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まほやく │CP雜] 極短篇合集 [PG]

　　鮮少人看過穆爾正經八百地走路，是以也鮮有人知他的步伐不偏不倚，雙足交叉落在直線上，貓步前進。對此存有印象的魔法使緘口不提，宿舍裡其他人也就沒人得以察覺。
　　穆爾伸出舌頭舔了舔夏洛克推來的飲品，如極光變化的色彩沉在杯裡是不可言狀的顏色，又酸又甜的味道可以隱約分辨是西國盛產的果實，除此之外全是此店獨門秘方。夏洛克任由穆爾如貓一樣地舔食本該一口短飲的傑作，嘴邊的微笑透不出情緒，只在穆爾抬頭時後看見短暫的僵硬。
　　「夏洛克，這個好好喝！」
　　「不一口氣喝完的話舌頭會變成藍色，你看。」夏洛克招來鏡子，穆爾的舌尖發藍的同時飲料的氣味也從酸甜轉為苦澀，一路往舌根蔓延過去毫不容緩。
　　「啊、變苦了。」穆爾難受地皺起臉，被苦得試圖走近夏洛克討饒，錯亂的步伐讓後者微笑，於是捧起他的臉親吻，嘴裡的味道就又轉為雨後街道的涼意。

　　並非出於本意，真木被化為一座石牆佇立，起初還有些慌張，但很快地，他所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裡。
　　說來也怪，明明是一堵牆，可他卻能清楚看見對方朝自己走來，臉色無波，像是無意散步到此地，在他面前停下時還稱怪怎麼這有個沒看過的石頭。
　　真木試圖呼救，對方卻滿臉奇怪地對他伸手，食指指腹不偏不倚地落在真木的嘴。
　　「怎麼會有個怪石頭呢？」費加洛狀似困惑地自語，在食指來回輕點之後總算大笑著把人給摟入懷裡。
　　低語著解除賢者大人的窘境。

　　中央之國東邊邊界的樹花花海是六月天難得一見的美景。
　　尼祿曾到過東之國的邊界，雖不及中央的樹花蔥鬱盛大，但已經是　　他未曾看過的美景。那日恰逢花期，尚未決定好往後去向的人幾乎可以算的上是渾渾噩噩，如今也想不起來當時餐點的味道。
　　「喂、幹嘛魂不守舍的？」布萊德利從後頭拍了尼祿的肩，百年一日的樣子絲毫未變，嘴角微揚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孩子氣，「正好，和我去喝一杯吧？」
　　「哈啊、」尼祿別開眼，「麻煩死了，沒空。」
　　「別這麼無情嘛，我可是好心約你。」布萊德利也不在意尼祿不想理會的臉，逕自勾著他的肩把人推著帶走，「上次飛走的時候看見有個不錯的樹，在下面喝酒肯定很對味。」
　　尼祿半推半就地移動，後來在眼前展開的景象是他所見最難忘的花景。
　　和他離開北國後，第一次想念起北國風雪時所看見的是同一個景象。
　　滿天花雨紛紛如雪。

　　那是屬於南國的草原，一片連綿不絕，真木作為日本人看著就忍不住興奮起來。
　　『感覺好適合放風箏。』
　　『風箏？』
　　一番解釋之後，南國的魔法使們連帶著附近的孩子們一起玩起這個令人懷念的童玩。真木拉著線，忖度著幸好天氣舒緩，布滿雲朵的天空依舊明亮，恰到好處地掩去日光。
　　費加洛站在樹後面看見自己那時候同樣站在真木的左後方，模糊的視線也不知道是在看真木的側臉還是風箏。
　　真好啊，那個時候。他空蕩的右手袖子被風吹著動搖起來，在最後的最後，能用自己的瑪那石完成這個大型禁術想來也算值得。大概是察覺了自己的視線，站在真木深後的費加洛回過頭，似笑非笑的眼像是看盡一切，於是他本就支撐不了的身影也很快離開原地，只留一地拼不回原樣的碎片。

