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輕點指尖默數——前景不明的航行計畫,配上幫派色彩濃厚,目的導向鮮明,缺乏紀律與組織榮耀感的船員,陳舊陌生的貨船以備戰狀態而言太多缺點,笨重,缺乏攻擊能力,整艘拉走甚至直接貼心地替掠劫者提供大量豐沛物資,些許財物及至少二十名外觀無缺損可轉賣的健康奴隸,本該協防護衛的海軍軍艦斷訊時間逐步拉長,未在可視範圍活動代表烏納克號受到襲擊時很難預期軍艦會在第一時間現身履行任務,種種不利條件疊加,船上氣氛緊繃如弦,這種時候隨便找個人強迫他體驗底牌一次被掀光的錯愕,盡情玩弄恥笑他的弱點,補上威脅後揚長而去,要想毫無顧忌坦然接受經歷壓倒性暴力營造出來的絕望,並能在臨時劇本結束當下迅速回神一笑置之,不是傻到被賣還幫忙數鈔票,就是具備能以武力或智力駕馭任何困難的游刃有餘,可惜後者顯然是個悖論,而席格半點都不符合。
藉著平頭的海軍尚在驚嚇未能抬手制止他的空檔,Ace迅速處理完席格脫臼的肩膀後立即放手遠離傷患(以及掃過來的防禦性揮拳,輕微晃蕩的閃避幅度彷彿只是在調整姿勢),無視席格尖銳怒視與可能的動作,Ace讓出毫無防備的側身,彷彿對爭吵及拳頭能造成的傷害皆失去興致,眼神掃過周遭滿地狼藉,單手叉腰,搓著臉頰嘆氣,認命從腳邊開始整理,草草將東西放回翻倒的木箱,堆疊完推至柵欄前的小空地,角度巧妙阻擋開門時看到的視野,撿起散滿地的餐盤及曾經是餐盤的碎片,連同破木板塞進土褐色的麻布袋,拉過繩索重新綑緊臨時搭建的床鋪區,髒掉的衣服揉成鹹菜乾式造型堆在床角,檢查掉落的書籍是否破損並撫平折頁,他能感受席格警戒的目光,如兩把懸空的利刃瘋狂找尋下手的時機點,視線在Ace趴在地上伸手勾出卡在雜物底下的短刀時急速增溫,黑髮海軍抽出後反手把席格的短刀拋到他面前,精準插在海軍腳前五公分的位置,沒費神去找自己的匕首,拎起掃把開始探查柵欄內的情況,輕聲安撫受驚的動物並替他們添加新鮮的飼料(略過那群永恆憤怒的鵝,把他手指當零食啃的蜥蜴及悠哉咀嚼菜葉的大陸龜,背上坐著一隻正在洗臉的兔子),濕溽的毛毯奢侈的泡滿酒香,攤開後披在同樣微濕的木箱上,忙碌的身影雖在席格的視線範圍內來來回回移動,少年仍不動聲色放出探查的火焰確保整層船艙沒有好事者圍觀的惡意氣息,Ace花了整整一小時按部就班在做自己的事,直到席格的呼吸聲從劇烈動作後的急促,焦慮的粗重,一路降回到與正常相差無幾的平緩節奏,Ace才放下手邊工作,毛巾粗略擦掉身上髒污,選定位置,認真地與席格對視。
「我想我們可以談談。」Ace說,晃蕩的光線照出一張青澀但意志堅定的臉孔。
若以第三者中立的角度來評論,席格約略有五十種恨他的理由,誰叫Ace釋出的訊息全都充滿負面誤導性,熄燈前最後一次接觸效果跟從站在懸崖邊的人身後補一腳同樣狠絕,燒毀席格理智的導火線,促使他扣動板機,無論槍口是朝著自己亦或目標,彎彎繞繞耗費時間的頭腦戰他用不來,讓目標自爆主動進攻才是最快的方式。
計畫歸計畫,Ace也沒真蠢到藉著武力優勢擺出高姿態,拒做解釋降低空氣中蔓延的敵意,他現在缺的遠非敵人,而是盟友,是同夥,是可以給出解答的人。
直貼抬出他對整系列行為目的與猜測,拒絕解釋細節,強迫席格全盤接受應答與下一步規劃?想自殺其實可以有更聰明便捷的做法。
