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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名偵探柯南│警校組] 光輝燦爛的歲月(上冊) [G](7/30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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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陽 發表於 2023-6-30 15: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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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久遠之前 一:爆炸吞噬了笑顏

  四周有鑑識科和機動隊同僚來來去去,似乎還在討論爆炸後的情形與確認炸藥量和爆炸範圍。散落一地的磚瓦和人的身體部位混雜在一起,焦黑的護具和一些物品掉落在地面,他的視線看過去,在地板發現了一個物體的部分殘骸。
  那是一支手機,和他的型號相同,只差在顏色不一樣。如今那支手機沒有被主人拿著,而是機殼破碎,內部零件外漏的躺在地面。
  一句呢喃輕飄飄地穿過吵雜現場,傳入松田陣平耳裡,他轉過頭,看見宮澤晞身穿連衣帽、左胸口別著鮮紅徽章站在門口,臉色死白茫然地望著爆炸現場。
  墨鏡下的藍眸對上琥珀色的眼,褐髮少年嘴一開一闔重複稍早的喃喃自語,向在場穿著機動隊制服的幼馴染詢問。
  「陣平,研二呢?」
  瞬間,松田陣平想起了他們弟弟擁有的過目不忘天賦,而整個爆炸現場早已完整映入對方的眼簾,包含地面三人一起去挑的手機──
  「不要看!」松田大喝,驚擾了周遭的同僚,不顧他人的詢問飛快衝上前一手蓋住那雙眼,另一手推著宮澤晞施力讓人倒退走出現場,來到外圍走廊。他喘著粗氣,又重複一次:「晞,不要看。」
  厚實的手掌遮住所有光源,但無法抹去宮澤晞刻入腦海的畫面。碎裂的手機、聯繫不上的研二、機動隊的排班與出勤人員、陣平的反應……
  松田張望四周發現一位西裝衣領別有紅色搜查一課徽章的人員,正要叫喊對方時──他感覺到手心細細的眼睫毛刷過。
  似乎有濕潤的氣息沾染上了掌心。


  像在看電影般,宮澤晞睜著眼昏沉的想。他和眼前的景色、來來去去的人彷彿隔了一層紗,即使努力想看清,卻又覺得有所隔閡。
  十一月中的艷陽高照伴隨著佛經的吟喃聲沐浴全身,曬得他渾身暖呼呼,直到有人輕拍他的肩,才將宮澤晞從虛空中喚回現實。
  那張熟悉但又不同的面容掩藏不住悲傷,宮澤晞注視著對方略施淡妝的臉,好一會才聽清楚她在說什麼。
  萩原千速說,晞君,辛苦你了,要不要進去休息一下。
  辛苦?為什麼辛苦。宮澤晞眨了眨眼,輕輕搖搖頭否決千速的提議,抿唇後嘶啞的說:「陣平哥哥更需要休息。」是啊,他只負責在現場幫忙而已,陣平昨天卻來來回回跑了幾趟拿取他們需要的東西。
  他身上的黑西裝,也是陣平回家一趟拿來的。黑西裝是入職報到前宮澤先生帶自己去買的,那一日對方帶著他走遍男士服飾店,挑選入職後的西裝。買完兩三件西裝外套和襯衫後,宮澤先生又挑選合身的黑外套塞進他手裡,說警察這份職業總會祈禱不要有穿黑西裝的一天,但還是要準備避免不時之需。
  沒想到,自己第一次穿上是在研二的喪禮。
  下一秒,宮澤晞被拉入了一個懷抱,淺淡的香水味充斥鼻腔,他的下巴擱在千速的肩頭,感覺到背部有一隻手輕輕拍著他。猶豫幾秒後,他也抬起手輕輕拍撫千速的後背。
  琥珀色眸的視線落在前方靈堂最右邊的遺照上,對比其他張嚴肅正經八百的相照,留有半長髮身穿警察制服的青年成了在場唯一一張燦爛的笑顏。
  「研二哥哥,」宮澤晞輕輕地說:「千速姊姊來了喔。」
  互相安撫的動作並沒有停留太久,萩原千速放開人後,就上前和更靠近靈堂的松田陣平說話。宮澤晞張望四周,作為這次犧牲最多人的機動隊爆炸物處理班,在場身穿黑西裝的警察大多是警備部的人員,偶爾可以看見其他科室的人,還有幾位身上纏著紗布、拄著拐杖卻堅持要來的傷者。
  「是萩原隊長要我們快跑……」他聽見對方哽咽的望著遺照說:「如果沒有他立刻示警,最外圍的我們可能來不及逃過一劫。」
  「宮澤。」另一個熟悉的嗓音呼喚自己的名,他扭頭一看,是伊達航。收到消息從地方警察署趕來的警校班長拍拍他的背,沉默幾秒後說:「領帶,鬆開了。」
  他的手按上胸口,才發現原本打好的黑色領帶不知何時領結鬆脫,鬆垮垮的掛在脖子上。宮澤晞乾脆扯開領結,抖著手要重新繫好。
  『左邊、右邊,再穿過去──噹,繫好了,小晞學會了嗎?下次要自己來喔。』伴隨著手中的動作,耳邊響起語調柔和的話,他依循著聲音指示繫好一個四手結並拉至喉嚨下方,領結完美的固定在胸口,如同入學典禮時對方替他繫好的一樣漂亮。
  「謝謝你的提醒,伊達班長。」而伊達航沒多說什麼抱著花束回:「嗯,我先去獻花。」
  「等等,」他扯住對方衣角,在伊達航困惑的回望後說:「班長,等下你可以載我去個地方嗎?」
  伊達航將花束單手抱好,騰出另一隻手輕拍他的頭:「好。」

