開餐廳，以往經驗，通常牽個手就能安撫廖詠凝的負面情緒。
　　她也確實露出跟以往一樣呆呆的笑容。
　　雖然很麻煩，但也很容易不麻煩。他思忖。
　　交女朋友很麻煩，不交女朋友也很麻煩，不管女友這層身份，只要是廖詠凝就很麻煩，他最近的體悟就是反正都很麻煩，只要不違背自己的意願，就順著她的意。




　　對於他的體悟，研究室的學長說他太寵女朋友了。
　　「寵」的概念他理解了，但他從不覺得多寵廖詠凝，要是寵愛她，她還能三天兩頭哭給他看嗎？
　　這點證實他待她還是挺冷淡的，於是他進行反省，但怎麼想他的底線就是：不違背自己的意願，一切都能順從她的意思。


　　他對於自己做得不夠多，總是有些愧疚的。






【97】


　　廖詠凝一直很在意莊鈞宸沒能給予口頭的「愛」，而莊鈞宸也不是沒想過要違心說給她聽，只是想歸想，他仍不願意說謊。
　　他很想明白自己是深愛廖詠凝的。
　　但是沒有人能給予他明確定義，有人跟他說這不是教科書，是一種油然而生的情感，定義只在自己的心中。
　　他的心裡沒有愛的規準，所以他不懂自己愛不愛廖詠凝。




　　很多人跟他說，根本不需要糾結這種事情，在旁人看來，他已經是愛著廖詠凝了，因為他怕廖詠凝難過、想順著廖詠凝、想讓廖詠凝開心……很多行為都能說明這一點。
　　莊鈞宸仍是不懂這些行為跟愛有什麼關係，他純粹不願看到廖詠凝難過罷了，在這個基準上，所以順著她、讓她開心。
　　他看到一些人正在難過，會試圖協助，但關係親疏有別，他會更在意廖詠凝的情緒也是理所當然。
　　所以，他的基準與愛不是同義。
　　所以，他仍舊不明白愛的意思。


　　所以，無法言明「愛」，這讓莊鈞宸更是愧疚。






【98】


　　莊鈞宸結束思考，思考沒能得到解答已是常態，他也習慣了，只是有時沉浸思緒的時機不甚恰當，沒想到會在跟廖詠凝走路的時候走神。
　　他的習慣，她慢慢習慣，所以有時也會安靜地陪伴著他進行思考。
　　他有些歉意，看向準備過馬路的廖詠凝。




　　抬眸之際，眼角瞥見疾速奔馳的機車逼近她。
　　他腦子一片空白，快了幾步將她用力扯回來，闖紅燈的機車碾過她剛才站的地方。
　　他像是快速短跑般的喘著大氣，心臟跳得又重又響。
　　「廖，廖詠凝？」他腦中嗡嗡聲一片，喊了她一聲，希望能得到回應。
　　「什麼？」她回頭看他，這一看，不由得怔住。




　　「……」他抱住矮了半顆頭的她，靠在她的肩頸呼吸著。






【99】


　　廖詠凝當然知道自己差點魂喪車下，她當時也有退後幾步的意思，只是剛起了念頭就被莊鈞宸扯到後頭。
　　只是沒想到能看到莊鈞宸後怕的表情。
　　恕她保密並珍藏這個表情，她要獨佔抗戰十年終於勝利的這一刻。


　　她伸手環抱住他，安撫似地，在他的背一下一下地拍著。




　　──看到他這樣的表情，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






【100】


　　廖詠凝今年二十五歲，有個大一歲但相同學年級的男朋友叫莊鈞宸。


　　認識了約十年。
　　追求了八年半。
　　交往了一年半。


　　莊鈞宸不好追，但還是被她追到了嘛！


　　可喜可賀！
　　可能覺得不值得喜和賀。
　　因為這麼久了，莊鈞宸還是說不理解愛。
　　因為這麼久了，莊鈞宸還是說不曉得愛不愛她。


　　莊鈞宸不知道愛是什麼？
　　他不知道就算了，她自己知道！


　　從此有恃無恐的一清二楚呢！





【正文完】

【後記】

　　好的，結束了正文。
　　開連載真是折磨，寫結尾也很折磨，希望趕快給這個故事一個美好結局，又捨不得它就這麼結束，不過該結束時就該結束啦XD
　　一開始寫的時候真的沒想太多，還有寫個一年半載的想法，反正是個段子文嘛（艸），所以就只有想了一些重要的起承轉合就開始裸奔了。

　　故事主軸……咳，都不好意思說主軸了，總之是用奇思妙想的路線探討愛的意義，這些對話內容實在沒幾分營養，但包裹在對話下的行為與情意都是實實在在的發展中。
　　如果你看出來他們彼此喜歡，但不知道他們在爭吵幾個意思，還覺得有點白癡──很棒，沒有被莊鈞宸繞進去！
　　雖然我確實是想討論一些愛的意義，藉由他們的爭論來澄清這個模糊的詞彙啦XD

　　莊鈞宸思路奇葩，但是他渾身上下都是矛盾，是個言行不一的男人，他說話不中聽，但後來真的做了很多寵廖詠凝的行為。
　　我是想藉由這一點來展現莊鈞宸在慢慢動情（雖然他不自知），只是在收讀者反應時我超級慌張的，希望有感受到。
　　要是廖詠凝能早點察覺到這一點，就不會老是糾結不愛她這種話XD

　　寫的過程覺得很奇妙，初始給角色投入一些設定，後來就變得像在寫同人，腦中的他們會自己知道怎麼說話與行動，真是神秘的體驗。
　　寫的過程也覺得自己很多不足之處，像是語句不順和錯字都讓我明顯感受到自己的文筆退化很多，還有一些我就不詳述來破壞這篇後記了，希望之後的故事能慢慢改進。

　　目前正在籌備出本，實體本理所當然會潤稿，以及加上幾篇番外（想寫番外很久的我）。

　　在此感謝對莊廖CP的關注，寫的過程意外收到許多回饋，跟大家聊聊543很開心！
　　這篇故事，我寫的很開心，也希望一口小甜餅的故事能讓您閱讀愉快！

#因為委託繪師而產生的臨時小番外


#01
換上高中制服的莊鈞宸從房間走出，邊整理儀容邊問道：「畢業這麼久了，為何要穿制服？」
「啊啊啊──這就是我的初戀──！」早幾步換好制服的廖詠凝興奮地搥沙發。
「我知道，但妳答非所問。」莊鈞宸坐到廖詠凝旁邊。
「我初戀還是我老公啊啊啊啊啊────」廖詠凝像打了亢奮劑。
「……」莊鈞宸覺得得再花些時間才有辦法得到問題的答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加上喝水的時間，總共十分鐘，對話才得以繼續。



#02
「是這樣的，我呢──有個心願──」廖詠凝靠在莊鈞宸的肩上，「想做以前想做的事！」
「……」莊鈞宸歪頭想了下，「昨夜的事嗎？」
廖詠凝臉上一紅，結結巴巴地反駁：「什、什麼呀！才才才不是好嗎！」
「喔，那就好。」莊鈞宸點點頭，「那時未成年，我是不會如妳所願的。」
「……」雖然本來就沒那個意思，但不影響廖詠凝聽了想搥他。



#03
「那妳以前想做什麼？」莊鈞宸問。
「牽手啊抱抱啊，特別是接吻啊……」廖詠凝看著穿高中制服的莊鈞宸，內心癢癢的，舉止也不由自主有了些當時的青澀。
「以前的我不會對妳做這些事。」
「我說是想做啊！你現在做得到嘛！」
「……所以，依然是現在的我在跟妳牽手、擁抱與接吻，然而以前和現在不同，我不懂妳要怎麼達成心願。」莊鈞宸陷入這個難解迴圈思考中。
「停！」廖詠凝在他眼前拍掌，「你就穿著制服，不要想太多，其他交給我就好！」
「喔，這主意很好，請妳隨意。」莊鈞宸輕鬆地靠在椅背上。
「……」好氣人喔！



#04
廖詠凝看著輕鬆靠在椅背上的莊鈞宸，覺得這姿勢有點難下手，於是爬坐到他腿上，旋即被攔了下來。
「我認為高中女同學一般不會想爬到男同學的腿上。」莊鈞宸將她按回沙發坐好。
「我、我是因為你的坐姿很難接吻……！」廖詠凝氣得搥他胸口幾下，然後將人拉起來站好。
「我不覺得站著會方便妳接吻。」莊鈞宸站得筆挺。
「低頭啊！你就不能低頭一下嗎！」
莊鈞宸乖巧地低了頭，道：「就算低頭，妳也得踮腳。」
「這樣才浪漫呀！」廖詠凝很滿意。
「但不能維持多久，妳的腳會酸，還會腿軟。」
「……」廖詠凝沉痛地撇過臉，覺得婚後還會被撩的自己很沒用。



#05
準備就緒的廖詠凝，閉上眼，深呼吸幾口氣，想像高中時期初戀的害羞想像，再睜眼時，穿著高中制服的莊鈞宸映入眼眸。
以前想像親吻就害羞得心裡噗通亂跳。
彷彿幻想成真似的──
廖詠凝慢慢踮起腳尖，湊近眼前人。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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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廖詠凝今年二十七歲，有個大一歲但同學年的老公叫莊鈞宸。


　　認識了約十二年。
　　交往了兩年半。
　　追求了八年半。
　　剩下的日子全都結算到成婚之後吧。




　　即便有了十二年的關係進展，莊鈞宸仍然無法理解愛的意義。
　　如果莊鈞宸能夠理解愛是什麼，可能早就有五六七個小孩了，不過他一直未能理解，所以沒能為少子化社會做一分貢獻。
　　原本在眾人的印象裡，莊鈞宸會是造成少子化的成因之一，不過他成功脫單了，甚至成功結婚了，雖然還沒有兒女，但他們夫妻沒有反對，想必也快了。
　　想必在莊氏兒女誕生後，莊鈞宸依然無法理解愛。


　　對此，廖詠凝一方晚了數年才明白，不過至少真理能通用到這一輩子就好。


　　不然怎麼能跟依然說不愛她的老公結婚，對吧？






【01】


　　現任獸醫的廖詠凝，工作量仍然很多，不過熟能生巧，至少沒有擔任實習生時的手忙腳亂，半年前聘用新進醫生，讓她的排班表有了合理空檔。
　　同學兼同事的嘴賤戀愛大師何緣畔同樣鬆了口氣。
　　他們走進診所的步伐不再是駝著死氣沉沉的鬱氣，半年內恢復成正常有朝氣女性。
　　事情仍然很多，不止診所的單，研究進度亦然。學無止境適用於多半行業，深入本科領域並適當跨領域學習是近代青壯年的課題，他們一直在精進自己的醫術。




　　結束上午排班的廖詠凝在辦公桌轉著筆，思考研究課題的解決方案，苦思兩週未得其解，著實讓人苦惱。
　　正在上班的何緣畔偷閒進來辦公室，端了兩杯熱咖啡，一人一杯。
　　何緣畔看了看電腦螢幕，發現進度很是熟悉，笑道：「幹麻不問妳老公？副教授耶，他們走學術圈的都是論文生產機，讓他幫妳指點迷津啊？」
　　「問過了啦。」廖詠凝輕咳一聲，面無表情地說：「『論文寫不出來，那是妳文獻看不夠多。』」
　　何緣畔大笑。




　　「唉，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廖詠凝頹喪地喝著咖啡。
　　「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問題，可惜你們夫妻不能用錢這麼傷感情的做法。」何緣畔假意嘆了口氣，接著又笑了起來，「既然是夫妻，就可以用肉體交易啊。」
　　廖詠凝已經很習慣好友這種一言不合就開車的解決方案，漫不經心地回道：「怎麼肉體交易？他不用給我錢就能做到了。」
　　「妳這小傢伙，有些道具和姿勢是可以解鎖的啊。」
　　「……啊啊，我該下班去超市買東西啦！」廖詠凝耳根薄紅，她的臉皮還不能在公開場合深入討論重口話題，反正都下班了，她飛快地把電腦休眠，背起包包，端起咖啡杯就要走人。




　　「妳這女人，別裝清純！」何緣畔笑罵。
　　「妳這女人，裝點清純！」廖詠凝做了個鬼臉。






【02】


　　星期二，下午四點三十五分。
　　廖詠凝的非值班時段，預計去超商買一些特價必需品回家，她拿出包包裡的超市商品型錄，昨晚做功課的結果是型錄上有不少用奇異筆畫出的圈圈。
　　以結論來說，沒有機車的廖詠凝是扛不回家的，今早她是讓莊鈞宸載來診所的。
　　為了在車上多睡幾分鐘，廖詠凝壓根忘記要去超商購物這件事。
　　怎麼辦呢？
　　廖詠凝再看時間，下午四點四十分。
　　正好是他們家的莊副教授上課結束的時間。




　　廖詠凝解鎖手機，點開LINE應用程式，給莊鈞宸撥出免費通話，嘟嚕嚕了幾聲，另一端才接通，在話筒聽來有些冷淡的聲音：「什麼事？」
　　女性聽到這種話多半不會開心，不是例外的廖詠凝輕哼一聲：「老婆沒事不能找你？」
　　莊鈞宸沉默了下，回道：「跟身份無關，身為朋友、男友或丈夫時，妳沒事仍然會找我，只是有事找我會更合理。」
　　「我沒事找你，我不合理。」廖詠凝順著他的邏輯總結。
　　莊鈞宸又沉默了下，有些疑慮地說：「沒事我就掛斷了？」




　　想必不少人很好奇莊鈞宸怎麼脫單結婚的，這木槌怎麼沒敲死自己呢？
　　廖詠凝吸了口氣，又達成了今日成就：告訴自己不能搥死老公。






【03】


　　畢竟廖詠凝還是有事找莊鈞宸的，在合理的情況下，莊鈞宸沒有拒絕，在辦公室稍作整理後便開車離開學校，熟門熟路地去診所附近找廖詠凝。
　　上副駕駛座的廖詠凝重重地哼了一聲，嘴角噘得掛個水瓶也沒有問題。
　　莊鈞宸瞅了她一眼，沒說什麼也不知道說什麼，開車前往附近超市，直到停車完成這段路程，車內保持不合理的靜默，證實了莊鈞宸心中的假設結果成立。
　　老婆生氣了。
　　至於假設的原因仍屬未知。




　　時至今日，莊副教授在撰寫論文有豐富經驗。
　　從研究結果的推導過程，多半仰賴前人的研究成果，過去累積的經驗是今日的引用。
　　沒有前人研究廖詠凝生氣的因果，莊鈞宸只能從自己過往經驗來推導。
　　廖詠凝的情緒──無論喜怒哀樂，原因通常是在12小時以內發生的，他們各自上班期間沒有發生不愉快，但是起床準備上班這時間確實有發生一件事。


　　「妳的腰還疼是嗎？」莊鈞宸問。
　　「啊？」廖詠凝一時沒反應過來，再細細聯想自己腰痛的原因，不由得臉一紅，「沒、沒有啦！你提這個幹麻！」
　　「妳起床時說腰疼，難道不是因此生我氣？」
　　「……」
　　「抱歉，我學著控制，妳多擔待，別生氣。」
　　「你、你你就嘴巴說說！」廖詠凝滿臉通紅。
　　「我確實在控制。」莊鈞宸思考了會，「還是妳要比較沒控制過的版本？」




　　「想得美！」廖詠凝腦子一熱，拿包包搥他的背。






【04】


　　莊鈞宸不擅於正確解讀人心，他的猜測多半與實際有所出入，但是他不會輕言放棄，而且怒氣的根源沒有解決，有礙於夫妻關係的經營。
　　認識廖詠凝的其他人的說法，廖詠凝此人性格單純好懂，情緒盡擺臉上。莊鈞宸覺得他們話說一半，情緒擺臉上，產生情緒的原因怎麼好懂了？
　　造成喜怒哀樂的因果有千萬種，如何判斷出正確的那一個？
　　他知道很多人都辦得到，但他就是不在很多人的比例中。
　　即便如此，莊鈞宸仍舊有自己的解決辦法。




　　「不管什麼原因，我都會跟妳道歉，妳能說明自己生氣的原因嗎？」莊鈞宸走的是直接破圍的做法。
　　廖詠凝怔了怔，她差點忘記自己仍在生氣，追溯生悶氣的原因後，像個德高望中的老道長般摸著空氣鬍鬚。
　　「事出必有因，須自行找出真相，此乃你的課題。」她說。
　　「……妳是生病嗎？」莊鈞宸覺得她有點失常。
　　「自己猜啦！還要我告訴你我為什麼生氣！」廖詠凝氣鼓鼓地搥了他胸口一拳。




　　直接了當的問話失敗，倒也不是意外之事，畢竟此前失敗案例種種。
　　莊鈞宸進行第二方案，微微彎腰，在廖詠凝的臉頰落吻，接著看向她發愣的眼眸，道：「別生氣了。」
　　廖詠凝抿抿唇，湊去印了下他的唇角，點點頭：「不生氣了。」