「通常在這種時候我應該說我們之間有點小誤會,你需要冷靜下來聽我解釋,但這個講法爛到我自己都想吐,」Ace拿出談判該有的冷靜,仔細觀察席格神情,謹慎挑選用詞:「就像你沒把其他人當同伴,我同樣沒理由相信你,或尤金,唐納,邦德拉,這艘船上的任何一個人,除了最開始指定的地點,想移動負責區域只能透過尤金或者賭桌進行,這是規則,是,我們換了位置,我唯一目的就是擺脫戴斯洛跟里佩雷,請想像當我發現船艙裡的小客人時會是什麼心情。」與在外面行為痞氣言行輕挑的態度大相逕庭,黑髮海軍聲音平穩,未帶任何指責或激烈的情緒起伏,僅僅是單純陳述,未給席格插話的空間,Ace接續道:「你該慶幸你沒傻到找人合作,中途上來的外人誰會無聊到去跟你做背景介紹,你以為他們只是混得很熟,或曾待過同個基地敢開各種惡劣玩笑?差的可遠了,填寫烏納克號船員名單的重責大任上校才懶的幹,到嘴的肥肉尤金怎麼可能錯過,別太驚訝,他替他們做的髒事多到偶爾能換類似的特權,你既沒在預定好的名單內,看起來又是特別難搞的類型—沉默,固執,該死的海軍正向風氣,他們多層堤防很自然,講白點,席格,多虧你在賭局裡有點用處,我猜他們對你的耐心也差不多到頭了。我不認識你,不瞭解你,也不知道你的目的,你聞起來既非里佩雷的同類,缺乏邦德拉為了生存培養出來的厚臉皮,表面敷衍沒錯,真要你屈服的時候估計整個人都比紅土大陸還硬,講到腦子,我至少給你超過十次能弄死我的機會,唐納閉著眼睛瞎猜都能猜中的送分題,你卻一次都沒注意到,你不求援,拒絕解釋,放棄拉攏關係,迂迴保命的手法通通放棄,老實說,席格,你給我的選擇單手就能數完,現在的烏納克號沒給我們慢慢試探互相套話的時間,等你想通再來找我,八成太遲了,我能怎麼做?直接激怒你,讓你主動來找我是最快的做法,換做你應該也會對我做類似的事,試探一下對方目的,給你錯誤的資訊讓你自己更正,手段粗暴點也無所謂,判斷哪些是真話哪些是假話,最後再決定要不要加入。」
「……就是演過頭忘了收力,你可能需要冰敷。」抱歉啊。尷尬的道歉配上塞滿無辜的大眼睛,前半部談判風格明顯帶著某人強勢的影子,卻在收尾時變回原本十幾歲青少年呆傻的模樣,Ace盡可能展現真誠的態度,席格則面色鐵青,像聽了一場荒謬的笑話,單手壓著隱隱作痛的肩膀,警戒坐在斜對角,前者則在試圖拉近距離失敗後順從地靠坐在木箱上,「唉,別這樣,」Ace說,雙手高舉十指微張,標準的我未攜帶武器而來,單方示意和平,「我承認我們之間開始的有點太……粗暴,每段話中間都插個兩三拳是里佩雷的做派,重來怎麼樣?我不想推卸責任,這原本是我跟戴斯洛之間的問題,但最初提到羊的人是皮奧多,他要是知道小傢伙的存在,那在烏納克號基本上就是公開的訊息,哪還輪的到我下來?」
「你跟他們是一伙的。」粗重喘息聲夾雜,依舊燒紅的雙眼怒視著Ace,賭局之夜的對話再次浮現於腦中,懸在半空未平復完全的情緒再度被沸騰的呼吸給激起,席格緊咬牙根,努力控制指責的力道,避免聽起來像個歇斯底里的瘋子:「你跟他們……那些對話,暗示,你沒、你沒否認,換艙那天、在甲板上,你提到的、的……手感、體重,還有、還有滋味——」憤怒讓他說起話來像個結巴的傻子,席格惱怒的咳了幾聲,「你以為我沒聽出來?你提了部位,你敢說那不是暗示?Portgas,禽獸沒有分等級,你跟他們一樣噁心。」