  趁伊達航獻花時,宮澤晞上前和陣平說自己會去警視廳和回家一趟,還有什麼東西需要拿。松田蔚藍雙眼的視線落在那口空蕩蕩的棺材中,最後說:「拿幾件萩原喜歡的衣服,他會開心的。」
  望著陣平漆黑的身影,宮澤晞淺淺吸了幾口氣,下秒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攬過,一轉頭發現伊達航獻花完歸來,兩手攬著自己與陣平。
  「松田,等我和宮澤回來,你必須去休息,就算吃點東西也好。」伊達航淡淡的嗓音聽不出任何端倪,好像回到警校時叮囑他們不要鬧太瘋的模樣:「宮澤也是,我們回來的路上會買吃的。」
  宮澤晞清楚伊達班長說到做到,所以沒有多做反駁或抗議,出乎預料的是陣平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看向萩原千速,換來對方的點頭。
  兩人先到警視廳,這不是宮澤晞第一次踏上警備部的樓層,報到後的一個月因為各種理由來好幾次,此刻身體記憶帶領他走進爆處班的辦公室。留守的隊員一看見自己就飛快起身衝到面前,而當他說明來意要收拾研二位置和置物櫃的私人物品後,那位隊員眼眶立刻泛紅、開口的話有些哽咽但還是帶著自己來到研二的位置並給了幾個紙箱裝物品。
  才到職一個月,萩原研二留下的私人物品卻比宮澤晞想像得還多,置物櫃內有著爆炸當日早晨出勤前換下的西裝、收到的零零散散情書和小零食。其中宮澤晞發現零食被分為三堆,在仔細看了零食種類後意識到,三堆分別是他喜歡吃的、陣平喜歡吃的,最後是研二自己要吃的。
  他依照研二的劃分放進紙箱後關上空蕩蕩的置物櫃,和班長並肩一人抱起一個紙箱走出警視廳,讓對方開車載自己回家。
  「要我陪你上去嗎?」伊達坐在駕駛座關心的詢問,褐髮少年搖搖頭,說:「我很快下來,要拿的東西不多。」
  如同自己所說的話,他只拿了研二衣櫃內幾件對方鍾愛的襯衫,又進自己房間拿了小東西後就下樓返回車內,讓伊達開車帶著自己返回靈堂。川流不息的街道彷彿和平日無異,但宮澤晞知道有什麼東西不同了。
  「班長,怎麼了?」突然的路邊臨停讓他困惑。
  「買飯給你和松田吃,」伊達嘆口氣,就知道對方沒把自己稍早的話聽進耳裡:「還有那位和萩原很像的女士……應該也還沒吃飯吧。」
  宮澤晞注視著伊達航的面容,陽光穿透車窗照亮車內,替那張稚氣的臉添上幾分陰影,他眨了眨琥珀色的眸,認真的說:「謝謝你,班長。」
  「不用跟我客氣,走吧。」