　　雖然沒能找到原因，至少避免夫妻關係破裂。
　　莊鈞宸鬆了口氣。






【05】


　　親個臉頰，輕聲哄了一句就消氣了。
　　廖詠凝覺得自己的情緒太好掌控，連莊鈞宸這種木頭都能輕易控制上下左右，不由得自尊受創。
　　「我覺得你應該瞭解我，而不是用行為敷衍了事。」雖然不生氣，但廖詠凝仍想為自己爭口氣而提出異議。
　　莊鈞宸眉頭微皺，「妳不是不生氣了，豈能出爾反爾？」
　　「我沒生氣啊，是心平氣和的告訴你這件事。」為了表示此言非虛，廖詠凝笑得甜。
　　莊鈞宸莫名出了把冷汗。
　　沒想到此事尚未結束，不找出原因是不能進賣場購物了？
　　莊鈞宸倚著車思考，廖詠凝在他旁邊笑著看他思考。
　　停車場內一道有點奇怪的風景，雖不特別突兀，但經過的路人會特別看個幾眼。




　　好半晌，莊鈞宸開口道：「妳不能因此定義我不瞭解妳，正因為瞭解妳，所以才會親吻妳讓妳消氣，確實妳也不氣了，如此可證不是敷衍的行為，我的行為一向認真，我親妳也是認真的，對於這點，妳也需要跟我致歉。」
　　長篇大論後，把自己掰成受害者，廖詠凝也是挺服氣。
　　「對不起──我不該誤解你──」廖詠凝很老實地道歉。
　　「我接受妳的致歉詞。」莊鈞宸點點頭，「希望妳會有相應的道歉行為。」
　　廖詠凝一愣，拒絕他繼續以受害者自居，道：「你不應該先找出我生氣的緣由嗎？」
　　「兩件事不衝突，我會找妳生氣的原因，妳也需要給我致歉禮。」
　　「……」
　　於是，夫妻兩人都苦惱了。


　　杵在停車場半小時，雙方皆以無解結案。

【06】

　　賣場陳列商品琳瑯滿目，依商品類別規劃擺置，只要根據類別找尋欲購買的商品，能節省客戶的體力與時間，然而賣場的貼心設計不見得適用於所有人，有些人享受逛賣場的樂趣，而廖詠凝就是其中一員，即便列好購物清單，仍會慢悠悠地逛過每一排。
　　莊鈞宸著實無法理解這種費時費力不討好的行為。
　　因為不理解，所以對於陪同廖詠凝沒有絲毫認同感。


　　莊鈞宸做著推推車的任務，以蝸牛般的速度跟隨廖詠凝，這位人妻顯得有些興奮，拿了架上商品看一看又放回去，平均拿十件只有一件會丟進推車裡。
　　認真說起來，這種行為不止適用於賣場，外頭能買的商店都有這種行為。
　　他多半無法拒絕廖詠凝的購物請求，但他在這段期間無所事事，虛渡光陰不是好事，他得讓這段時間有些許價值。


　　時間的價值是個人定義的，但莊鈞宸無法理解花時間購物的價值，那麼應當能參考廖詠凝的意見。
　　於是他問了：「這樣購物對妳來說有價值嗎？」
　　廖詠凝昂首看著架上一排醬油，分心回應：「有啊，不然家裡一團亂的，怎麼生活……幫我拿第一層的醬油。」
　　莊鈞宸依言幫她拿醬油膏，「這個？」
　　「右邊的，要清醬油。」
　　「嗯。」莊鈞宸拿下一瓶放進推車。


　　廖詠凝走了幾步又停在一排調味瓶，嚴肅地來回審視。
　　莊鈞宸的疑問尚未得解，繼續話題：「是，維持住家生活是對的，但是妳已經事先選定購買商品，那麼就不需要多花時間看其他物品，對妳來說這種多餘的行為的價值是什麼？」
　　「不要打擾我思考。」廖詠凝拒絕溝通。
　　「……」莊鈞宸立在她旁邊。

　　他安靜了一會兒，忍不住多嘴一句：「妳對我沒以前友善了。」



【07】

　　廖詠凝想著如何料理冷凍櫃裡的牛小排，牛小排份量可以料理兩次，調味瓶也不局限於牛排，於是選定黑胡椒和玫瑰鹽。
　　拿起兩罐小瓶子，轉身看到莊鈞宸直盯著她，不知盯了多久，讓人有點發毛的視線。
　　她想起剛才似乎唸了他一句，晒笑道：「我剛才很兇嗎？對不起啦。」
　　莊鈞宸接過她手中的兩罐瓶子，放到推車裡，繼續盯著她。
　　「……有話直說啦！」廖詠凝有點承受不住這種視線。


　　莊鈞宸沒有聽話，審視般的看了她好一會兒，開口道：「我在揣測妳對我不友善的原因，所有的假設都不是正向的。」
　　廖詠凝眉頭微挑，語調上揚：「你就因為無端假設，就想跟我吵架？」
　　「我會跟妳證實假設是否屬實。」
　　「那就講講吧。」廖詠凝雙手抱胸。


　　「過去到半小時前，妳對我很好，相應的我也對妳很好。」
　　莊鈞宸先鋪陳一段，廖詠凝聽前半句點頭，後半句點頭又歪頭，但沒有作聲回應。
　　「但是，在半小時前左右，調味料與我之間，妳選擇了調味料，也就是說妳更重視調味料的存在。」
　　「……我怎麼覺得你的思考方向越來越懸疑了？」廖詠凝心情複雜，什麼東西，不如問她工作和老公哪個重要！
　　「或許妳覺得微不足道，但關係破裂都是從小事而起，我從妳買調味料而忽視與我的對談這件事中，看見未來離婚的可能性。」
　　「……」廖詠凝想唸他一句腦補帝，但又沒辦法說他錯，舒了口氣：「我跟你道歉，別生氣了，好嗎？」

　　「沒生氣。」莊鈞宸滿意點頭，「注重每一件大小事，我們能白頭偕老。」

　　廖詠凝鼓起腮幫子，極力忍住在公開場合擁吻老公的衝動。



【08】

　　繼續賣場購物漫遊，莊鈞宸回想起剛才的對話，覺得自己成語用得不恰當，用手機查了白頭偕老的成語註釋：形容夫妻恩愛到老。
　　他眉頭輕皺，對他的老婆說：「我想更換白頭偕老一詞，改為相敬如賓。」
　　「啊？啊！」廖詠凝早將剛才的對話拋之腦後，站在小梯子上回身，一個不注意踏空階梯，驚呼了聲。
　　莊鈞宸伸手扶正她，繼續說：「白頭偕老是說明夫妻相愛到老，而相敬如賓是說夫妻相處融洽，互相敬重，我認為後者的成語更適合我們。」
　　「我都跌倒了……這種時候就不能問我一句沒事嗎？」廖詠凝拿小拳頭搥他。
　　莊鈞宸捉住她的小拳頭，「我要再次更正，相敬如賓改為貌合神離。」


　　短短八分鐘，夫妻兩人從白頭偕老走到貌合神離，廖詠凝不樂意了。
　　「生科副教授要兼職國文老師了是吧！我搥你幾拳，不痛不癢的，就說是貌合神離，是不是太沒道理啦？」
　　「不是針對妳對我施以拳頭暴力這件事。」莊鈞宸鬆手，冷靜地闡述說明，「我們相處融洽，但想法總是不一致，好比我剛才是正向的說法，在妳聽來就是令妳生氣，我們各懷不同心思，這不就是貌合神離嗎？」
　　廖詠凝不認識貌合神離這四個字了。


　　面對某人不依不撓的玩文字遊戲，廖詠凝的做法是擺出傷心又委屈的模樣。
　　「你就是不想跟我白頭偕老嘛……」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並不是恩愛，妳知道我不清楚是否對妳懷有這種情感。」莊鈞宸有些不知所措。
　　「……」
　　雖然廖詠凝知道真相，但不影響聽完後額頭爆青筋的生理反應。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09】

　　兩人交往後，不是沒有一起逛街過，四捨五入後的意思是約會。
　　莊鈞宸不會直接抱怨約會是浪費時間的事情，他會詢問約會的大致流程，然後在休息時間做自己的事情，廖詠凝曾經氣呼呼地說：「要是有事就不要答應約會」，然後，他們就三個月沒約會過了。
　　當時的莊博士表示：「我沒有一天是沒有事情的」，談判折中後的做法就是讓莊博士在休息時間做正事。


　　今天的莊鈞宸主動開口的頻率略高，確實不大對勁……
　　廖詠凝將過往約會經驗與現況做了對照，很快得到結論，並且毫不猶豫地提問：「你是不是覺得跟我一起買東西很無聊？」
　　比起莊鈞宸的提問，廖詠凝這句話裡面攙雜了一些言外之意：你敢說是，你敢？
　　依然聽不懂小心思的莊鈞宸，不帶半點遲疑地──很敢地點頭了。
　　廖詠凝深呼吸幾次，平復沸騰起來的情緒。


　　「所以我想知道妳認為花費多餘時間逛賣場的價值是什麼？」莊鈞宸很滿意話題又回到他想知道的議題上。
　　「呃，就好玩啊……」廖詠凝想了想，「不喜歡逛街的人很多啊，興趣不同而已，沒什麼價不價值的。」
　　「既然是興趣就無法強求，可惜與妳相處的時間，不能擁有相同的喜悅。」莊鈞宸有些遺憾。

　　「莊公公！你嘴怎麼這麼甜呀！」廖詠凝心喜地挽住他的手。
　　「……這是形容太監的，我不是。」莊公公聽了有些憋悶。
　　「那要怎麼糾正我呀？」
　　「莊鈞宸。」
　　「有情調一點啦！」廖詠凝氣道。
　　「……鈞宸？」莊公公不知道情調是什麼。

　　「公公，我們回家吧。」廖詠凝決定放棄。



【10】

　　雖然廖詠凝花了許多時間逛賣場，但進入推車的商品大致上都是購物清單裡頭的，假動作是主婦們必備技能。
　　他們將物品放進後車廂，分別坐上駕駛座與副駕駛座。
　　廖詠凝逛得腿痠，這麼一休息格外舒服，加上花錢購物心情好，扣安全帶時哼起歌來，準備就緒，車輛的引擎仍在休息狀態。
　　她困惑地望向司機，司機看著她似是沉思。


　　這人一思考就沒什麼好事……
　　廖詠凝考慮用什麼手段阻斷他的思考。
　　莊鈞宸鬆開安全帶，離座越到她身前，然後將副駕的座椅放倒。
　　「啊，你幹麻？」廖詠凝嚇了一跳。
　　莊鈞宸俯視她一會兒，又將她的座椅扳回來，重新返回駕駛座，扣上安全帶。


　　「你剛才是怎樣……」廖詠凝一頭霧水。
　　「車裡不方便證明我不是公公。」莊鈞宸發動汽車引擎。
　　「你、你……」廖詠凝又羞又惱，紅著臉頰說不好話。

　　他忍不住摸了摸她像蘋果的臉頰，「回家就方便了。」

【11】

　　今天是小廖醫生難得的休息日，之前同事調班，於是她有了連休三日的機會。她沒有規劃去哪裡遊玩，打算隨心所欲閒逛渡過，去按摩、看電影、回娘家……幾個行程就能佔去大半假期時間。
　　早上十點左右，結束家務的廖詠凝換上簡便衣裝，準備去附近吃一頓豐盛的早午餐，上個月開幕後就一直想去，無奈沒有機會。
　　結果到了現場，因為人太多且沒有事先預約，只能作罷。


　　廖詠凝在外頭繞了五分鐘，決定自己做一頓歐姆蛋包飯寬慰自己，回到家門前，在包包裡掏來掏去就是掏不出家門鑰匙，八成是放在玄關忘記拿了。
　　現在上午十點二十五分，這是他們家的莊副教授的授課時間，到中午十二點才結束，即便結束也無法打通電話就把鑰匙宅配到府。
　　廖詠凝放棄電話求救，坐在家門前思考到莊鈞宸下班前要做些什麼，邊想邊聽肚子唱歌，於是她決定去找莊鈞宸吃中餐。
　　──有空的話，我們等會一起吃個午餐吧？
　　廖詠凝留下訊息後，便去了Ｔ大。


　　現在離中午十二點尚有一些時間，廖詠凝飢腸轆轆，忍不住在路上買了水煎包和豆漿，搭公車時嗑了一半。
　　下車時，突然一陣頭暈與噁心襲來，剛嚥下去的水煎包和著胃酸湧上喉嚨，身體虛軟地半跪於地，不舒服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喂，妳怎麼了？身體不舒服，我送妳去醫院？」
　　附近一道說話的聲音彷彿隔了層膜，廖詠凝艱難地抬頭看向熱心的路人。
　　「廖詠凝？妳是……算了，等會再說，我先送妳去醫院。」
　　明顯認識她的路人攙扶起她，慢慢帶去旁邊的座椅，說了句他去開車過來便離開。

　　廖詠凝在原地休息，好半晌才想起來那個路人是高中班草潘柏橙。



【12】

　　「我懷疑是這個不乾淨的水煎包……嗚呃！」
　　廖詠凝還是挺不舒服，舉起吃一半的水煎包袋子，聞到味道又一陣噁心。
　　「都吃一半了才知道乾不乾淨，妳味蕾是有問題嗎？」潘柏橙替她掛號回來，忍不住酸她一句。
　　「但是我不覺得有壞掉啊……不然你吃吃看？」廖詠凝覺得滿好吃的，只是越吃越頭暈想吐，還以為是暈車，所以才沒再繼續吃的。
　　「你有夫我有妻！妳不要亂來！丟掉！」潘柏橙搶過水煎包扔進廖詠凝的包包裡。
　　「……」


　　廖詠凝以為章善琴的理想型是沉穩大叔，最後被一個樂天呆傻狗給綁定，這點在她的心中仍舊是個懸疑案件。
　　她按下吐槽的心，轉了話題：「你怎麼會去Ｔ大？」
　　「我想在Ｔ大招實習生，去找教授問問人選，妳還真會挑日子，怎麼就剛好碰上我？」潘柏橙覺得不夠，又加了一句：「看在妳是我老婆朋友的份上，這才會助妳一把的啊！」
　　廖詠凝忍了一次，這次忍不住回嘴：「我老公就在Ｔ大裡啊，你袖手旁觀，我也會找他幫忙啊。」
　　「等莊鈞宸來，妳就倒在嘔吐物裡了，人要知道感恩的。」
　　「……」


　　廖詠凝氣不過，給章善琴發訊息：你到底怎麼看上班草的啦！這傢伙好氣人耶！
　　章善琴大概懶得打字，發了語音訊息過來：「你遇上潘柏橙了？嗯……他那麼好逗的人，就妳逗不贏，大概是你們都是笨蛋的關係，乖乖跟他在食物鏈底層當好朋友喔。
　　「……」聽到語音的廖詠凝。
　　「……」聽到語音的潘柏橙。



【13】

　　廖詠凝和潘柏橙不專業判斷是急性腸病毒，但是廖詠凝慢慢緩過來，也不覺得肚腹哪兒疼，只是都掛號了，還是進看診室檢查一番，潘柏橙覺得自己有必要替好友莊鈞宸看顧他的老婆，跟著進看診室旁聽。
　　看診的是女醫生，見病人面色微白，但精神狀態良好，依慣例詢問：「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好像吃了不乾淨的東西……」
　　「什麼東西？有上吐下瀉嗎？」
　　「水煎包，吃著吃著就突然很想吐。」為了讓醫生更好判斷，廖詠凝拿出水煎包，只是又聞到味道，那股噁心感又湧上，不禁掩住口鼻乾嘔了下。


　　女醫生心裡懷疑，接過溫熱的水煎包，道：「如果吃壞肚子，也不會立即見效，這氣味也不是難聞……妳以前吃過這家的嗎？」
　　「吃過啊，味道也沒什麼改變，真是奇怪……」廖詠凝滿腹不解。
　　「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緩過來就好多了，就是這氣味讓我挺不舒服的……」
　　「嗯，那我建議你們先去婦產科掛號檢查。」女醫生莞爾一笑。
　　「婦產科？」廖詠凝這輩子還沒掛過這個科，陌生又有點害怕。
　　「嗯嗯……嗯？我們？我也要嗎？」潘柏橙腦筋沒轉過來，嚇了一跳。
　　「……」


　　廖詠凝的手機響了起來，因為在看診不方便，按下拒絕通話，沒想到又馬上響了起來，這才讓廖詠凝定眼看手機螢幕，居然是莊副教授。
　　「我幫妳轉婦產科吧。」女醫生做了個恭送的姿勢。
　　「謝謝醫生。」廖詠凝舉著手機走出診室接電話。
　　「她是懷孕嗎？」總算轉過腦筋的潘柏橙忍不住問了句。
　　「可能，跟我之前懷孕的症狀挺像的，不出意外的話，先恭喜你們。」