拒絕重複內容,他灌注足夠多的仇恨好強烈傳達當時對皮奧多厚顏無恥大肆暢談的過程中感受到的全部厭惡,海軍腐敗向來是公開的秘密,民眾願意容忍僅僅是因為這顆吸附貪婪豢養數百年的巨樹根扎得太深,光是需要被砍去的枯黃落葉都能輕易活埋兩三個完整國家,數百萬人的求救聲經歷種種障礙抵達統治者的跟前,與螞蟻的尖叫相比,後者甚至都更加清晰幾分,匯聚的龐大權力成為世界基礎,在基石上被允許跪著生活的人,早已忘卻抬頭的滋味,席格曾經天真的以為制服帶來的團體榮耀感至少能與禽獸做出一定的區隔,事實證明他錯得離譜,瘋狂增長的焦慮正逐日惡化判斷力,憤怒沮喪交錯堆疊,每次眨眼都被迫意識到他是如何清醒的沉入沼澤中,人渣組成的隊伍,私慾在船上蔓延,填滿每寸縫隙,多虧那份制式文件,榮耀也好醜聞也罷,無論未來發生哪種情況,必然都將掛勾在一起,此等屈辱足以讓他將昨天的晚餐連同胃酸吐滿半個甲板。
至於另一方,他傾倒情緒的對象正沉穩吸收席格激烈的波動,回以類似真空的透明屏障:「如果我真的跟他們是一伙的,你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裡——至少不是完整,四肢俱全,牙齒健在,隨時都想跳上來咬人——超級健康的狀態。」缺乏喜怒等易辨識的高低起伏,Ace用平靜到有些單調的語氣提出他的觀點:「好好想想吧,想像一下,現在坐在你面前的是其他人……隨便舉例,在你動手之前,尤金或唐納也許肯玩心理戰那套當消遣殺點時間,海牛都能感覺到你頻繁的小動靜,夠閒的話順便開賭局猜你何時會自爆,比看誰的陷阱更有創意,能把你活埋,嘲笑你的愚蠢等等,但他們對露出牙齒狂吠的狗容忍度是零,特別是敢露齒咬人的狗,別想趁他們落單的時候下手,那是假象,生存守則第一條,遇到沒把握的架?那就逃啊白痴,捕蠅草都懂要營造輕鬆的環境讓獵物上鉤,現在你只是被綁著或是被關著,隔兩天就會祈禱誰能好心朝你頭上開一槍,艾克或里佩雷相對直接,假設你足夠莽撞選他們當對手,那兩個混帳差別在艾克發洩完就發洩完了,人是死是活跟他無關,就算你的大計畫會讓半艘船的人被炸掉,沒燒到他身上他才懶的管,前提是經過拳頭的洗禮後你得活的下來,至於里佩雷?他會在打斷你的膝蓋骨之後坐在你身上,邊喝酒邊折光你的手指,」Ace像尊石像冷硬的觀察席格鐵青的神情,稍作停頓後聳聳肩繼續補充:「好消息是你死不了,對,里佩雷雖然長的跟野牛一樣,頭骨也硬的可笑,但他不蠢,一點都不,他會把你扔給唐納去處理,那就回到第一條路線,碰!」搭配音效,比出槍型的手指戲劇性的從太陽穴旁彈開,Ace偏著頭如是說,「咱們就幾鳥人個,你願意的話去把船員名單拿來,我可以從名單第一個講到最後一個,講完剛好吃早餐,順帶一提,邦德拉你連考慮都不該考慮,他是尤金養出來的水蛭,負責吸別人的血過活,除非你有海軍本部中將以上的硬實力,能讓他心甘情願倒戈,改抱新的粗大腿過活。」
「……你有你的說法。」席格憋了半天後勉強擠出回應:「都是狡辯……你的角度,你的說詞。」
「皮奧多鬼扯的時候我可沒贊同他,你沒聽到里佩雷說的嗎?那種嗜好,你以為我喜歡?別太看得起我,低標至少也要是個吃了動物系惡魔果實的能力者,最好是幻獸種,閃亮亮的傳說生物帥爆了好嗎,騎在上面超級威風。」黑髮少年諷刺的冷笑,「我喜歡動物跟我喜歡動物可以有很多種解釋,尤其當比較對象是上面那群傑出的人渣,我建議你去基地地牢待半個月,不,一星期就好,你會發現食腐蟲有多溫和討喜純情可愛,至於這裡?你要我抱著整窩兔子坐在烏龜身上盯著雞下蛋,我很樂意,真的。」
