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傳說│漾玥] 無法回頭 [PG13]

　　在導師的親自勸說和公假定讞下，褚冥漾後續迎來一週的爽假。

　　而Ｃ班？除了千冬歲和歐蘿妲他們一行人外，無一例外被班導揍到咪咪貓貓。

　　聽說是瞬間解決的，全都都還躺在保健室裡，輔長還抱怨床數不夠用，想從公會醫療班調一些床位過來用。

　　而到底實際怎麼解決的？

　　來日憋不住好奇心詢問的少年只得到隕石撞地球這種抽象不已的形容。

　　總之，輾完人後，據說班導放話了，接下來的時間他都要好好修理修理膽敢在Ｃ班教室起頭打架的同學們，不怕死的就再繼續鬧，他樂意奉陪。

　　被迫放公假的少年眼神有點死。

　　他一邊走向白園，一邊嘀咕道：「真的有這麼誇張嗎……？」

　　我還是躲不過姐的第四下啊。

　　她連武器都不用召喚出來就能虐爆我唉……，他們反應也太過度了吧？

　　站在普通學生的角度，本來就像幻獸Ｓ等級的那群人沒什麼好稀奇的。

　　褚冥漾稀奇就稀奇在從一張白紙變成現在可扛可打的模樣，還是在極短的時間內辦到的。

　　這相當於N級幼獸竟然眨眼間突變成UR等級，已經足以被同班同學列入傳說事件。

　　又嘆了口氣，褚家大男孩搔搔頭髮，苦惱的自言自語著。

　　「而且今天和明天放學後我要幹嘛啊……？」

　　整天都讀書嗎？我剛剛已經讀好一陣子了。

　　跟夏碎學長說我公假可以出任務了，結果他竟然說希望我再多撐一陣子，能撐一點是一點，每多撐一天就勝造七級浮屠，功德無量。

　　……那是什麼意思？

　　目死的妖師少年不禁碎嘴道：「……難道我撐不住會很缺德嗎？」

　　該不會是在說我以前弱到很缺德，添很多麻煩，所以現在撐久一點就當作積陰德吧？

　　夏碎學長！講話太難聽了吧！嗚嗚嗚——。

　　少年並沒有意會到，正是因為他這個誘餌，把惡鬼巡司從公會抽走了。

　　所以那頭袍級們正在鑼鼓喧天、張燈結綵。

　　到多誇張的地步？

　　少年就算當晚回到黑館後，都覺得黑館內比以往還要更冷清。

　　除了天使惡魔還在一人坐一邊，不知道又起了什麼矛盾外，連夜行人和狼人都不見了。

　　更別提那個什麼查拉了。

　　對，那個黑色垃圾袋的查拉，在褚冥漾第一次來到黑館時，把靈魂收集放到玻璃門上的那個查拉。

　　連他都失蹤了。

　　聽說，黑袍大量失蹤於黑館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有支援，而是都難得的都選近期去出任務了。

　　週三，學長們和朋友們還是一個都沒回來，全都去出任務了。

　　褚冥漾又在讀完書後，十分無聊的於白園附近隨意走著。

　　一樣趁著空堂時間散散步的人便是庚了。

　　雖然大學也有清園，可她真的比較喜歡白園的氛圍。

　　望見認識的人，這位大三學姐想著主動打聲招呼。

　　她開口喚道：「褚學……」

　　誰知，還沒叫喚完畢，那人就像是提前知道她是誰一般。

　　少年自然的轉過身，並喜悅又訝異的笑著詢問。

　　「庚學姊，妳怎麼來高中部了？」

　　太好了，終於有認識的人了，我快無聊死了！

　　但是能怎麼辦？黑館裡面只剩下奴勒麗和安因，我是不想插入他們之間啦嗚嗚嗚……。

　　一下看見奴勒麗竟然跨坐在安因身上，一下又看見他們準備要打起來，我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感情好還是感情不好了。

　　庚被這種反應力弄到一愣。

　　沒想到也來白園的學姊竟然一副愣住的模樣，褚家大男孩疑惑又小心的喚了下。

　　「庚學姊……？」

　　妳怎麼愣住了？好難得喔。

　　被喚聲拉回思緒，庚才趕忙無奈的歉笑道：「啊……，不好意思呢，剛剛稍微閃神了，希望你能不要介意。」

　　剛剛他的反應應該是在回頭前就知道我是誰了才對，……漾漾以前反應力有這麼迅速嗎？

　　沒想到一向不曾失態的女人會在他人面前出神，褚冥漾擔憂的又詢問去。

　　「……還好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

　　現在保健室都被我們班塞滿了喔，可能妳想去的話得要排隊了。

　　在他問完這句後，學姐就噙起那令他熟悉無比的溫柔笑容。

　　庚淺淺的勾著那抹弧度，往前走了兩步，並輕聲開了個話題，想與這位學弟小聊一下。

　　「沒有的事，不過我記得你這學期應該修蠻多課程的，是因為什麼原因這個時間在校園內散步呢？」

　　褚家大男孩跟在她的身邊，一同往前走去。

　　好似不需要多說什麼，就能明白對方有意想小小聊會兒並一起散個步。

　　他苦哈哈的笑著，一邊走，一邊解釋來龍去脈。

　　才聽了一半，庚眼裡就充滿無奈之情，笑意也同眸內的情緒般無奈著。

　　……這也是沒辦法的，畢竟你近期的變化實在過大了。

　　雖不至於到瞬間超越喵喵和學弟他們這些有袍級的人，可你的平均項目感覺已經從多數學生中脫穎而出了哦。

　　剛剛我也不小心被你嚇著了呢。

　　嚐到一點甜頭後，就會想要更多，這是人之常情。

　　人是貪心的，自帶貪婪的罪孽。

　　可當渴望之物與道德相互違背時，當事者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是一意孤行的知錯犯錯，還是深陷自我譴責的囚獄當中？

　　經過幾天空曠到可怕的日子後，少年終於有事情可以做了。

　　沒錯，週四，答應陪他鍛鍊的女人如約而至。

　　稍微確認過對方的感知力並未因為幾日的休息退步，褚冥玥覺得時機差不多了。

　　悠哉的站在訓練場中央，她朝自家進步不少的老弟說去。

　　「好了，把你的武器叫出來吧。」

　　褚冥漾點點頭，開口誦出言靈。

　　「……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請讓陪練人見識你的鋒芒。」

　　話完，一柄手槍落於右手中，他將其握好，壓低身姿，目光緊緊鎖著褚冥玥。

　　瞥了那把手槍一眼，女人道：「開始。」

　　落完話，她將單手朝右方平舉起來。

　　無須誦出言靈，她卡扣中的幻武石頭就自動變成一小點光芒，急速朝平舉的右手拉去一橫條光絲，眨眼間，月牙白的十字弓已經被她持著。

　　然後，將提著弓的手下放。

　　見到這幕，少年全身緊繃，深怕下一秒對方就衝過來砸他，又或者朝他射出箭矢。

　　可褚家姐姐只是單手插腰，拿十字弓的那隻手連要再次抬起的意思都沒有。

　　誰都沒有先動作。

　　這奇怪的應戰方式讓褚家大男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乖巧的定在那邊備戰著。

　　發現親弟一直沒有進行攻擊，褚冥玥淡淡的問道：「不動作你愣著幹嘛？」

　　光杵著是能贏嗎？武器握著就能幫你自動打？

　　發現自家老姐的意思是要直接開打，褚冥漾慌張的問去。

　　「我、我是槍唉，直、直接跟妳對打嗎？」

　　雖然我知道你們都是怪物，但是如果誤傷怎麼辦……？

　　要是不動真格，好像大多數人都會在相處之中忘卻其之間的落差。

　　大男孩的反應逗樂女人了，稍微有點太可愛太天真過度。

　　她忍不住輕笑，然後問道：「怕傷到我？」

　　少年不置可否的認真點頭。

　　這下，是真的讓褚冥玥噙起笑容了，她就勾著那抹微笑，話道：「你可以試試看，直接比著我開也行。」

　　身為弟弟的那人只好勉為其難的舉起槍，可準心搖搖晃晃的，飄忽不定。

　　是的，他不敢開槍，至少，他不想朝著自己喜歡的人開槍。

　　片刻過後，收槍之姿，少年為難的道：「不行，姐，我做不到對妳開槍。」

　　大男孩話出口的瞬間，同時擦飛而過的是什麼？

　　鋒利的弓箭在褚冥漾的左臉頰上拉出長長一道血痕。

　　很淺，非常淺。

　　他能藉由那瞬息經過臉龐的箭矢感受到，女人的水準精細到就連造傷深淺都能隨心控制。

　　免不了的，褚冥漾吞了口口水，身體發著顫，他下意識的順著本能退了一小步。

　　帆布鞋與粗糙的訓練場地版磨出細小的噪音。

　　……好強，光氣場就快要讓我動不了了。

　　守護長達十三年光陰，被其淬鍊過的女人眉頭一揚，她冷聲言。

　　「別再讓我說一次，開槍。」

　　滑落一滴冷汗，褚冥漾只得咬著牙，硬著頭皮。

　　他瞄準褚冥玥的左肩處偏外緣的部位開了一槍，並祈禱不要傷到喜歡的人。

　　砰、鏘喀–—

　　空氣中傳來子彈射出的聲音與金屬彈擊的響聲。

　　在他開槍前一秒，褚冥玥連十字弓都沒舉起，可開槍後的瞬間，充滿銳意的子彈與對向而來的鋒利箭矢對撞。

　　純精力的箭矢原處消散，而被其撞到的子彈竟然被反彈了，以極小的夾角回衝。

　　由褚冥漾射出的普通化形符子彈被對撞攻擊抵銷不說，還又擦過他另一側的臉頰，拉出近似左側的血痕。

　　沒錯，不用懷疑，這個女人連別人的攻擊都可以反向利用，反殺不說，連要反擊多深多淺，都由她說了算。

　　瞪大雙眼，他驚恐的望向那朝他比著的月牙白武器，誇張又懸殊的差距讓少年惶恐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連她是哪個瞬間舉起十字弓的都不知道！

