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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意見暖身後，尼莫首先點名霧鐘發言。原本一頭紅色長髮如今改變造型為黑短髮的愛爾蘭女子呆若木雞，來旁聽的霧鐘沒想到自己第一個被抓出來，過去在學校沒體驗過的恐怖，伸出魔爪的竟然是她最相信的超英。 「我要說什麼？」都是酥脆多汁的炸雞讓霧鐘鬆懈了，她望向眾人拚命用眼神求救。 反觀在場其他超英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哪怕最高冷神秘的沉默都曾冷不防被KS當面徵用羽毛斗篷，不得已小露了身材。 「回報一下輿情吧！我們之中只有妳一直在看網路討論，總不能老是靠格林集團提供情報，這樣會變成被迫接受有限視角。」尼莫還是好心提示。 霧鐘成為超英後也曾在尼莫的安全屋學習後勤工作，包括守聽無線電頻道與過濾大量網路資訊，還不被允許接受現場工作的她自然成為那個耗費最多時間蒐集情報的菜鳥超英。 「噢，好的。」自從進入總部待命後，霧鐘就在休息室瘋狂逛論壇，她幾乎看遍所有關於黑球的即時網路討論。之前就曾幫KS整理被害者檔案的霧鐘很自然蒐集她認為重要的資料與網路意見，打算在小組會議時送給尼莫參考，只是沒料到尼莫要她自己報告。 「拜託了，現在我們只能從受黑球影響的人們著手。」尼莫語氣溫和地鼓勵。 霧鐘乾咳兩聲，拿回平板電腦開始調資料。「才短短半天，現在完全沒人承認自己向黑球許願並得到超能力了，這等於殺人自白，而且受害者還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黑球剛出現時洩漏出去的情報呢？」尼莫等人是真的沒時間跟進輿論發酵程度，他同時還在研究同時出現的多起謀殺案消息，線索幾乎是以分鐘計在刷新。 「各國政府第一時間封鎖網路資訊，同時用大量假新聞和謠言稀釋黑球事件，在美國本土討論熱度意外地想像中那麼高，加州山火失控的消息搶先一步發酵，好萊塢大牌明星們的泳池別墅都著火了。還是很多人關注孤星市交通管制並且市中心緊急戒嚴的異常狀態，只不過……」霧鐘不知該如何表達，困擾地皺起眉。 「缺乏相關新鮮話題素材持續補充，熱度正在降低？」尼莫替她補充。 「是，就是這樣。」霧鐘鬆了口氣。 「如果霧鐘這麼認為，目前美國平民注意力的大趨勢算是控制住了，」眾人都知道霧鐘的情報分析能力接近一般人，她的視角某種意味上具有普遍代表性。尼莫正是看重這個特色才點名霧鐘報告。「歐洲對黑球的看法姑且不論，許願者必須進入黑球，優先小心那些與美國接壤的國家，太遠的就算了，畢竟許願前提是接觸黑球。半天時間說不定已經有不少許願者已經越過國境，正接近孤星市，或者已經進來了。」 「經歷過海巨人登陸，官方和獨立媒體面對超自然災害都自律多了，大多數民眾也對政府封鎖消息沒那麼牴觸，尤其是愈靠近事件爆發點的人愈這麼認為，況且疏散命令也提早發出了，隱瞞消息導致民眾受害的論點不成立。」黑人超英黑杉想起這座獨立市的港區也曾被巨大怪獸登陸過，當時有播客租了直升機闖入交戰區直播，引發滔天流量，然後被海巨人的毒血殃及直接變異，攻擊同伴後直升機墜毀，替全美乃至全世界關心這起怪獸入侵事件的人們上了恐怖的一課。 黑杉和KS第一次見面正是約在破碎的孤星港，之後他和夥伴們為了一雪前恥，彌補和瘟疫瑪莉戰鬥時的失誤，也沒少利用港區建築物練習巷戰。 