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我說我是林黛玉,想來也不是無病呻吟,空穴來風。我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從小寄居在別人家,由一對古怪夫妻養大。從小我就是個受氣包,被同學欺負,被親戚嫌棄,被老師冷落。稍大一點,我又經歷了一次不堪的侵犯,然後我就變成了同誌。好不容易上了大學,過了幾天舒心日子,我又被關進了精神病院,從次開始吃藥。吃藥就夠慘了吧?幾年後,魔鬼又開始施展法術對我上刑。
我用一次慘烈的割腕結束了十年酷刑,我以為自己活出頭了。哪知道在稍微舒緩了幾天之後,魔鬼又開始折磨我。這一次又是魔鬼般的一年,我精疲力竭,痛苦不堪。我再次割腕,我希望能結束自己的痛苦。現在我手腕上的傷疤依然新鮮,7,8道腥紅的血痕還留在我的手腕上,作為我終生的紀念。
我這個林黛玉慘不慘?我這個瀟湘妃子是不是有點出離普通人的意識範疇,變成某種哀婉的代名詞。可是《紅樓夢》裏的林黛玉沒這麽慘啊,林黛玉是貴族小姐,有賈母寵,有鳳姐愛,有寶玉陪,有探春伴,還有一個紫鵑會在寒風天為她披一件長及膝蓋的袍子。
和我比,林黛玉哪裏慘,她簡直活在天堂。
所以我覺得曹公是用了伏筆來寫林黛玉,真實的林黛玉身上有太多的不可說的悲慘。而這種悲慘因為太過誇張,太過離奇,太過突破人的底線,所以《紅樓夢》裏幾乎是一字不提。《紅樓夢》只是會寫傍晚時分的那幾桿竹子,在微風中搖曳著飄零著,好像媽媽在唱著一首搖籃曲。
電腦裏傳來一首巴赫的沈郁曲子,伴隨著今天窗外的微雨天,更顯淒清。人到底怎麽活,才能活得好,活得像個人樣,而不是像我這樣動不動割腕,動不動被關進精神病院。或者說,魔鬼是不是正是需要我這麽一個大倒黴蛋,來沖破這個國家的道義底線,進而完成它改朝換代,江山易主的目的。而我怎麽就被魔鬼選中,做了這個筏子?誰來解答我的疑問,誰來安撫我血流不止的心傷。
據說,古代魔鬼養了一只麒麟。這只麒麟的血非常的甜美,非常的香醇,惡鬼和野獸都喜歡喝。於是魔鬼就用刀子劃破麒麟的皮膚,流出血來給惡鬼和野獸舔食。一道傷口的血流幹了,魔鬼就換一個地方再割一個口子,幹了,再割另一個口子。到最後,麒麟體無完膚,慘不忍睹。
麒麟對魔鬼說:「你殺了我吧,我已慘絕人寰。」魔鬼說:「不,麒麟,我要養著你,因為惡鬼和野獸還餓著呢。他們的晚餐和明天早上的早飯全在你的皮膚下面。」麒麟說:「我咬斷自己的舌頭自盡。」魔鬼微微一沈吟,然後拿出一把鉗子,把麒麟的牙齒全拔了。魔鬼說:「麒麟,你不能死的。我要養你到100歲,到時候你就是魔界的英雄。」
麒麟的眼中流出兩道淚水,淚水滴在幹涸的土地上,下了一場百年難遇的暴雨。
說真的,你們喜歡林黛玉嗎?我確實不喜歡。我老實的說,我不喜歡我自己。我喜歡一切歡樂的,甜蜜的,幸福的事,我不喜歡林黛玉那可可憐憐,悲悲戚戚的樣子。
我為什麽不喜歡我自己呢?我想更準確一點的說是我不喜歡我現在過的這種生活,這種生活讓我絕望和抑郁。我因為不喜歡我現在的生活,所以連帶著也不喜歡活在這種生活處境之下的我自己。
一個倒黴蛋的總代表,有神的憐惜就夠了,不需要我再來自艾自憐。而倒黴蛋遲早要見公婆的,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什麽叫做麒麟的眼淚了。
這一天還是舒適的,我在第二次割腕之後,再次迎來一個短暫的修整期。魔鬼在我的傷口完全復原之前,不會再對我用刑,因為這一次割開的口子很大很深,足夠惡鬼和野獸吸吮一陣子。我用一次慘烈的刀刑,在受到物理傷害之後,獲得了休息的機會。