　　潘柏橙愣了下，氣道：「我有老婆！我沒有外遇！也沒有私生子！」
　　然後，憤憤出去。

　　「……」誰說你外遇了？



【14】

　　廖詠凝接起電話，對方劈頭就是一頓隱忍怒意與著急的問話：「妳在哪裡？有沒有怎樣？為什麼不回我訊息？」
　　「啊……我在醫院。」廖詠凝還沒有檢查出問題，不知道怎麼說明症狀。
　　「醫院？妳生病了？」
　　「不是啦，我就是突然不大舒服，所以來醫院看看……」廖詠凝想到自己失約，歉疚不已，「對不起，我忘記告訴你，你吃飯了嗎？下午不是有會議嗎？你趕緊去吃飯。」
　　莊鈞宸深呼吸一口氣，問道：「妳真的沒事嗎？在哪間醫院？」
　　「沒事啦，別擔心，我在雙理醫院，等會檢查完就會回家的。」廖詠凝心裡暖暖的，笑了幾聲。


　　「沒事就好。」莊鈞宸話峰一轉，語氣嚴肅幾分：「妳約我中午吃飯，我下課才看到妳的訊息是我的問題，但是妳知道我的課表，應當多點體諒，而不是不讀不回；我在辦公室等妳訊息半小時，想著妳可能有什麼危險，很是擔心，偏偏連絡不上妳，妳還掛我電話，妳是否不把我的擔憂當一回事？」
　　廖詠凝聽了大半抱怨，不知怎麼回應，只好針對問題回話：「我沒有，對不起……我一時沒想到你……」
　　話筒另一端雜音中夾雜呼吸聲，好半晌都沒有開口。


　　「對不起嘛……」廖詠凝扁起嘴，知道有錯但又覺得不可抗力，委屈上心頭，淚水就上了眼眶。
　　「……哭了？」莊鈞宸不大確定。
　　「……嗯。」
　　「……別哭了。」莊鈞宸微嘆。
　　「……嗯。」


　　潘柏橙等得挺煩，忍不住朝廖詠凝的話筒吼道：「廖詠凝的婦產科掛號到了啦！」



【15】

　　──那個男人是誰？

　　辦公室內的莊鈞宸從人體工學椅站起，看著已掛斷電話的手機，眉頭慢慢皺起，他告訴自己不可以衝動──即便他也不知道衝動的原因。
　　先理一理前因後果，他想。
　　廖詠凝身體不舒服去了醫院，現在有個男人跟她一起看病；廖詠凝看的是婦產科，所以身體不舒服是跟婦產科項目有關係；現在廖詠凝在公眾場所，就算有陌生男人，想必暫時不用擔心。
　　婦產科──莊鈞宸打開電腦略做查詢，原因實在很多種，這不是他能判斷的領域。


　　莊鈞宸拿手機想叫廖詠凝即時報告狀況，想了想，拿辦公室話筒撥給助理：「下午預約畢專討論的那組學生，跟他們通知改時間，行程表空檔都可以預約。」
　　「咦？您有什麼急事嗎？需要我幫忙嗎？」助理小私心好奇，畢竟莊鈞宸罕有這種臨時狀況。
　　「我妻子在婦產科，我不大放心，去看看。」
　　助理沉默五秒鐘感嘆原來就連木頭也有這天，然後呵呵笑道：「恭喜莊老師！」
　　「恭喜什麼？」
　　「呃？不是師娘懷孕嗎？」
　　莊鈞宸想起剛才檢索婦產科的結果，確實有這個可能性，他回了句：「不是事實確鑿，不要過度臆測或亂下定論，你的論文第五章老是有這個毛病。」
　　「……」

　　莊鈞宸掛斷電話，思考了下，從抽屜拿出檔案夾，然後走出辦公室。

【16】

　　廖詠凝到婦產科檢測，確實是懷孕兩個月左右。
　　婦產科醫生讓護士做簡潔扼要的孕期觀念，醫生本人就去診斷下一組患者，護士偷偷瞪了醫生一眼，回過頭繼續保持營業笑容，為廖詠凝和潘柏橙說明。
　　「您是第一次懷孕，頭一胎比較茫然，有空要多看看相關知識……」
　　廖詠凝邊聽邊困惑潘柏橙聽得這麼專注幹麻，偶時點頭，偶時沉思，聽得比她這個孕婦認真，連護士都給她投以「妳可以安心養胎了」的眼神。


　　「懷孕初期，孕婦容易疲倦，且有些食物氣味會讓孕婦不舒服，近期飲食保持清淡，過了幾個月會好一些。」護士拿出兩本書，一本給潘柏橙，一本給廖詠凝，「我只是稍微講講，詳細資訊看書會更好，有空也能參加我們醫院下個月的孕期育嬰相關講座。」
　　「謝謝，你們醫院服務挺周到，我和我老婆會來報名聽講座的，家裡那兒子晚上哭不停愁死我了。」潘柏橙鄭重其事地點頭。
　　「……」什麼話都讓潘柏橙說完然後都不用說的廖詠凝。


　　護士眨眨眼，確認病歷單，「廖小姐不是頭一胎嗎？」
　　「是啊。」
　　「是啊。」
　　廖詠凝和潘柏橙點頭。
　　不是很懂你們在玩什麼，但複雜的世界不是她這種小護士想踏足的。護士決意不再多說。



【17】

　　廖詠凝對懷孕沒什麼實感，摸了摸肚子，感覺不到什麼，她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怎麼就有小孩了？
　　「善善懷小孩時，有什麼心得嗎？」她很好奇，剛好旁邊有一位已經有兒子的朋友。
　　「她一直吐，真的很辛苦啊──」潘柏橙回想起那段日子，覺得他們兩個都很苦。
　　剛才的噁心感，居然還要不時地出現。廖詠凝有點煩躁。
　　「肚子會越來越大，為什麼那麼小的肚子能撐得起一個小嬰兒呢？」潘柏橙獨自陷入回憶。
　　「……」
　　「她一直很乖，但懷孕時情緒不定，有時挺愛鬧脾氣，有點可愛。」
　　「……」


　　廖詠凝受不了這傢伙回憶得周身粉紅泡泡且不知身處何地的飄飄然模樣，輕咳一聲打斷他：「咳嗯！我是問對於肚子裡有小孩的感想啦，我感覺有點微妙。」
　　「很高興啊。」
　　「為什麼很高興啊？」
　　「……哪有什麼為什麼，高興就高興啊。」
　　「凡事總有原因……呃……」廖詠凝一驚，不知不覺跟莊副教授一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德性。


　　潘柏橙想了想，道：「章善琴剛開始不大贊同有小孩，嘖，她擔心自己當不好媽，妳是不是也這樣？」
　　廖詠凝閉眼想像小孩出生後，自己被一大一小追問著為什麼要這樣那樣，就覺得渾身發毛，不管怎樣，小孩的教育養成必須嚴加注意。
　　「比起當媽，我要注意的是別讓鈞宸給小孩灌輸太多奇怪觀念……」廖詠凝表情嚴肅。
　　「……」結果是擔心別人當不好爸？



【18】

　　「我感覺妳不是很開心耶？」潘柏橙指著附近幾對夫妻，笑容滿面，幸福滿溢，實在不像她現在就開始憂慮小孩教育的模樣。
　　「不知道耶，不是不開心，只是有些說不出來的悵然……」廖詠凝面有茫然。
　　「過來人告訴妳，突然迎來人生新的階段，總是會失措的。」
　　只要潘柏橙不要得意妄形的臉，廖詠凝會覺得他說得有道理的。


　　「詠凝？」
　　叫喚的聲音十分熟悉，廖詠凝眼睛一亮，站了起來，向著往她走來的莊鈞宸張手一抱，貪戀地蹭著他的懷裡。
　　莊鈞宸被撒嬌得一頭霧水，看到旁邊坐著的潘柏橙，問：「你送詠凝來醫院的嗎？」
　　「對啦，不要公然放閃，你來了那我要走了。」潘柏橙被閃得心情不愉。
　　「嗯，謝謝，路上小心。」
　　「你們也是！哼！」潘柏橙臨走前想到有句話沒說，露出有些調皮的笑容：「恭喜當爹當娘，這些日子你們可不好受囉──」


　　「他在說什麼？」莊鈞宸聽不大懂。
　　「她在說我懷孕的事──」廖詠凝有點害羞，又朝他懷裡鑽了鑽。
　　「妳是孕婦，不好受是自然的，為何我會不好受？」
　　「……」廖詠凝氣悶，伸手捏他的臉皮，「你就不能多多為我們有小孩開心點嗎？又要問這些有的沒的。」
　　「我沒有不開心，而且這個問題可能是即將要發生的，不算題外話。」
　　廖詠凝不高興了，鬆手回到椅子上坐著生悶氣。


　　莊鈞宸知道，孕婦的情緒是捉摸不定的，情緒失控的情況下也容易失去理智，失去理智的人是沒有什麼道理的，丈夫要多包容孕婦。
　　他坐到她旁邊，心平氣和地問：「妳是覺得我對妳懷孕這件事不開心？」
　　「你都沒什麼反應。」廖詠凝有些小脾氣，但還算老實地說心裡話。
　　「那是因為我很早就有準備，預期之中的事，自然不會驚慌失措。」

　　莊鈞宸輕摸她的肚子，「預期之中，我會這麼做，並且告訴妳，辛苦妳了。」

　　「……」不知怎地，廖詠凝就哭了起來。



【19】

　　廖詠凝在車上翻閱著莊鈞宸給她的檔案夾，裡面包含孕期症狀與護理相關事宜，不止如此，還有育嬰的準備，厚厚的一疊資料表示整理許多時間。
　　她不知道該不該感動，有點說不上來。
　　廖詠凝看得頭暈，闔上檔案夾，問道：「這些我們都該知道啊，你幹麻自己偷偷做啊？」
　　莊鈞宸瞅了她一眼，「我之前問過妳。」
　　「咦？有嗎？」
　　「『我希望跟妳有小孩，規劃小孩的下一代，妳願意嗎？』」他複述當日的問題。


　　廖詠凝皺眉回想記憶中的這句話，追溯了老半天，印象不是很清楚，但大概是兩個月前的事，地點似乎是在床上，於是越想越清晰了。
　　她不禁掩面，又羞又想哭：「做那種事的話，我、我以為你在講情話啊……」
　　莊鈞宸有些不滿，「當日我以為妳答應了，所以沒有戴套，事後妳又賴帳。」
　　「那是因為你、你說『這次也許懷不上，之後我依然會不戴套內射』，哪能怪我啊！聽這種話很害羞啊！」廖詠凝面紅耳赤地爭論。
　　「這並不構成妳事後反悔的行為。」
　　「我當時就是害羞的跟你撇了一句『才不要』啊……」


　　「我不接受妳的反悔。」莊鈞宸轉了圈方向盤，「所以我依然沒戴套內射。」
　　「別說啦──」廖詠凝快羞死了。
　　「妳是在逃避，嚴格說起來，妳才是不高興懷孕的人，對小孩沒有期待的人。」莊鈞宸想到自己被質疑，心情不甚高興。
　　「……」真是有苦說不清。



【20】

　　廖詠凝在車上睡著了。
　　開車回家，倒車入庫結束的莊鈞宸才注意到這件事，他看著她的睡顏思考下一步動作。
　　在他匯整的資料顯示孕婦是嗜睡的，可能上一秒還講著話，下一秒就睡過去，他當時查資料覺得太誇張，沒想到會真實體驗。
　　他們到家時，她喊了句「到家了，好累喔」，而他倒車入庫的時間不過一分鐘左右，廖詠凝就睡著了。
　　「到家了，起來。」他沒讓她繼續睡，把她給搖醒。
　　「嗯……沒力氣……」廖詠凝揉揉眼，懶懶地下車。


　　莊鈞宸嘆了口氣，走去將她的鞋子脫掉，背起她進屋，一步步走上二樓的主臥室，將人放躺在床舖上。
　　廖詠凝睡意濃，鑽進被窩裡就要睡覺。
　　「等會，妳這樣睡不舒服。」莊鈞宸又把她扯出來，脫掉外套和襪子並解開髮束。
　　「唔唔嗯……好了嗎？」廖詠凝瞇著眼，意識矇矓地問。
　　「建議妳換下牛仔褲。」他輕揉她的頭髮，將殘留的麻花辮形狀揉開。
　　「喔──」她慢慢地脫下褲子，又覺得等會要被唸叨脫衣服，又將衣服給脫了，又問了一次：「老公，我想睡覺……」
　　「……」莊鈞宸深吸一口氣，閉眼將她塞進棉被裡。


　　廖詠凝立時就睡著了。
　　窗廉半敞，午後陽光灑落在她臉上，嘴角揚起，夢到什麼似的笑著。
　　莊鈞宸坐在床上看了她好一會兒，將她的瀏海撩到旁邊，指尖撫蹭著溫暖的臉頰。
　　「詠凝……」
　　他覺得自己還有未盡之語來表達這種不陌生但總是說不上來的情緒，但他依然無法表達，於是沒再說什麼。


　　他脫下襪子和外套，到床舖另一側掀被上床。
　　她微微掀起眼皮，然後習慣性地往他懷裡鑽去。

　　他抱著她，心滿意足。

因為太可愛所以繼續把擁有紅色星星的男友往上推！雖然他害我總是拳頭硬硬的！

在噗浪偶然看到，點進來一口氣看完了。

故事好可愛也很流暢，喜歡主角/配角的互動，看得很滿足，感謝作者寫了這麼可愛的故事(˶‾᷄ ⁻̫ ‾᷅˵)

　　廖詠凝在知道莊鈞宸生日後，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替莊鈞宸慶生，因此早在前三個月開始著手準備了。
　　此舉讓何緣畔納悶又好奇，便問：「妳準備什麼？居然需要三個月前準備……假如妳愛得更深沉，是不是前十一個月就要開始準備了啊？」
　　「哪有這麼誇張啦！」廖詠凝從背包裡拿出編織圍巾，「禮輕情意重！我想好久喔！」
　　真的好重。何緣畔覺得這年頭選擇送手織圍巾的人實在罕見，不是不好，而是廖詠凝怎麼會想到做這個？
　　對此，廖詠凝嚴肅解釋：「這次，我不能讓男朋友有任何機會來質疑我的心意。」

　　喔，果然很有你們過生日的風格。

　　「生日在1月1日啊──聖誕節、跨年和生日一起處理。」何緣畔拿起織到一半的圍巾，「這樣挺省事。」
　　「什麼省事！」廖詠凝拍桌，極度不贊同這個論點，「怎麼可以讓他逃掉兩次過節的機會！」
　　「那妳是想要怎麼做？都過節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很樂意啊。」廖詠凝不禁憨笑。
　　「妳最好再更樂意讓他精盡人亡。」
　　「……咳，我覺得我們的對話應該更有少女的純樸……」
　　「好，那我回歸純樸又不嘲諷的問法。」何緣畔食指筆直筆直地指向好友，「三個節日都過的話，妳要怎麼過出新意？」

　　「……」廖詠凝滴下一顆難倒我的汗珠。


　　＋


　　一起過節，意味著兩個人同意才能做。
　　廖詠凝單方面興致高昂地打算過三個節日，結果卻被一一打槍放鳥，她不敢否認自己可能會般若上身。
　　以莊鈞宸的思維邏輯，這種過節的事，最好是提前讓他有心理準備。
　　但是，讓莊鈞宸有心理準備，意味著就是廖詠凝自己要先做好嘴戰心累的心理準備。
　　為什麼別人過節輕輕鬆鬆，還能給出surprise，他們卻得像打仗一樣，自己得做沙盤推演啊！廖詠凝心裡苦。

　　廖詠凝帶上針織一半的圍巾來到生科室助手研究室，已經沒有任何想要surprise意圖，反正到嘴戰到後面八成瞞不住。
　　莊鈞宸坐在她對面觀察織圍巾的女性，好半晌，開口說話：「現在織圍巾是不是有點晚？依妳的速度，大概要織到一月初，但氣象報告表示寒流下週會到來。」
　　「喔，那來得及啊。」廖詠凝對嘴戰毫無信心，缺乏生氣，懶懶地回話。
　　「下週會有寒流，為什麼還來得及？妳需要我幫忙織嗎？」
　　「哎？你會嗎？」
　　「不會，但我可以學習。」莊鈞宸舉例自身優勢，「生科系的學生證明這一點，細心是生科系學生的專長之一。」
　　「但是……」讓壽星準備自己的生日禮物不好吧？廖詠凝感到為難。