　　瞧見對方那驚愕的樣貌，女人又輕淺一笑。

　　她把右持的十字弓輕巧的拋至左手握著，右手腕轉了轉。

　　輕鬆、從容、自在，還有對實力的自信感，以及她本身擁有的冰冷氣場。

　　她就勾著那抹笑容，一步一步走向那固定在原地的弟弟。

　　直到立於相距對方一步之距，她抬起空著的右手。

　　手一張，扣住褚冥漾的前額處，掌心也輕抵著那人的額頭。

　　語氣帶著令人不寒而慄的調笑感，她又輕聲道：「所以說，你剛剛的擔憂是多餘的，我也可以當作你小瞧我了，對吧。」

　　語罷，她朝左前方跨出一步，右手因為湊近的舉動曲起手肘。

　　不得動彈的褚家大男孩才回過神，趕忙嚷嚷著。

　　「不不不——！不是那個意思！」

　　沒給對方解釋的權利，扣著那額頭，女人的手猛然施力，就這樣的動作把少年從原地砸飛出去。

　　力道的控制精細到整個大男孩可以順著頭部傳來的力道飛出，可頸部卻沒有因此斷裂。

　　磅——

　　吐息，收手，褚家姐姐輕輕笑著，望向那倒臥在場邊痛哼的褚冥漾。

　　她道：「上週是陪你玩玩，但你好像誤解了。」

　　痛到雙邊眼角都飆出生理性的淚水，褚家大男孩爬坐起，遙遙望著那彷彿立於不敗之地、明明是笑著，卻散發冷意的女人。

　　很遙遠，遙遠到他不可褻瀆，也不可觸碰。

　　只要她真心不想，誰都碰不了。

　　於是，褚冥玥又開口了，朝著自家可愛又天真的弟弟說去。

　　「短時間內你動不到我，想進步的話就拿出你全部的實力——」

　　語氣一頓，她瞟著終於肯扶牆站起的人，再言。

　　「否則別怪我真揍人了。」

　　嚇唬歸嚇唬，後來實際訓練時褚冥玥當然還是有放水的。

　　畢竟要是她沒放水，自家親弟大概連零點五秒都撐不過就面臨陣亡。

　　對練中，她時不時想一下手頭哪幾個袍級檢討報告還缺交著，又思索著訓練結束要不要約褚冥漾出去吃一下東西。

　　比起少年全神貫注還被虐到滿身箭痕的模樣，她實在悠哉到不行。

　　當人類沉浸在忙碌中，體感的時間流逝會變得特別快速。

　　天色由夕陽橘轉黑，再到滿天星斗高掛於天。

　　本周只需值勤，又把支援任務和巡司催檢討的庶務工作交接給友人們，更何況又能與親弟見一面和親眼見證其的成長，女人的心情變得相當不錯。

　　此時，頂著蒼穹上那比原世界中更加璀璨的星夜，她的右手正搭在褚冥漾的肩膀，做結束當日訓練的治療。

　　治療完畢，望著快要虛脫的少年，她問道：「要不要一起吃個宵夜再解散？」

　　除了精神狀態被疼痛消磨到快要潰堤外，現在白裡透紅，身體說不定還比以前健康的褚冥漾眼神死透。

　　他語氣中充滿挫敗與疲憊，反問回去。

　　「……去哪吃？回家裡附近嗎？」

　　我是餓了沒錯啦，但妳真的好悠哉，讓我更挫敗了……。

　　是鬼，真的是鬼，公會叫妳惡鬼真的是名符其實。

　　女人隨手就亮出兩張寫滿日文的折價券，在手中掂了掂。

　　「上次我跟絲塔去了一趟日本值勤，那時她帶我去一家居酒屋，東西還不錯吃，走吧，我請客。」

　　沒得思考要拒絕還是同意，轉眼間，褚家大男孩癱坐的空間從寬廣的訓練場地面變為黑漆漆的巷道內。

　　他的身側有零星幾點黑色的光點，可以看出是傳送陣崩解後遺留下的。

　　朝旁邊一望，外頭有些黃黃的光透進這狹窄的巷內，偶爾有人影匆匆經過那處，遮住些許光線才又透入。

　　根本沒讓我拒絕的空間啊……，想躲妳怎麼這麼難？

　　我都想好除了訓練盡可能不要跟妳有其他密切的交集了。

　　嘆了口氣，知道自家老姐硬氣和任性的地方或許就在這種小地方。

　　除了順著妳，我又能怎麼辦？

　　算了算了……，妳開心就好吧。

　　想完，他乖乖爬起身，跟上領路的女人走出巷子。

　　跟著自家老姐左彎右拐，他們走入一間很有日式昭和風味的居酒屋中。

　　裡頭有男有女，人還蠻多的，所幸還剩下一組雙人座的空位。

　　兩人入座，環境充斥著日語交談的聲音。

　　有單獨前來的客人在距離廚房最近的吧檯區與員工或老闆閒聊，也有那種看起來是日本下班後的社畜，各個都穿著白襯衫和西裝褲，脖子上的員工證都還沒摘下。

　　更有那種看起來像是正在聯誼的成群男女，他們皆把酒言歡，吃著烤串。

　　雖然並不是沒有跟家人一起出國過，但對褚冥漾來說，這種晚間時段還泡在一群外國人中，算是挺罕有的事情。

　　比起他的侷促，相較下來，褚冥玥就自在許多了。

　　她悠悠哉哉的掃過牆面上掛著的木牌菜單，張口便是流利的日語，貌似正與來到他們桌旁的員工點著餐。

　　少年覺得這種細節讓他與對方更遠了。

　　語言、知識、實力、膽識、氣魄，就是這麼一個他喜歡的人，好像強到滴水不漏。

　　可某些時刻，褚冥漾也會有一瞬間的愣神，像是此刻。

　　褚冥玥的確頂著惡鬼巡司的名號，在守世界中，冰山及火爆這兩個矛盾的形容詞與之形影不離。

　　可這不代表她會對陌生人沒禮貌。

　　通常，只要不是那種非常欠打，硬要湊上來黏著的蒼蠅，她還是不會輕易動手或是隨便擺臉色給別人看的。

　　反而就如同此時，褚家大男孩望出去的光景。

　　女人就像是原世界中的尋常人一般，客氣、自在，像個真真正正的普通人，噙著還算檯面上對生人的禮貌微笑。

　　普通到看起來只是一個顏值相當不錯的成年女性，剛好來到一家想歇息的店內，然後隨意點個心儀的餐罷了。

　　到底還有多少矛盾能從這個女人身上掘出來？

　　既冰冷又火爆、細節處處溫柔卻表面看似無良，高不可攀、遠如天際，卻又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隨著對這個又是自家老姐，同時更是喜歡的人逐漸熟識，褚冥漾有點看不明白褚冥玥。