  靈堂的人來來去去,不少人身穿普通西裝或警察制服趕在下班或上班空檔匆匆來捻香並送上花束。第二日的下午時分,宮澤晞迎來自己在搜查一課的頂頭上司,目暮十三手中抱著花束捻香致意後,來到他的面前。
  「宮澤,你下禮拜再上班就可以了。」縱使警察職業見證生離死別,但至親之人的離世總讓人心痛,目暮知道自己這位年輕下屬擁有的能力,心中也不禁感慨自己當日是不是不該做出讓對方到現場協助搜查的決定。
  褐髮少年點點頭表示有聽見,回應:「謝謝目暮警部。」
  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嘆息,目暮警部只能拍拍褐髮少年的肩:「要顧好身體,還有……記住他們的英勇。」
  宮澤晞渾身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目暮警部收回手後便轉身離開,與門口抱著滿滿花束的工作人員擦肩而過。
  花束上附贈的小卡片,用各式不同的字體、字跡寫著祝福與感謝的話語,輕輕掃過一眼宮澤晞便知道是那棟大樓的住戶與看到新聞的熱心民眾送來的慰問花束,他上前跟著將花分送至每一位殉職的警員遺照前,最後又來到萩原研二的面前。
  『小晞,笑一個。』
  他嘗試勾勾嘴角,卻發現不管如何用力,就是無法露出研二最愛看見的笑容,所以他放棄的垂下頭,視線對上沒有遺體的棺木。近距離的高溫爆炸,縱使鑑識科成員再怎麼努力,也無力改變粉身碎骨的事實。更何況,研二還沒有穿防爆服。
  所以棺木中放的,是千速親手放進的一套警察制服、陣平放進的煙盒與幾件花俏的襯衫,還有他自己放進的兩張照片,一張是警校入學日,三人在櫻花樹下的合照、另一張是結業典禮,六人在校門口的合照。他小心翼翼地調整角度,將某兩位朋友的身影用衣物遮掩。
  「目暮警部說你很英勇,」沉默許久的喉嚨乾啞,說出口的話粗啞難聽,無視喉嚨的疼痛,宮澤晞喃喃:「送來的花束上也寫著謝謝英雄。」
  這世界上需要英雄,他知道,但他多麼希望這世界可以和平到英雄不需要出手,讓英雄可以和他所愛之人繼續歡笑。
  靈堂內的氣氛太過壓抑,四周都是沉重的低語和肅穆的神情。摸摸衣兜內的物品,宮澤晞走出靈堂來到角落,掏出昨日和伊達買飯時順便買的香菸。他下意識拿了研二喜歡的品牌,動作不熟練的敲了又敲才敲出一根菸叼上嘴,取出一支刻有I圖紋的打火機。
  風呼嘯,模仿記憶中兩位哥哥的姿勢,他抬手護住火苗將菸頭湊近點燃香菸,深深吸了一口。菸草的氣息充滿胸腔,初次抽菸的刺激嗆辣感讓他嗆咳幾聲,卻又倔強的含著菸繼續吸吐。
  煙霧裊裊盤旋而上,他的姿勢也不知不覺從倚靠牆角慢慢滑落蹲坐在牆邊。
  接受初期臥底訓練的降谷零與諸伏景光取得放假徘徊在靈堂附近,他們想找個機會送一束花給好友,卻在靈堂不遠處的陰暗角落發現捲縮在牆角的宮澤晞。褐髮少年腳邊散落好幾根熄滅的菸,整個人止不住渾身顫抖哭得滿臉淚水,嘴裡還塞著自己的拳頭克制發出的音量,但斷斷續續的嘶啞呼聲還是飄進兩人耳裡。
  「研二、研二哥哥、研二哥哥……為什麼、為什麼要留下陣平哥哥和晞,為什麼……」
  諸伏景光紅了眼眶,忍不住向前踏出幾步,卻被降谷零輕輕攔住。對上幼馴染蓄滿淚水哀傷但認真的眼眸,諸伏深吸幾口氣後湊到降谷耳邊說:「替我看著靈堂方向。」
  最終,降谷零緩緩點頭,放下阻攔的手臂。
  「晞,」淚眼迷濛的雙眼捕捉到那雙海藍的貓眼,諸伏景光蹲下身將褐髮少年攬進懷裡,輕輕拍著對方的背讓人呼吸順暢點:「哭吧,這裡只有我和zero,你可以盡情地哭。」
  柔聲的安撫響徹耳際,溫暖的懷抱隔絕外在世界,宮澤晞彷彿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緊景光,眼淚啪搭啪搭的繼續掉落:「景光、景光,研二是第一位、我的哥哥……」
  「嗯,我知道。」
  「研二哥哥、研二哥哥……不能被陣平哥哥看到……」
  「放心,松田還在靈堂內,他不會知道的。」
  他說,自己只要闔上眼就會看見爆炸現場。景光回,先暫時不要想,想想萩原的笑容。
  他說,自己只要想到研二的臉、研二的聲音,就會忍不住想哭,但他不能哭,千速姊姊和陣平哥哥會擔心。景光說,你可以哭的,沒關係,你要哭多久我都會陪你。
  到最後,所有的話語含糊成一團,站在稍遠處的降谷零聽不清宮澤晞的呢喃,唯獨一聲聲的呼喚清晰、卻又痛徹心扉。
  此刻降谷清楚意識到,雖說是同期,但宮澤小了他們兩歲也是不爭的事實,對方才剛成年而已,連二十一歲都未滿。從他們對話中也可判斷,萩原研二佔據宮澤晞人生四分之三的歲月,說是親生兄長也不為過。
  「研二哥哥、研二哥哥……」
  淚水終於滾出眼眶,滑落黝黑的臉頰。
  爆炸帶走他們的好友,也帶走了男孩追逐的身影。