　　「另外，我還有十足耐心來面對妳窮追不捨的追求。」

　　「……」嗯，讓他本人自己織吧。


　　＋


　　莊鈞宸學習針織方法後，悶頭於一針針的苦活中，如他所言的適合這種細緻作業，一兩小時織出幾公分長度後，他拿起半成品仔細觀察，並提出見解：「我織得比較密，整體看會醜。」
　　「要不要把我織的地方拆掉，你再重新織一次？」廖詠凝手托臉頰，彈起毛線球。
　　「……」怪裡怪氣的聲音是出事的徵兆。莊鈞宸抬眸看向她，再看回圍巾，思考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認識廖詠凝這些年，從未有過手織圍巾的舉動，沒有手作興趣，然而為何會織圍巾？以她的針織速度大概織了幾個月，從半成品來看也能看出逐日進步的痕跡。
　　今日突然拿了圍巾過來，難道是要炫耀自己的成長嗎？
　　換位思考，倘若栽培多月的根苗長出嫩綠的莖葉，開心地拿給老師看，結果卻被批評葉子長得太醜，被澆了一桶冷水的感覺確實難受。

　　莊鈞宸放下圍巾，抬身摸摸廖詠凝的頭，「無論如何，妳做得很好，辛苦了。」
　　「？」廖詠凝納悶。
　　果然不夠嗎？但她本來就是貪慾重的人，是他的不對，就該滿足對方。
　　莊鈞宸走到她旁邊，低身在她的側臉親吻。
　　「！？」廖詠凝驚懼到愣住。

　　唉，之後一起去禪修淨心吧。莊鈞宸只好扳過她的臉，轉而覆上微顫的朱唇。


　　＋


　　大概是這個莫名其妙的親吻，讓廖詠凝的鬥氣復燃，心花怒放地表示接下來的聖誕節、跨年、生日都想要一起過的意思。
　　莊鈞宸被她源源不絕的貪心震驚，退遠三步，「以流行語話術來說，就是『小孩才做選擇，我全都要』的貪婪大人。」
　　「是，小孩子才做選擇！」廖詠凝順勢接話。
　　「但是成年人有決定權，所以，恕我拒絕。」莊鈞宸說。
　　「……」

　　廖詠凝果斷放棄這條路，以兩人關係來表達過節義務：「我們是男女朋友，製造種種回憶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耶穌誕生的日子應該要開心，我以受難的狀態渡過，對神明相當失禮吧。」
　　「……」你對我最失禮。
　　廖詠凝強行忍住快要般若的表情。


　　＋


　　搭配過節意圖，莊鈞宸總算聯想到手工圍巾的意思，「原來圍巾是送給我當生日禮物嗎？但是妳卻打算讓我自己織嗎？」　
　　「……唉唷！你想試試看啊，我能不滿足壽星需求嗎？」廖詠凝笑容諂媚。
　　「好，確實是我自己提的，這部份揭過不提。」
　　這輩子居然能從莊鈞宸口中說出『我不追究』的意思……廖詠凝不禁眼眶泛淚。

　　「但是，妳藉著安慰之名，讓我做為一連串摸頭、親臉、親吻等等舉動。」莊鈞宸目光充滿責難，「我強烈懷疑妳慶生的意圖不軌，實則趁機滿足自己的慾望。」
　　廖詠凝一身冷汗，硬著頭皮回辯：「認、認真說，也是你主動、主動的啊！」
　　「……有道理。」莊鈞宸一驚，氣勢收斂許多，換成一頭霧水，「是我的問題嗎？可是回顧個人情緒，沒有想親吻的衝動，只覺得妳好麻煩。」
　　「……」
　　來人啊，誰來告訴他，世界上，最麻煩的就是他本人！

　　莊鈞宸莫名吃了大虧，心情不愉，「隱瞞導致的誤會，不能只對我就究責，對於我得承擔誤親行為，我要提出異議。」
　　「……好啦，是我的責任，可以了吧？」廖詠凝不想節外生出爭論支線。
　　「妳最好想清楚，負責本身就是需要謹慎的事。」
　　「嗯，然後呢？我要負什麼責任。」
　　「下次妳表示想要親吻的時候，我有一次『恕我拒絕』的權利。」莊鈞宸義正辭嚴。
　　「……」

　　記住，負責本身就是需要謹慎的事。



TBC.*

以為一篇能開心結束，但我不知道莊廖他們是太久沒出場在抗議，怎麼可以這麼多戲！？
大概是太久沒寫這種垃圾話，寫到自己幾度噴笑好自戀

　　對話一陣子，腦累口渴，莊鈞宸倒了兩杯水讓彼此潤潤喉，鬆緩心情，調適態度，能讓他有點閒心回顧剛才的對話。
　　這次他的情緒激動許多，彷彿在畏懼什麼。
　　沒想到連續過節造成他偌大影響，明明沒經歷過卻無端生疑，他並不喜歡這種作風。
　　和廖詠凝渡過幾個節日，事實上她除了吵鬧了點、愛鬧彆扭了點、愛哭了點，沒有其他讓人煩心的事。
　　莊鈞宸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跟妳過節就是這麼麻煩。」
　　喝水喝到一半被男朋友真誠實意的嘲諷，廖詠凝捏著玻璃杯，咬牙切齒：「好喔，那就都不要過，此時此刻就只口頭祝你生日快樂吧！」
　　「嗯，謝謝。」
　　「……」恕廖小姐今日氣得無法奉陪了喔！

　　莊鈞宸沒想到這麼快妥協，他以為至少會選擇其中一個。
　　不過節，對他而言自然輕鬆許多。
　　但是──
　　心情低落得不容忽視，他更不喜歡產生這種情緒。

　　莊鈞宸斂眸，手指磨搓杯緣，「原來如此，妳不跟我爭著過節，我的情緒波盪更大。」
　　哼哼你也有這天！廖詠凝坐到他旁邊，掩不住的得意笑意，「寂寞了吧！哪有人像你這麼麻煩的啊？」
　　「……」莊鈞宸面露不愉，「容我提醒妳，妳的麻煩頻率遠比我高，妳現在知道平時有多麻煩我了嗎？」
　　「哪有！我才不是麻煩的女人！」廖詠凝拒絕被掛上任性嬌嬌女稱號。
　　「看來妳不瞭解，但為了讓未來更加舒心，我願意花時間讓妳清楚認知對我而言的『麻煩』是什麼。」莊鈞宸靠在椅背，眉頭微挑，架勢十足。

　　「……」廖詠凝為自己開啟第二戰場感到懊悔不已，人生這酸爽的滋味啊。


　　＋


　　烽火連三月，廖詠凝不願再有災情而及時止損，真摯反省自己一直以來造成的種種麻煩，不該像是吵得吃糖似的小孩、不該鬧脾氣、不該老黏著男朋友、各種不應該──講得喪失自信，心頭發酸，忍不住想哭。
　　「我只是想跟你多在一起而已啊……」廖詠凝蔫蔫地趴在桌上，「你可以當作我找藉口啦……」
　　「等等，別亂想，妳的認知仍然有問題。」莊鈞宸抽面紙輕抹她的眼角，「我最煩心的，一向是妳動不動就要哭給我看，懂嗎？所以別哭。」
　　「……」廖詠凝眨了眨眼睛，「就知道你寵我！」
　　莊鈞宸不認同自己的行為是寵愛，舉例反駁：「如果寵你的話，不是應該馬上答應奔向連續過節的火坑嗎？」
　　雖然是有道理沒錯，雖然是這樣沒錯啦……！廖詠凝的感動時間一如流星劃過夜空。

　　莊鈞宸放下面紙，看著女孩一掃陰霾的面容，不由嘆道：「希望妳能明白，為了妳愛哭這件事，我犧牲了什麼。」
　　「……你就不能說奉獻嗎？」
　　「恐怕不能，奉獻精神不是擔心受怕。」
　　「好，那就說說看犧牲什麼？」
　　「我的時間。」
　　嗯，真是不意外啊。廖詠凝點點頭贊賞自己的波瀾不驚。

　　莊鈞宸頓了頓，看向她：「還有少笑幾次的妳。」

　　「聖、聖誕快樂……」冷不防被爆打似的，廖詠凝只能發出氣音了。
　　「？」莊鈞宸不解，但回以祝賀，「聖誕快樂。」


　　＋


　　「不對，我今天的目的不是來討論過節日的嗎？」
　　經歷漫長的兩小時面談，回顧到現在的談話，廖詠凝赫然發現主軸已經偏離方向，沒事討論誰麻煩幹麻？最麻煩的就是莊鈞宸，如果他本人要能接受，大概得再耗費十年青春。
　　十年時間，說不定都當孩子的媽了，莊鈞宸八成還是這副德性。
　　廖詠凝果斷切開話題點，強硬導回她的初衷。

　　「剛才妳不是決定要過三個節日，妳不是有詢問我的意見？」莊鈞宸問。
　　「嗯啊！」廖詠凝滿意這麼清楚明白的問答。
　　「剛才我已經回應了，那麼我再說一次，恕我拒絕。」莊鈞宸直接了當。
　　「那就一天，你選一個節日吧！」廖詠凝本來就不抱持百分百命中率。

　　一個節日還在忍受範圍內。莊鈞宸苦思片刻，目光帶有責難，「好比是我和妳都是旱鴨子，掉水裡只有一個人獲救的命題。」
　　不可以上鉤啊！廖詠凝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吐槽：「三個節日擇一而已，哪裡讓你這麼糾結啊！」
　　「以個人情感面上，我希望妳陪我過生日；但在多數情侶的共識上，特別是女方，希望渡過浪漫的聖誕節。」莊鈞宸抿抿唇，表情些許陰鬱，「算了，選聖誕節，讓我溺死吧。」
　　「……」

　　往好處想，他把她看得比自己重要。
　　往好處想，這是好感動的事。

　　廖詠凝彎起禮貌性笑容，凝視表示『過聖誕節會溺死』的男朋友。


　　＋


　　聖誕節、跨年和慶生，對廖詠凝來說都想有一份過節回憶，或許以後不會每年都過，但總有一年值得懷念。
　　廖詠凝不認為莊鈞宸能心神領會，甚至就算說出來也不見得能理解。
　　不過，她希望對方能明白自己重視的緣由。
　　「我想要跟你過這些日子，讓我能好好珍藏，偶爾能翻出來回味。」廖詠凝莞爾，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想必你不懂啦。」
　　「……是不懂。」莊鈞宸拉住她的手腕阻止小動作，「年年都有這些日子，有妳有我，沒什麼特別到值得留戀。」

　　「……」
　　廖詠凝聽得一愣愣，「好難得……你這次表達以後的日子有你耶……」
　　「是嗎？」
　　「當然啊！」廖詠凝激動得握住他的手，「你每次都在假設自己不喜歡我，要我不要投入太深巴拉巴拉的！」
　　「這是避免妳傷心，而我一直是為了能繼續走下去的目標努力，但不是保證，妳還是要有心理準備。」莊鈞宸搖頭否定，「我剛才的意思是不用等過節，只要妳有需求，我會盡力滿足妳。」
　　「這就是說……！」
　　「但請適可而止。」莊鈞宸嚴肅表示。
　　「三個……」
　　「太多。」
　　「小氣。」廖詠凝噘嘴。

　　「聖誕節，妳有什麼預定規劃嗎？」莊鈞宸瞅眼時鐘，「我等會要去上課，加緊討論完吧。」
　　「不。」廖詠凝搖搖頭，「還是為你慶生吧。」
　　「說這麼多，原來決定權不在我這邊嗎？為此討論這麼久，相當浪費時間。」莊鈞宸有種繞了一圈救人結果是詐騙的心情。
　　「……不讓你在聖誕節溺死，你不該開心嗎？」廖詠凝有殺人的心情。

　　莊鈞宸的目光放向桌上的手工圍巾，淡淡一笑，「嗯，在新的一年，有妳祝福我的出生，想必是開心的。」
　　這個，因跨年而沒能慶生過的孩子啊──！
　　廖詠凝母愛增生，憐愛地在他頭髮上揉了揉。
　　「好乖好乖──」
　　「……？」莊鈞宸困惑不解，不過她的言行舉止少有能讓他理解的時候，加上自己聊得口渴疲累、摸頭也挺舒服。

　　其他的問題，晚點再說。他微微低首，讓她揉得更順手。


－－

連節都沒開始過，你們就能先聊四千五百字。

　　據說不能慶祝否則會溺斃的聖誕節那天，廖詠凝受到何緣畔的號召，孤獨地來到學校參加系學會舉辦的聖誕活動，同時也是另一種形式的聯誼。
　　當廖詠凝出現時，認識她的人前後來拍拍她的肩，給予友善與溫暖。
　　她覺得自己再怎麼樣，也沒有可憐到大家投來憐愛的處境。
　　「他們不都是以為你們分手嗎？」同科系好友代表何緣畔替各位問答。
　　「哪有啊！不要誤會啦！」廖詠凝急忙否認，「只是莊鈞宸不想跟我一起過節日，我覺得無聊來湊熱鬧而已。」
　　「……」大家紛紛湊得更緊密，避免她受寒。

　　活動抽籤分組，男女機會平等，所以抽籤對象自然不分男女，以活動策劃觀點：「不是性別的錯誤，而是你的真愛沒來，所以好好跟同伴散發怨氣吧！」
　　主持人假意拭淚，將籤筒遞給廖詠凝：「來吧學妹，反正你的真愛沒來……」
　　好有道理。廖詠凝手伸進籤筒，又有點不甘心，「哼！說不定真的有啊。」
　　又不是非得是莊鈞宸！她想。

　　抽出籤紙，打開來：孤軍奮戰。

　　據說只有一張孤軍奮戰。

　　「……原來真的有真愛。」
　　「真愛是不容許出軌的！詠凝！」
　　「學妹！妳的真摯愛情天地可鑒！」
　　何緣畔拍拍瞪著籤紙的廖同學，道：「也就是說，這輩子如果把人放了，妳就要注孤生了喔。」

　　這就是真愛。


　　＋


　　「妳只能跟主持人我組隊了。」主持人搬了張椅子到台前，好讓女孩子坐著參加活動。
　　廖詠凝別無他法，順勢坐下，主持人又說：「等會妳就是我們的獎品兼懲罰！」
　　「……」現在離場還來得及嗎？
　　「獎品是什麼？」台下發問。
　　「一個女孩子的微笑和擁抱！」
　　「懲罰咧？」
　　「當你抱完女孩子後，她的男朋友來找你釘勾枝！」
　　釘勾枝……是要舌戰嗎？所以她一直活在獎品與懲罰之中呢，呵。廖詠凝皮笑得沒有靈魂。

　　「好啦，畢竟是我們歡樂收禮物的聖誕節，先請大家寫上想得到的禮物，我們的小天使要準備禮物在今晚八點送給小主人，也就是你抽到的籤紙號碼！等早上活動結束就能去準備囉！」主持人翻開第一個活動牌，聲音高昂活潑。
　　廖詠凝看向手裡的孤軍奮戰，果然活動勝在參與感。
　　「啊，我們的孤軍奮戰，這樣太可憐了吧！該怎麼辦才好呢？」主持人將麥克風遞到廖詠凝面前，「許願禮物吧！讓我們心有餘且力尚足時，給妳帶一份禮物！」
　　廖詠凝準備開口，主持人又搶走麥克風。
　　「帶男朋友來是不行的！」
　　「……」
　　「那就……」
　　主持人又搶走麥克風：「但是——有人帶詠凝的男朋友來的話，將獲得系上教授捐款提供的大獎禮物——愛配的一台！」

　　「喔喔喔喔喔————！」

　　群起轟動的同時，遠在他校實驗室的莊鈞宸打了個冷顫。


　　＋


　　廖詠凝壓根沒想到會有這種環節，如果真的去找莊鈞宸的話——說好只過生日，結果夥同系會強拉慶祝。
　　「妳可以解釋為什麼出爾反爾？妳沒想過我可能已經有安排行程嗎？」
　　「既然妳只想過聖誕節，那麼我的生日就不必了，那日別來找我，我怕是還在生氣而忍不住唸到妳哭。」
　　「接下來的連假，請妳好好反省，想好了再找我，我會根據妳的誠意來消氣。」
　　廖詠凝光是想想莊鈞宸會有什麼反應，整個人都不好了。

　　廖詠凝急忙打電話給莊鈞宸，「你人在哪裡？快回家躲起來！啊，你住宿對吧！那去我租的地方！嗚嗚我怕你被打擾啦……！」
　　「在實驗室，我晚點有事得出門，恕我做不到妳的指示。」莊鈞宸回道。
　　「可是……」
　　「有什麼問題嗎？」
　　「可能，我們系上學生，會去找你……」
　　「就算有我的相片，在路上的辨識度仍舊不高，妳大可放心。」
　　啊啊啊！她不是這個意思！
　　她用力表達：「我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你！」
　　「妳是例外，可能是愛情盲目的關係。」莊鈞宸想了想，「我的話，可能是妳傻呼呼的模樣很顯眼。」