　　儘管身為家人，他擁有其他人都不清楚的，褚冥玥在家中的一面，可這不代表他能夠清晰到連對方的內心在思考什麼都知道。

　　忽遠忽近的落差，好像永遠揭不完的神祕面貌，再綜合上此時此刻只有他能擁有的偏愛感。

　　貌似讓他更難對這份不該有的感情說放就放、說不愛就不愛了。

　　所以，嗯，褚家阿姐還是有可愛的褚大男孩不知道的一面。

　　隨著女人點餐完畢，過沒多久，少年眼角控制不住的抽搐著。

　　原因？

　　他現在正盯著一大杯，對，一大杯生啤酒被居酒屋員工端著走過來，還放到他們桌上。

　　同時那位員工還留心看了褚冥漾一眼。

　　直到褚冥玥抽出一張應該是紫袍卡的東西遞給那人並說了幾句話後，員工才嘰哩咕嚕的回了一長串日語，還附帶一個超級燦爛和歡迎的笑容鞠躬一下。

　　等到那人離開後，褚小弟弟難忍的問道：「妳……，喝酒啊？」

　　我怎麼不知道妳會來居酒屋這種地方喝啤酒？

　　而且為什麼剛剛那個員工看我的表情那麼微妙？發生什麼事情了？

　　褚姓的姐姐對這個問題只是一派輕鬆，一副這好像不是什麼天大事情的表情，聳了聳肩。

　　她用著理所當然的語氣這樣應了。

　　「我都成年多久了，喝點酒很奇怪？」

　　沒事我也不大喝，當作今天心情不錯才來喝點的。

　　得到答案，褚姓少年覺得心裡古怪，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臉。

　　他就著右手半摀著臉的模樣把話糊成一坨的回應了。

　　「不……，是這樣沒錯啦，可是平時沒在看妳喝的啊！」

　　突然就把我拎來居酒屋，還讓我看到妳點了一大杯啤酒來喝，這對我來說真的太跳痛了，心臟有點承受不住。

　　對此，褚冥玥只是像平時喝飲料一樣，輕抿了下啤酒液。

　　等到吞下一口有著些微氣泡又沁涼無比的啤酒後，她才不緊不慢的應道：「如果這在臺灣我倒是會幫你點一杯，但日本二十才成年，你就算了吧。」

　　很好，少年終於知道為什麼剛剛那個員工會很微妙的看著他了，原來是未滿二十的孩子出現在這個時間的居酒屋內很奇怪。

　　更何況，他還穿著制服。

　　我該說什麼？至少我該慶幸沒看見妳像動漫人物一樣喝了一口啤酒就發出舒爽的聲音和讚嘆嗎？

　　要是真的讓我看到這幕，我會懷疑我做惡夢了。

　　幸好、幸好不是惡夢，妳還在正常值內。

　　說認真的，畢竟褚冥漾身為臺灣囡仔，就算臺灣法律規定滿十八才可以飲酒，家長還是會在節慶的時候偶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孩子品個味道。

　　他曾經也趁著那種小時刻沾過幾口台啤，可他無法理解味道又臭、又嗆、氣泡很多還苦不啦嘰的東西怎麼會有人喜歡。

　　喝著啤酒的褚冥玥不知道正在想什麼，她望著窗外，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酒液。

　　順著喜歡的人望出去的目光，少年這才發現外頭下起雨了。

　　感覺氣氛上不太適合開口或打擾，所以他也乾脆跟著對方一起望著窗外放空。

　　玻璃窗上被雨水濺濕了，上頭有一小顆一小顆的水珠，看起來不連貫，斷斷續續的。

　　也因為居酒屋大門是敞著的，只有長長的布簾做隔擋，很快，那種雨水自帶的土霉味也擴散到裡頭來。

　　其實褚冥漾並不討厭這個味道，反而挺喜歡的，尤其是它可以把這裡複雜的烤肉的味稀釋不少掉，空氣也變得比較舒服點沒那麼黏稠。

　　玻璃這種東西只要背景是偏暗的，映照出來的畫面就會更加清晰。

　　外頭還有著人流與不少招牌的燈光。

　　藉著玻璃，少年偷偷看著那窗上倒映出的心悅之人，嘴角淺淺的勾起一抹苦中帶甘的笑意。

　　……妳會帶我來，是不是代表這裡有妳喜歡這裡的原因？

　　是因為啤酒好喝嗎？還是妳在這裡有什麼回憶？

　　又或者，我可不可以偷偷當作，妳想多跟我相處在一起，就算都不說點什麼。

　　就只是待在一起。

　　等到點的菜都上齊了，褚冥玥才收回視線。

　　她開口道：「對了，你都滿十八了，過陣子然想幫你辦個成年禮。」

　　還在思索許多事情的少年被話題被迫拉回魂。

　　他望向坐在對面的女人，愣了三秒鐘有才趕忙問著。

　　「……成年禮？妖師的成年禮是什麼樣子？妳也有辦過嗎？」

　　我是知道很多種族都有成年禮啦，但是沒看過還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妳要不要跟我說說，先給我點心理準備……？

