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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術師狂妄的笑聲,肆無忌憚地迴盪在中庭花園。御陽看著倒在地上的橙實,臉色憤怒又驚恐。他用拳頭打在自己的胸前,放聲大叫。
「小陽,住手!快停下!」草切在呼喚他,但他聽不進去。
「小伙子,冷靜下來!」百步蛇纏上他的手臂,強行停住他的動作,百步蛇張開口,傳出獸牢刑者的聲音,「我在那女孩身上看不到任何熱源。她是假的,不是活人!」
「沒錯!小陽,如果真的是小實,『他』是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聽到這些說明,御陽冷靜下來,表情變得和緩,再看向倒地的橙實。
與此同時,那倒地的橙實和木箱都在瞬間消失。魔術師發出得逞的邪笑。
「小姑娘,小伙子就先交給你,我去牽制那怪物!你們趕緊想想法子吧!」
「等一下,你要想辦法封住牠的眼睛!」
「眼睛?」
「我發現那傢伙要用帽子轉移攻擊或伸手的話,是要看到目標才行。如果不是這樣,牠大可從帽子裡拿出各種東西當武器,或是直接摸走我們的符紙。剛才牠拿走囚符時,一直盯著我們看。還有轉移水柱的攻擊,帽子都是在我們的死角。牠肯定是用眼睛指定帽子的位置!」
「有道理。眼睛是嘛……」獸牢刑者的鐵籠開啟小門,冒出黑煙,變成兩條黑色的眼鏡蛇。
三條蛇兵分三路進攻,和魔術師纏鬥。但才過一下子,魔術師雙手各抓到一條,往嘴裡塞。第三條蛇抓準機會,往牠的眼睛噴出毒液。牠痛苦得按住雙眼。而僅存的蛇趁機繞上牠的腳踝,往小腿咬下,注入毒液。但魔術師用力一踏,就把蛇給踩斷。
眼鏡蛇變成黑煙飄散。獸牢刑者發出悲鳴,鐵籠子縮小成只比手掌略大的尺寸。
魔術師緊閉雙眼,發出怒罵聲,朝著四周恣意揮拳。但視覺被封住,一時之間無法確認他們的位置。然而,牠嗅了嗅,立刻面向御陽的位置。
「在那裡啊!」魔術師朝他們衝了過來。
「咦咦咦?牠怎麼會知道?」草切大聲驚呼。
「對了!牠是隻兔子,兔子的嗅覺可不亞於犬類生物啊!那我就針對這點……」獸牢刑者打開小小的鐵門,出現一個黑色毛絨絨、像是大松鼠的生物,背部到尾部則有白色毛。
「這是?」御陽問。
「臭鼬。」
臭鼬背對奔跑過來的魔術師,朝牠噴出濃烈的氣體,那氣味連御陽也皺起眉頭。
「這什麼鬼啊?」魔術師摀住鼻子,碩大的長耳朵往下垂,在地上一邊打滾、一邊咳嗽。
臭鼬回到鐵籠裡。御陽用衣袖遮住口鼻,拿起獸牢刑者,和草切移動位置,與魔術師保持約三十公尺的距離。
「小伙子,冷靜一下了嗎?臭味能暫時封住牠的嗅覺,視覺也被封住,但兔子的聽覺也是相當厲害,可要注意啊。」獸牢刑者細聲告誡著。
「被這樣臭一下,我也是恢復理智。」御陽壓低音量,表情痛苦,「可惡……禁踰隅鏡,是我害它被犧牲了。」
「小陽,先別想那個了。你還有什麼辦法嗎?」
「老實說,真的沒招了。我們應該還能再用一次光之刃,但威力不足以祓除牠,而且會直接耗盡靈力。現在能召喚的靈,沒有能對付牠的,反而是送牠當點心。」
「這樣的話,不如和那臭傢伙求援吧?」
「臭傢伙?墨符嗎?嘖,可是她……如果緗翼有在場,或許我們還有機會捕捉,但只有墨符的話,我想她會直接祓除。已經損失這麼多,我可不想做白工。」
「不然還有什麼辦法嗎?」
「再繼續跟牠耗,等待蛇毒完全發作吧……等一下?」御陽眼睛一亮,想到了什麼,「對啊!再跟牠耗啊!還有個靈可以用!」