　　「……你是說，我很容易被你找到嗎？」
　　「嗯。」
　　「……」廖詠凝心率不穩。
　　「顯眼程度，跟找我父母差不多吧。」
　　「……」可以了，快卡歌！


　　＋


　　莊鈞宸一向不擅長挑禮物，最好是像情人節這種明確能送巧克力標準配備禮品，然而聖誕節卻缺乏統一性。
　　莊鈞宸基於自己認識的女性不多，最後詢問親生母親，對方說：「聖誕禮物就是能讓對方開心，實現對方想要的願望。」
　　「詠凝已經得到我了，我想不到她還想要什麼。」
　　「唉──你到底怎麼學會泰然自若講出如此羞恥的話？」莊母誇張歎氣。
　　「她給我的自信吧。」莊鈞宸認真思考問題，「這麼多年聽她百般花樣表達愛意，否認也很失禮，還是……」
　　「夠了，好不容易有個女孩子喜歡你，多多珍惜好嗎？」莊母強硬打斷兒子的沉醉思考的碎碎唸，「你去買點漂亮可愛的飾品，不會挑的話問店員，說要送女朋友的就好，好了我不想聽你叨唸個沒完，有空回家，再見。」
　　單方面掛斷電話。
　　「……」莊鈞宸話沒說完，不大高興，「失禮的媽媽，詠凝就會好好聽我說完。」

　　買飾品嗎？
　　莊鈞宸四處張望，路旁幾間攤販販賣耳飾項鍊等等物品，他忽然想起高中畢業旅行時，在攤位上隨便挑了個飾品給廖詠凝。
　　他實在記不得挑了什麼，但記得廖詠凝收到禮物時，笑容燦爛如陽。
　　──有這麼開心嗎？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始終記得清楚。
　　類比上次，或許這次送飾品也能讓她開心吧。他走去販賣項鍊的攤位，依莊母建議請老闆提供參考。

　　「詠凝的男朋友真的在附近嗎？」
　　「是吧？主持人在群組說目標移動到校外了。」
　　「我還是第一次參加找別人的男友當聖誕活動……」
　　「主要是小天使小主人，找男友算是Bouns環節吧！」
　　「到底是多不想過聖誕節，才會變成這樣，學妹過得也太苦了吧，哈呀──」
　　「被強迫參加，要是我應該也不會開心吧！唉唷，真不懂人心！」

　　莊鈞宸聽到聲音，頓了頓，不管他們，繼續挑禮物。


　　＋


　　眼見時間逐漸到達指定時間八點鐘，廖詠凝有緊張到原地升天的感覺，希望莊鈞宸不被任何人發現，不然她又得面臨口舌之戰，但又希望在這一天能見見莊鈞宸，一起吃晚餐也好。
　　第一次交男朋友。
　　第一次交往的男朋友是追求許多年的莊鈞宸。
　　說是俗氣也罷，就是第一次想跟莊鈞宸渡過聖誕節，即便不會有什麼情侶間的浪漫，還是想要一起過。
　　被強迫便不是她想要的，所以果然還是不要被抓到才好。廖詠凝決定朝著這個方向祈禱。

　　「小廖，喝點熱的吧。」何緣畔端給她一碗熱紅豆湯圓。
　　「謝謝……」廖詠凝接過碗，小口小口喝了起來。
　　「前陣子聽到莊鈞宸不陪妳，妳難過；現在莊鈞宸可能要過來陪妳，妳又難過，女人心真的海底針。」何緣畔吸著珍珠奶茶。
　　「如果他能發自本心……當然最開心的了嘛。」廖詠凝忍不住苦了臉，「我就怕他等會來跟我辯論！」
　　「……」果然是被虐出來的思想前衛的女人。
　　「說來奇怪，為什麼會找莊鈞宸啊？就算突發性選擇我做為加碼題，以莊鈞宸作為目標也挺奇怪的，是不是阿畔妳做了什麼……」
　　廖詠凝順著這個問題深思探究時，第一組人進來活動場地，主持人也蹦了起來，開啟歡迎模式。

　　「歡迎回來啊！勇士們請歸隊喝紅豆湯囉！你們選好禮物了吧！」主持人指著旁邊桌子的熱湯區。
　　「選好啦！」
　　「可惜沒找到男友啦！愛配的嗚嗚！」
　　「聽說沒人找到，大家都沒有愛配！很公平！
　　「冷爆了，我要喝熱的！」
　　幾人放下禮物後紛紛去端熱湯暖手暖胃。

　　「詠凝。」

　　聞聲，廖詠凝眉一皺，心一驚，僵硬地抬眸望向聲源處。

　　來者一如高中時那般氣質清冷，手掌擺著小小的禮物包裝袋，依然沒有什麼表情，話語卻比以往多了一絲暖意。
　　「雖然是意料之外，但非出自強迫。」
　　「望妳明白，我一向因妳的喜悅為準則，所以這一天，妳只管開心便好。」
　　他拆開了禮物袋，雙手穿過她的頸側，為她扣上項鍊。
　　他低首看著臉頰慢慢泛紅的女孩，嘴角淺淺地上揚。

　　「聖誕快樂，詠凝。」


－－TBC.*

太多了太多了

　　對於莊鈞宸的出現，廖詠凝驚喜萬分，順著他幫幫戴項鍊的動作，抱住纖瘦的男主角，激動得語無倫次：
　　「天啊啊啊！我的聖誕老人——」
　　「聖誕老人送我項鍊！」
　　「他他他還幫我戴上啊啊啊啊！」
　　「我要瘋了喔喔喔！這可是莊鈞宸耶！」
　　「那個死都不會說愛我的莊鈞宸居然！居然正面上我啦啊啊啊！」
　　「……」莊鈞宸雙手投降，希望眾目睽睽之下，有人能相信他是無辜的。

　　不過，看廖詠凝高興成這副德性，莊鈞宸安心了點，至少沒買錯禮物。
　　「妳真喜歡飾品。」
　　「嗯？你送的我都很喜歡啊！」廖詠凝鬆開對方，改捧著泛著銀光的項鍊，「還親自動手，呼嘻嘻……」
　　「無論盆栽和項鍊，妳都喜歡嗎？」莊鈞宸想到一個可能性。
　　沒注意到陷阱題的廖詠凝思考比較，給出答案：「更喜歡項鍊吧。」
　　「所以嚴格來說，比起喜歡我送的禮物，妳更喜歡我的肉體吧。」
　　「……」廖詠凝只能咽下這口血，努力掰回來，「嚴格來說，身為女朋友，你的肉體與心靈都喜歡，不分軒輊！」
　　「這顆心妳可能得不到，妳還是要看開點。」莊鈞宸安慰她。

　　廖詠凝因爲項鍊多了幾分慈愛，笑呵呵的表示：「沒有心，有肉身也可以的。」
　　「所以……這個意思是可以精神出軌？」
　　「當然不行啊！」
　　「那就不是只想要我的肉體。」
　　「啊啊！氣！你就再去找找看誰要你的心！」廖詠凝氣得握拳搥他。
　　莊鈞宸握住她的雙手阻止暴力行為，頗為無奈：「我想像不到除了妳，還有誰能搶走這顆心。」
　　「……」那你還在那邊預設出軌合理立場！
　　「連我媽都不想要。」莊鈞宸朝旁一嘆。
　　「……」你這樣讓我很難給反應啊！


　　＋


　　在夜晚活動開始前，廖詠凝向主辦方致歉，自己和男友不擅長在台前，恐怕等會無法奉陪。
　　主持人和活動籌辦人表示不用介意，一開始就是找有趣噱頭，晚上還是有其他小遊戲來抽獎的。
　　廖詠凝安心許多，「我就困惑怎麼這麼突然，好險沒造成你們的困擾。」
　　「緣畔學妹規劃的喔，她說妳應該快失戀了，需要一點激情挽回愛情。」籌辦人說。
　　「嗯，妳朋友也跟我說妳很傷心。」莊鈞宸附議，接著補充，「她說妳哭得肝腸寸斷，讓我好好在柔軟的床鋪安慰妳一整個聖誕夜。」
　　「……」主持人被口水噎到。

　　「你、你有必要講出來嗎！」廖詠凝掩著臉，滿腹說不出的羞恥與痛罵何緣畔的話。
　　「這是我為妳過來的原因，既然如此想過聖誕節，想得都會哭了，便不要逞強，妳這麼做更讓我困擾，希望妳牢記在心。」莊鈞宸低首思考了下，「至於妳朋友的建議，應該還是會哭吧，我沒有經驗，沒有自信能讓妳全程快樂，這個建議就不採納了。」
　　「哈……那真是遺憾呢。」廖詠凝已經尷尬到語無倫次。
　　「……」主持人表示這個球就不幫忙接了啊。

　　趁著節目開場前，兩人離開活動場所，廖詠凝失去理智十分鐘，總算想起這個不合理不盼望的驚喜原因。
　　「你要來為什麼沒跟我說一聲啊？」給我驚喜？自己都不信。
　　「妳朋友來找我。」
　　「喔……」意料之中的答案。
　　「她說今天活動也有聯誼的意思，她還準備讓心儀妳的男性跟妳組隊……」莊鈞宸說起前因後果。


　　＋


　　來到莊鈞打工的店裡，尋了機會搭話的何緣畔抓住他，表明自己身份後，感嘆一聲：「小廖因情傷受苦，正好需要其他男人的溫柔安慰，我打算聖誕節安排心儀她的男同學跟她同組，你覺得呢？」
　　「我們沒有分手，哪裡來的情傷？她不用其他男性的安慰，何況這個做法，嚴格來說是男朋友應該做的。」
　　「嗯，那麼小廖想過聖誕節，你身為男朋友，不也是應該做嗎？」
　　「我們討論後，決定只過生辰。」
　　「那她可以找其他人過聖誕節嘛，有什麼衝突嗎？」
　　「……」貌似沒衝突，莊鈞宸心想，但說不定有什麼沒注意到的矛盾，如果能說服他，他怎麼會不樂意。

　　何緣畔手指點著桌子，面對這種有恃無恐的態度，心情煩躁又想扇人。
　　「你不想她選擇別人，又想讓她不難過，她寵你而步步退讓，你不要視為理所當然啊。」
　　「……」莊鈞宸斂眸，思考片刻，頷首道：「嗯，妳指責得正確，在這件事上，是她過於遷就我，我會在聖誕節找她，請妳不要為她安排其他對象。」
　　「好啊，這醋吃得有夠隱晦，哈哈！」何緣畔笑容賊兮兮。
　　「沒有吃醋，是合情合理的做法……」
　　莊鈞宸說到一半，何緣畔做出停止的手勢，「到底怎樣，你心知肚明就好，我懶得聽。」
　　「……」到底什麼言行讓她判斷為吃醋？
　　沒能解惑的莊鈞宸心想，這個失禮程度不亞於媽媽。


　　＋


　　何大師……我誤會您了，以為您只是個看好戲的惡友──！
　　聽完始末的廖詠凝朝著在食物區喝湯的好友進行心裡膜拜。
　　莊鈞宸說得口乾，取出水瓶潤喉，「說這麼多，希望妳能替她解釋這種情境，為什麼會被判讀為吃醋？」
　　「……」廖詠凝肩頭一顫，心道：何緣畔留了個坑給我是怎樣！
　　「詠凝？」莊鈞宸歪首看她。
　　該死的可愛！廖詠凝捂著被萌到而發疼的胸口，認命解釋：「你不想讓我跟其他男人一起過聖誕節，最後收回前言。」
　　「是啊，這跟吃醋有什麼關係？」莊鈞宸著實不解。
　　「這、這是何緣畔說的，我怎麼會知道！」廖詠凝不想掙扎，將包丟回給何緣畔。
　　「這樣嗎？」

　　莊鈞宸改了點方向，「那妳知道吃醋是什麼感覺嗎？」
　　「呃──如果你跟其他女性接吻，我一定會醋勁大發的喔！」廖詠凝氣鼓鼓的，「只有我能做的事，其他女孩子都不能做！」
　　「不會的，我是個遵守約定的人，在交往關係期間不會背叛妳。」
　　「不是！光是想像就能讓我火冒三丈的心情！」
　　莊鈞宸想像廖詠凝和別的男人接吻，眉頭一抽，「說好彼此守貞，妳卻背叛我的恥辱感，人品欠佳，不堪為友。」
　　「……」莫名像挨罵的廖詠凝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莊鈞宸按住廖詠凝的雙肩，表情嚴肅中又掺雜怒意，嚴厲警告：「交往期間不可背叛。」
　　「……喔、喔。」廖詠凝被這麼情感外放的模樣唬得一愣愣的。
　　「犯錯的懲罰……」不能過頭又不能輕放，要讓對方感到羞恥。莊鈞宸想了想，抬掌看看手心，「就打妳屁股，哭也不會停。」
　　打屁股……廖詠凝臉紅，猛地搖搖頭。

　　──廖詠凝！妳是有毅力的孩子！
　　──不可以被誘惑而犯大錯啊啊啊啊！


TBC.*

不是我廢話多是他們太能扯（丟包）

　　莊鈞宸和廖詠凝離開活動場地，來到外頭被聖誕夜的冷風刮得渾身顫抖，嚴寒中仍不少勇士迎風而行，他們也是其中一員。
　　「謝謝你來跟我過聖誕節。」廖詠凝搓著凍僵的手。
　　「……嗯。」莊鈞宸微微點頭，雙手不大靈活地遞向她，「忘記買暖暖包了，先牽著吧。」
　　「可以嗎？」廖詠凝眼睛閃亮亮的。
　　「妳不是我的女朋友？為什麼不可以？」莊鈞宸一驚，「難道一直是我誤會嗎？」
　　廖詠凝立刻牽手，狠狠地掌握在手，咬字用力，「沒誤會，千萬不要搞錯了！」
　　手會痛。然而看著咬牙切齒的女朋友，莊鈞宸怎麼也說不出「請放開我」這句話。
　　「超商在前面，我等會買暖暖包給妳。」莊均宸改採用圍魏救趙策略。
　　「我現在不冷啦！」廖詠凝抬高交握的雙手。
　　「……」為什麼剛才要自掘墳墓，主動邀請牽手？

　　其實廖詠凝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她原本就不抱持希望，結果現在腦子一片空白。
　　她張望四周，七彩繽紛的聖誕燈飾閃爍，吵吵鬧鬧的、甜甜蜜蜜的，這都讓人感到陌生。
　　她和莊鈞宸的交往哪有這麼浪漫？甚至搞不清楚是不是在談戀愛。
　　她停步低首，牽手慣性使然，拉住了沒注意到而繼續向前的莊鈞宸。
　　「唔？怎麼了？」莊鈞宸納悶。
　　「明明都是情侶，為什麼溫差會這麼大呢？」廖詠凝抬起頭，眼裡滾著淚意，「這是證明你所言非虛嗎？真的，不喜歡我嗎⋯⋯？」
　　「……」剛才圍魏救趙不成反惹出星火燎原嗎？莊鈞宸頭疼，為什麼又哭了？
　　他只能順著問題推導回去。

　　「妳以世界上許多情侶的行爲樣本做爲基準並沒有錯，但他們都有互通的情意，而我們尚在尋找解答的途中，自然會有落差。」莊鈞宸說。
　　「這種事……不是應該發自本能嗎？」廖詠凝仍無法接受。
　　她今天好消沉，邏輯還異常清晰。莊鈞宸覺得進天這步棋很難走。
　　他觀察附近的情侶，甜蜜相依，像黏膩的麥芽糖，對話到臉越來越近，直接就親上了。
　　莊鈞宸撤回視線，道：「如果這是戀愛的本能，那我保證這輩子是不能戀愛了。」
　　「所以就是因為不喜歡我……要分手？」廖詠凝淚水溢出眼眶。

　　「廖詠凝！我不是那種會陪妳你儂我儂的性格！憑這點說我不愛妳，我並不接受好嗎！」莊鈞宸被對方眼淚逼上絕路，情緒上漲，聲音大了幾分。
　　「……」廖詠凝一怔。
　　「……」

　　今日是耶穌誕生，但是是他的受難日對吧？

　　+

　　與其在街上格格不入，甚至上演一場類分手戲，兩人著實沒有繼續在寒冬裡奉陪的打算，便買了炸物飲料去廖詠凝的住處窩著。
　　莊鈞宸仍處於激動行為後的尷尬症候群狀態，為了不表露情緒而面癱得更嚴重。
　　「不過是說話大聲、情緒激昂而已，你別這樣了啦……」廖詠凝給了杯熱水。
　　「我不是情緒起伏很大的人，這讓我很難堪，像是全身赤裸被扔在大街上。」莊鈞宸堅持木著臉。
　　「……」廖詠凝上下掃描穿著整齊的男大生。
　　「妳也該適時為自己獸性目光感到羞恥。」
　　「哪、哪有啊！」
　　「我餵過流浪狗，牠們都是這樣看食物的。」
　　「沒、沒這麼誇張吧，說得像要吃了你。」
　　莊鈞宸瞥她一眼，想到剛才大街上的事，由衷表示：「我一直在虎口下討生活。」
　　「……」