　　朝自家老弟睞去一眼，褚家姐姐不緊不慢的淡淡應去。

　　「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的話沒辦過。」

　　「為什麼沒辦啊？」

　　托著腮，褚冥玥拿起一串烤青椒輕輕晃了兩下，把上頭太多的烤醬落去盤中一些。

　　她隨口回道：「就只是剛好那陣子比較忙，所以就讓然別辦了。」

　　早就被女人這種輕描淡寫的口吻從背後捅過不知道幾回，更何況前些陣子才因為在本家從白陵然與辛西亞那得知過往。

　　提著點心眼，少年決定先自己想想那時是不是有什麼大事。

　　他開始隨意問些東西扯開話題，像是當前符咒學上的瓶頸啊，或是一些奇怪的魔獸、幻獸課程，同時一邊努力運轉記憶力不大好的腦子尋找關於自家阿姐的成年禮痕跡。

　　左拋出一個魔物去問，右扯回符咒和元素反應的基礎理論和精力在引流上的控制該如何去調整。

　　瞧親弟竟然連連拋出有營養的問題，褚冥玥自然不會無事發難。

　　耐著心，她輕鬆的幾句就能解決對方的難題，也能張口就說一些魔物的習性或是弱點，還真的有那麼瞬間，褚家大男孩覺得什麼難題都搞不倒這個可怕的女人。

　　才問出口，對方好似不用思考就能給出答案，這情況讓他目死的心中暗自吐槽著。

　　……好歹也妳也想一下或是沉思一下啊，讓我一心多用很難唉！

　　頂著要想問的問題題還要吃東西，甚至同時得真的好好聽對方給的回答，避免眼前之人突然抽問後他一問三不知，搞到對方生氣揍人。

　　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一心多用真不是人幹的事情。

　　眼神越來越死，盤中逐漸變空，終於，他想到了。

　　褚冥玥滿十八歲至十九歲的那橫跨兩年交界的時段中，好似就是在正欲十九歲的那年二月中旬，他得了很嚴重的流感。

　　雖然不是需要到隔離的那種，但住院了好多天。

　　沒辦法，當年的褚冥漾還處在一個咒自己到倒楣至極的境界，明明對其他人來說只是普通的小流感，他硬是可以搞到併發肺炎。

　　那陣子，這個女人名義上用著擔心學測分數不夠好，想要提前預備指考，所以請了溫書假，實則戴著不知道從哪生來的N95口罩，一直坐在自家老弟的病床榻邊提供的小椅子上。

　　就算褚家小國三苦哈哈笑著讓對方回家好好讀書就好，可這個高三女就是不走，還扯皮說與其回家陪老媽看八點檔還不如在這。

　　又明明說著不想回家看八點檔，但她還是陪著燒了又退的國三男孩看一堆挺無聊的電視劇，伴其打發在醫院中無聊的時間。

　　再後來，好像就是出院回到學校、繼續倒楣日常、最後迎來歹命的『選錯便當改人生，上了高中成妖師』的過程。

　　最後，就算到了六月份，他姐根本沒要報名指考的意思，因為他前方那位該死的女人早已經在那間錄取的有名大學成功報到了。

　　越回想，他越覺得對方當年根本是仗著他不懂，所以就隨便忽悠。

　　神色下沉，褚冥漾直直的凝視坐在對面的褚冥玥。

　　他眉頭蹙緊，遲疑的問道：「……是不是我流感住院的那個時候？」

　　剛剛話題還圍繞在精力把控上，少年橫出的一個問題讓褚家姐姐不禁一愣。

　　「什麼？」

　　這次，褚家大男孩語氣更加肯定了，他攤明的問去。

　　「妳成年禮的日子是不是在我國三流感住院的那幾天？」

　　妳明明就有事，我又死不了，幹嘛硬要陪我？

　　……好說歹說那也是妳的成年禮，妳到底幹嘛不去？

　　頓了頓，女人錯開視線並把啤酒杯提起，將剩下的一點點酒一飲而盡。

　　隨後，她呼出一口氣，起身，一副準備去結帳的樣子，並平淡的應道：「應該吧，我也忘了，反正儀式這種東西也就做做樣子，不是多大的事情。」

　　是的，平淡、無所謂、無傷大雅、輕描淡寫，褚冥玥一直一直，都是這樣的態度來去回應只能接受的褚冥漾。

　　望著那個離開位置的背影，他眼眸中染上許多不忍。

　　又來了，總是把我的事情看得比妳自己更重要。

　　褚冥漾收回目光望向空去的盤子。

　　他心裡生著悶氣，有對那個白癡老姐的，也有對自己的。

　　咬咬牙，他小聲的碎嘴道：「……妳讓我怎麼不心疼妳，還有怎麼放下妳。」

　　就因為我是妳弟，所以妳就對我好成這樣嗎？

　　莫名其妙。

　　繼頭一日的結訓宵夜，接連兩天，褚家姐姐都會拎著那隻被治癒到越活越健康，但是靈魂快出竅的弟弟去別處吃點什麼。

　　可這並沒有讓姐弟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

　　相反的，這三天內，他們間的氣氛一天比一天僵。

　　主因來自褚冥漾的表現不如女人預期。

　　最初，褚家姐姐還會欣慰的勾起嘴角。

　　畢竟自家老弟的槍法準度的確比上次的任務中還要進步更多了，雖然還是無法傷及她分毫。

　　但自第一日結束後，褚冥漾就不知道出什麼事了，練習中屢屢出神不說，情緒還很消沉的模樣。

　　而她的臉色也逐漸難看。

　　以往，褚冥玥的攻擊都是順著敵人運動的軌跡送出的，向來箭箭能輕易取敵人性命，從來不需要想敵方會不會突然失去求生欲的可能性。

　　刻意控制的陪練下，如果練習人沒有僵住或是停下腳步，那脫弦的箭也只會擦邊而過造成淺層傷害罷了。

　　偏偏，她家的弟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情。

　　只要他出神之後，映入女人眼裡的便是刺眼的腥紅，和少年因為吃痛所以瞪大眼眸、咬緊牙關忍住痛呼的畫面。

　　這迫得沒良心到極點的褚家姐姐得要專心調整心態，才能夠繼續維持狀態。

　　是的，只要看到那難看的暗紅色染上少年制服上潔白的地方，她的手也會不自覺的停住。

　　心疼也好，內疚也罷，以往總是點到為止的小打小鬧演變成次次掛上重彩。

　　痾，雖然平平都是掛彩，也總是能看見對方身上血跡斑斑，但之前慘無人道的爆打還算在褚冥玥心中的合理範圍，此刻的連連『誤傷』並不在她的預期範圍內。

　　箭鏃一次又一次卡進褚冥漾的肩窩、扎入他的大腿，持槍的掌心也有過被其無情穿透，撞至那柄手槍都脫手過。

　　每每見到大男孩受傷，褚家姐姐都得好好深呼吸一次，才得以遏下想快步走過去幫其治療的欲望及壓抑雙眼間透出一瞬的不忍心。

　　就算想罵人，可望見創口不斷淌出泊泊紅液，她也只能悶不作聲的緩緩走向前，抬手將那個傷處轉眼治癒好。

　　到底在幹嘛啊你……。

　　這樣的情況直到本週的最後一日。

　　禮拜天，訓練中，清楚知道兩人差距到底多大的褚冥漾開槍已經不會猶豫了。

　　察覺到女人瞬身至後方處，已經來不及跑的他蹲下身，左手抵在地面，反手就把槍柄卡在左肩處，槍口朝著後方開了一槍。

　　砰——

　　沒進步？進步可大了。

　　褚冥玥頭一偏，黑色的長髮沿她偏去的那處反向自然飄起，子彈的風壓頂開那些墨色髮絲穿透而過，打上遠處的牆壁。

　　同時，她空著那手的掌心也已經往那個後腦勺抽去。

　　忍著打來的疼痛，褚家大男孩藉著這股痛勁側滾過去，單膝札地，改成雙手持著，朝女人正面連開三槍。

　　接連三槍毫無懸念的完全打空，他反射性的抬眼正視來敵，想提前預判對方的攻擊。

　　可撞進那雙古井無波的黑色眸子，少年又僵住了。

　　……她想付出和偏愛的是那個純粹是弟弟的褚冥漾，現在擁有這種感情的我，根本沒資格。

　　她那些付出才不是要讓我用這種骯髒的感情來回應的……！

　　剎時，他的眼裡充滿強烈的負罪感和難忍，胸口也劇烈的起伏著，想緩過那心底的難受。

　　預判自家老弟應該能躲過攻擊，女人已經扣下懸刀——也就是十字弓的板機處。

　　直到她對上那人充滿複雜情緒的眼眸時，她才察覺不對。

　　「你……！」

　　脫膛的彈、離弦的箭，哪是能讓人說回頭就回頭？

　　褚冥漾心中的情感也好，此刻正破風朝他奔去的箭矢也罷。

　　全部都一樣無法收回。

　　像是失去求生慾望且萬念俱灰的小狗一般，褚冥漾定在原地，連躲都不躲。

　　這瞬間，褚冥玥愣住了，也停住腳步定格在原地。

　　眼裡有著不可置信，左手也馬上抬起，想幫對方開啟守護的術法，可她的手就僵在那。

　　噗滋——

　　因為來不及了。

　　對她來講相當刺耳的聲響傳來。

　　是肌肉被金屬撕拉開，是紅色的花朵盛放，也是捧在手裡的珍貴之物被她自己不小心踩碎的聲音。

　　有那麼片刻，女人是後悔的，後悔為什麼她要習慣性把箭鏃化成穿透性最高的血槽四向柳葉設計。

　　明明只是對練，根本用不上這種需要取敵人性命的箭鏃。

　　或許是她太有信心了，對自己控制傷痕深淺的自信，還有對這個成長不少的少年信心太高。

　　高到她無法預料這個人會失常成自願被傷的這副樣子。

　　被異物穿透過的疼痛感、臟器破裂的不適感、傷口邊緣因為心脈跳動而突突的鮮明感。

　　褚冥漾雙眼瞪大著，艱難的抬起空著的左手，摀住右腹部的創傷處。

　　他死咬著牙關，愣是一聲疼都不喊出來。

　　……怎麼可能喊得出來？

　　不疼的他會願意喊著疼，逗著對方笑；真疼的這下說什麼都不喊，因為對方一次都沒對他喊過。

　　溫熱的血液沿著左掌的指縫湧出，暗紅色的液體也迅速的往制服潔白的部分蠶食過去。

　　啪噠——

　　這是第一滴。

　　啪噠——噠——

　　噠噠——

　　這是後來沿著地心引力落下的、無數滴帶有鐵鏽味的液體，和生理性的，為了劇痛所以落下的眼淚。

　　骨折也好、死了也罷，這些事情在校園中並不是什麼需要特別在意的事情，畢竟只要有保健室在，誰都可以一件不漏的恢復完全。

　　更何況這相當於是後天能力繼承者的主場。

　　只要褚冥玥在，抬抬手誰都可以眨眼間就完好如初。

　　可平時沒良心到極致的女人卻心慌了。

　　當箭矢真正穿透過少年的側腹，又帶著血液往後卡進遠處的壁面時，對她來說那是一種被帶麻藥的刀子捅進心臟的痛楚。

　　疼痛一瞬，卻又轉瞬麻去。

　　這次，她是真的遏不住腳步，快速的走到對方面前蹲下身。

　　隨著近身，那是她自小就聞習慣的鐵鏽味。

　　有時，是混著泥土和雨水的味道，有時，會有臟器、腸子破裂的惡臭氣息混在其中，混和霉味的、各式各樣奇怪氣味的，她都有聞過。

　　褚冥玥聞過很多血液的味道，打小就與這種味道時不時打個交道，熟悉無比。

　　但此時此刻，先竄入她鼻尖的是少年離家後他自行更換的沐浴乳味。

　　是原世界中她無法明白為什麼要稱呼為海洋調的氣味，很多香水、沐浴乳、洗髮精、洗衣精，都會使用的一種香氣。

　　對她這名後天能力繼承人來說，藉由氣味去辨別成分已經是宛如呼吸般輕鬆的事情了。

　　主成分的人工合成物西瓜酮帶來近似海風的味道，這或許就是其被稱呼為海洋調的原因，裡頭還混了不明的沁涼感，大概源自於崗菍這種植物上頭，清新空靈的微甜木調則應是雪松。

　　它們混和著還沒開始泛酸發臭、剛流出來的汗水鹹味，配上那新鮮又熟悉的鐵鏽味。

　　誰知，她才剛蹲下，褚家大男孩就咬著牙，努力擠出一句安撫人的話。

　　「咕……，我、我沒事……。」

　　就說了，褚家姐姐從來禁不得哄。

　　後覺失態又反應太過，這樣的矛盾讓她氣不打一處來。

　　又氣又急，褚冥玥果斷朝這個蠢貨破口大罵。

　　「褚漾漾你分什麼心啊！」

　　……反正在校園內，就算我不管等等他也能去學校的保健室自己解決。

　　明明心裡這樣安撫著自己，可女人卻還是不耐的撥開對方摀著患處的手，忍著鼻頭莫名的酸楚，她抬手就按住那個不斷朝外冒血的孔洞。

　　這下，鐵鏽味源頭所帶來的感受更強烈了。

　　死人不會說話，沒死透的多補幾下攻擊也能解決。

　　女人才不會浪費治癒的能力在沒價值的人身上，就算要治癒，也就隨手開個陣法，把人丟在裡頭擺著，從不親手觸碰。

　　跟治療自己時的觸感不同，掌心回傳來的是滾燙的溫度、比水還黏稠的液體，這讓她忍不住顫了一下。

　　趕緊平下心性，瑩綠色的光芒從手掌覆蓋的位置透出，不斷冒血的孔洞也以肉眼可觀的方式重組肌肉、閉攏起來。

　　疼痛會讓人脆弱下來嗎？或許會的。

　　褚冥漾順著姿勢，將額頭靠上女人的肩窩。

　　他扯著嘴角，語氣無力的喃道：「對不起……。」

　　但這句道歉卻讓褚冥玥感受不到絲毫的歉意。

　　確認治療完畢，內部破損的臟器也沒有遺漏後，她推開這個靠著她的大男孩。

　　對上那人的目光，對方又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給她個笑容，好讓她別生氣或是擔心。