「你說你想保留神秘感!你沒有反駁!至少制止他們——」
「制止?哈!」席格一本正經提出來的荒謬論點讓原本諷刺喜劇楞是改往恐怖驚悚方向靠攏,瞬間讓理智化成灰,Ace雙手抱胸,跳起身瞪著眼前散發正義光芒頑固不講理的耿直海軍,「從哪裡開始?你也在場,你來告訴我整個晚上有哪些地方你覺得我該制止?在一群豺狼裡面搶當聖人,用大義感化他們,祈禱他們流下來象徵反省的眼淚百分之百真誠!」挺起胸膛,Ace故意掐著嗓音用做作的嚴肅神情模仿上層訓話:「以金錢購買女人換取性愛是最粗俗的行為,低級、粗俗、缺乏尊重!汙錢威脅搞賄賂等行為皆嚴重違反軍規,哪來顏面背負身後的正義,那是身為海軍最重要的精神!罵完順便替他們上個課,矯正一下腐爛到地心的大腦,多天才的點子!監察部的人絕對會熱淚盈眶把你找去就職,公關部太你這種疾惡如仇正直光明的門面,活生生的人才,可惜我們在海上!海上!嫌命長跟找死你選一個?你甚至連我一個人都打不過,沒錯,一拳往他臉上砸讓整群鬣狗閉嘴也許很爽,順便滿足你的正義感,但到晚上,到睡覺的時候,甚至吃飯、上廁所、在儲藏室內、在甲板上,你能扛住每分每秒都有人計畫要把你搞掉的風險嗎?除非想接替當第二個目標,否則整船的人都將參與,躲完一個危險馬上又來一個,我猜有些人甚至都懶得掩飾想弄死你的意圖,笑著割斷你的安全繩,風浪大一點掉到海裡去有什麼稀奇,別忘記船後面拖的那整串殺人蜂,孤島上哪裡找盟友?甚至連退路都不存在,別告訴我你想一輩子窩在下面,烏納克號是有主人的,你脆弱的避風港跟地獄入口沒啥差別!」
「你懂我的意思——拜託,哪個傻子會在那種情況下唱反調,我甚至都摸不到你的羊!」
暴怒的低吼聲在昏暗的空間內迴盪,灰塵震顫著飄動,席格雙手握拳跳起來怒視高他半個頭的假想對手,危險程度堪比插滿長矛殺紅眼的野牛,錯誤的用詞選擇,Ace在憤怒中看見暴動的影子,吐出來的氣息皆帶著灼人的熱度,少年壓抑住煩躁情緒,嘆氣躲在最偏僻的角落。很好,談判的第一步,耐心,冷靜,耐心,他擺出退讓的姿態,降回低沉,稍顯安撫性的語調:「……好,你不信我,總可以去問問唐納,戴斯洛或者隨便什麼人,里佩雷也行,你去問問他們,尤金這夥人裡面誰最菜,誰在基地裡過到混不下去被他們好心撿來養,我連尤金啥時把我寫上調度名單都沒頭緒,上船那天還是老狐狸親自來押人呢,他們才是一伙的,至於你,席格,你什麼也不是,把我換下去就是最大證明,剛好順了里佩雷那混帳的意,滾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唐納不信任你,把你調上來是方便他們就近觀察,皮奧多逮到機會起了個頭,老實說,要不是你勾起我的好奇心,這餌誰都能吃,對一個想保有秘密的人而言,你的破綻實在太大,再說了,戴斯洛或許還有點底線,可那個?」他指著不遠處的柵欄,羊的住所,「相信我,戴斯洛最多幫忙送三餐降低罪惡感,一但尤金搞清楚前因後果——喔他會讓你說的,我保證,他在基地就是幹這個的高手,惡名遠播的專家,斷指虐待狂,我他媽都懶的描述細節,這會讓皮奧多聽起來像個學齡前的小白痴,反正,貝里的厚度絕對能讓戴斯洛閉上眼睛睡個好覺,他哀傷的時間就跟我們動手殺魚產生愧疚的時間差不多長。」