  他和陣平、千速一起在第三日送走研二。在棺木闔起,即將抬上靈車前,萩原千速終於承受不住地趴俯在沒有遺體的棺木上放聲大哭。宮澤晞清楚看見身旁陣平垂著頭,過長的瀏海看不清眼部,但咬緊的牙關、握得泛白的拳頭與渾身止不住顫抖,在在顯示陣平也在隱忍情緒。
  他努力的吸氣、吐氣,上前抱住千速嘗試安慰,一開口卻是滿滿的哽咽。明明昨日才在景光的懷裡哭了很久、很久,但今日還是功虧一簣的在兄姊前哭出來。
  棺木終究還是送上靈車,他們乘坐其他車跟在靈車後方,前往火葬場。由誰開車這個問題最後是伊達航接手,陣平和自己坐在後座,望著靈車駛向警視廳,遠遠的,看見警視廳門口站滿了人群。
  宮澤晞看見被研二和陣平暱稱為老大的爆處班上司筆直地站在最前方高舉右手行禮,大聲地唱名並說──職務結束,辛苦了。
  人群整齊劃一的敬禮並齊聲吶喊,辛苦了。
  他想起曾經讀過的心理學書籍寫道,喪禮真正的意義是讓活著的人可以好好將逝去的人送離,並在儀式的過程中逐步接受親愛之人的逝世。但宮澤晞覺得自己可能無法接受這事實,因為只要他闔上眼,萩原研二的容貌就會清晰的在眼前浮現。
  火焰吞噬了那口棺木,焚燒後零碎的灰燼被收入骨灰罈,在最後一刻,松田將一個物品放入罈中。
  那是一支刻有K圖紋的銀色打火機,相同品牌的打火機三人各持有一支,唯一的差異是外殼刻印的姓名字母不同。是自己十八歲那年打工賺了一筆錢,送給兩位哥哥的新年禮物。
  打火機隨著主人安眠於土地之下,上方豎立起萩原家之墓的嶄新墓碑。跟隨到墓園的人流逐漸散去,時間無情的一步一步繼續往前走。
  先開口的是松田,他伸手拍拍墓碑,語氣堅定地說:「約定好,我不會忘。」聽見陣平這句話,宮澤晞胸口升起細微的恐懼,他忍不住拉了對方的衣角,想問,但問不出口。
  「我要回神奈川了,」萩原千速看著兩位從小見到大的男孩,對兩人說:「有空回老家走走,伯父說人放出去就像跑歡的狗一樣不見人影,晞君也是,任何時候你都可以回來,爸媽也想看看你。」
  在千速認真的神色下,他們最後答應在新年期間回去一趟,換得保證的女人各自給兩人一個擁抱後,毫不留戀地轉身前往車站。
  「回去吧,晞。」陣平說。褐髮少年點頭,卻腳步一轉返回墓碑前,抬手給冰冷僵硬的墓碑一個擁抱。
  「我們要回家囉,研二哥哥。」
  「晚安。」
  