「跟牠耗?等等,你該不會是指『那個』?它沒辦法溝通耶!搞不好我們也會被捲進去呀!」
「被捲進去才好啊,值得賭一把。」
「你又要賭?嗯……好吧。先說好,如果情況不對,我可是會強行帶你去找臭傢伙幫忙的。」
「遵命!」御陽張望一下,「嘖,潛流鳳君離太遠了。獸牢刑者,你先回來。」
他先輕聲將獸牢刑者召回囚符中,再把草切短刀收進刀鞘,拉動左手腕的護腕,釋放靈力。由於處在光之羽衣的狀態下,釋出的靈力更加濃烈。
這一瞬間,周圍的醫院大樓都傳出眾多哀號和咆嘯聲,迴盪的聲量大到連地面都震動了數秒。周圍有股惡意的氣息傳過來,有幾個人影從花園外圍出現,有十多個怨靈圍住他們,外觀有穿醫師袍、護理士服、病號服等,還有幾個在牆面攀爬下來的人影,逐步朝他們逼近。
「原來在那啊!發光小子!」魔術師面向御陽,雙腿微蹲,準備撲咬。
「小陽,你這大笨蛋!」草切大吼,「這樣不是更危險了嗎?」
「妳看著。」御陽拿出囚符,喊道:「點燃吧!燭燈燮燐!」
從囚符湧出黑煙,落在御陽面前,堆疊出一小團乳白色的軟泥狀物體,大約只有一個拳頭的大小。在白色軟泥中,聚集成一個圓柱狀突起,上頭冒出藍紫色的微弱光芒。是一根散發藍紫色火焰的蠟燭。
「燭燈……蟹靈?這次是螃蟹啊?」魔術師停下動作,舔了舔嘴唇,「似乎很好吃啊!」
此時,起風了。在四周逐步靠近的怨靈群,它們身上散發的黑霧,隨著風,飄向燭燈燮燐,像是提供它燃料似的,微弱的藍紫色火光緩緩壯大,蠟燭的白色泥塊也變大,從中再形成數個圓柱體。蠟燭的數量從一支變成七支。
而御陽外洩的靈力直接往燭燈燮燐的方向竄去,樣子更像是被吸過去。不消幾秒鐘,御陽身上的光之羽衣被解除,燭燈燮燐的火焰變加旺盛,燭火增為十四個。
「我們來比看看誰撐得久吧!」說完,御陽倒了下去,失去意識,左手的靈力持續被吸走。
燭燈燮燐吸取的力道持續增強,週遭的其他怨靈紛紛倒下,它們身上的靈力仍然被吸取,連只剩下半身的潛流鳳君也不例外。
「這又是什麼鬼東西啊?」魔術師大喊,牠身上也湧出大量的黑煙,被燭燈燮燐吸走。
牠衝過去,朝著燭燈燮燐的蠟燭猛揮重拳,但是牠的拳頭打在蠟燭上,就像是擾動泥漿,它的外形沒有多少變化,燭火也沒有減少。牠開口啃噬,硬是吞下數支蠟燭,然而在體內反倒是被吸取得更快,促使牠立刻就吐了出來。燭火增為二十八支。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魔術師接連揮拳,或是握揉弄碎,這些攻擊對燭燈燮燐都沒有用。牠持續被吸去靈力,加上先前毒素的作用,牠變得相當虛弱,單膝跪地。
魔術師瞭解到,這樣下去可不妙。牠轉身,想用粗壯的雙腿奮力躍起,遠離燭燈燮燐。可是只跳了五公尺遠,就跌倒在地。
此時,牠的身體又冒出好幾個手,像是要從毛皮底下衝出來。在牠的皮下傳出好幾個聲音:「救我!」「我不想死!」「好痛啊!」「誰來幫幫我!」
牠的左後肩毛皮裂開成一道縫隙,一個個漆黑的人影從縫隙冒出來,一出現想逃離此地,但也立刻被燭燈燮燐吸走。牠的左手像是溶解一樣崩壞,在地上化成黑色淤泥。
除了左手,身上其他各處也開始崩解,兔臉、長耳朵、四肢紛紛溶成黑泥,在其中也冒出許多黑色人形,都也被吸走。
最終,燭燈燮燐的燭火增加至四十九支時,它的型態轉變了。整個燭火和蠟燭泥飄浮起來,下方形成像是燭台的結構,此時的它像是個小丘狀的燭台。在燭台的位置,浮現一雙碩大的眼睛,和一道鋸齒狀裂縫。裂縫張開,發出咆嘯聲。身上的火光爆發開來,照耀整個中庭空間。
*