那一大片曾經繁華的南部港區，如今仍禁止國民越過紅線回家生活，成為美國第一個因怪獸事件長期封鎖的城市區域。嚴格來說，東岸怪獸登陸「未遂」，海巨人才是第一頭登陸美國的巨大怪獸，同時呈現令群眾極度不安的人型。 有了東岸怪獸加上海巨人的沉痛教訓，國會迅速修法提高擅闖超自然災難禁區與違反避難命令的刑責和罰款，光是涉案所得必須充公這點就有效消滅不少投機客的勇氣。 「霧鐘，網路討論中，關於黑球本身有妳認為值得留意的理論或猜測嗎？」尼莫又問。 「有一群狂熱信徒聲稱黑球是外神猶格索托斯（Yog-Sothoth）的本體投影，那些被吸引的許願者是祂的人類分身，祂又名超越者，闢路者，萬物歸依者，虛空之門……」 尼莫聽到這裡時指尖緩緩張開，竭力放鬆身體以免洩漏異狀。 「很巧的是，猶格索托斯的傳說型態就是不停變化的球體。」霧鐘吃力地報告，短時間接觸資訊量太大，她又對克蘇魯文化不熟。 「黑球真的是所謂的時空傳送門嗎？為何進去過的人都被彈出來了？」黑杉不以為然，只是順著話題接續。 「因為沒有『銀鑰』吧？傳說必須持有銀鑰才能通過終極之門，進入時空連續體，開啟漫威多重宇宙，盡情挑選最強超級英雄！」沙拉曼達興奮地說！ 「沉默問你到底認真還是開玩笑？」尼莫無奈地傳話。 「一半一半？克蘇魯神話是美國人虛構作品，但是謠言也可以是遙遙領先的預言，目前許願者的模樣不就很像集體向邪神獻祭？」沙拉曼達攤手。 「『猶格索托斯不會好心幫人類實現願望，世間一切只是祂的幻影，倘若能取悅祂，祂便會賜予你知識。』」尼莫又唸出沉默的發言，視線在烏鴉頭和蒙面黑袍之間掃了掃，沒想到這兩人竟然是同好？ 「倘若黑球是克蘇魯的爸爸，現在的我們能幹啥？似乎什麼都做不了。」霧鐘喪氣道。 「勉強只剩封鎖隔離了？海巨人事件善後方式也是這樣幹，經過十個月還沒處理完，原本預定七個月解決，現在看來一年還搞不定。看來這類災後處理評估都會比想像中要麻煩。」尼莫就是那個最早提出將怪獸趕到海裡擊殺放血的人，之後美國政府保持就地隔離銷毀的原則一一分解海巨人遺體。 對於敵人是克蘇魯系列的假說，沉默又塞了一片披薩到烏鴉頭套金屬喙裡。 「總之，出事地點又在孤星市，人們對這裡有較多體諒，況且超英們已經公開介入，至少就五大守則中的超英情報保密原則會讓支持者自律甚至協助封鎖消息。」沙拉曼達深諳粉絲文化，表示情報控管和假消息來源不只是政府，粉絲操作輿論也不落人後。 「希望如此，這樣我們就能專心對付真正受黑球影響的許願者群體和相關敵對勢力了，目前只能從他們身上著手調查。」尼莫說。 「隊長，我有個問題。總部有關押許願者或者已經成功許願的人嗎？」霧鐘問了個大家都好奇的問題，這個答案只有和馬修‧格林有特殊交情的KS能回答。 「我沒向馬修‧格林確認這件事，倘若你們都想知道，我就找機會問他。之所以沒問的理由，主要是問了也不知怎麼辦，再說還有很多樣本在外面，需要超英實地介入戰鬥，假設對方已經擁有超能力，或得到這樣的同夥幫助，許願功能可能不只一次性。」尼莫認為這不是需要隱瞞的事，直接公開他的考量。 「明白。那些透過殺人才得到超能力的混蛋已經是社會公敵了。」霧鐘握緊掌心，她被親生父親出賣，得知許願者殺的都是最重要的人時，渾身血液彷彿結冰。 「姑且將『許願者』假設為新興敵對勢力而非個體，你們有任何看法要補充的嗎？空泛或模糊猜測都行，不一定要由我們親自去做，馬修會安排適當的人手或應變策略。我們還是得發揮超英的專長優先和超能力者對壘，必要時在第一線阻止黑球。」尼莫決定來場頭腦風暴。 「黑杉，你看起來好像有話要說。」尼莫不懂，明明是華爾街菁英的黑杉為啥跟著扭扭捏捏？ 