  『我叫萩原研二,你叫什麼名字?』
  夜半時分的水泥叢林寂靜無聲,突然清醒的松田陣平在被窩裡輾轉反側,最後放棄嘗試入睡下床披上一件夾克走出房門,一股寒風從敞開的落地窗刮進屋內,松田看見陽台欄杆倚靠著一個身影。
  「披著。」凝視萬家燈火夜景的宮澤晞被劈頭扔了一件大衣,他一扭頭看見陣平走到自己身邊,跟著倚上欄杆。有了外套擋風,宮澤後知後覺感到渾身冰冷,雙手拉攏大衣試圖汲取溫暖。
  「陣平也是今天上班,」晞細聲說:「怎麼不多睡點,天還沒亮。」街道微弱路燈照亮對方側臉,松田看見晞的雙眼下方有淺淺的青黑色,他嘆了口氣,忍不住從夾克掏出菸盒動作行雲流水的點上一支菸,才說:「你失眠幾晚了,晞。」
  褐髮少年眨眨眼,伸手取出松田手握的煙盒與打火機,非常自然的跟著點上一根菸,呼出氣後回答:「我忘了。」
  『咦?你說為何晚點讓小晞知道我在抽菸?』手指夾著菸,紫眸瞇起,身穿高中制服的萩原露出一個狡猾的微笑:『畢竟是弟弟,做哥哥的不好帶壞啊。』
  小混球在騙人。從回憶中抽身,松田毫不猶豫地在心中下判斷,那顆精明的腦子絕不會忘記這點小事,但他沒有點破,也沒有問對方何時開始抽菸。兩人只是吞吐菸草氣息,眺望地平線另一端。
  光芒漸漸綻放,新的一天即將展開。
  「研二最後說了什麼,陣平。」抽菸略微沙啞的嗓音詢問,他知道爆炸的最後一刻兩位哥哥保持通話,聽倖存的隊員說到萩原拋下手機大吼要其他人快跑、能跑多遠是多遠……
  最後的瞬間,他們做了什麼約定?
  松田持菸的手抖了一下,淡淡的回:「沒什麼重要的話,約他去老地方而已。」
  燃燒的菸縮短燙到指尖,晞捻熄香菸轉身張開雙臂,一把抱住陣平,後者沒有推開這擁抱,只是神色晦暗不明的仰頭又呼出一口菸。
  「我……想念那雙紫色的眼眸。」
  松田覺得自己臉頰滑過了溫熱的液體,吸完最後幾口香菸,他抬手抱緊懷中、他們的弟弟。
  不只你,他更加用力抱緊少年心想,我也是。



天陽的話:
宮澤安吾記得帶晞去買西裝,但忘記教晞打領帶。誰替他在警校入學日打領帶呢?
原本想整篇都從宮澤晞的視角來寫,最後還是有點切到其他人的角度。
附帶一提,請注意標題,標題很重要。

本文最後由 天陽 於 2023-6-30 15:2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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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陽 發表於 2023-7-30 21:5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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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先狠揍一頓再說

  宮澤晞喘著粗氣掙扎清醒,撕心裂肺的痛楚與強烈的悲傷情緒從夢境溢出至現實, 他抬手抹去眼中的淚水飛快起身抄起床頭的手機查看時間──十一月七日早上八點四十五分。
  在連續四天忙於孩童綁架殺害事件的收尾後,他獲得一天的假期,大量的善後工作加日常勤務淹沒餘裕,這幾天萩原和松田除了要他按時吃飯外,也沒多加交談自己的工作。這讓他幾乎要忘了前世漫畫中看見的關鍵日期,以為平穩的日常可以如此延續下去。
  恐懼幾乎要吞噬他的理智,下床飛快的衝進客廳,餐桌上放著一盤用保鮮膜封起的三明治,還有一張紙條,龍飛鳳舞的字跡表明是萩原留下的。

小晞恭喜放假,記得吃早餐啊你要當午餐吃也行,總之要把研二的愛心吃下去喔!