墨符抱著緗翼,來到廢棄醫療大樓某處的診療間。肩上趴著一隻大壁虎靈。她停在門口前,這扇門的邊框貼著符紙。
她敲了敲門,門內傳來橙實的聲音。
「妳要點什麼?」橙實問。
「岩榴茶和溫牛奶。」墨符答。
「請進。」橙實打開門,讓她們進來後,就快速關上門。
墨符將緗翼放到診療床上,讓她躺著休息。
「緗翼,她還好嗎?」橙實問。
「實實,我還行啦……」緗翼吃力地舉起一隻手,比出耶的手勢。
「別逞強,好好休息。」墨符幫她重新纏好左手上的蛇皮封印,大壁虎靈趴在緗翼的身旁。
「那小陽呢?妳有遇到他嗎?」
「朱御陽啊,他應該──」
忽然間,一股強烈的靈力波動湧來,接著整棟大樓發出巨大的嚎叫聲,大到診療間都像遭遇地震,晃了數秒。
「噫噫噫!這是什麼啊?」橙實蹲在桌子下,護著頭,一副很害怕的樣子,但語氣卻有著好奇。
「──應該出事了。」墨符拿出幾張符紙,在診療間內佈下新的結界。
說完,墨符便往門口走。在打開門前,她回頭說:「喂!給我保護好她們,如果出什麼意外,就找你算帳啊!」說完,才離去。
「知、知道了!」橙實拿出背包裡的天線道具和小折傘,蹲在緗翼身邊。
*
在中庭花園裡,燭燈燮燐爆發的火焰,引發熊熊大火,地上的水坑全被蒸乾。周圍的樹木和雜草雖然也陷入火海中,但反而有生長的樣子,枯萎的枝條冒出新葉,變得茂盛。
而它爆發之後,形體縮小,燭火變回一支。在地上睜著眼、張著嘴的樣子,像是個嗷嗷待哺的雛鳥。
此時,有個人影站了起來。是潛流鳳君,祂失去的下半身已經復原,身上不見任何傷痕。祂看向燭燈燮燐,似乎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還是拿出消防瞄子,往倒地的魔術師靠近。
魔術師的身軀崩解成黑色淤泥,牠已經無法動彈,相當衰弱。
潛流鳳君望向周遭,有許多倒地的怨靈,身上都有大面積的燒傷,甚至變為焦屍狀,逐漸化成黑煙消逝。
接著,御陽也醒了過來,吃力地撐起身子。
「好溫暖……欸?」他看向崩解的魔術師,「草切,我們賭贏了!成功打敗牠了!」
「你還真敢說啊!差點就出事了!」草切一邊罵,一邊用球型靈體的身體撞擊他的額頭。
潛流鳳君走向他們,不大高興地說:「嘖,明明是火場,卻沒有我該救助的人。這感覺很微妙啊。」
「潛流鳳君!你怎麼恢復了?」御陽相當驚訝。
「在火場中,我可是不會死的。」
「可是你不是已經死了嗎?」草切。
「呿!我的意思是,多虧這場大火,才讓我恢復的。倒是御陽小弟,那東西是怎麼引發火災的?前天我處理它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能力啊?」
「這個嘛,燭燈燮燐是個能吸收周圍靈力的怨念集合體。雖然它一開始的吸收能力和範圍都很小,不過吸收得越多,就會變強。一旦它身上的蠟燭達到四十九根,就是最大上限。這時候它會把吸收的能量,轉為火焰釋放。這火焰具有破厄除穢的效果,也能治癒活著的生命。我們因此才得救。」
「哈啊?這小東西也太無敵了吧!」
「沒這回事。它一開始很虛弱,很容易被消滅。我有加速它的成長。」御陽一邊說,一邊調整左腕的護腕,「而且,它是不分敵我地吸取靈力,沒辦法和其他怨靈合作。」
「原來如此,也沒有我想得輕鬆。你是怎麼知道這麼詳細的?」
「我有先試過。怨念聚合體是可以分離出一部份的靈體,像是分靈一樣。我昨天有拿來測試,一開始以為沒事,等到它越吸越多,差點把我嚇死。哈哈!」御陽苦笑,「總之,我們成功擊敗牠了!謝謝了,潛流鳳君、燭燈燮燐,你們都回來吧!」