　　他今天好難搞啊！平常夠麻煩了，現在警戒心格外高，不然她真的很想跟他好好探討稍早的對話。
　　居然會那麼激動得反駁他不是不喜歡呢！
　　廖詠凝竊喜。
　　不過還是別深入爭論了，搭配現在難搞十倍的莊鈞宸，她可能會被氣到吐血。
　　先讓他轉移注意力好了。

　　廖詠凝腦內搜尋片刻，靈光乍現。

　　「我有找到一部恐怖片，要不要看？」

　　+

　　莊鈞宸不大相信這種毫無實證的玄學，但不否認其娛樂性，他不適應恐怖片那種時不時要嚇人的節奏，因此並不怎麼喜歡看。
　　如果他拒絕的話，大概她又得找其他空閒時間看片吧，這是她的住處，沒必要遷就他。
　　「客隨主便。」他表情木然。
　　「……」到底是能不能看啊？廖詠凝判斷不出來。

　　廖詠凝從影音網站登入會員翻出待看清單《鬼病院》，興致高昂地跳回莊鈞宸旁邊。
　　「這是第一人稱視角，聽說很可怕！」
　　「……妳不會害怕？」莊鈞宸不懂為什麼有人喜歡被驚嚇。
　　「還好啦，知道是假的，就算嚇到也不會怎樣。」廖詠凝插了根炸花枝丸嚼著。
　　「妳還滿會自我催眠的。」莊鈞宸拿了毛豆。
　　「對啊，不然怎麼能在你的無情嘴下生活⋯⋯」廖詠凝一頓，花枝丸差點從嘴裡溜出，「我講出來了嗎？」
　　「嗯。」
　　「對不起喔……」廖詠凝將整袋毛豆端到他手邊，小小賠罪。
　　莊鈞宸收下毛豆，將鹹酥雞袋推給她，禮尚往來，「沒什麼，我平日也是膽戰心驚地活在陰晴不定的人旁邊，可互相折抵。」
　　「……」請問您這張嘴長在這裡，這個膽顫心驚詠得不心虛嗎？

　　+

　　恐怖片播放中，一群為了增加點擊率的屁孩來到精神病院，氣氛變得詭譎怪異。
　　「人類有追尋刺激的本能嗎？喜歡來靈異冒險、喜歡極限運動、喜歡雲霄飛車……」莊鈞宸說。
　　影片中的角色將手伸入洞口，突然被什麼東西抓住。
　　莊鈞宸猛地抓住廖詠凝準備把甜不辣塞到嘴裡的手，強制改了方向餵到自己嘴裡，「還有把手伸進驚嚇箱。」
　　「……」這是什麼言外之意？

　　影片來到鬼附身的經典橋段，被附體的女孩子呈現極其怪異的狀態，幾乎貼著畫面說著詭異難懂的話。
　　「如果真的遇到這樣的人，到底該如何是好？」莊鈞宸靠近廖詠凝，「不斷逼近，說著聽不懂的話，我現在腦裡也一片空白，詠凝妳有解決方法嗎？」
　　比起他的不知所云，廖詠凝猶豫現在到底是該doki ，還是叫他別吵她看電影。
　　「我想尋求庇護。」莊鈞宸躺到她的腿上，將臉埋入腹部上的毯子。

　　「……」廖詠凝被這一齣嚇得舉起雙手，當機好半晌，總算聯想到可能性，「你、你怕恐怖片嗎？」
　　「嗯。」埋在毯子裡的人發出淡淡的聲音。
　　「……」廖詠凝捂住快感激涕零來破壞氣氛的嘴。

　　這就是人類追求刺激的原因之一啊！
　　廖詠凝撫摸他的頭髮，悄悄地笑著。



TBC

忘記貼了

　　《鬼病院》播到一半，劇情來到高潮，但枕腿上的莊鈞宸也到達緊張的巔峰，勒抱廖詠凝的肚腹，讓後者有點承受不住。
　　她停止影片播放，撫摸莊鈞宸的頭髮，「不看了，你放輕鬆點吧。」
　　「不，妳做妳想做的事，不用考量我的狀況。」話是這麼說，莊鈞宸仍抓得死緊。
　　「我現在也不想看了啊。」廖詠凝低首瞧他的臉，「做點別的事吧。」
　　莊鈞宸露出半張臉，悶了一陣子，眼神帶有一絲迷離，「⋯⋯妳想做什麼？」
　　在孤男寡女的房間，用這種表情問她想幹嘛？廖詠凝抿唇不敢直接作答。


　　直接上，事後再讓他嘴個過癮！
　　努力取得核可再上！
　　前者是要花費不少心力平息莊鈞宸的怨氣，後者是要自己產生不少怨氣才能嚐到甜頭。
　　怎麼想都只能選前者啊！
　　不管了，聖誕節就要快樂！廖詠凝鼓起勇氣，將莊鈞宸按倒在地，雙手壓在他的頭部兩側。
　　媽啊好緊張⋯⋯
　　他搞不清楚狀況，整個人傻呼呼的好可愛啊⋯⋯
　　廖詠凝內心的吉娃娃瘋狂跳吼。


　　「妳跌倒的姿勢很不合邏輯⋯⋯」莊鈞宸思考他們如何摔出這種姿勢。
　　「我也不知道啊⋯⋯」她腦袋開始營火晚會，只剩親下去的本能。
　　莊鈞宸臉色一白，「既然科學無法解釋⋯⋯鬼附身？」
　　「⋯⋯」她現在像剛才鬼片被附身的那種歇斯底里的模樣？

　　廖詠凝感覺一盆冰水澆熄了營火，與會人士紛紛「哎哎搞什麼東西」「主辦到底在幹嘛啊」抱怨連連。
　　「詠凝，妳還好嗎？」莊鈞宸有些緊張，按照他們兩個目前距離，廖詠凝應該已經抱過來或者親上來了，到現在都無動於衷，難道真的不是本人嗎？
　　聽聞半夜看恐怖片易招鬼，沒有科學根據的事，就得用沒有科學邏輯的思維解決。
　　廖詠凝需要找回自我意識才行。


　　莊鈞宸微微抬身，吻上朱唇。


　　+


　　唇瓣傳來帶有一點粗糙的觸感，廖詠凝沒反應過來，觸覺神經像在腦內迷路似的，繞了一大圈才向指揮中心傳達指令。
　　廖詠凝意識到自己被親吻了，下一秒又感覺到有什麼異物挑動她的舌頭，一點一沾的。
　　發、發發發生什麼事啊？廖詠凝身體發軟，兩手無力支撐上身，更深入其中。
　　莊鈞宸支起上身，腦袋熱得暈眩，努力維持叫醒對方的理智線，但是很難做到。
　　被鬼附身的人，沒有科學邏輯的場合影響了自己，漸漸失去理性思考，分神惦念著相貼的唇瓣，交融的體溫，呼吸夾雜著細微的呻吟。
　　一方面為這種詭異狀態感到驚愕，一方面好奇這段過程會變得如何。


　　廖詠凝感覺喘不上氣，雙手抵在前方，使力往後挪，對方又進一步跟上，她實在難以招架，咬了下持續在口中作惡的舌頭。
　　舌頭咬傷傳來絲絲疼痛，莊鈞宸也因此清醒過來，主動拉開距離，摀嘴喘息。
　　「呼⋯⋯」廖詠凝終於有了喘息機會，接吻缺氧讓她面紅耳赤，就算緩過氣了，腦袋仍暈暈沉沉的。
　　「醒了嗎？」莊鈞宸嘴裡有點血味，仰頭喝了幾口礦泉水。
　　「還沒⋯⋯」根本就是做夢吧！
　　莊鈞宸喝水動作一僵，直接撒了一臉水。


　　嗯⋯⋯依照這個不科學的節奏，應該是遇到鬼打牆了。


　　+


　　「──我沒被附身啊！」
　　聽完接吻的前因後果，廖詠凝表面生氣，心裡默默紀錄以後可以有效使用恐怖片勾引莊鈞宸。
　　「是我誤判了，抱歉。」莊鈞宸認份道歉，「我會記取教訓，以後不會這樣了。」
　　不不不，千萬別不這樣啊！廖詠凝哪敢這麼說，莊鈞宸一定會逼問出她的內心的各種邪惡計劃，還是風頭過後再做其他打算。


　　「話說，你真的這麼怕恐怖片？」廖詠凝相當好奇，「這麼不科學的事，你應該不會理會啊？」
　　莊鈞宸頓了頓，說：「為了證明靈異現象是不存在的，我也做過努力。」
　　「結果？」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古人流傳下來的諺語不是虛言。」莊鈞宸抱著雙腿，拒絕正面回答。
　　啊啊啊，到底是遭遇什麼事啊？


　　「今天一直失控⋯⋯」莊鈞宸連續兩次做出不合性格的事，疊加街上情緒失控大喊，鬱悶感更甚當時。
　　「可是我很開心耶⋯⋯」廖詠凝說到這裡，立刻引起莊鈞宸『妳居然以我的憂鬱為快樂』的質疑目光，她趕緊繼續解釋：「因為你很少為了我失控啊，這讓我覺得自己是能影響你的重要存在，所以我很開心嘛。」
　　莊鈞宸收回眼神，靠在沙發，仍是情緒低落，「不需要這種無謂的證明，活到今天，就只有妳一直讓我掛心。」
　　雖然是發自肺腑的憂鬱煩悶，但廖詠凝聽得都想哭了。
　　她靠在他的肩上。


　　「不小心就哭，就得趕快安撫妳。」
　　「嗯。」
　　「莫名就生氣，有時還不敢直說，怕又讓妳氣哭。」
　　「嗯嗯。」
　　「慾望特別多，不滿足妳又鬧彆扭。」
　　「⋯⋯」
　　「一直要說愛不愛的，說明白了還是不滿意，搞得我也鬱悶。」
　　「呃⋯⋯」
　　「只是想讓妳多笑一點，真是人生難題。」

　　廖詠凝仰著頭，努力逼回快奪眶而出的眼淚。


　　+


　　看了半個鬼片的聖誕夜，時間已過零時，寒冬冷冽，廖詠凝不想莊鈞宸夜裡凍著回宿舍，讓他好好待著住一晚。
　　之前也不是沒住過，期中期末得靜心唸書趕報告時，莊鈞宸會拋棄吵鬧的宿舍過來廖詠凝的租處。
　　廖詠凝曾問過：「你怎麼都像會說『沒結婚前怎麼可以跟女生同居』的人耶？」
　　得到了「只要妳沒有其他念頭，我只會是一尊唸書佛像」的回應。
　　廖詠凝回想過去在書桌前的一尊尊佛像，這次應該可以獲得一尊躺著的佛像。


　　她鋪好地墊，從衣櫃裡抱出厚重的羊毛毯和備用枕頭。
　　莊鈞宸洗好澡出來，毛巾蓋著頭髮，接過寢具，「麻煩妳了。」
　　「嘿嘿──你洗澡也滿久的嘛！」廖詠凝見他洗得臉頰紅紅的，整個人放鬆自在的模樣，不由得開心又溫暖。
　　「嗯，順便打掃。」莊鈞宸放下寢具，擦了擦頭髮。
　　「謝謝──那我幫你吹頭髮。」廖詠凝拿吹風機坐在他後面，開啟熱風，手指慢慢拂動短髮。
　　莊鈞宸乖巧的任人擺弄，讓人心裡癢癢的。


　　頭髮吹乾後，莊鈞宸轉過身，有話要說又難以啟齒的神情。
　　通常是得等他整理思緒才問得出來，廖詠凝也習慣這種模式，坐在床鋪等候下文。
　　半晌，他抬眸注視她：「我有個不請之請⋯⋯」
　　「嗯嗯，什麼？」廖詠凝好奇是什麼請求才這麼糾結，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剛才洗澡時，我有衝動想請妳一起。」
　　「⋯⋯」請問她聽到什麼？幻聽了嗎？
　　莊鈞宸握住她的手，洗澡完的臉頰帶著微紅，目光誠懇：「現在忍不住了，請讓我跟妳一起睡。」
　　廖詠凝眼睛眨個不停，腦內已經過了一年，連孩子都兩個月了。


　　+


　　落入黑暗的一居室，窄小的加大單人床擠著兩個人，一人裹著棉被一人包著毯子，安安靜靜地融入夜晚。
　　廖詠凝看著男人的後腦勺，頗有伸手彈木魚的衝動。
　　明明知道會這樣，明明知道──
　　雖然赧然說著「不好意思，我很擔心床底下會有什麼東西襲擊我」的模樣可愛得要死。
　　雖然很可愛，還是很可惡啊！
　　廖詠凝不禁悲從中來。


　　莊鈞宸翻過身，臉色疲倦，「詠凝，可以進妳被窩嗎？感覺頭皮發麻⋯⋯」
　　不會是她盯著他的關係吧？他好像真的很怕⋯⋯提議看鬼片的廖詠凝心裡愧疚，掀開棉被。
　　「謝謝。」莊鈞宸挪進她的被子，兩人距離更近了點。
　　瞧這愁容，好像搞砸了⋯⋯廖詠凝感嘆又懊悔，陪她過聖誕節，對他來說各種災難，明明希望這天的他們都是開心的。

　　「⋯⋯這次聖誕節，還可以嗎？」
　　黑暗中仍能看得見莊鈞宸睜眼看著她，「妳好像不大開心。」
　　「怎麼會！」廖詠凝連忙否認，列舉各種讓她開懷的事，「你來聖誕活動找我，送我項鍊，一起吃飯，看電影，你還陪我到現在，我很開心啊⋯⋯只是讓你受累，我很過意不去啦⋯⋯」
　　「妳開心就可以了，這就是給我的禮物。」莊鈞宸放鬆許多，縮進棉被裡。

　　「聖誕快樂，晚安。」棉被裡傳來悶悶的聲音。

　　廖詠凝抱住棉被裡的大男孩，細聲回應：「聖誕快樂，晚安。」

---

這孩子今天受難受創很脆弱XD

　　平安夜後的早晨，莊鈞宸面無表情地叫醒廖詠凝，後者迫於不起床不罷休的視線壓力，只好聽話起床，坐在沙發，睡眼惺忪。
　　莊鈞宸倒了杯溫水給她，「我要跟妳談判。」
　　廖詠凝手一抖，水杯險些沒拿穩，嚇得睡意盡失，「什、什麼談判？」
　　用上這麼嚴重的詞彙，難道是昨天太勉強莊鈞宸，他開始覺得交女朋友實在麻煩得要死，趕緊分一分落個清閒嗎？
　　啊啊，怎麼可以打遊擊戰！她還沒暖身就上戰場，條件非常不利啊！
　　「一定要、要現在說嗎？我還很睏耶⋯⋯」廖詠凝乾笑著，實施拖延戰術。
　　「我想好了，妳只要選擇就好。」莊鈞宸態度堅決。
　　「你一定要這麼打擊我嗎⋯⋯」廖詠凝感覺昨天獲得多少溫暖，如今就有多心酸。
　　莊鈞宸想了想，「我有平衡過，對你我都好，妳若有不滿再做調整。」


　　難道不是指分手嗎？廖詠凝觀察對方反應，按照她的瞭解，莊鈞宸應該會直接說分手，還有這種談判嗎？
　　不，不對，從莊鈞宸的角度思考吧。
　　莊鈞宸一向講求公平合理，當初說好試一試，但隨時可能作廢，即便如此，他也挺容易愧疚的，或許會認為浪費了她的時間，所以分手的同時，也會放棄一些條件。
　　「我們分手，別再試圖讓我愛妳，但相對的，我同意跟妳結婚。」
　　沒錯，如果是這樣，也能解釋莊鈞宸現在平靜的態度！
　　廖詠凝恍然大悟。


　　需要這麼嚴肅嗎？莊鈞宸探頭看她凝重了快十分鐘的臉龐。


　　+


　　「跨年前請勿找我。」莊鈞宸直言。

　　廖詠凝一愣，滿腦子相敬如賓的婚後生活盡數消散，回到現實，發出不滿抗議：「為什麼啊？」
　　莊鈞宸伸手阻止她繼續發言，「妳答應的話，31號和元月1號，我會跟妳過節；不答應的話，那兩天請放過我。」
　　態度誠懇，發言嫌棄意味濃重。
　　「⋯⋯跟我在一起，這麼有壓力啊？」廖詠凝努力壓抑怒火。
　　「不是，過節比我預料中的還要耗費精力，希望妳能放我幾天假。」莊鈞宸五點起床想假由不是沒有原因，他有充足的理由說明，「研究指出工時過長反而效率低，許多國家政府都在調整每週工時，週休二日甚至三日，員工的工作效率更高，同理，我的精神不濟也會影響跟妳交往的品質。」
　　跟她交往是工作的一環嗎？是不是該付薪水？是在說什麼⋯⋯到底是怎麼類比出來的？天底下有哪個男朋友敢說自己要放假的？就跟被禁足還跟爸媽說要請假出去玩一樣荒謬。
　　廖詠凝感覺自己才是交往期間精神不濟的那個，在這點上，倒是認同莊鈞宸的說法。