  他轉身打開客廳門來到走廊,衝向右手邊最靠近大門的房間──房間內毫無人影,研二不在。
  對,他們當然不在,要九點兩人早就出門上班了,微薄的想法浮現。他扶著牆咬牙努力回想夢中的畫面,爆炸、爆炸是幾點的事,是早上幾點的事!
  大量的畫面夾雜強烈的情緒襲捲意識,搖搖晃晃的半跪在地,宮澤晞的姿勢慢慢轉變為掐著腦袋,逼迫自己去挖出夢境中的畫面、各個細節。
  過於真實的夢境、前世記憶看見的漫畫,兩者的內容逐漸混雜在一起,剛清醒的身體無法負擔如此大量的資訊統整,頭暈腦轉眼前發黑,就在疼痛感快無法忍受之時,腦海中掠過一個腕上手錶的畫面。
  下午一點十五分,夢中的自己踏上二十樓前,下意識撇了眼手錶。
  夢中自己是在三系辦公室內收到目暮警部的命令前往爆炸現場協助搜查,從警視廳到那棟公寓大樓大概……要二十分鐘左右的車程,時間再往前推,爆炸可能是在十二點左右發生的。
  宮澤晞喘著粗氣掙扎起身,卻雙腿一軟又跪坐在地,膝蓋撞上木質地板發出沉悶的碰撞聲。夢境太真實了,真實到自己彷彿親身走進爆炸現場、聞到物品燃燒的氣息與踩上充滿灰燼與破碎物品的地板;他似乎真的參加一次研二哥哥的喪禮、看著那口棺木被推進火焰中焚燒,只剩下一小罈燒盡的餘灰被埋入墓穴──那真的是夢境嗎?
  還是之後會發生的現實?夢中的自己什麼都不知曉,為什麼他會不知道這麼關鍵的日期……整點的時鐘喀啦一聲,發出響亮的聲響喚回宮澤的注意。
  現在不是思考夢境的事了,自己還有三小時的時間,哥哥、他不會讓研二哥哥……
  
  昨日休假的伊達航今天精神飽滿的來到辦公室上班,正準備接手宮澤整理好的文件再次確認時,辦公室的門被大力拉開,砰的一聲又回彈。
  「宮澤,你今天不是休假嗎?」不理會伊達困惑的詢問,宮澤晞風風火火的衝過他身邊直奔檔案室,幾分鐘後帶出一大捲東京都的地圖攤在會議桌上,抓起筆與尺開始衡量距離與計算。他的腦袋快速流竄著大量資訊、附近有電話亭可以讓其中一人打電話報案、電台重播即時特報的時間──
  「機動隊請求支援,有嫌犯在兩棟高樓上安置炸彈,要求大量贖金!」中原前輩扔下話筒大吼,讓整間辦公室聽得一清二楚:「現在要配合爆炸物處理班人員疏散民眾。」
  整間辦公室沸騰起來,已有多少人力、搜查一課要撥多少人去支援這些瑣事讓幾位官階較高的上司聚在一起討論。
  爆炸物處理班,朋友所在的科室被提起,伊達心中一顫,剛想轉頭想對宮澤說卻發現人早已跑得不見蹤影,只剩下一大捲地圖與散亂的文具用品。
  地圖上,某一街區被紅筆用力圈起。


  警笛聲響亮且不絕於耳的快速穿過大街小巷,其中幾輛明顯厚實、不同於一般巡邏警車的廂型車夾雜在小巡邏車之間,響著警笛載著處理爆裂物的專業人員快速抵達現場。
  用力拔下頭盔,松田陣平大力呼出一口氣,微捲的髮絲因悶熱的防護服而塌陷散亂,正準備請隊員來幫忙脫下身上的防爆服時,其中一位成員拿著手機靠近呼喊:「松田隊長,有人找你。」
  來電顯示是miya,可能是在家中看到新聞快報不放心打來的,邊這樣想,松田接起電話:「喂,我現在──」
  「陣平哥哥,你已經拆完炸彈了吧!」又快又急的話語傳出,甚至連久違的稱呼都喊了出來:「你要去研二哥哥那?」
  小混球也太清楚了吧,但兩人的出勤排序也不是什麼機密情報,所以松田嗯了聲回應:「沒錯。」
  「等等打給研二哥哥,要他不要廢話,盡快、立刻把那炸彈分屍!」晞清脆的聲音多了幾分咬牙切齒,但音量明顯小聲許多,還可以聽見環境音中的風聲與汽車的呼嘯聲:「我這邊也會快點找到犯人,不要拖時間。」
  「等等宮澤你現在人在哪裡──」碰一聲,通話突然被切斷,松田說到一半的話沒有傳達給對方,他臉色凝重地盯著手機,抬頭詢問前方開車的隊員:「已經到另一個現場嗎?」
  「還沒,再五分鐘的車程。」看了眼前方的路況,隊員高聲回報。
  松田猶豫幾秒,還是趁現在撥出另一通電話:「萩原,民眾一疏散你就快點拆炸彈……蛤還廢話什麼,快點就是了別管紀錄,那種簡單的炸彈給我三分鐘內搞定──」
  剛才通話時的巨大聲響,聽起來似乎是開槍的聲音,結合miya前面的話語……他在搜索炸彈犯?