「那麼,御陽小弟,記得給我一些好吃的甜點。」
「包在我身上。」
「小陽,我也要。」
「妳不是平常都在吃嗎!」
潛流鳳君和燭燈燮燐隨著御陽的話語,回到御陽手裡的囚符中,周圍的火焰和火光瞬間消失。然後,他從斜肩包拿出另一張囚符,走向倒地的魔術師,那裡是一攤黑泥,依稀看得出人形巨兔的軀體輪廓。
「我和你談個交易吧?」御陽慎重詢問,將符紙靠近。
半晌,回答的只有一片沉默。
「喂!我說,我和你談個交易,魔術師!」他提高音量,「你有什麼眷念的嗎?想要表演的舞台嗎?想要和強大的對手決鬥嗎?還是,想要活下去?」
依然沒有得到回應。
「小陽,我覺得不太對勁,那傢伙好像是……」草切正要說明,卻被遠方的一個聲音打岔。
「喂!朱御陽,你先等一下!」
是墨符。她急忙奔跑過來,來到他的面前。
「妳別阻止我!我可是有所犧牲才打敗牠的!」御陽搶先說。
「不是這樣的,唉……你聽聽它怎麼說吧。」
「它?」御陽問。
墨符遞出她的手機,但沒有開啟螢幕。御陽拿起來看,在無光的螢幕中,有個小男孩的面容,像是在視訊通話。他的眼眶全黑、毫無血色。
「請……」小男孩緩緩說著:「請你救救小咪……」
「小咪?」
「小咪是……我們的朋友……牠不是壞人……」
「啊呃?等一等……我越聽越不懂。」
「算了、算了,還是我來解釋吧。」墨符拿回手機,「其實,這個魔術師惡靈不是人,而是一隻叫做小咪的兔子靈。牠曾經在這間醫院,擔任生病小孩的玩伴。」
「生病小孩的玩伴?妳說的是,像是『療癒兔』那樣的動物醫生嗎?」
「對,就像那樣。後來因為這間醫院倒閉,不知道是人走得倉促,還是不想處理,擔任療癒兔的兔子們被遺留在醫院。關在籠子裡沒有食物吃,只能吃死掉同伴的屍體,而小咪是撐到最後的那一隻。」
「怎麼會?兔子不是吃素的,怎麼會吃肉?」
「會,兔子雖然是草食動物,但還是會吃腐肉的。喂!別讓我講到一半,開始上起生物課。」
「抱歉,麻煩繼續。」
「小咪從吃同類到死之前,一直有強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意念,因為這股意念,引來了在這間醫院徘徊的怨靈。那些怨靈附到牠身上,讓牠變成惡靈。會變成魔術師的原因,因為以前有魔術師來表演,逗小孩子開心。這隻兔子仍然保有想讓小孩子開心的想法,才變成那樣的吧。
也因為如此,牠影響到醫院的其他怨靈。不過,在這裡的怨靈是動物靈的只有牠而已。至於,這個小孩非常擔心牠,反而成為地縛靈,躲在鏡子和倒影中,找尋能幫助牠解脫的人。最後,變成現在的局面。」
「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沒辦法收服牠啊……」御陽沮喪地長嘆口氣,像是顆洩氣的氣球。
「我剛才有查覺到這樣的可能……」草切也跟著嘆氣。
「你們別沮喪,打倒『鬼士級』怨靈,可不是容易的事。接下來的事,交給我處理。」墨符拿出紙爪符紙,套在左手上,發出光芒,形成一隻光爪。
她蹲下,朝地上那堆黑色淤泥伸出光爪,撥動翻攪,撈起一個散發淡光的小毛球。
她把小毛球靠近在右手拿著的手機,螢幕裡的小男孩冒出來,伸手捧起小毛球,將牠擁在胸前。
「歡迎回來,小咪。」
說完,小男孩和小毛球的身形一同潰散,化為一顆顆細小光點,朝天上飄去。
***
某個夜晚,月光微弱。在某處的病房,有隻褐毛垂耳兔待在一個像小帳棚的寵物窩裡,縮成一團,長耳朵微微抖動,眼睛快闔起來。有個小男孩蹲在旁邊,伸手撫摸牠。
在男孩身後,一位男性護理士嘆氣著,說道:「阿奇,你們玩了一整天,也該睡了吧。」