黑杉在瘟疫瑪莉事件後，原本預定的長假變成離職，目前身份嚴格定義是無業遊民，他對女友謊稱要到孤星市創業，以便全天候投入超英生活再歷練，同時照顧被瘟疫瑪莉咬傷正在療養復健的團隊夥伴。 馬修的確打算提供黑杉一份符合他金融專長的工作掩護身分，但黑杉還是得做出一副到處找合夥人集資開公司卻遭到背叛的狼狽模樣，好讓他到孤星市落腳的經歷更加曲折寫實－－這部份馬修和尼莫可說志趣相投，尼莫也曾要求俄國室友假裝跛腳脫離幫派影響。 原本只是暫時幫忙打擊孤星市犯罪的黑杉，因為表現傑出被格林集團總裁看上，決定將他對女友搪塞的藉口變為現實，總之這一切不關尼莫的事，只要黑杉確定跑不掉就好。 倘若沒被黑球事件打亂日程，黑杉馬上就要擁有自已的小型投資顧問公司了，尼莫有點同情他。 「其實有兩件……」黑杉嘀咕著。 「快說吧！你肯定還要繼續出外勤。」尼莫盯著黑杉，這個超英最大的特色就是能打也能做事，即便和沒有超能力的軍警一起行動也能發揮領導長才控場。 「你知道虛擬貨幣嗎？」黑杉倒不是看輕KS，而是KS在黑杉自曝身分時最大的反應是他對投資沒興趣。 馬修‧格林的確不會讓他贊助的超英缺吃少穿，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黑杉從來不覺得KS在乎物質享受，甚至在照顧自己這件事上顯得有點漫不經心。KS看重機能性，好東西當然不便宜，看KS身上裝備生產水準就知道，令人敬畏的是，KS使用武器和資源的方式像超市購物，買了就要用。 「有點概念。」尼莫不在乎被人知道他是金融白痴，他深信術業有專攻。 「所有人都能發行虛擬貨幣，問題在於流通性和價值變化，」黑杉知道KS喜歡玩網路遊戲，選了個大家容易理解的說法，他已經注意到霧鐘表情充滿茫然，剩下的沙拉曼達和沉默雖看不到臉，同樣散發著門外漢的氣息。「類似網路遊戲裡的可交易稀有道具裝備，一開始就限制整個遊戲裡的道具總數，只要付費合法玩遊戲都能透過各種方式持有再轉售，那個道具本身只是虛擬的電磁紀錄。卻可能賣出天價，因此得到大量遊戲幣還能變現或轉換成其他遊戲裡的對價關係，比如雇人替你打迷宮Boss之類的人力服務。」 「好像明白了。」也在WoW裡玩奶媽揣摩治療者精神的霧鐘說。 「重點是，有這麼個看不見的小東西，卻價值連城。」身高兩百公分的黑人超英用拇指與食指比出一枚硬幣寬度。 「我朋友有在玩，好像很容易賠錢。」黑袍超英說。 「沙拉曼達說得沒錯，有的虛擬貨幣被經濟活動以外的特殊目的被炒高到不可思議的價格，比如比特幣，要是一整個國家的貪污高官富豪都靠它將錢洗出去，這個無法追蹤的虛擬貨幣就會超脫市場常識，不跌反升。不過我現在要說的是虛擬貨幣中的加密貨幣兼迷因幣，來自某種網路噱頭，代表例子是『狗狗幣』，現在我們要談論的是『超英幣』(Superherocoin)。」談到自己的專業，黑杉精神都來了。 「是只有一種幣還是不同超英各有自己的虛擬貨幣？我記得虛擬幣似乎包括限定發行量或總額之類？」尼莫立刻推進話題。 「你還真是敏銳，兩者皆是。有通行的英雄幣，也有各別明星人物迷因幣，主要是那些受歡迎的超英，但這些用超英身分與形像設計的虛擬幣違反五大守則，侵害超英版權，因此沒人公開提起，基本上超英幣只在黑市流通。」黑杉說完用手機打開他的虛擬錢包，調出英雄幣與不同種類的超英幣存款畫面，然後將手機交給霧鐘。「交易方式就像這樣，我把一組裝著密鑰的載體送給霧鐘，盡可能不透過網際網路。」 「哇！」霧鐘小心翼翼接過黑杉的手機，象徵性看了幾眼便物歸原主。 「沉默問超英幣可以用來買什麼？」尼莫瞄了眼自己的手機，唸出烏鴉頭超英的私訊。 「基本上，可以購買『一切』。