　　真要女人來給那個笑容添上幾個標籤來形容，那就是醜死了，還有真心讓人覺得比黃蓮還苦的感覺。

　　「你到底在想什麼？幹嘛不躲開？」

　　她不避諱了，直接開口問去。

　　而褚冥漾只是換了個無奈點的笑容，如此應道：「……抱歉。」

　　一片寂靜，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和對望彼此的雙眼。

　　在一片荒蕪的雪原中潑灑汽油，隨後拋出點燃的打火機會換來什麼？

　　自家親弟的表情和反應明顯的告訴褚家姐姐對方知道頻頻分心的主因。

　　但是他不僅不願意對她說，甚至因為那個原因甘願被攻擊打到。

　　吐出一口氣，撿起一旁剛剛慌亂之下隨意擺著的十字弓，褚冥玥對此氣到無以復加。

　　她舉起十字弓，沒有任何留情，握柄處用力的往褚冥漾後腦勺砸下。

　　可被打的人異常安靜。

　　他只是捂著被打到的部位，神情有遮掩不住的失落，卻又勉強著勾起嘴角，笑意中彷彿還有些自嘲的意味在內。

　　見連平常的痛嚎都沒有，女人的憤怒助長了不少。

　　熊熊焰火藉著汽油在雪上燃著，就算融化為水也澆熄不了。

　　「到底在幹嘛？都在想些什麼……，腦子有病吧你！」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說不說？