普通人不會理解我的處境,就好像老鼠不可能理解蒼蠅拍子,完全不搭界。但幸好還有《紅樓夢》,《紅樓夢》還有那麽多的讀者。當讀者在閱讀《紅樓夢》的時候,他們或許會想起我,想起我這個同誌版黛玉。你們想我的時候,就默念那一句:灑上空枝見血痕。我就知道你們看見了我兩只手腕上的割傷,我就得到了你們的同情和聲援。因為《紅樓夢》,所以我的悲慘終於有了可以依憑的地方,終於找到個安身之處。
窗外還在飄雨,今天早上賣菜的大媽說:「什麽雨!那是雪,今天肯定下雪!」我分不清窗外淅淅瀝瀝的到底是雨還是雪,或者只是一種霰。我的視力有點模糊,或者更確切一點說,窗外的世界讓我感到陌生和疏離。如果真的是下雪的話,那這場雪就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冬天的第一場雪,應該吃什麽呢?對了,應該吃燉牛肉。燉牛肉是雪天最好的食物,熱和,鮮香,滋潤,大補,解饞。我想牛肉我就不吃了,我已經很久不吃葷,但牛肉湯一定還得喝兩口,不然就辜負了這今冬的第一場雪。當外面雪花飄飄的時候,我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裏面鋪滿香菜的牛肉湯,那真是一件人間美事。而你們,會和我共享此樂嗎?
下午,媽媽要去銀行,領過年的禮物。媽媽在平安銀行開了個理財賬戶,所以每到年終,銀行都會贈送一份年禮。一般不過就是果脯,堅果什麽的,禮並不重,只是圖個開心。快過年了,我和媽媽去領禮物了,而你們呢?你們的禮物又在哪裏呢?《紅樓夢》你們看了嗎?你們喜歡嗎?告訴我你們的想法,你們的想法影響著黛玉的結局。
昨天晚上,我在睡夢之中,好像到了歐洲,我看見了一排排的古堡和一座座的尖頂教堂。我走在幹凈的青石板路上,耳旁有不知道哪家的學琴小姑娘彈奏的奏鳴曲。我看見天空有點發暗,我知道時間不早了,晚上的禮拜就要開始。我要趕在禮拜開始前,到前面的聖索菲亞大教堂去和耶穌打個照面。我知道耶穌並不認識我,但我看見他的時候,卻好像看見了某一個熟人。因為耶穌是每一個人的救主,所以,沒有人會對他有陌生感,這就是生命的樂趣和圓滿之所在。
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偶爾路過的一輛四輪馬車,馬車的轎廂簾子掀開一半,露出一張貴夫人的臉。貴夫人打量了我一番,看見我這個異鄉人,她好像有點意外。我對她點點頭,告訴她我來自東方,我叫做林黛玉。貴夫人也點點頭:林黛玉?哦!我好像知道。於是簾子放下,貴夫人消失在我的眼前。
整個城市的燈都亮了,這個歐洲古城,好像一剎那就輝煌了起來。每一扇窗戶,每一個門洞,每一個小酒館的過道,每一個教堂的穹頂,每一個客廳的壁爐都散發出一種氤氳的光芒。黑夜被光明打敗了,魔鬼掩面哭泣,黑暗的面紗被無數道光刺破。魔鬼倉惶離去,月亮升起來。月光應和著城市光環,把整個歐洲都照成了一個金色世界。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艷有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我走了,我去了天盡頭。你們有事,去聖索菲亞大教堂找我,那裏有我的訊息和書信。
今年的第一場雪,或在稍晚時候,簌簌落下。
2024年1月24日
創建時間: 2024/1/24 10:35
標簽: 2024年的第一場雪
昨天說要下雪,今天果然就下雪了。早上起床,窗外飄起了棉絮一般的雪花,而且雪很密,漫天飛舞的雪花把這個城市變成了一個雪舞之城。
其實成都很少下雪,我記憶中也不過就有那麽5,6次,可我已經在這座城市生活了40多年。所以說成都的雪是珍貴的,是罕見的,輕易見不到,見到了是很讓人高興的事——瑞雪兆豐年嘛。