平頭的海軍沒有接話,表情僵硬,像尊草草完工缺乏靈魂與細節的石雕,沉默是駐紮在中央的小型火山,間歇性吐著灼熱的岩漿,惡毒的攻擊性字眼瀰漫在其中,反反覆覆凌遲著神經。
算了,你要來就來吧。Ace斷開與席格的眼神接觸,將目光移往地上的混亂,下定決心對方要想撲上來多貓個幾拳發洩讓他去就是了,特地準備的餐籃慘烈捲入兩人貼身混戰,食物撒在地上攪成一坨泥,他讀著秒數,算出冷靜的間隔,在三次斷點後開口:「……這樣吧,至少先告訴我他的名字,我去替我們找點東西吃,剛那麼一鬧,小東西估計嚇壞了,你去看看順便安撫他——或者你可以讓他多吃點東西,讓他睡在柵欄以外的地方,我試了幾天都沒成功過,等你冷靜下來,想想我說的話,我們再來認真討論。」
席格緊咬下唇,堅守沉莫,Ace鬆開手,比個了你隨意的姿勢,轉身朝外走去。
出乎席格預料,那天晚上,Ace帶著些許熟食返回貨艙後並未延續稍早前的話題,僅當著海軍的面將食物一分為二,端著較少的那份窩到角落去埋頭大吃,「你想下來待著我沒意見,但別再搞突襲,拜託,我剩沒幾件衣服,全弄壞我就得打赤膊了。」Ace無奈地指著變成抹布的報廢上衣,順便提醒席格注意時間,畢竟他們還是有規定得遵守,別讓其他船員找不到人起疑心,兩人各據一方在沉默中進食,偶有銅鈴發出輕響,兇悍的大白鵝在騷動平息後便大搖大擺走回老巢去,壓力凝聚在胃部,平頭的海軍頹喪地坐著,彷彿塞滿彩帶準備大肆噴發的氣球卻被人悄悄戳了針孔大的洞,本該緊繃的橡皮表面逐漸布滿皺褶,降落後死於寂靜,席格神情複雜端著盤子,一小部分的食物分到碗中,置於柵欄前的木箱上,黑暗深處毫無動靜,猶豫半晌,他開始機械性的吞嚥,注意力在少年與潛伏於陰影中的目光間飄移,缺乏條理的心思盤據腦中,計畫以他從未想過的方式被改寫,參入該重新考量的條件,眼前道路已不復他希望的那般清晰堅定,正當他掙扎著規畫新的路線,腦細胞燒毀前卻聽到突兀的打呼聲,男子皺起眉頭,緩緩起身查看,卻見Ace背對他枕著手臂睡的正沉,空餐盤隨手放在身旁,腰間原本繫著匕首的位置空無一物。
短刀的存在感頓時變得異常鮮明,手指忍不住纏上刀柄,無機物的冰冷反倒燙的席格身軀有如火燒般刺痛,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對浮上來的衝動竟是抱持著評判立場,如此簡單的認知大幅改變他再次蓄力的衝勁,躁動的心跳似敲在太陽穴上的木棍,撞擊視線聚焦狀態,靜止的事物輪廓開始晃蕩,層層影子相疊,模糊目標輪廓,也間接抵銷飄渺的殺意。
身體呈現突襲前的半縮姿勢,他嘗試過,卻怎麼也找不回最初伏擊時的果決,握有武器,唯本該尖銳的刀鋒鈍的引人發笑,兩種相反主張拖累軀體移動速度,席格嘆了口氣,鬆開握著刀柄僵硬而疼痛的手指,走到Ace身旁,稍加整理後帶著兩份空餐盤回到上層,恰好趕在夜間巡邏的人員視察前備好正常的假象。
他還有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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