　　「⋯⋯以上，希望妳准假，否則我跨年兩天不上工。」莊鈞宸總結演說。
　　廖詠凝舉手發問：「提問，31號前我以一般朋友身份找你，這樣可以嗎？」
　　莊鈞宸沒預料到這種情況，一時陷入迷惑而沒有作答。
　　「跟班草一樣啊，偶爾找你吃飯。」廖詠凝裝作雲淡風輕的態度繼續誘騙。
　　莊鈞宸覺得有道理，可是仍不太可信，需要一些驗證，「潘柏橙不會管我有沒有搭話，妳可以做到？」


　　廖詠凝眉頭一挑，「為什麼你已經叫他全名了？」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莊鈞宸不寒而慄。


　　+

　　回想廖詠凝漫長的追求史，從「同學」轉為「一般朋友」再轉為「好朋友」，這段漫漫長度也有五六年，用盡心力達成了目標。
　　然而，班草（潘柏橙）隨隨便便登頂，彷彿能看見他是擁有「莊鈞宸朋友」才能的天選之人，瞧瞧班草登頂的嘲諷臉！
　　廖詠凝心態炸裂，「什麼時候這麼叫他的？」
　　「跟妳交往後一個禮拜。」莊鈞宸沒有遲疑。
　　好吧，氣消了。
　　廖詠凝恢復冷靜，喝了口茶，「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啊？」
　　「自從妳因為我們一直在『同學」階段而難過，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更新人際關係層級。」
　　嗯，莊氏企業的員工，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升職。


　　莊鈞宸繼續說，「交往後，潘柏橙是我的好友，章小姐就高中同學，總共有兩個好友、八個朋友和很多同學。」
　　居然有十個朋友嗎？廖詠凝拍拍莊鈞宸的肩，語重心長，「你千萬別在大家面前提關係階級，很傷人的。」
　　「好。」莊鈞宸點點頭，「到今天為止，只有妳親口問過。」
　　「⋯⋯」間接罵她活該找虐對吧？
　　廖詠凝，加油，往好處想，因為沒人渴求跟莊鈞宸有進一步關係，生氣老得快，不可以生氣喔。


　　「我能知道妳的人際關係圈嗎？」莊鈞宸好奇問。
　　「你居然會在意我嗎？」廖詠凝不禁訝然。
　　「⋯⋯妳得更正說詞，我一直很在意妳。」莊鈞宸感覺被冒犯，不大愉快。
　　「對不起──」這個生氣真讓人心花怒放。
　　莊鈞宸拿出紙筆給她，「只是不怎麼在意妳的交友圈，但我有點好奇大家會不會劃分人際關係。」
　　呿呿，果然沒有什麼劇情反轉。


　　廖詠凝無悲無喜，接過紙筆塗塗寫寫，雖然想隨便寫寫了事，但腦裡晃過一個個人名，略過那些朋友不寫，感覺像被劃在一般人，感覺挺抱歉。
　　不久，一張紙滿滿都是字。
　　莊鈞宸震驚得發出感嘆，「妳到底哪來時間做到這些關係鏈？還花那麼多時間跟我交往？時間管理大師？」
　　「⋯⋯」為什麼說得她像海王？可以不要混在一起講嗎？


　　＋


　　「妳仔細說說怎麼做到時間管理的？」莊鈞宸精神來了，又拿了新紙給她，「我一直覺得時間不夠用，我想跟妳學習一下。」
　　廖詠凝撓撓臉頰，思考自己的生活習慣，畫出作息時間圖，工作睡覺吃飯寫報告，結束。
　　「⋯⋯我能理解珍藏秘笈的想法。」莊鈞宸遺憾不已。
　　「不是啦，中間有很多瑣碎時間能跟人聊天啊，中餐、下午茶或休息時間，下班你沒空時，我也會跟朋友去吃飯的。」廖詠凝指著幾個時段加以說明。
　　莊鈞宸思考內化她的做法，提出自己的方案：「意思是只要我把這些時間都拿去做研究就行了吧，下班時間是最充裕的，結果都拿來跟妳相處⋯⋯只要⋯⋯」
　　「這段時間是你必須做的！」廖詠凝打斷他的妄想。
　　「⋯⋯好吧。」莊鈞宸再次感到遺憾不已。

　　「不過妳朋友真多，不會因為久沒聯絡就降級嗎？」莊鈞宸拿著密密麻麻的關係網，不禁感嘆。
　　降級⋯⋯廖詠凝懶得掙扎，反正知道意思就好，「很難說清楚吧，我和善善見面的次數沒有跟阿畔多，但是善善一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就算我們幾個月沒見面也是這樣，不會因為時間距離而改變。」
　　莊鈞宸認同這個說法，「那麼，我們就算幾個月沒見面也沒關係吧。」
　　「⋯⋯」
　　聽見廖詠凝跳進深達地心的坑洞的叫聲了嗎？


　　＋


　　「先說，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廖詠凝比出叉叉手勢，「但我得說清楚一件事，你我之間沒有情比金堅，不能同理可證。」
　　「沒有實驗過，妳怎麼會知道結果？」莊鈞宸不信片面之詞，提出自己的假設與論點，「我一直為此努力，也有自信不見面期間不會移情別戀。」
　　「意思是就算我在不在都沒差是嗎？不用忍受我的存在真好喔？」廖詠凝感覺快牙起來了。
　　這個表情是海嘯前的徵兆。莊鈞宸自覺踩到地雷，神色有些慌亂，「妳的存在是像氧氣一樣的存在，自然而然的。」
　　「所以，你不能憋氣幾個月時間吧？」
　　「⋯⋯是。」
　　只要踩了地雷，不用再管誰的論點是正確的。


　　廖詠凝心裡憋著氣，胡亂揉亂莊鈞宸的頭髮，氣鼓鼓地進衛浴間梳洗。
　　莊鈞宸經歷一場災難，頂著海草頭，坐在沙發安神靜心，自己為了這場談判耗費了兩個小時思考，討論到偏題，惹人生氣，最後不了了之。
　　時間管理不是易事，還得再講清楚到底能不能請假。


　　半晌，廖詠凝開了浴室門，道：「31號前，我都不想再見到你！你走吧！再見！」


　　「⋯⋯」他是為了放鬆而請假，不是為了提心吊膽。

　　明明是同天返鄉，基於31號前拒不見面的宣言，莊鈞宸和廖詠凝分別搭車回老家。
　　廖詠凝找了久未見面的章善琴一同搭車，順便攜帶她的未婚對象潘柏橙先生。
　　可恥的未婚先孕夫婦太令人羨慕！廖詠凝輕撫章善琴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善善現在還有孕吐嗎？」
　　「沒有，在我的照顧之下，她過得非常好！」潘柏橙得意洋洋。
　　「畢竟是你造的果。」章善琴受苦多月，幽幽嘴他一句。
　　「⋯⋯」潘柏橙不敢多言。
　　廖詠凝幸災樂禍。


　　「妳呢？怎麼丟下莊鈞宸？他應該有回來吧？」章善琴問。
　　提起此人，廖詠凝好氣沒氣，「放他休息到31號啦，他好欠扁喔！說不聯絡真的不聯絡。」
　　章善琴協助開導，「追了八年半都沒揍他了，幾天沒聯絡這麼點事別放在心上。」
　　說得沒錯，綠豆大的事，不值一提！廖詠凝釋懷了。
　　「不過再幾天沒聯絡，恐怕又得重追八年喔。」章善琴笑臉盈盈。
　　廖詠凝臉色凝重，湊近潘柏橙耳邊詢問，「善善是不是心情很差啊？好兇殘啊！」
　　「妳不覺得像九尾妖狐一樣很可愛嗎？」潘柏橙小說回話。
　　恕她不能理解這是褒是貶。


　　「潘橙子上次還用九命怪貓形容我呢。」章善琴聽得一清二楚，笑咪咪地補充。
　　「天啊⋯⋯你找死嗎？」廖詠凝不敢置信地看向勇者。
　　「我是說妳很可愛⋯⋯」潘柏橙此前為此受苦受難，老是曲解心意也很委屈。
　　「嗯，知道你的意思，沒生氣，就是嘴你幾句。」
　　「嚇死我啦！」
　　「但我先提醒你，之後敢叫我粉紅少女豬，恐怕不是嘴你幾句這麼簡單喔。」
　　潘柏橙每日提醒自己：如果不想做惡夢，切記避諱變胖等關鍵字。

　　善善這女人，糖和鞭子用得真好耶。旁觀學習的廖詠凝看得津津有味。


　　+


　　莊鈞宸選擇早班車返鄉，即便避開尖峰時段，車廂仍是滿座狀態，但有提前訂位，車內人數多寡影響不大。
　　他獨自提著行李上車入座，旁邊是他退票後的陌生人，而非預定中的廖詠凝。
　　是不是執行得太徹底？他思忖。要是廖詠凝沒能買到票，站了幾小時回家也很累吧？她的經期似乎在這幾天，要是不巧讓經痛婦女久站，他的罪惡感更重了。
　　莊鈞宸翻出手機，猶豫不決。
　　明天才能連繫，廖詠凝這次很生氣，要是違約可能會更糟糕。


　　他退而求其次，轉而傳訊息給潘柏橙，「你能幫忙打聽詠凝怎麼回家嗎？」
　　不久，潘柏橙傳了三人在火車上的合照，所幸三人都有位子坐。
　　他拖曳放大照片，注意著背景的停靠站牌，又看向窗外停靠站。
　　嗯，原來搭同班車。


　　潘柏橙又傳訊息過來：「廖詠凝叫你」
　　這話是什麼意思？叫他過去嗎？可是她在哪個車廂？為什麼不直說，因為生氣而故意考驗他的能耐嗎？
　　莊鈞宸接受戰帖，仔細觀察照片背景，距離上來看應在前方車廂，再從入站口拍攝角度觀察應在中間車廂，大概前方三或四個車廂。
　　他信心滿滿地起身。
　　潘柏橙的新訊息跳了出來：「叫你不要聯絡她，儘管爽爽放你的假。」
　　「⋯⋯」
　　他乖乖坐回去，莫名委屈。


　　「詠凝沒事吧？」他乾脆再多問一點訊息。
　　「能有什麼事？都趴在我老婆的肚皮上取暖了。」
　　果然在經痛，但是車內做這種取暖姿勢不大雅觀。
　　「你跟詠凝說，她包包的內層有備用暖暖包和巧克力，經痛就好好休息，真的得趴在人身上，讓她來找我。」
　　「蛤？跳車去找你嗎？」
　　「我在10號車廂。」
　　「蛤？不早說，我去找你。」
　　「⋯⋯」
　　為什麼是傳話筒長腳過來？


　　+


　　潘柏橙擠到十號車廂，來到莊鈞宸座位時，像極逃難的人。
　　「那兩個女人聊天聊地的，我快無聊死了。」潘柏橙有了打屁對象，自在地說起話來。
　　「你應該有收到喜帖吧？記得要來啊！」
　　「啊，我女兒出生時也會跟你說的，嘻嘻，一定超級可愛，真期待啊！」
　　「你有打算和廖詠凝結婚嗎？她對你一往情深，你別耽誤人家啊。」
　　「章善琴說蜜月旅行想去歐洲，你有什麼想法嗎？偷偷跟你說，我想去冰島看極光啊！」
　　「這麼久沒見，你還是一樣不愛說話，奇怪，廖詠凝總愛抱怨你話多又愛爭辯，她在跟我開玩笑吧？你悶葫蘆成這樣，我都擔心你被廖詠凝嫌棄。」
　　「你有追我的頻道嗎？現在快五十萬訂閱追蹤了，啊，會不會有人認出我？我已經練好簽名了，儘管放馬過來吧。」
　　「好久沒回老家了，不過我爸媽只看得見章善琴和她女兒，好像也沒差，嫁進來的兒媳，潑出去的兒子。」
　　「跟你說，女人懷孕很辛苦，很多眉眉角角，要是廖詠凝懷孕了，你可得提前做好萬全準備，這是一場十月戰爭。」

　　「你真的都沒話跟我說喔？好歹朋友一場，問候一下啊？」


　　莊鈞宸頓了頓，老實說：「好久不見，但我希望有拒絕跟你兩個男人聊天聊地的選擇權。」


　　+


　　火車到站前，嘮叨整路的潘柏橙和莊鈞宸道別，擠回原位，而莊鈞宸也做好下車準備。
　　既然搭同一班車，或許可以和廖詠凝搭話，至少確認她的情緒狀態，要是仍在生氣，他可能得做好獻身的心理準備。
　　他下了車，探看下車人潮，很快地，瞧見廖詠凝、章善琴和潘柏橙三人身影，潘柏橙指向了莊鈞宸這方，同行兩人齊齊看向他。
　　廖詠凝即將綻放笑靨，途中又收了回去，投射出「別靠近我，敢過來就咬你」的視線。
　　莊鈞宸木然不動，心裡驚濤駭浪。


　　沒辦法了。
　　雖然是古時陋習，但別無他法，只能「以身獻祭」來平息怒火。
　　之前去泡溫泉，廖詠凝不但不排斥，還很期待，由此判斷他的童子身有此價值。
　　機會僅此一次，要用在跨年見面那天嗎？
　　先做好萬全準備，不能像潘柏橙一樣先上車後補票。
　　廖詠凝的思考模式難以揣摩，做好最危險的情況──可能得做好結婚準備，回家後研究結婚儀式，不，在那之前，爸媽得知道他有交往對象，還得找機會安排他們和廖詠凝見面。
　　之後蜜月去冰島看極光，但他本人更想去埃及。
　　潘柏橙提到的孕期知識也得好好研讀⋯⋯


　　「莊鈞宸，你發什麼呆？」
　　來火車站接送的莊母打了大兒子腦門一掌，總算拍醒思緒飄到國外的人。
　　莊鈞宸揉揉後腦勺，將行李放到後車廂，母子前後上車。
　　「媽。」
　　「幹麻？」莊母發動引擎，旋動方向盤。
　　「我有個女朋友。」
　　「⋯⋯」莊母暫時性失去中文能力，「你再說一次？」
　　「我有個女朋友，如果不幸失身於她，可能會跟她結婚。」
　　剛才好像沒有這麼多資訊。

　　「如果得以身獻祭，再麻煩你們去提親。」

　　「閉嘴，你媽嚇到快上天堂，不想帶你一起去。」

　　「⋯⋯」


　　+


　　身為未雨綢繆的母親，做好兒女可能會有的情況，例如：兒子帶著未婚懷孕的女朋友前來而得急急忙忙上結婚流程的情況，或者兒子孤老終生得事先準備各種保險，又或者兒子欠缺情商惹仇家而得賠不是⋯⋯諸如此類。
　　不過莊母沒料到兒子是在為自己失身之路做好預防措施，思路清奇，直接來到結婚階段。
　　「突然就想結婚⋯⋯女朋友同意了嗎？」莊母頭疼不已。
　　「沒有。」
　　「⋯⋯」養兒折壽。
　　莊鈞宸望向窗外，「如果她不生氣，當然不用走到結婚這個地步。」
　　莊母清楚得很，不是因為「現在的年輕人齁，不知道在想什麼捏」的關係，而是「莊鈞宸這越長越歪的孩子齁，這輩子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啦」的句型。


　　莊母養兒多年，懂得抽絲剝繭，找出核心真相，「你惹女朋友生氣了？」
　　「嗯，得讓她消氣。」莊鈞宸輕嘆，「要是跟媽一樣，打幾下就能消氣，我也不用煩惱成這樣。」
　　「兒子，你該認真學的是如何不惹人生氣。」
　　「我無意惹人生氣，好比說，上次不聽我的建言妳就生氣，這叫無理取鬧。」莊鈞宸說。
　　「我無意無理取鬧，無奈有個愛惹人生氣的兒子啊。」
　　「妳先無理取鬧的。」
　　「你惹我生氣，我才無理取鬧。」
　　「⋯⋯」失去迴圈終止條件，莊鈞宸知道該直接閉嘴了。


　　半晌，莊母心平氣和了。
　　「總之，改天讓我們和女朋友見個面吧。」
　　「你們想見嗎？」
　　「嗯，簡單吃個飯吧。」
　　「好，我和她確認後再安排。」


　　於是，之後有了兩方家長見面的結親誤導聚餐。

　　12月31日早上7點30分，在莊母的要求下，莊鈞宸不得不起床去社區跨年活動幫忙場佈。
　　昨夜思慮過甚影響睡眠品質，輾轉直到五更天，睡去前隱約聽見鄰居家的鴨寶咕咕雞鳴，只睡三小時，精神不振又沒有足夠時間補眠，想必今日得打硬仗了。
　　莊鈞宸不禁歎息。
　　和廖詠凝約好一起跨年，然而一直未能得到確切時間與地點，加上聖誕夜後不歡而散，他合理推測廖詠凝八成在氣頭上。
　　今天要處理兩件重要的事：讓廖詠凝消氣，以及約定見面時間地點。
　　剛好這兩件可以一起做，語調委婉，不能像她一樣，老是給他有壓迫感的方式。
　　他擬好草稿，翻手機傳訊息過去。


