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褚冥漾獨自忖度、思量該怎麼下腳時,環境情勢再次發生改變。
來時的入口處因為女孩的進入大敞著,怨靈們以由內向外的U字型為陣列包圍著兩人。
它們還是乖巧的包圍在一旁而已並未展開攻擊,但卻一改方才的低吼,而是開始音量拔高的尖笑著。
比起因為過於潔淨的女孩到來而畏懼與排斥,此時它們更像是在等待什麼出現。
果不其然,在褚冥漾閃過這項猜測時,他背後的空氣中震盪出一股邪惡的氣場做為序奏。
他真的很想問問來者的禮貌放哪了,打斷人思緒都不先招呼一聲嗎?
……行吧,人都死了,還管什麼家教與修養,不禮貌也沒差了吧,隨便它們開心就好。
白袍妖師輕嘆一口,他的腦海中再次不受控的浮現歷史畫面。
畫面是如此上演的。
這次是女童神色慌張的站在一旁,卻被母親身上圍繞的腥紅血霧隔開,小小的她制止不了對方服貼在男子的身後。
已成怨靈的妻子日復一日的服貼在當事人耳畔,試圖洗腦與慫恿其尋短。
最後,終於在某日成功讓這人選擇自縊而亡。
此刻,懸掛於鋼筋上綁成繩圈的那條電線,少年總算知道它的來由了。
他很慶幸剛剛規避怨靈攻擊時因為心裡覺得怪詭異的沒握上去借力。
否則他一定滿臉嫌棄的即刻叫米納斯調成大雨模式,先好好洗個手再來想怎麼戰……。
沒辦法,身為顏狗的褚家大男孩真心覺得那個男人顏值獨特到令人不舒服。
先從穿著與氣質形容吧,電視劇裡面會喝醉酒還家暴老婆孩子的中年胖胖無賴男,對方大概就長這副邋遢模樣。
更別提那兩瓣肥厚的香腸嘴,還有鼻孔旁邊的三八痣了。
他忍不住開始想著那名長相清秀的婦人是不是被逼婚才會嫁給這種沒顏又沒心,還親手殺了妻女的敗類。
雖說不能以貌取人啦,看看今天遇到的金髮男就知道人帥不一定人品就好。
要是心壞就算了,五官也同時長歪,那就真的是超級沒救可以直接送火葬場開大火了唉。
一感受到那股氣息盪出,女孩便驚恐的望著少年背後的方向,並往其挨近幾許想尋求點安全感。
鬼族也算是隸屬守世界的專利了吧?
世間物種何其多,妖魔鬼怪也併在其列。
山林間有魑魅魍魎,爛尾樓有魂靈厲體。
當惡意匯聚成有形之刻,那就宛如鬼片當中的『鬼』一樣具有實體可以觸及現實的一切了。
通常,怨靈吸飽地勢所依附的怨氣後會由靈體走至半虛實的聚合體,並且永久停留在此。
聚合體因融合了大量的惡意、執念、怨恨,比怨靈更高一階,也擁有更兇殘的破壞力。
可聚合體並非只有怨靈可以進化而成,人生而在世總會偶爾有幾名特例。
人心向來比鬼還可怕,生前並未良善的人統稱惡人。
當惡人一死,煞靈現世。
死後自帶煞氣,對外本能的想屠戮就算了,對內還時不時的把同伴抓來吸取更多的怨恨。
最終,煞靈將在能量的積累下成為邪鬼。
邪鬼已經並非靈體,也不再受限於死前之地。
在公會的規則中,如果發現了,袍級必須得自行調整任務的優先順序即刻進行清除,避免其脫離原始場地,步入都會區域對凡人進行屠殺血洗。
領頭人的邪鬼都親自現身了,代表就算怨靈們抓不住這位少年,對方也難逃一死。
眾鬼的嘲笑聲還在持續著,它們的目光也因為噬血的本能而充斥著狂喜。
嗯?這樣看來邪鬼貌似挺難搞的嗎?
但這些其實令褚冥漾無語至極。
畢竟……,這挺像井底之蛙還有夜郎自大的最高範本教材。
當一個集體中有人能力突出而被擁戴為頭,眾人與當事者都會有個對方即代表著最強的錯覺。
殊不知把後方那位仁兄丟去守世界跟白袍考試時出現的崁德拉狼廝殺可能還比不過一堆犬科生物……。
除靈任務就是這麼樸實無華而且枯燥,其難點就在怎麼把一個簡單到可以發呆做的東西做到盡可能高分點吧。
行了,現在比起在乎會不會被後方邪鬼突襲而來,白袍大男孩更在意身前這位唐突介入任務,且一直往他挨近的女童靈體。
袍級通常只需要負責任務範圍內的存在,而該名靈體已經是他當前任務以外的項目了。
打量這個連他膝蓋高度都不到的小女孩,白袍妖師是真的苦惱一輪了。
活脫不給人苦惱的空閒時間,女孩因為對方背後湧出的黑霧不知所措的哭了出來。
終於有更多動作了,她雙手合十的一直不斷拜著褚冥漾,好像想跟這人央求些什麼,同時眼神一直來回往對方身上與左側人海那處飄來飄去。
好奇心驅使下,褚姓妖師循著女孩的目光方向顧去。
最後,他找到左側人海中只能匍匐於地面,看起來凶狠中帶著狼狽的女童母親。
只是比起最初純粹的怨恨,此刻那名婦人眼裡還充斥著名為恐懼的情緒。
……是因為生前和死後都脫離不了被家暴的命運嗎?