「可是,我還想再和小咪玩一下。」
「唉,你讓牠好好休息。你自己也是,明天又要做檢查了。」
「嗯……好啦,知道了。那我們之後再一起冒險吧。」小男孩最後揉了揉牠的小腦袋,看著牠闔上了眼,沉沉睡去。
「晚安,小咪。」
***
在廢棄的祝仁醫院,中庭花園。御陽和墨符兩人處理完魔術師惡靈之後,墨符在周圍倒下的其他怨靈身上貼符紙超渡他們,御陽也協助她。不到十分鐘,他們祓除完在場的怨靈們。結束後,墨符看著他,眼神比較像是用瞪的。
「怎、怎麼了?」御陽有點疑惑。
「謝謝,也抱歉,讓你獨自面對這樣的敵人。」
「欸?」
「我有想盡快過來,但剛才我一靠近就被吸取靈力,才在外面觀察一下。倒是你怎麼都有一些奇怪能力的靈體啊?」
「呃、這……那個……」他有點錯愕,不知該怎麼接話,於是他選擇轉移話題,「對了,墨符,那橙實和緗翼她們沒事吧?」
「她們沒事,待在很安全的地方。」
「沒事啊……沒事就好。」御陽深吸一口氣,癱坐在地上,「這下可真結束了啊~」
「朱御陽,你太天真了。事情還沒結束。」墨符說道。
「為什麼啊?這裡最強的惡靈不是已經打倒了嗎?難道還有第二個鬼士級怨靈?」飄在半空的球形草切反問她。
「你們沒搞清楚狀況。即使祓除這個魔術師惡靈,或是其他怨靈,都只是暫時的處理。一段時間之後,又會出現新的。」
「怎麼會……啊!難道是這個地點?」草切大喊。
「沒錯,就是這個地點。以前這裡是個刑場,累積龐大的怨念。除此之外,這個位置是在荔原鎮東北處的河岸邊。東北方與河岸,自古以來被認為是與異界有所連結。再加上,這棟醫院的建築……」
「建築是回字形,看起來就像是一口井,對吧?」草切搶先說明。
「正是。這裡的穢氣就像汲取出的井水,不停湧現,宛如是個能量點,供給怨靈們。所以,得在這裡施加封印,才能免除後患。」
「那要在哪裡設下封印?總不能隨便選吧?」御陽。
「要設下封印的位置,就在這下面。」墨符指了指地板,「地下停車場。」
*
他們兩人一靈來到地下三樓的停車場,此處沒有光源,是墨符讓幾個燈籠符紙飄在他們身旁,作為照明。燈籠照亮周遭,這裡相當空曠,只有零星幾輛車停著,但都是破舊生鏽的外觀。此外,偶爾可見有受到燭燈燮燐影響,喪盡靈力的怨靈倒在地上,也都被他們祓除。
跟著墨符,他們來到地下停車場的某處牆邊。地上有些發霉的痕跡,以及從天花板上剝落的碎石,此處和周遭差不多,看不出有差異。
「上次來的時候,我和小翼有發現是在這裡。只是那時被迫離開。」墨符。
「在這裡?我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御陽打量著地面。
「不在地上,小陽,是在牆壁裡。」草切。
「牆壁裡?」
「她說得對,是在牆壁裡,這裡是醫院的中心點。你們退後點。」墨符拿出獸形符紙,說道:「伏爪˙引震!」
獸形符紙發出淡光,隨後一隻穿山甲靈體出現。
「球球,把這個牆壁撞開!」
球球聽令,身軀捲成球體,撞向牆面,像反彈球一般彈開,落回原處。牠的撞擊,撞出一個大洞。
從洞中傳出一股惡臭和不詳的汙穢氣息,濃郁到如黑色潮水般,逐漸往外溢出。往裡頭一看,內部有個狹小的空間,但像是個蓄水池一般,充滿黑水。裡面有一個石碑,它的高度已經貼近天花板四邊都牆面,近乎緊貼包圍住它。石碑有一半都浸在黑水之中,上頭的字已經模糊不清,難以辨識。
「嗚啊!好濃厚的穢氣……」草切。
「嘖,竟然把慰靈碑封起來,這可是用來鎮壓刑場煞氣的。到底在想什麼……」墨符的語氣明顯有怒意。