  「萩原你這混帳──」
  「等等松田你冷靜,炸彈完美拆除了,雖然超過三分鐘就是啦,畢竟我這看起來是重頭戲。」
  「誰管你什麼三分鐘,你竟然沒有穿防爆服!」壓抑不住滿腔憤怒,松田陣平摘下墨鏡一把揪住對方衣領,將那一搓機動隊制服領結抓成一團捲曲的白布:「規定呢?防護守則呢?你這笨蛋完全沒在遵守──萩原研二,你對炸彈的警惕心去哪裡了!」
  「可是防爆服真的太笨重……」知曉幼馴染這次是徹底動怒而自己也是有錯在先,萩原研二底氣虛弱的解釋,視線一角捕捉一抹褐色身影飛奔而來,他連忙轉移話題:「啊,小晞來了……」
  松田剛鬆開對方的領子退了一步,飛奔而來的宮澤晞臉色蒼白抬手一把攬過萩原的脖頸,淡淡的、附著在衣袖的硝煙味讓萩原一愣,下一秒感覺到少年的手指按在自己的脖頸處。
  溫熱的皮膚下方,心臟一跳一跳的讓血管鼓動,透過指腹清晰地感覺到。最脆弱的地方被他人按著,身體對危險的本能警鈴大響告訴自己要遠離對方,但做出這行為的人是自己最看重的弟弟,他根本沒有遠離的念頭,只想知道小晞為何會有這舉動……萩原腦海掠過眾多想法,還來不及說什麼,只見宮澤琥珀色的眸迅速匯聚淚水,輕輕一眨,便掉下了眼淚。
  「嗚嗚哇──研二、研二哥哥!」懸掛在心上的重擔終於放下來,宮澤晞死死抱緊高自己半顆頭的青年放聲大哭,有幾位警備部人員被這邊的騷動吸引看了幾眼,又默默的被上司勸不要插手。
  爆炸物處理班成員拆彈一結束,這種生死一瞬的危險總會讓親人萬分擔憂,被暱稱為老大的警官幽幽看了眼三人年輕的身影,搖搖頭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容。至少現在的哭聲是欣慰與喜悅,而不是悲痛欲絕的哭嚎。
  希望經過這次,萩原可以學到對自己的生命多加看重啊……
  手忙腳亂安撫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弟弟,萩原不知道上司腦中的想法、自己稍後回到辦公室加倍量的悔過書,也不知道再更之後他會被松田與宮澤兩人聯手拖去訓練場打一頓,現在的他只想著不要讓好友與弟弟生氣。
  陽光柔和照亮他們的身影,四周是忙碌走動處理後續的同僚,沒有爆炸、沒有滾滾黑煙吞噬生命。
  一切的一切,彷彿是一個普通的、有任務的,日常的一天。


  「瘀青終於退了。」對著鏡子打量身軀,萩原研二鬆了口氣,試探性的按按腰側,疼痛感終於消散。收拾碗盤的松田陣平睨了對方一眼,隨口說:「要補上新的嗎?」
  「別,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連忙抬起雙手投降,萩原一本正經地回覆:「下次一定會穿防爆服。」那一日回到警視廳簡單報告完畢後,他被松田和宮澤一前一後押往訓練場,松田精湛的拳技讓圍觀吃瓜的同事讚嘆不已,見識到何謂「職業拳擊手的兒子」這一身份所富含的意義。