我媽媽說生我那年成都就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雪把道路都鋪滿了。爸爸在去醫院給媽媽送牛奶的時候,被地上的雪滑了一跤,牛奶打翻在地。到醫院的時候,媽媽問:「牛奶呢?」爸爸說:「我喝了。」於是,只有給媽媽吃現熬的橙子水。這個故事是媽媽告訴我的,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媽媽幸福的微笑著,因為她知道爸爸是愛她的。
可那場1981年的雪,我完全沒有記憶了。因為那個時候我剛剛出生,我完全不記得這場雪,就好像我完全不記得我剛剛出生時爸爸媽媽的樣子。我最初有記憶的時候,已經是我3歲,或者4歲。我記得我看見電視裏面出現一個墳堆,然後我就開始大哭大鬧起來。為什麽看見墳堆我要哭泣?我真的說不清楚,也許是我很早就對死亡有了概念。
說到死亡,有一件很奇怪的事,小的時候我一度有死的念頭。媽媽牽我過蜀都大道的大路口的時候,我會有意的往汽車駛來的方向上去靠,其實我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我只是覺得我好像應該死。媽媽察覺到我在亂動,猛的拉我一把,把我拽了回去。現在想起來我也很驚訝,為什麽這麽小的我會想去死呢?是我的潛意識裏面意識到什麽了嗎?可意識到什麽了呢?我又完全說不清楚。
小的時候,我是悲傷的,我會莫來由的哭泣。看著電視,看著圖畫書,我莫名其妙的就想哭。現在我還記得我看中央電視臺的《正大綜藝》,聽到《正大綜藝》翁倩玉唱的主題曲《愛的奉獻》的時候,我就哭了,眼淚嘩嘩的。為什麽小的時候,我這麽的悲傷呢?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從小我就是個愛哭鬼。
除了1981年那場我沒有記憶的雪,小的時候有好幾年,成都都沒有下過雪。成都冬天會很冷,但不會下雪,偶爾下幾顆雨,不大,滴滴答答的。一直到我上小學四年級,成都才又下了一場雪,而且是一場大雪,有的街道的邊角上都積起了雪堆。
下了課,我就跑到外面,搜集停在路邊的自行車上的積雪。自行車上的積雪不多,一點點一斑斑,用手一摸就化了,成都到底不是個寒冷的城市。中午在奶奶家吃飯的時候,堂哥拿了一個大雪球給我:「kevin,這是我在路上撿的。」我拿著這個大雪球,心裏一陣高興。不費吹灰之力,我就得到了我想要的禮物。可這個大雪球的意義是什麽呢?在下午上學之前,我把大雪球重新扔回了路上。我覺得帶到學校去的話,會被同學們搶走。
5年級那年的冬天,沒有下雪,那是一個幹冬季。有一天半夜,我迷迷糊糊的聽到外婆在大聲的問:「男的?女的?」接著是小舅舅喊了一句:「女的。」再然後是一陣鍋碗瓢盆的聲音。早上我才知道,原來是小舅媽半夜的時候生小孩了。這個小孩就是我的表妹閱。
到閱有3,4歲的時候,小舅媽把我的一本《奧秘》雜誌拿給閱看。小舅媽指著雜誌封面上印的外星人的照片對閱說:「這是什麽啊?」我很好奇閱會說什麽。因為這個外星人看起來古裏古怪的,我不知道一個3,4歲的小孩子會把它認作什麽。哪知道閱說:「爺爺!」我和小舅媽都哈哈笑了起來。原來閱看見外星人額頭上有皺紋,把它當成老爺爺了。