　　金色的松香被夏洛克用天鵝絨布墊著拿起，擦過弓弦的時候穆爾正好推門而入。「不是說了要敲門才能進來嗎？」
　　「對不起！」穆爾笑著嚷嚷，看見夏洛克身邊的大提琴睜圓了眼，「夏洛克要拉琴嗎？要找拉斯緹卡跟克羅耶一起嗎？我也想加入！」
　　夏洛克慢條斯理地揮落弓弦上多餘的粉末，笑著對穆爾招手，意示他坐在沙發上，拉出一個沉穩的長音後開始他的樂章。
　　這是特意和從前的賢者學來的曲，鮮為人知，依稀記得當時對方叨念著什麼古典樂派或者浪漫樂派的記憶都已經模糊，只剩這個曲子的零散旋律還在他的腦中縈繞不去。夏洛克索性將其譜成完整的曲，如同浪潮的旋律悠揚。
　　一旁的穆爾大概是不甘寂寞，不願只乖順地當個聽眾，從沙發上彈起的時候手上變出一個沙漏，仔細一看沙漏正逆著重力而上。
　　當然這也不是拿出來計時的，穆爾把奇妙的沙漏當成沙鈴搖晃起來，敲在玻璃上的細響和夏洛克的海潮重合起來。
　　讓誰聽了都不住微笑。

　　在懷特要離開的時候，當然他們馬上就都察覺到了。
　　古老的魔法使總能夠預知自己的死亡，特別是這麼古老強大的雙子，自然預感也是比尋常強烈一些。
　　這種事情的好處是，他們比人類更有餘裕，可以妥善安排自己的後事，比如和珍愛的徒弟們告別、安置好守護的村莊、或者惦記著本想哪天再報的仇。
　　當然他們也好好地享受最後一年春日的鮮花；夏日的朝陽；秋日的美食和北國最完美的雪景。
　　他們甚至邀請朋友來共享最後一頓豐盛的晚餐。
　　他們也貼心地替早已不在的得意弟子們準備好餐盤，假裝他們還在。
　　一切都會畫下完美的句點，他們心裡雖然有些寂寞，但還是微笑著十指交扣。
　　只可惜雖然身處童話一樣的國度，他們的故事卻也從來並非童話。
　　斯諾看見懷特破碎，本以為自己會隨即消失，卻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他站在原地，往常總能感受到對方的連結空蕩，他還沒學會尖叫或哭喊，就被恐慌淹沒。
　　這個結局最後當然沒有流傳，誰也不知道他們曾發生過這樣的故事——雙子的領地如今早成為一片荒土。

　　以宵夜來說，這個食物的份量實在略嫌過於豐盛。
　　尼祿像是沒有注意到一樣，把擺盤粗糙的食物推到布萊德利面前，對方俊朗的笑讓他們多少同時想起過往，卻默契地誰也沒有重新提起。
　　「喝一杯吧？」
　　本以為還是會遭到拒絕的布萊德利自顧自拿出預謀好的酒杯，卻沒等到像平常一樣的否定句。他抬頭看，看見對方身後面的窗戶正好對著厄災，光線明亮，把尼祿的表情都照得模糊不清。
　　「現在不會被嗆到了吧？」布萊德利斟酒的時候這麼調笑，過去曾因為偷喝酒而被嗆得不清的小孩如今不復存在，只剩下東國的魔法使在眼前。
　　「誰嗆到過嗎？」尼祿舉杯的時候若無其事地問，就算無法融入北國那樣的地方，卻多少還是可以學到一點點語言的皮毛。他舉杯抿了一口嗆辣的酒液，忍著搔上喉頭的咳嗽，假裝沒看見對方充滿笑意的臉。

　　五光十色的場所對這兩個孩子來說都算是太早。畢竟一個出身林野；另一個則家教嚴謹，是以他們對這種場面都異常陌生。所幸這也並非初次，先前和西國魔法使一同出門的時候多少也見識過一點，讓他們雖然緊張卻也不至於失措。
　　「呦、小少爺，要賭一場嗎？」一旁的男人對希斯克利夫這樣嚷叫，後者搖頭的時候接著遊說，「是沒帶錢嗎？不是吧，如果真的是的話，你那寶石一樣的眼睛可值錢啦。」
　　西諾正要發作，卻被希斯克利夫拉著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剛剛的嚷叫讓他們備受矚目——雖然從入場開始投射在他們身上的目光就沒有少過——，希斯克利夫慘白著臉聽見對方不依不饒地抱怨，更用力地握緊他們交疊的手。
　　西諾把對方攬入懷中的時候希斯克利夫還多少有點掙扎，但前者地不容分說和剛剛後者拉著對方離開的力度一個樣子。
　　總誰也不讓誰的兩人只能一次次地在對方堅持地時候妥協；並在雙方都同樣堅持地時候碰撞，然後緊緊把握住一個不小心就要因為反作用力而兩散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