  『陣平哥哥留口氣啊,否則我要明天才能揍研二哥哥了。』
  『小晞你別喊了、唉呦,我、好啦都是研二哥哥的錯,小陣平手下留情別打臉啊──』

  光想起那天自己拼命道歉、被揍,再道歉、又被揍,而且松田揍累後自己還要上前割地賠款般答應兩人許多約定,萩原又覺得全身隱隱作痛。
  「這句話你去對miya說,我會親自盯緊你,沒有下次。」沒好氣的哼了聲,看見沙發上頭一點一點褐髮少年,松田壓低音量:「你有打聽到上面怎麼處置miya開的那一槍嗎?」
  「這次出差五天去支援麻煩任務,聽說就是上頭的處分了。」跟著壓低聲音,萩原亮紫色的眸黯淡幾分:「上面為了那槍是否有違比例原則吵了很久,現場圍捕的警察有出來作證如果沒有那槍,嫌犯就會逃進車道造成更大的意外擴散。」想遠距離阻攔,開槍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距離拆彈那日的兩星期後,晞只和他們倆說一聲自己要出差五日就拎著小行李跑得不見蹤影,還是伊達私下聚會時說上面為了宮澤在抓捕炸彈犯開的一槍討論處分,才知道對方做了什麼。在這之前兩人因聲響和硝煙味有所猜測,但沒想到真的有開槍。
  嚥了嚥口水頂著松田可以殺死自己的目光,萩原硬著頭皮繼續說:「小晞說他做惡夢,夢到我那天因炸彈突然繼續讀秒而被炸死,所以才……」解除第一時間的危險性後爆裂物被送回警視廳詳細拆解,他們將炸彈的定時裝置檢查一遍,發現真的有遠端控制繼續讀秒的接收器。所以、要是那一天萩原沒有因松田的電話加快速度處理炸彈與定時裝置的連接,更或者晞沒有找到犯人的逃竄位置逮捕成功,他都會──
  聽見這番與現實情形相差無幾的話,松田面無表情地呵了聲,憋了一陣子才咬牙切齒地吐出話:「hagi,沒有miya的預知夢我們真的要……」失去你了。
  沉默地望著好友沒被墨鏡遮掩的湛藍雙眸,其中仍有淡淡的恐懼與少許的憤怒,萩原抬手輕輕攬過松田,溫聲道歉:「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任由萩原擁抱,松田想起十一月七日解除警報後,在大樓下方抱著好友大哭的宮澤晞。從小到大他們都沒看這位弟弟哭過幾次,對方會撒嬌、會賭氣、會隱瞞,但本質上認真且脾氣倔得要死,標準的報喜不報憂。
  究竟宮澤晞是夢見什麼情景,才讓他不顧一切朝炸彈犯開槍抓人,甚至在人來人往的事件現場不計形象地放聲大哭呢?松田不敢再往下想。
  「總之自己去好好想想怎麼和miya說,你這次嚇壞他了。」從擁抱中抽身,松田偏頭認真的說。
  望著萩原愁眉苦臉的收拾衣物去洗澡,松田轉身繼續收拾碗盤,放入水槽。他看著只吃半碗的雞蛋粥,輕輕皺眉。晞出差回來說胃不舒服才另外煮的,但這也吃太少了……猶豫一下將粥放入冰箱,晚點對方餓了還可以再加熱來吃。
  甩乾手上的水珠,松田走回客廳看見宮澤晞坐在沙發上側頭熟睡,原本健康小麥色的臉龐卻在出差五日歸來後白一個色階,他伸手想叫醒對方回房間睡。
  啪!伸出的右手被牢牢抓住,宮澤左手抓緊松田的手腕,右手反射性地摸向左邊腋下,想掏取某樣物品──
  「晞。」蔚藍的雙眼十分鎮定,松田平淡的呼喊:「晞,回房間睡。」
  琥珀色的眸緩緩眨了一下,視線恢復焦距:「咦……陣平哥哥?我睡著了?」睏倦的嗓音充滿不解,宮澤迷茫的放開松田的手腕,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
  「對,回房去睡。」抬腳踹了一下對方小腿,晞唉呦一聲露出笑容,瞇起眼朝松田伸出雙手,睡意朦朧的臉蛋滿是自己都沒察覺的全然信任與依戀:「陣平哥哥,抱抱。」
  握緊對方伸出的手施力拉起人,松田乾脆俐落的給對方一個擁抱,接著按住晞的肩頭把人轉往對方房間的方向,說:「抱了,自己回房睡。」
  晞困惑的皺皺眉,雖然和自己想要的抱抱不太一樣,但陣平哥哥的確抱了沒錯……他搖搖晃晃地走向自己的房間,闔上門前還補了一句:「哥哥晚安。」
  隨口道聲晚安,松田陣平視線落回自己的右手腕,五指印痕清晰浮現在皮膚上,他輕輕轉動手腕,確認靈活度。
  「小陣平,你的手怎麼了?」一走出浴室萩原看見松田的行為,不顧在滴水的長髮衝上前查看:「你可是爆處班的王牌,手不能出事啊!」
  「沒事,」確認無礙後他放下不管:「小混球睡昏頭而已。」抓住自己的手不是慣用手所以傷害不大,但慣用手反射伸去的方向……
  「hagi,你覺得……」微微瞇起藍眼,松田隱約有不好的直覺:「晞這五天的出差,究竟去做了什麼。」



​​​​​天陽的話﹕
宮澤晞的故事快沒時間寫了嘎啊啊啊,我有不少想寫的東西
所以說標題有發現嗎,上一集的標題是「久遠之前」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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