　　褚冥漾只是抬頭凝望站著的她，保持沉默。

　　真的是氣不過了。

　　褚冥玥狠瞪了坐在地板上頹喪的大男孩一眼。

　　她大罵道：「……我看你袍級也別想考了，根本在浪費我時間！」

　　說一下怎樣了是會死嗎？

　　懶得再給予理會，女人隱去十字弓，抬手開了傳送陣就離開Atlantis學院的訓練場。

　　待對方一走，少年便放棄支撐的往後一躺。

　　他遙遙望著穹頂的群星，語帶嘆息。

　　「這樣也好吧……，總比越陷越深好。」

　　雖然好像也無法回頭了，……關於愛上冥玥這件事。

　　於是，本週訓練的開篇有了解答。

　　少年的答案是一意孤行，但同刻自我譴責。

　　愛得不坦蕩，卻又放不下。

　　簡短的兩週八日還沒跑完進度條，就被少年的分神與女人的氣憤硬是中斷在週日的晚間八點四十三。

　　別人若是步入愛情，那是翻過一丘順一嶺。

　　可褚冥漾是爬了兩步摔一跤。

　　談戀愛最忌諱的便是不張嘴，褚冥玥實力硬、脾氣硬，全身上下那張嘴最硬。

　　氣走了，她也難毫無芥蒂的拉下臉又蹬著鼻子到自家親弟面前。

　　可偏偏，以前那個如果老姐氣跑了，必然會慌張不已主動聯繫的少年卻也陷入沉默。

　　沒了過往輕易能得到的臺階下，女人只好找來外援。

　　這頭，剛處理完任務，黑袍半精靈就察覺到後方有人正在往這緩緩靠近。

　　轉過身，他便看到褚冥玥悠哉的從樹林中走出，並站到他約莫前方五尺之距，她手上還端著巡司紀錄簿，應該是還在紀錄此場任務最終的評鑑。

　　女人從不會在任務監評結束後還浪費時間在閒雜人等身上，如果會出面，那必然是有事情才會特地現身。

　　這樣的推論也不是因為他有多瞭解這個人，只是藉著那些名聲和評價，稍加揣測和推論就能得到答案。

　　這種事情換個人來動腦也能得出解答。

　　冰炎心中順著這些思維過程有了初步猜測。

　　會讓她特地出來的原因……。

　　眉頭一蹙，他問道：「褚的事？」

　　你們訓練出問題了？

　　隨著最後一筆落下，夏碎和他的手機都傳來任務入帳的提示音。

　　女人抬眼回看了對方，她沒有具體回應，只是用一個提議當作默認了。

　　「請你幫個忙，上次藥師寺破壞場地的任務檢討就一筆勾銷，如何？我想你不會拒絕的吧。」

　　可能是因為練習場的陰影。

　　夏碎終於親眼見識到吊著他人一口氣，還繼續無邊無際的虐待是怎麼回事。

　　他安靜又安分的靠上一旁的大樹，並沒有要參與兩人對話的意思。

　　對女人改觀是改觀了，但也不至於到會怕的境界。

　　亞那的後人這樣拋出回應，等待對方說出來由與請求。

　　「……什麼忙，妳先說我再考慮。」

　　是發生多大的事情搞到妳得主動跑來找我幫忙？

　　單手環上胸前，紫袍巡司似是想到不開心的事情了。

　　她眉頭蹙得頗緊，並淡淡道：「他不知道腦子出什麼問題一直分神，狀態也越來越差。」

　　聽到這話，冰炎投去的目光轉為疑惑。

　　「……他平常跟我們練習沒有這個問題。」

　　夏碎心中暗自汗顏著。

　　妳確定不是妳揍到他反應不過來嗎……？

　　而且天天看到他容光煥發還快靈魂出竅了，嘿、妳可別把原因丟到我們身上，我們可什麼都沒做。

　　右手捏著巡司紀錄簿往後敲了敲肩頸的痠痛處，褚冥玥問去。

　　「那就交給你們可以嗎？我想那個倒霉蛋應該是有心事但沒解開，最重要的是我能感覺到他不想跟我說。」

　　瞧他那副模樣，心結不解會很麻煩。

　　要不是他不跟我說，我也不想交給其他人來處理。

　　聞言，冰炎不樂意了，他又不是心靈輔導師。

　　「妳自己找他談開不就好了？」

　　他的心事目前也只能有愛情這回事了吧，而妳自己就是當事者。

　　他腦殘妳多揍幾下不就完事了？而且妳這又是要外包給我帶小孩的意思嗎？

　　早就想問你們妖師一家為什麼要把還沒斷奶的他放出來跑了。

　　巡司女人不開心的撇撇嘴後才應道：「談開是遲早的事，我暫時還不想強迫他，而且剛好這陣子我會特別忙。」

　　從上週四開始，惡鬼巡司沒出現在公會後，各色袍級都舒服炸了好一番。

　　想起最近這陣子袍級們幹出的大事，明白對方很大的機率是為了收拾這些爛攤子所以不得不又忙碌起來。

　　順完前因後果，黑袍半精靈終於把視線投向身後那殘缺不堪的遺跡。

　　……巡司部應該現在已經忙到焦頭爛額了。

　　就算是他，至少在任務上他還是有點怕巡司的，尤其是眼前這位惡名昭彰的惡鬼巡司。

　　現在惡鬼歸山得如此倉促，令人措手不及之下也只能認命。

　　冰炎一反剛剛的疑惑與不耐。

　　他心虛的問道：「……能加上我們這次的任務不用檢討嗎？」

　　嘖，早知道讓夏碎收斂一點，他和我還真沒料到妳會突然回來執勤。

　　額上的青筋立馬浮出，褚冥玥眼眸也轉瞬冰冷的鎖著前方之人。

　　在她即將勾起那抹袍級們熟悉的恐怖笑容前，學弟口中的暴力半精靈神色沉下。

　　他暗道不好，趕緊補一句。

　　「如果可以的話就加上我會瞭解他為什麼失常的原因，只是如果他認為不想跟別人說的話就算是妳我也不會鬆口。」

　　妳冷靜，我和夏碎並無意要跟妳打。

　　話落完，女人只是眼神幽幽，來回掃著他與一旁的藥師寺。

　　確定那個出名的怒極反笑並沒有出現，冰炎又加碼了。

　　「我會視情況盡可能的幫他解開心結，夏碎本來在妳來接手前也常陪褚練習，這件事對我們來說只是恢復平時的步調罷了。」

　　沒錯，妳冷靜，我們沒事不會想要跟妳打起來。

　　兩敗俱傷不說，還傷好不容易與妖師一族締結的友誼，我們並不會如此不明智。

　　時間在場上三人的沉默中慢慢過去。

　　許久後，女人不悅的嘖嘴一下，把巡司紀錄簿隱去。

　　「……行，就這樣，麻煩你們了。」

　　話畢，懶得浪費時間在其他人身上，惡鬼巡司就開啟傳送陣，前往下一筆任務該執勤的定位。

　　待褚冥玥離去後，夏碎才緩緩步至冰炎的身旁。

　　他悠悠問道：「這樣不會太過份嗎？明明你早就知道原因是為什麼了。」

　　愛喝蜜豆奶的半精靈神情不太好看，像是吃了一口難吃食物的模樣。

　　他開口了。

　　「……那你想交檢討報告嗎？她臉色沉成那個鬼樣子，誰現在撞誰倒楣。」

　　雖然跟她槓上我們盡全力不至於打不過，但公事上是我們理虧。

　　又不是閒到沒事做，幹嘛找她打？

　　想起剛剛那人背後根本是頂著天雷和烏雲出場的模樣，藥師寺家的黑袍忍不住後怕的輕咳一聲。

　　「咳，你說的都對，我不該質疑。」

　　她那個模樣啊……，分明就像是跟男朋友吵架卻無處可撒氣的模樣。

　　更重要的是那個小男朋友也真膽子大著，死活不解釋和好好哄這尊祖宗，野放出來到處鏟人。

　　臺灣的中秋節那是一家烤肉萬家香，他們這根本是一家失火萬家殃。

　　拍拍黑袍上的灰，冰牙族小王子往前走去。

　　他朝自家男友咕噥道：「……反正就跟平常一樣約褚多多練習就可以了。」

　　多賣點她人情，之後說不定檢討報告可以少點。

　　望著冰炎向前走去的背影，夏碎輕笑了下。

　　他聳個肩後跟上對方的腳步。

　　也是，愛情終歸是屬於局內人的事情，局外人沒必要摻和那麼多。

　　我們啊，偶爾順心推個一兩把就夠了。

　　而焰之谷少主和巡司討價還價的檢討報告一筆勾銷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那就是由女人親手、從頭至尾幫袍級撰寫檢討的殊榮。

　　可以百分百保證不被上頭退件的那種。

　　為了親弟，褚冥玥還是很勞心勞力的。

　　就算她生氣了。

　　雙重標準，一褒一貶？

　　人類的相處間總會迎來相似的事情上演，有時是在厭惡的人身上。

　　這時，如果被其冒犯到了，當然免不了美言幾句給對方，否則不就太失禮了？

　　心裡有困難，當然得要講出來讓大家聽聽。

　　就算不能幫忙一起解決問題，好歹眾人也能送以哄堂之笑，驅散點孤寂，可不是嗎？

　　可要是前腳才剛踩完他人，後腳就是自己人出了同樣的問題，這就難辦不少了。

　　以往攻擊外敵的字眼多犀利，現在返還自家人的傷害就有多深。

　　比起褚冥玥面前的頻頻失常，冰炎眼前的褚冥漾倒是完全沒問題。

　　甚至用白袍的標準來衡量，他是相當優秀出眾的。

　　練習迎來小休息時間，身為學長的半精靈還是挺信守承諾。

　　他朝學弟問道：「聽說你和她練習上一直出問題，現在狀態不就不錯？」

　　身形一頓，一問就問到核心人物，少年不敢看向自家學長。

　　他尬笑著，想趕緊敷衍過去。

　　「哈哈……，沒什麼事啦，就只是那個時候不小心恍神罷了。」

　　知道不點破的話這人估計不會鬆口，冰炎吐出一口氣。

　　凝視著眼前錯開目光的人，他直白挑明的言道：「正確的說我已經知道一陣子，只是現在才肯定了這個猜測。」

　　……除了我和夏碎答應她的事情之外，我想我也得跟你正面澄清一次我個人的看法。

　　聽到這話，心底一空，褚冥漾驚慌的與那雙紅色的眼眸對上。

　　紅黑對撞之刻，一邊是平淡中有篤定，一方是掩不住的錯愕與心虛。

　　啞然，又朝立於旁邊的藥師寺望去，那人也是勾著一抹無奈但瞭然的神情回顧著他。

　　想反駁的氣焰頓時熄滅，褚姓少年忍不住苦笑了下，並道：「所以這是錯誤的……。」

　　原來學長他們早就發現了啊……，也是，喵喵他們都能發現了，學長們又怎麼可能沒發現。

　　我這樣很噁心吧……。

　　嘆了口氣，擔起心理輔導的重責大任，半精靈語氣相當隨意自然。

　　「會嗎？這在守世界沒什麼。」

　　錯誤不錯誤的，這些都是當事人說的算的事情，你沒事給自己添上這個枷鎖搞到發揮失常是吃飽太閒？

　　頓了頓，少年遲疑的開口道：「可是學長之前你對百塵鎖說……。」

　　講著講著，他消音了，將思緒沉浸回高二時的事件中。

　　在那時，他的眼前是如此上演的。

　　儘管空間不斷震動著，但他的學長絲毫沒被環境影響。

　　修長白皙的指節一根一根收起，像是要把那隻手中妖師一族贈與心愛之人的雙心小草環捏碎。

　　冰炎用帶有嘲諷之意的笑容，他對百塵鎖這樣道去。

　　"閣下似乎很喜歡動搖人心的話語，那我自然禮尚往來，將百塵首領為愛墮鬼的事公告天下？"

　　接著，他又言道："說不定你也會有機會讓那些毫無關係的路人幫你寫首愛情的歌謠，換點廉價的同情——"

　　後續又是如何？

　　貌似是黑術師被字句裡挑開的關係惱羞成怒了，翻臉開始動手，卻被藥師寺制止。

　　眸裡流轉負罪感與自責難忍的情緒，妖師大男孩無力的垂下頭，像株萎掉的小草。

　　是的，廉價的同情……，是需要他人憐憫、同情、但不認同的情感。

　　當初我意會到百塵鎖和他妹的關係時也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甚至覺得超級不舒服。

　　再加上學長當初你的字字句句……。

　　你總不會要告訴我你是支持這種關係的吧？這不就反了嗎？

　　是的，褚冥漾無法接受他竟然與百塵鎖那樣的人是同類，過往發生過的事宛如夢魘般圍繞著他此刻不堪的感情。

　　好樣的，還真心裡不想來什麼就來什麼。

　　冰炎蹙起眉，仍望著自家學弟，他話落。

　　「褚，語言要化作能傷人的武器，首要的第一點就是當事人本來就在意外界的目光。」

　　語氣一頓，他亮了身為學長的角度與看法。

　　「當初應對百塵鎖，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他掀別人底，那就別怪我揪著他小辮子扯。」

　　「……我本人的立場並不認為這有什麼錯。」

　　如果連你自己都無法認可內心的情感，那是絕對抵禦不過他人的評價與創傷的。

　　就跟許久以前的原世界應對我與夏碎之間的情感一樣，可現在那頭你的家鄉卻彩虹旗高掛無數。

　　「愛情這種東西過於私人，我並不喜歡對其品頭論足，只是他明亮亮的弱點擺在那，我瞧見了，就剛好拿來用用罷了。」

　　嘖，也沒想過你竟然會對我攻擊他人的手法耿耿於懷……。

　　語氣冷硬，褚家大男孩即刻反駁。

　　「……這是不行的，學長。」

　　先不論我能不能接受，依照冥玥的性格，儘管她比我還要早接觸守世界，但是她的性格，是不可能接受這種情感的。

　　……她是不可能會接受我的。

　　見這人頑固到說不通，半精靈只好亮出對方喜歡的人這張底牌出來。

　　「是褚冥玥請我幫你特訓的，如果連你自己都先用有色眼光看待自身情感了，又要如何一直勇往無懼？」

　　而且她又不是不管你了，你在自怨自艾個什麼勁？

　　她喜不喜歡你我暫且看不出來，但我知道那女人為了你可是連什麼麻煩事都願意往身上攬。

　　沒想到自家老姐會去請別人幫忙，褚家大男孩愣在那，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他比誰都清楚褚冥玥的性子不太會低頭請人幫忙，比起請求，她向來更喜歡親手擺平一切。

　　「什麼……？她去請你幫忙了？什麼時候？」

　　原本不想攙和太多的夏碎也見不得這人如此苛責自身。

　　他開口附和道：「包含我喔，她應該沒有察覺到你的感情，但她知道你有在困擾的事情卻不願跟她說。」

　　「別把這件事想得太嚴重了，我是知道臺灣法律上不允許沒錯，但這往原世界的國外看去，不是也有支持的嗎？」

　　除了只顧慾望而搞出人命的那些敗類外，安全措施做好後連同意結婚的國家都存在著。

　　更何況我們長時間行走著的可是守世界，這裡本就偶有這種情侶出現，並不是什麼需要太介意的事情。

　　眉頭皺得死緊，少年不認同這種倫理上出差錯的感情，就算是出於他自己本身。

　　可是這種感情跟學長你們是不一樣的，跟同性之間的戀愛或是常態的異性吸引完全不同。

　　……我對她的感情在倫理道德上根本毫無立足點，又噁心，又骯髒。

　　神色沉下，身為學長的半精靈語氣嚴肅又認真。

　　他道：「褚，愛上一個人並不是錯誤，不要忘記你是為了什麼現在還站在這裡。」

　　除了前兩年你是單純為了嘗試外，現在你好不容易因為喜歡上一個人而抓到想往前一步的勇氣了，不是嗎？

　　藥師寺不改輕鬆，他輕輕笑著也接上自家男友的話。

　　「雖然考慮感情的發展還為時過早，可是你不覺得愛就是愛嗎？」

　　沿著上言，他又繼續說道：「那只是一種純粹想對某個人好的情感，這件事本身並不是錯誤。」

　　或許站在人倫的眼光來講的確不能認可，但愛情這回事想得簡單一些也沒什麼不好。

　　窗一關，門一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只有太過清閒的人才有時間碎嘴他人的家務事，不是嗎？