我記憶中的第三場雪是我在嘉好學校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下的。那天晚上刮了一晚上的北風,我和我的同班同學長擠在一張床上,聊了半宿。具體聊了什麽,我實在記不得了。我只記得長給我講他的媽媽,他的媽媽是一名小學語文老師。長還給我背起了古詩「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正在我們熱聊的時候,一個搗蛋鬼同學問跑進寢室,問不由分說給躺在床上的我和長拍了一張相片。我現在還記得我驚詫的表情,有點做賊被當場抓住的感覺。倒是長很淡然,很坦然,好像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我開始有點擔心,照片洗出來,給其他同學看見多不好啊。kevin躺在長的懷裏撒嬌呢!好在這張照片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也沒有聽其他同學說起過。
那天晚上,伴著窗外一夜的北風,我窩在長的臂彎裏,好像在過春天。我覺得人生的快樂,其實很簡單。外面大雪封門或者寒風蕭蕭的時候,躺在一個自己放心的男人的懷抱裏,和他熱熱乎乎的聊一晚上,就很好,很幸福,很幸運了。還要怎麽樣呢?人生真正的幸福不在於外界的物質滿足,更多的還是一種心理上的被愛的感覺。這種被愛的感覺和幸福感息息相關。
第二天早上,就下起了雪,而且那天恰好是聖誕節。下雪的聖誕節,這還了得,小學生們都興奮得不得了。打雪仗的,瘋玩的,扮成聖鬥士揮舞星雲鎖鏈的,還有在雪地裏面跳舞的,簡直就是個盛大的嘉年華。關鍵,那天早上食堂供應的是肉包子,肉包子真香啊,吃兩個到雪地裏面撒歡,這就真的是大滿足了。
小的時候,我也老實,不懂得享受快樂。老是在想考試成績好不好啊?有沒有受到老師表揚啊?同學們有沒有羨慕我啊?我把註意力全放在這些虛幻的東西上了,其實真的聰明的孩子是懂得玩耍的孩子。小孩子就應該玩耍,應該快樂,而不是天天糾結於那些大人關註的領域。
下雪往往是小孩子的節日,如果碰上聖誕節,那簡直是奇妙得緊。在平安夜晚上,或者聖誕節晚上,跑到雪地裏撫摸一片潔白的雪花,這一夜一定是一個圓滿的夜。如果再有幾棵聖誕樹,上面掛滿禮物,而禮物上積起了微雪,那就真是神聖而莊嚴了,有一種宗教般的發自內心的喜悅。
小學六年級之後,好幾年都沒有下過雪。成都的冬天還是暖和的,下雪並不是常事。一直到我大學畢業去韓國留學,我才又真真實實的見識了什麽叫雪。韓國的雪和成都的雪不一樣,成都是扯棉絮一樣的小雪片,韓國那真是鵝毛大雪。成都即便下雪,往往積不起來,雪落到地上就化成了水滴。韓國不一樣,韓國的雪落下來還是雪,那是要鋪滿道路,大雪封門的。
首爾下雪的那天晚上,我正在東大門的美利來百貨送外賣。送完外賣,已經是淩晨2點鐘了。韓國人都是夜貓子,深更半夜還在東大門到處遊蕩,所以東大門的百貨公司往往營業到淩晨。我騎著一輛一個留學生前輩送我的自行車,往我位於回基站的出租屋一路騎行。
後來我才明白其實下雪的晚上是不應該騎自行車的,因為首爾的雪落到地面上就積成了一層薄薄的冰面,自行車騎在上面溜滑。我小心翼翼的騎車回出租屋,但還是摔倒了兩次。結了冰的路面實在太滑了,我沒有韓國生活經驗,所以不知道應該怎麽應付這個下雪的首爾的寒夜。
回去的路上,天空中棉花一樣的白雪紛紛揚揚,冷空氣吹得我的鼻孔隱隱作痛。路過清涼裏的時候,路口站了個大媽對著我喊:「小夥子!玩一次!」我嚇得趕緊騎車躲開。那裏是首爾有名的紅燈區,一盞發出微黃燈光的店鋪裏面,一位衣著清涼,身材火辣的韓國美女正對著我眨眼睛呢!
回到出租屋,在巷子口的711連鎖店買一包零食,拿回家當宵夜吃。營業員是我認識的一個中國女留學生,她說:「你不要買那個魷魚絲,那個好硬的,咬不動。」於是,我買了一包餅幹。回到出租屋的時候,看見房東阿祖媽留給我一張紙條:「地暖不要關,要結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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