所以儘管沒有靈智,但比起周圍的鼓譟,當事人更加本能的畏懼著害死她的兇手。
閃過這則猜測,褚冥漾收起目光重回女童身上。
這孩子還在緊張的來回看著眼前這名穿著特殊的大哥哥,和人海中的媽媽。
那雙合十的小手和懇切請求與祈禱的小目光,很好,這下終於讓褚白袍意會到對方應該是誤把他當神明降下來幫忙了。
並非沒有實力躲不過突擊。
背對那團還在滾滾升騰的黑霧,他尷尬一笑的道:「我不是神仙啦,我只是普通人……。」
雖然我的確就是為了處理這裡的問題才來的,但妳這樣拜我也沒用啊。
……我又不是神。
興許是祈禱沒得到回應,女童停住動作,眼裡原先有些盼望的光點消去不少。
下一刻,她好似又回過神,緊張的想伸手拽向大哥哥的白袍,並把對方往入口處拖,想帶著對方逃走。
可是那隻小手卻撲了個空,完全無法碰到褚冥漾。
瞧見女孩先是有點失落,卻下一秒開始擔憂他的表情,甚至想帶他逃。
這些天真無邪又良善的小舉動令褚冥漾嘴角微揚。
想了想,他蹲下身與小女童平視著,並噙起一抹鄰家大哥那般和善的笑意。
「不過……。」
語句停頓了兩秒,對上女童好奇卻又恐懼他身後來物的目光。
他和藹的問道:「妳相信哥哥會變魔術嗎?」
語罷,白袍少年從納物符喚出一張冰符先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對孩童晃了兩下。
如果是守世界的人來看一定會翻其一個大白眼,但對生來就是普通人的女童就不一樣了。
不是神明又穿著特殊的大哥哥竟然能翻手就變出一張藍白藍白的符紙,這對生前沒見過太多世面的她來說已經很稀奇了。
驚奇的望著符紙,又把小眼神往大哥哥的臉上投去。
儘管她死亡時因為過度年幼,所以意識薄弱造成此刻無法言語,但光這一小點被引走目光和注意力的表現就令褚冥漾猜到這孩子應該是很想問他怎麼做到的。
沒藏著腋著吊小朋友胃口,笑了笑後,他將其藉由場間不停下落的雨水結合冰符化形成一枚能飄上空的小氣球。
隨後,他釋出善意的將小氣球遞給對方。
生時從未見過此等特別的術法,更別提死後只能在這片荒涼的爛尾樓區域遊蕩,天天泡在一群想拖別人一起死的怨靈之間。
真被大哥哥神奇的魔術表演勾到忘卻恐懼了,女童一時間也忘記要哭,眼睛發亮的伸出小手接過那個白色又冰涼涼的小氣球。
回過神後,她乖巧的點點頭,嘴角的笑意是那種得到小寶藏的歡快感。
她相信哥哥會變魔術,而且很厲害很厲害。
都說生死之間的畫面小孩不適合觀看了,更何況……。
頓了幾下,思忖過後褚白袍選擇這樣哄著女童。
「那這裡等等會很危險喔,妳先去樓下玩雪,好不好啊?」
發現這樣哄完後對方變得遲疑不少,他再言:「等等哥哥幫妳把媽媽變回來後妳再回來,我們約定好了,好不好?」
我會盡力的,至少要讓她能跟妳短短的用正常狀態相處一下……。
望了望大哥哥身後越來越濃的黑霧,還有人海中變得兇狠又忘記她是誰的媽媽。
猶豫幾許後,女孩鄭重的又點了幾下頭。
她擦擦眼角的淚珠後,將小氣球換左手拉著繩帶,並伸出右手比出小朋友喜歡的拉勾樣。
這舉動令褚冥漾恍神了片刻,忍不住想起小時候他姐姐還會耐點性子哄他乖乖時也會要求拉勾。
溫和的笑了,他伸出小指與其拉上勾。
褚家大男孩將拇指與對方蓋了個小印章。
他柔和的緩聲道:「哥哥跟妳打勾勾,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沒錯,我跟妳約定好了。
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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