　　褚冥漾沒有回應兩人的話，眼眸裡的情緒正掙扎著，人倫道德與這些寬慰的話語於腦海中無情開戰。

　　大腦裡遍地生靈塗炭、死傷不計。

　　最終，或許道德這刀閘還是太難躲過。

　　少年吐出長長的一口氣，墨色的雙眼裡有掩不住的消沉。

　　他選擇轉移話題，並請託了件事。

　　「……學長，我想請你們幫我借一些黑袍圖書館的陣法書籍。」

　　同時，他心裡還是做了結論。

　　不是錯誤嗎……？

　　不，它打從本身就不該擁有，這是自身就脫離常軌不可能被多數人所接受的感情。

　　有違倫常的關係和普通的相戀並不能劃上等號。

　　就算用愛來去包裝，也遮掩不住其下的罪孽深重。

　　我不該用這樣的感情來去回報她對我犧牲奉獻的一切。

　　我不該。

　　自那之後，又過了好陣子，來到十一月中旬。

　　期中大解放，學生袍級的壓力全都釋放在大量白袍等級的任務上頭。

　　倒楣的，莫過於巡司了。

　　再加上前一陣子褚冥玥沒坐鎮公會當中，那堆談判爛攤子多到不計其數。

　　這些演變成不只他們小組遭殃，火還燒滿整個巡司部門了。

　　畫面跳轉到七陵學院中的課間休息時間。

　　絲塔癱在課椅上，她虛弱的道：「……小玥，妳還好嗎？剛剛上課時我偷看了下，感覺妳黑眼圈快要掉到蘋果肌了耶。」

　　妳不要連初戀都還沒開始談就爆肝了，我一定笑妳唷。

　　本來雙手乖巧枕在桌面小歇的褚冥玥並沒有抬頭。

　　她只是就著這個動作應聲，語氣也比平時虛浮不少。

　　「……妳怎麼不問問為什麼公會破事多成這樣，聽這樣子，妳也不差。」

　　他們是神經病吧？

　　捅出這麼多簍子，忙到連我想清算的時間都沒了……。

　　譚希爾托著腮，她嘆了一大口氣，麥色的肌膚上也能看見下眼皮掛上濃厚的黑眼圈。

　　她道：「妳可還要花時間去支援，我們只需要談判就好了……。」

　　這下忙到連幫妳分擔都沒辦法了，而且妳怎麼不找個紫袍還是黑袍的男朋友啊？

　　竟然找個無袍級不能幫妳扛不打緊，連抽那些不乖巧的袍級們幫妳出氣都沒辦法。

　　「……妳都不知道，妳不在的那幾天，巡司一抵達任務地點待命他們就放煙火，什麼顏色都有真不誇張，那個遺跡啊、領地啊、樓房啊，全部說炸沒就炸沒。」

　　任務剛開始就結束了，他們好像也不在乎賠償金到底有多慘……。

　　粉毛矮人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她把身體大癱在椅子上，頭往後仰著，還把書蓋到臉上。

　　她糊聲問道：「啊妳之前不是連續好幾天都往那邊跑嗎？怎麼最近都不用去了呀……？」

　　不行不行不行，老娘快掛了……。

　　他們到底發什麼瘋呀？前面那堆爛攤子接著期中解放必定炸裂的定律，我的小命真的快沒了。

　　想起褚冥漾，七陵冰山就來氣，閉著眼的她眉頭蹙緊，隨口應去。

　　「他練習狀態不好，誰管他。」

　　腦子有事不吃藥，我暫且不想理那個蠢貨……。

　　而且是吃什麼吃壞腦袋了嗎？還真敢不找我道個歉？

　　虛脫又懶散至極的語氣，活像是為了接話而問的。

　　臉上仍蓋著書本的絲塔問道：「……怎麼會？白袍應該不難吧，是不是妳對漾漾太嚴格了呀？」

　　未來女朋友親自上陣教學捏，他怎麼敢不珍惜呀？

　　……他這樣缺德會有報應唷。

　　被友人話題排除在外的育幼院大姐大再度抱怨。

　　「……就只剩我聽不懂妳們在說什麼了啦，好像被排擠喔。」

　　拉下蓋著臉部的書籍，矮子半精靈目死的把頭朝譚希爾偏去。

　　「簡單來說就是小玥她阿娜答準備考……」

　　啪——

　　好吧，聽到友人亂說話，褚冥玥還是有力氣起來微微爬起為此一砸的。

　　厚厚一本地質分析學就這樣正面往絲塔臉上砸下。

　　撥開那本書，捂著發痛的面部。

　　也是巡司之一的半精靈改口道：「噗唔……，好痛，總之那個漾漾想要考白袍了，結果小玥過去後練習狀態不好啦。」

　　妳真的該改改這樣隨手就動不動抽人的習慣，不然男朋友遲早被妳打沒。

　　感情好也被打、心情差也被打、害羞也打人，這腦袋如果不是抖M一定會覺得被妳討厭了……。

　　小心他誤會後哪天灰心喪志就放棄妳了唷，到時別來求我怎麼追回自家老公唉。

　　愛情究竟是什麼？

　　狹義來看這對姐弟，或許算是一種曝光效應。

　　正常來說，曝光效應很容易使人類對頻繁出現在生活當中的存在產生喜愛感，熟悉的事物代表著不麻煩。

　　這是生物本能，避無可避。

　　可曝光效應也有一個例外，便是曝光時間太長又或者太頻繁的話，就會失去其助長空間。

　　正常來說，身為兄弟姐妹會因此而對彼此失去好感度。

　　可論到生活圈拉得極開的褚家姐弟身上，或許曝光效應又無形中推進著這兩人的關係。

　　循著女人生日的起頭，走至初次合作的任務，接續少年誕生日和拉遠關係，又重新因為練習而相處上。

　　忽遠忽近、濃淡不均的關係變動感無非給他們的大腦帶來外力刺激。

　　從生理學上來說，這無非就是大腦的腹側蓋區在作祟罷了，可人類又怎麼能完全站在生理反應之外去反推而遏止呢？

　　更何況，褚家姐姐並無興趣細思自己心繫另一人過頭的反應從何而來。

　　想要來點友人閒談的參與感，譚希爾忍不住循著話題走向。

　　她朝褚冥玥問去。

　　「那個漾漾程度真的那麼差啊？」

　　白袍考試又不難，妳怎麼找了一個連考袍級都有問題的人啊？

　　妳眼光不該這麼差啊。

　　護弟心切，除了自己誰也別想嘴自家老弟，這下，褚家姐姐終於肯完全爬起來了。

　　她托起腮，朝左前方的譚希爾瞥去。

　　「……不是程度差，最主要是一直分心。」

　　好說歹說他也繼承了先天能力，精力值和引流比那些繼承種族血脈稀少過度的人好多了。

　　再加上他這陣子轉性了特別賣力，坦白說發揮還不錯……，就欠揍在不知道腦子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如果有人此刻塞了一張愛情量表給她寫，或許她就能知道自己此刻的心緒反應為何了，可惜，她身旁的友人對原世界心理學的概念興致缺缺。

　　拜託，這個世界講求效率啊，傷了就治，腦子出事心情不好就來幾個安神術法，讓你腦根清淨到不能再更清淨。

　　弱肉強食的世界中，心靈輔導這回事還是太沒效率了。

　　育幼院大姐大對與她無關的事情不怎麼上心，思索片晌，晃晃習慣的兩腳椅後。

　　她如此應去。

　　「……沒心要考就不要理他了啊。」

　　那個漾漾到底是多大的來頭？妳最沒耐心放在浪費時間的人身上了不是嗎？

　　這人連妳性子都能改啊？該不會是真愛了吧？

　　眉頭又一蹙，眼裡充滿懊惱，語氣中也有遮蓋不住的鬱悶。

　　褚冥玥應道：「只有我在時才會有這個情況。」

　　如果他學長沒騙我的話，那真的是只有我在才有這個問題。

　　……我最近又沒欺負他過頭，到底是什麼情況才會搞得他只在我面前這樣？

　　若要換做他人，女人或許還能猜出來對方是因為對她有意思才會如此失常，而她也會在那之後拉開距離，或是等對方攤明後正面拒絕。

　　可偏偏這是褚家姐姐的弟弟。

　　親兄弟姐妹相處的時候，時常會把性別模糊化，有時得要多轉幾下腦子才能意會到對方是異性。

　　更何況要主動往愛情的方面想？

　　自然的，褚姓女人並無法在對方正面點破前的情況下意會到此種可能性，這也導致她完全無從推測那個蠢貨老弟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或是察覺自身的情感已經對親屬關係越界了。