剛開始只是粉絲之間的個人交易，營造地下結社氛圍之類，身分不明的投資者介入炒作，最後脫穎而出的代表幣種名稱就叫『超英幣』，發行人不明，有一個穩定交易平台。目前流通的超英幣僅有一萬多枚，經過一番發展後，正如其幣名，超英幣被默認為購買超級英雄服務－－或至少超能力服務的加密貨幣。」黑杉解釋道。「特定英雄幣和超英幣的差別在於，前者會因兌現而消失。」 「聽起來像是詐騙。通常貨幣不是得有擔保品？超英幣的擔保品是什麼？」沙拉曼達問。 「這不明擺著嗎？也是『一切』。」尼莫馬上感受到將超能力量化交易的險惡之處。 「超英幣一開始確實引發不少詐騙犯罪問題，現在檯面上已經絕跡，另一方面它在交易者之間被炒到天價。超英幣還被用在購買特定英雄幣，特定英雄幣只能用超英幣購買，你得先有『錢包』和一定數量的超英幣才能得到這些進階幣圈的認同，甚至按時間長短租用特定英雄幣，像是買保險那樣。」黑杉直接進入重點：「可支配的超能力者資源決定了超英幣價值，因此超英幣圈必須不停吸納超能力者數量和種類。」 「意思是超能力者可以認購特定英雄幣或用獨特信物交易超英幣或者兌換其他有形無形、合法非法的代價？比如我手裡有一枚霧鐘幣，我保證它提供一次霧鐘的治療或類似效果，就能拿去換取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萬一這枚霧鐘幣無法兌現，我得付出相對的代價？黑市交易肯定有對付賴帳的手段。但我可以拿五枚KS幣去抵押？只要想辦法說服KS為我發行五枚專用幣即可。」沙拉曼達舉一反三。 「也可以是不具備超能力的資本家雇用或控制超能力者付出勞動，超能力者數量和勞動力決定超英幣市場存續性。關於特定英雄幣發行資格，我猜交易所有某種審核機制？」尼莫一枚英雄幣都不想給安琪，沙拉曼達是目前他所知超英中除了利維坦以外最會賺錢的。 「當下忽然有個覺醒超能力的特殊機會，很多人無論自願或被迫，都想藉黑球鹹魚翻身。不只是當超英很酷這種考量，正常來說，超能力就像智商一樣，很難直接轉換成資產，現在有個機制容許你兌現單位從一萬美元起跳。」黑杉表示自從他辭去普通人身份工作，即便有格林集團補貼，月收入僅剩過去三分之一。 眾人紛紛投以憐憫的目光。 「政府或權貴主動委託超英時報酬都很不錯，像KS和黑杉這種義工不倒貼就很好了。」確實從美軍那邊賺了不少錢的沙拉曼達分享行情。 黑人超英做了鬼臉：「超英幣基本上被發明來媒合超能力者與全球權貴資本之間的虛擬通貨，大多數超能力者為何還能靠自己活下來？獵物不會永遠坐以待斃，這是超能力者對抗『鬣狗』的手段－－親自加入市場競爭。接下來，超英幣迅速成為權貴與資本，或權貴對權貴，資本對資本之間的交易。超能力者成為重要人力資源，亟需開採更多。」 黑杉發表完意見後才發現兜帽超英透過護目鏡似在凝視他，有點毛骨悚然。「隊長，你為什麼一直看我？」 尼莫回答：「你每次翻白眼總是能瞬間抓住我的目光。」 黑杉又翻了個白眼。「你這是膚色歧視嗎？」 「你為什麼要想這麼多？怎不是因為你英俊的臉龐扭曲時很有看頭？」兜帽超英微笑道。 「謝謝你的肯定。總之，超英幣是距離超級英雄最遙遠的東西，正式超英反而不會接觸到這個，但它非常實用。」黑杉這次忍住不翻白眼了。 ※※※ 作者的話：我有時會思考，人們做出荒謬行為的背後原因會不會意外地簡單且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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