「接下來,在這裡面設下封印就可以了?」御陽。
「是……我要在慰靈碑周圍畫上結界術式,但要先處理這些像汙水的穢氣。可惡,量這麼多,要完全淨化得花上不少時間。我可不想在這邊耗太多時間。」
御陽思考一下,說道:「墨符,我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
「啊啊!小陽,難道你是想用光之刃去淨化嗎?」
「喂!這可不行,如果傷到慰靈碑,反而會釋出更多穢氣。」
「不是的。我是想說,與其淨化它,不如抽掉它。」御陽拿出囚符,說道:「開鎖吧!獸牢刑者!」一個手掌大的正方體鐵牢籠出現在他的手上。
「你打算怎麼做?」墨符嚴肅地看著他。
御陽把獸牢刑者放到地上,「獸牢刑者,麻煩你抽掉裡面的穢氣。」籠子的小鐵門打開,伸出一個長條狀,又有一條條橫線的東西。
「象鼻?」墨符。
獸牢刑者從籠子裡伸出象鼻,伸進黑水中,開始用力吸取。過了一下,黑水漸漸減少,與此同時牢籠的尺寸也快速增大。
「你讓他吸收這些穢氣?」墨符瞪著他看,「算了,就這樣處理吧。時間緊迫。」
約莫過了兩、三分鐘,牆壁內黑水已被吸收得差不多,可以看見慰靈碑附近的地面。此時,獸牢刑者的鐵牢籠已經變得比御陽還高大。
「這樣應該差不多了。獸牢刑者,謝謝,回來吧。」
獸牢刑者聽了便停止吸收穢氣,將象鼻收回到籠內,打了一個飽嗝,回到囚符之中。
同時,球球用前肢把洞口挖得更大,讓墨符可以直接走進去。
「我進入設下封印。朱御陽,注意周遭,別讓任何東西接近。」
「明白。」
她走進去,從腰包拿出一個卷軸。解開後,上頭畫著一支毛筆。她說道:「『繪符˙麒鬃聿』。」
繪符卷軸發出強光,化為在卷軸上的毛筆,出現在墨符的手中。毛筆的筆桿是木頭材質,上面沒有特別的雕飾或圖案。至於毛的部分,色澤是灰白色,奇妙的是隱約可以有發出小小閃光的電弧纏繞。
「其中玉?草切,妳知道那東西的來歷嗎?」
「不知道。我對刀劍類的比較熟。」
墨符跪在地上,聚精會神,將身上的靈力集中在毛筆上。以慰靈碑為中心,在地上作畫。
御陽和草切一邊警戒四周,一邊觀看墨符作畫過程,行雲流水得像是個機器人。
大約兩、三分鐘後,墨符完成了圖畫。她畫了一隻龍頭龜身的生物,龍頭朝外,龜尾朝著慰靈碑。以及在慰靈碑周圍有五個葫蘆,每個葫蘆開口都朝著另一個葫蘆,繞成循環。葫蘆的藤蔓有些往周遭延伸,有些則纏繞在龜殼上。
畫好後,手上的毛筆消逝。墨符起身時,已是滿頭大汗,身體有點搖晃不穩,看似消耗了大量靈力。她再從腰包中拿出幾張符紙,分別貼在慰靈碑上、地上,及內部牆面。那些符紙散發出淡淡光線,連接彼此,組成某個立體的幾何圖形。
此時,整個空間的穢氣和詭譎的氣氛已大幅消散,可見封印已經完成。
在一旁觀看的御陽和草切,臉上滿是欽佩的神情。
墨符從牆洞中走出來,吩咐球球拿一些大石塊,遮掩住牆洞。再貼上符紙,這符紙有種模糊視覺的效果,讓堆在牆上的石塊變得不顯眼。她表示處理完畢,將球球收回符中,接著他們兩人一靈趕往緗翼和橙實所在的診療間。
墨符帶他們來到診療間,她敲敲門,門內傳來聲音。
「請問我們的社團名稱是什麼?」橙實問。
「這是要兌暗號嗎?」御陽看向墨符。
「避免被假冒。」墨符。
「嗯?假冒……啊!確實需要。」御陽臉上的表情微妙。
「外面的,請問我們的社團名稱是什麼?」橙實再問一次。
「靈異探究社……修正,是物理探究社才對。」墨符答。
「我不能說妳錯,但是我比較喜歡第一個答案。」橙實回應。
門被打開,讓他們進來。當墨符進入後,橙實和御陽對到眼。御陽正要開口講話,但橙實立刻關上門。