　　一起當壯丁的莊弟哈欠連連，瞧著哥哥回家後皺眉煩惱的表情就沒變過，好奇問：「哥，你跟女友還在吵架？」
　　「嗯，你看看，寫法上應該沒讓人不舒服吧？」莊鈞宸遞出手機。
　　——之前約定跨年，妳若不行就算了，記得抽空跟我說一聲。
　　「……」盡是往糟糕的方向寫，就沒打算讓人舒服吧？

　　應該要好好提醒哥哥，讓他改掉，啊……怎麼說才能讓哥哥明白……
　　莊弟腦子轉了一圈，點點頭，「沒問題，哥很棒。」
　　「之前約好見面，如果她在氣頭上不想來，我這樣寫能讓她有台階下。」莊鈞宸揉揉弟弟的頭髮，「還是你懂我。」
　　不是，完全沒get哥哥的腦迴路好嗎？哥哥小時候接觸到什麼不該看的禁書嗎？他們兄弟的成長環境有如此巨大的差異嗎？哥哥誤會得根深蒂固，要怎麼糾正他？嗯……莊弟腦子又轉了一圈，點點頭比讚，「哥很棒。」

　　他生來不修道，太麻煩了，交給其他人吧。莊弟心想。


　　+


　　來到社區活動中心，已開始佈置廣場，大部份都是認識的人，甚至有數個莊鈞宸的國高中同學。要說不意外，畢竟附近學校就那麼一間，除非刻意轉去其他學區，否則基本上都是同校；要說意外，元旦連假多半去看跨年煙火秀，較少返鄉過節，沒想到還不少同學回鄉。
　　高中同學任元執瞧見莊鈞宸，邊揮手邊朝他走來，「莊大哥早喔，怎麼沒跟大嫂一起來啊？還是你們……在吵架？」
　　話裡有太多需要糾正的地方，莊鈞宸正準備開口，任元執轉而攬住莊弟的肩膀說笑。


　　「底迪這次沒懶成功，還是被拖來幫忙啊！」
　　「等會我就生病了。」
　　「什麼？記得喊我啊。」
　　「不要。」
　　「哎呀，幹麻這麼冷淡，這樣吧，底迪有沒有興趣跟女大生聯誼啊？我有幾個朋友想認識你耶，姐姐們都很溫柔的。」
　　「不要，麻煩。」

　　「懶成這樣……唉，好吧，看來以後只能靠我娶你當少奶奶了。」
　　「年收入三百萬起跳，我不工作，頂多幫忙收房租。」
　　「……在這方面倒是不懶啊。」
　　「嗯，我有好好管理魚池。」
　　「什麼！真假啊？」
　　「嗯，富二代的元執哥不是變胖了嗎？」
　　「……」原來哥早就是養得肥肥的魚是吧！


　　其實同班同學的是他弟嗎？被晾在一邊的莊鈞宸不由得重新回想班級名冊。


　　+


　　莊鈞宸默默幫忙場佈，時而搬椅子，時而架舞台，時而打包餐盒，指令單調、無須費神的重複性動作，讓他腦袋放空了好一段時間，直到負責人向大家宣佈完成，他才從勞務中回神過來。
　　莊弟不知何時溜走了，周圍認識的同學也不見蹤影。
　　明明認識，卻沒能打聲招呼，做人失敗。
　　莊鈞宸的交友模式總是被動的，會有這種情況是正常的。
　　正因為如此，他認為是反思的機會。
　　他尋了一處階梯坐下休息。


　　不是沒有朋友，雖然過程莫名其妙，但周圍經常吵吵鬧鬧的，他從未感受過孤自一人的清冷。
　　除了現在。
　　但是，有什麼特別的，國小國中亦是如此，默默待著，默默學習。
　　高中時才變得吵鬧，總有讓他不斷開口的事。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叮——』
　　手機傳出新訊息通知鈴聲，莊鈞宸拿出手機，螢幕浮現對話視窗訊息文字。
　　——你還在活動中心嗎？
　　——等我！我去找你！
　　明明手機沒有異常發熱，一股熱意傳至掌心，幾乎讓他拿不穩。


　　難怪覺得安靜。
　　有個嘴巴嘮叨喜歡他的女孩子， 忍不住跟她嘮叨了快十年。
　　時間太長了，長到忘記曾經安安靜靜坐在教室的自己是怎麼做到的。


　　他凝視著對話框的文字。
　　幸好。
　　她不生氣了。
　　又能聽到她吵吵鬧鬧的聲音了。
　　莊鈞宸感覺像鬆了一根螺絲釘，靠著欄杆睡著了。


　　+


　　「抱歉啊，忙其他事情，忘了跟你約時間。」廖詠凝歉疚的時候總是慌慌張張的。
　　「沒事，來了就好。」莊鈞宸小睡片刻，雖然精神恢復不少，仍顯得懶洋洋的。
　　廖詠凝用手搧搧涼風，偶爾受不住男朋友慵懶模式，莫名其妙的媚惑能力高漲。
　　莊鈞宸拍拍身上的塵土，眼看夕陽餘暉，離跨年倒數剩下六個小時，時間多得可以吃兩頓飯，少得現在去搶佔觀看煙火秀都沒好位置。
　　「妳想怎麼跨年？」莊鈞宸問。
　　「我們來點熱鬧的！」
　　「看煙火秀？」
　　「算是吧，走吧走吧，肚子很餓耶！」廖詠凝雀躍興奮，蹦跳著下階梯。


　　活動中心離煙火施放地點有一段距離，至少不是走路能到的，眼看著廖詠凝一再錯過公車站，莊鈞宸向前攔住她。
　　「搭車比較好，自己開車大概沒車位了。」
　　「啊不是啦，我們要去學校看煙火啊，提前跟老師打點好了。」廖詠凝笑盈盈地指著前方不遠處的高中。
　　莊鈞宸從未想過這種跨年方式，原來可以提供畢業生這麼做的嗎？但是……
　　「妳自己申請的？應該很麻煩吧？雖然很感謝妳的心意，妳平時實習忙碌，更希望妳多多休息。」
　　廖詠凝捏住他的臉頰，「知道我的心思直接收著就好，一年365天，我就多累這麼一次啊！再說一句我就生氣啦！」

　　莊鈞宸不多話，無言表示他的抗議。
　　「表情也不行啊！」廖詠凝瞪大雙眼。
　　「……」他這輩子真的對無理取鬧的女性毫無辦法。


　　+


　　記憶以來的高中有許多學生在建築內外走動，就算上課時間，操場也有體育課的學生。
　　放假時的學校不是沒見過，但畢業多年看到如今的高中，既熟悉又陌生，久而未見，不禁心生悵然。
　　廖詠凝之前回來經歷過一次，現在是沒有了，但她好奇莊鈞宸的反應。
　　「妳可能誤會我是那種感性的人。」本人表示。
　　「其實也不怎麼期待啦。」廖詠凝對毫無意外感的發展索然無味。
　　「……」他隱約懷疑這位女性在交往後本性漸露。


　　「難得來學校了嘛，要不要換上制服？」廖詠凝從背包拿出一套制服，笑咪咪的，有不軌意圖的徵兆。
　　莊鈞宸沒有立刻收下，懷疑有詐，「我拒絕穿學生裙來滿足妳個人癖好。」
　　「……」廖詠凝氣笑，攤開制服，完美的男性冬季校服。
　　「抱歉，我過度防衛了。」莊鈞宸收下服裝，又問：「一定要穿嗎？」
　　「要。」剛被誤解，廖詠凝態度強硬。
　　算了，無傷大雅的事，穿就穿吧。莊鈞宸抱著衣服進廁所。
　　要是剛認識那時，八成會拒絕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時光磨損了人的原則與堅韌性，他居然成為時時妥協的人……
　　不禁感懷逝去不再的自己。

　　於是，換好校服的廖詠凝走出廁所，看到一位望著窗外感慨風兒喧囂的男高中生。


　　十年前，他是高嶺之花。
　　十年後，他是高嶺之怪胎。

　　「莊同學！」廖詠凝忍俊不住，笑著跑向他。

　　「跟以前高中比起來怎麼樣啊？」廖詠凝轉了一圈，群擺微揚。
　　畢竟久違穿上制服，難免好奇男朋友的想法。
　　莊鈞宸瞅著她說：「頭髮變長了。」
　　「嗯嗯！還有嗎？」
　　莊鈞宸目光掃視到下半身，皺眉不滿，「我們學校的制服裙子沒這麼短，是不是又折裙子了？不是跟妳說過，不要在意妳的裙子高低，冬天別折嗎？」
　　「好、好看嘛！」廖詠凝被叨念好幾回，幾年沒聽到，根深蒂固的羞恥心再度浮現。
　　「是，在我多次勸誡之後，已經不信『女為悅己者容』這句典故了。」
　　「……好好，悅己者容，我錯了行不行？」廖詠凝哭喪著臉，將裙子放回原來及膝長度。
　　「不是這個問題，有些典故不合時宜是因為跟不上時代價值觀的轉變。」莊鈞宸糾正她的誤解，「妳錯誤的是三番兩次無視我的關心，無視妳的身體健康警訊，還有……」
　　「我錯了啦！」廖詠凝大聲認錯，阻止永無止境的嘮叨。

　　認錯還跟人大小聲。莊鈞宸無聲嘆息，脫下外套綁在她的腰間，身上穿著不知誰的制服，姿勢有點彆扭。
　　恍惚間，像又看到十年前那個面無表情指責她裙子反折的男同學。
　　十年後再穿上制服，樣貌變得成熟一點，整個人的觀感也跟當初印象差別甚大，甚至會外她披上外套。
　　廖詠凝說不出的感慨與感動。


　　莊鈞宸朝冰冷的雙手哈了口氣，「為了跨年，妳真是費了不少力氣，真的只是懷念而已嗎？好奇妳的用意了。」
　　「就是很懷念啊！」廖詠凝興奮地繞著莊鈞宸學生制服版，「好像我認識的另一個莊同學啊！」
　　莊鈞宸想了想，「姓莊的學生很多，有誰跟我很像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廖詠凝搖搖手指，「我認識的那個莊同學呢，有點高冷，感覺不太會理人，好像也沒什麼朋友；固執己見，不懂人情世故，為了獲得他要的答案，說話不近人情，還常常弄哭別人！」
　　但是──她說到嘴唇乾燥，抿了抿唇。
　　莊鈞宸以為她說完了，皺眉不解，「那妳怎麼還跟他來往？」

　　回話是有多急啦！不能等她緩一會嗎？起承轉合才要到「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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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詠凝看看時間，如果再跟莊鈞宸扯下去，他們直接原地跨年好了。雖然還有話沒說，但她一定會找機會說完的。
　　「走吧，今晚我們要來場熱鬧的！」廖詠凝打開手機手電筒，牽著他上樓。
　　「要去哪裡？」
　　「看煙火啊。」廖詠凝繼續牽著他來到三樓走廊。
　　此時窗外沒有煙火，而是附近活動中心的晚會舞台燈光，傳來主持人為了熱絡會傳而激昂高亢的聲音。
　　莊鈞宸確認煙火秀場所方向，樹木遮蔽了部份視野，不是很好的位置。
　　「妳確定要在這裡看？」
　　「當然！」廖詠凝十分堅定。
　　看來得想好應付廖詠凝各種可能失望情境和防洪措施。莊鈞宸有點心累。


　　兩人走到一半，廖詠凝停步鬆手，莊鈞宸沒即時煞車而走到她前方，發現教室裡面有好幾名學生。
　　正確來說，他的高中同學們。
　　莊鈞宸愣了愣，難以理解突發事件，「為什麼他們在這裡？」
　　「一起跨年才開心嘛！」成功營造小驚喜，廖詠凝打開教室門，張揚出場的存在感，「好久不見啦！我們來啦！」
　　教室的假高中生紛紛應和：
　　「是廖詠凝！」
　　「不是啦！是告白了高中三年的廖詠凝！」
　　「屁啦！是君子告白十年不晚的廖詠凝！」
　　「……」這群人，損得有夠開心啊！廖詠凝咬牙切齒。


　　由於前頭熱烈反應，莊鈞宸一直默默待在旁邊，直到任元執高聲一句：「是莊鈞宸！」
　　其他人被打斷節奏，突然迎來竹筍竹筍蹦蹦出遊戲時間，他看他看她。
　　「是我的好哥們的莊鈞宸！」班草立刻搶答。
　　「是讓廖詠凝君子十年的莊鈞宸！」章善琴舉手說。
　　「什麼？是他們還沒有那個這個過的莊鈞宸嗎？」
　　「怎麼可能？是詠凝跟我講過他們啵啵過至少沒那麼君子的莊鈞宸啊！」
　　「你不知道細節吧？是他們剛交往就啵啵過的莊鈞宸！」
　　「……你們這群人，還可以挾帶聊天內容來歡迎別人啊！」廖詠凝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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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桌椅排成長型，上頭擺了許多食材和烹飪器具，正在煮火鍋，桌上還有一鍋吃了一半的湯圓以及一堆酒罐，準備喝到跨年的意思。
　　一群畢業生不成體統，霸佔學生的教室行未成年不可飲酒之事。
　　不知道會不會讓申請人詠凝挨罵？莊鈞鈞心想，此前已經被教授指責過多次，聚會裡別攔著大家喝酒，容易討人嫌。
　　算了，監督大家事後徹底打掃乾淨吧。
　　莊鈞宸尋了空位落座，協助煮火鍋大業，偶爾觀賞廖詠凝大戰老同學現場。
　　沒想到會選擇跟高中同學一起跨年，這是莊鈞宸預料之外的事。或許他應該導正認知了，一直以「兩人相處」為前提，她的選擇是可以更多的。


　　「你在幹嘛？怎麼這麼安靜？」班草湊過來搭話，帶著孕婦章善琴，避免霸佔其他同學吵鬧的空間，在莊鈞宸附近坐下。
　　莊鈞宸回憶自己的行為，「我很吵嗎？」
　　「跟廖詠凝那傢伙在一起就很吵啊，說個沒完沒了的。」班草夾了一碗火鍋料，遞到章善琴的桌前。
　　章善琴扶了扶後腰調整姿勢，「在她沒纏上你之前，我們都覺得你是不說話的陰沉宅啊。」
　　確實不怎麼說話也不交際，難免有主觀看法。莊鈞宸又問：「現在呢？」
　　「還是別說話好的放閃宅。」章善琴戳了貢丸餵食班草。
　　「……」班草心虛地咬住貢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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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飢餓面前，任何事都可以擺後面，眾人有了共識後紛紛回歸火鍋戰場，因為興致高昂地鬧了一場，開始有了坐著聊天的閒心。
　　八卦王任元執輕咳一聲，「相信大家都很好奇我們鐵樹莊哥是怎麼開花的，莊哥……不，莊副教授，請您為我們解惑吧！」
　　「你也太八卦了吧？」馮央潔話峰一轉，「但既然開口了，我樂於傾聽。」
　　「他對植物很著迷別亂用，而且用這種比喻他聽不懂。」廖詠凝心態沉穩，不著急不羞恥。
　　莊鈞宸想講的都被搶先一步了，仍覺得驚奇又不滿，「如果妳這麼了解我，是否也該公平起見，讓我多瞭解妳一點？我學習能力不好，請妳直接教我吧。」
　　眾人差點咬斷一截筷子。
　　廖詠凝臉一紅，為各位鄭重介紹，「現場即興演示一次鐵樹開花，大家記好了啊。」


　　馮央潔率先從世界奇妙物語片場清醒過來，仔細想想有點不對勁，「依照我們對莊鈞……莊同學的瞭解，他不是在表達愛意，而是講究公平性！」
　　「同意一票，並且譴責廖詠凝似是而非的放閃。」身為好友的章善琴跑票。
　　她今天怎麼對放閃這麼敏感……班草惶恐不安。
　　「知道追劇三年結果斷尾是有多麼痛苦的事吧？」馮央潔認真嚴肅，「所以，到底怎麼在一起的？」
　　真相擺在回憶裡，廖詠凝哪敢在眾人面前說出口。


　　莊鈞宸看她為難，幫忙回答：「因為接吻之後，我想為此負責，不是喜歡才交往。」
　　噢……我們詠凝……阿姨叔叔們又找回十年前憐憫又想關愛同學的心。
　　「其實不管什麼原因，交往都是遲早的事。」莊鈞宸咬了一口小熱狗。
　　噢！我們詠凝！阿姨叔叔們激動了。
　　「可惜能否喜歡她都是未知數。」莊鈞宸吃下魚餃。
　　噢……我們詠凝……
　　「我是無所謂，就不知道她能否接受這樣過完一輩子。」莊鈞宸剝起蝦殼。


　　臭小子，逗我們很開心嗎？阿姨叔叔們差點捲起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