「欸!喂!在搞什麼啊?」
「請問小陽,在九月有一次假日,我帶了什麼東西給你當午餐?」
「蛤啊?妳都知道是我了,還要問喔?」
「請問答案是什麼?」
「這、呃……我記得是牛肉炒飯?」
橙實打開門,對他笑著說:「賓果,答對了!你還記得!」
「唉,先讓我進去吧。」御陽走進去,把門關好。然後,他盯著橙實,仔細端看,還繞了她走一圈。
「小陽,你是怎麼了?難道我被什麼東西附身了嗎?」
「沒有啦。」御陽微微彎起嘴角,神情是釋懷了,「沒事就好。」
他轉頭看向緗翼,她已經能站起來,看起來已經恢復,但是墨符在一旁要她再躺下休息。
稍後,他們四人離開祝仁醫院,結束今天的靈異探險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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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多,他們來到稍早集合的小不商店,買些零食,補充體力。由於時間太晚,她們打電話叫計程車,想搭車回去。在等車來的空檔,緗翼癱坐在座位上,墨符舀布丁餵食她。
御陽和橙實則是在店外談話。由於橙實是騎腳踏車來的,得要騎回去。原本御陽想載她一同回去,但被婉拒了。
「不用擔心啦,小陽,我沒問題的。」橙實自信滿滿地說。
「可是,我看妳的腳在發抖?是剛才遇到什麼可怕的事?」御陽。
「我、我沒有啦……我只是跑步跑得有點腿軟,啊哈哈哈。」
「跑步?怎麼可能?」
「唉呦,總之我沒事的啦!這次是我好久沒遇到的靈異體驗,我很開心!嘿嘿嘿,小陽,那你有遇到什麼嗎?」她展現出笑容。
「我喔……」御陽盯著橙實一下,才說:「也算是我害怕的事情吧。」
「嘻嘻,看來我們都還是喜愛著恐怖事物。」橙實盯著御陽,露出的笑容,和她說的話不太搭,反而有種壓迫感。
然後,她像是想到什麼,摸著身上的口袋。接著,她拿出一個平安符袋,這是在進去祝仁醫院之前,御陽給她的。
「小陽,這個平安符看起來很貴重,我想還是還給你吧!謝謝你!」
「喔,不客氣啦……還是妳先帶回去,在學校再還我就好。」
「不用啦!別擔心我!」
「好吧。」御陽收下平安符袋,「妳回去小心。」
「好、好,掰掰囉!也幫我和緗翼、墨符說聲掰掰。我們之後再來討論下一個地點吧!」橙實騎上車,離開了。
御陽回到店內,和墨符她們閒聊,講著終於祓除一處棘手的靈異場所,能獲得多少的報酬,還有後續的計畫。約莫十五分鐘後,店外停下一台黃色的計程車。
「終於到啦!」御陽的語氣相當開心,拎起一大袋剛才買的零食和甜點,準備帶回家享用。
「總算能回去好好休息了!」墨符抱起緗翼。
「齁呦,符符,我可以自己走啦。」緗翼嘟囔著,她的懷裡抱著一小袋零食。
「不行,妳要休息!」
在後方看著她們倆,御陽和草切小聲笑了出來,漸漸理解那兩人的互動模式。
他們先後走出小布商店。司機降下車窗,墨符抱著緗翼靠近計程車,打算和他確認。
然而,司機捧起一個圓球狀的東西,對著他們。
「說,起司!」一陣強烈閃光從駕駛座照出,掩沒御陽他們三人。
本文最後由 Note 於 2025-6-28 23:5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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