　　瞧友人是真心在為某個男人鬱悶著，譚希爾不以為然的隨口一應。

　　「哦……，那可能是因為看玥玥太美了吧，學校裡不也是嗎？妳去販賣機買個飲料動不動就有人看到撞牆。」

　　絲塔不說話的時候也是一堆人看呆，這哪有什麼好意外的？

　　妳還真喜歡那個漾漾唉，為了別人情緒大起大落還吃癟妳這是第一次吧？

　　……看著好青春啊，都被妳這模樣搞到想談戀愛了。

　　一想起之前褚冥漾動不動因為她嚇到的模樣，女人斜了發話的人一眼，並涼涼應去。

　　「他沒嚇死就不錯了。」

　　也不知道之前他小時候在怕我什麼，而且他因為我的外貌分神？

　　這怎麼可能，從小見到大他都免疫了吧？

　　擠出力氣，絲塔彎腰把剛剛她撥開的地質分析學撿起來還給褚冥玥。

　　同時，她問道：「……其實嚇到失神跟看到分神差不多耶，說不定唷，妳要不要考慮對漾漾溫柔一點呀？」

　　真的啦，對他溫柔一點。

　　愛情的嫩芽很寶貴捏，妳不好好對待不要怪他哪天黑化變成一顆參天巨樹把妳甩飛唷。

　　到時候妳不追夫火葬場一下我就跟別人姓。

　　頓了頓，褚家姐姐遲疑了，她接過那本地質分析學，心裡暗想著。

　　……對他溫柔一點嗎？

　　想著想著，她撇撇嘴。

　　「他沒被我多揍幾下已經很不錯了……。」

　　再過幾天吧，說不定他就主動跟我道歉了，而且一氣之下說他浪費我時間和別考白袍這種事是不是真的太傷人了？

　　或許真的是我這次說得太過了……。

　　是的，做個總結吧。

　　懶得回想大腦分泌對情緒影響的女人，她正被第二腦區無形的控制住了。

　　這個計算得失的腦區不斷思索自己會否做錯什麼，同時和產生慾望回饋的腹側蓋區一同共構。

　　她既上癮了相處的那種平靜微甜的氛圍無法自拔，卻又因為生物本能的失去而產生微量的懊悔感中。

　　……她該感謝自身人格趨向過於沒良心，否則第二腦區的回傳就不僅僅是如此這般微少的內疚與矛盾感了。

　　放學後，唯二喜歡在本家來來去去的女人們又聚在一塊了。

　　察覺到後頭傳送陣是來自友人的波動後，辛西亞溫和笑著，回頭一望。

　　見到那人悠哉步出，她問道：「今天小玥又不用去陪漾漾了嗎？」

　　明明前陣子妳還說想去親自訓練一下他呢，這幾天妳來本家的頻率又回升了。　　

　　看著空堂就消失來陪男朋友的好姐妹，褚冥玥嘆了口氣。

　　她應道：「不用，已經把他丟給冰炎學弟他們了。」

　　……每個人都覺得我回來很奇怪嗎？

　　我這樣才是常態吧？

　　接著發話的人是白陵然，他笑吟吟的如此說去。

　　「既然妳都來了，我們規劃一下漾漾的成年禮，順便聊一下我在書庫發現的小東西，如何？」

　　一屁股坐上椅子，女人不耐的朝自家表哥甩去一記白眼。

　　「都行，妖師族長您開心、您方便、您隨意。」

　　問個頭？不然我們三個坐在這還能幹嘛？難不成還能打牌聊天嗎？

　　中間，他們三人一同聊了關於妖師成年禮的流程細節，還有妖師族長拿出的一本古籍。

　　內裡大多數都是妖師三個部族仍相安無事的生活型術法抑或契約。

　　小到交易大至婚姻，看起來挺無趣的，也不是沒有通用術法可以取代使用，但奈何這就是一種文化傳承。

　　妖師一族如果沒人想傳下去或是重新使用，那文化習俗可就真的斷在他們這一代了。

　　見自家堂妹從話題開始就興致缺缺一副心神不在此處的模樣，本家的持有人笑著提出一個小提議。

　　「要不我們三個偷偷溜去看看？剛好我也想知道他現在實力怎麼樣了。」

　　真難得啊，妳竟然出神成這個模樣，既然妳擔心的話就一起去看看漾漾吧。

　　被自家表哥看出問題還點出來，褚冥玥愣了楞後撇撇嘴，眸子裡也染了幾絲惱意。

　　就說大腦被愛情影響已經不大受控了，這下還有無心人士推波助瀾。

　　就算想嘴硬的轉過去，但誰讓VAT區還很有趣的與毒品古柯鹼的成癮息息相關。

　　影響心中渴求與慾望的命脈被愛情分泌的多巴胺搞到就算惱羞了也還是順著本能去。

　　女人不情不願的瞟了表哥一眼後選擇接受這個提議。

　　……反正就看個一眼，又不是我對他示弱了。

　　站起身，白陵然開啟傳送陣法，褚冥玥單手環胸負責放了匿蹤術，辛西亞則順著他們一同前去。

　　轉眼間，三人就這樣結伴到了Atlantis學院的訓練場。

　　當然，他們並沒有到場中央露面，而是遠遠的待在訓練場高牆上，靜靜望向內裡的學長學弟三人們。

　　人類要在短時間把綜合能力同時往上拉是很刻苦與異常的。

　　一開始，妖師族長還噙著恬淡的笑意，可到最後，他雖笑意不改，但那眉頭卻逐漸蹙緊。

　　因為場上那名堂弟不論是反應力、耐力、術法陣法在實戰中的運用、符咒與槍技完美的結合，大量的總體標準都得到顯著的提升。

　　又觀看了好一陣子，沉默的他終於發話了。

　　「……漾漾進步的速度有點異常。」

　　上一次見到他作戰的樣貌的確過去頗久了，可我不認為他能靠這段時間就進步成目前這樣。

　　在這之前一直陪伴褚冥漾練習的人還是褚冥玥，她自然知道自家蠢弟弟只是比周圍的人更願意認真。

　　目光沒有移開場間的少年，她淡淡應道：「他只是莫名拚命起來罷了。」

　　看他那既打來問我學科，又每天練實戰，想不進步都難。

　　……要是這樣度日子，換個鴕鳥來都能學會飛。

　　同樣朝場上的褚家大男孩遙遙望去，辛西亞笑容不改柔和，其中又有些無奈的情緒。

　　似是感嘆歲月匆匆，她道：「突然覺得第一次見到漾漾的時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呢。」

　　上次他突然哭出來還嚇壞我和然了。

　　……漾漾，還請不要難過和內疚小玥為了你所盡的一切。

　　因為你已經用此刻灑落的汗水和成長告訴小玥，告訴她這一路走來都是值得的喔。

　　白陵然眉頭一鬆，接著，他笑了笑，順口又問。

　　「莫名的拚命……，他有遇到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上次聽他分享那些事情，我也沒聽到些什麼能重大改變性格的事件，要不妳跟我說說？

　　妳一不在，他對我的提防程度可是高到嚇人了，與其期待他跟我閒話家常、分享日常，我還是盼妳跟我說說還比較快。

　　被這個她也無解的問題扎到，褚冥玥的目光有幾絲複雜，其中不捨尤其明顯。

　　遠遠看著自己的弟弟，她如此應去。

　　「……哪知道，突然就認真起來了，估計是長大了吧？尤其是最近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猜不大出來了。」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真的寧可跟我冷戰也不說一下……？

　　不然像以前一樣道個歉就好了，我又不是不會原諒你。

　　被語氣中的無奈感拉走注意力，妖師族長往旁邊之人一瞥。

　　那可是自家堂妹，就算他不擅長親自理解人心這一塊，還能看不出來對方意外感性的一面嗎？

　　他瞧著自家堂妹投出去的不捨目光，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大膽的猜測。

　　漾漾跟小玥該不會……。

　　而且上次漾漾哭出來卻也什麼都不願意講的模樣也只能是……，沒錯，如果是為了愛情都說得通了。

　　被心底的猜測驚到，猶豫再三後，身為兄長的人試探性的問道：「……妳到底要不要找男朋友了？」

　　可是血緣上的關係……，不，如果處理夠好的話，他們走到一起我反而能鬆口氣了。

　　畢竟愛情這種失去理智的東西最容易動盪，還不如在掌控範圍內來得更為放心。

　　後天能力繼承人朝旁邊的人斜去一眼，不耐應聲。

　　「三高的嗎？不需要謝謝。」

　　怎麼最近身旁的人喜歡動不動過問感情的事？是年紀到後都變八卦了嗎？

　　而且來看他就來看他，沒事聊些話題外的東西做什麼？

　　頓了頓，記憶繼承人又問。

　　「溫柔任妳打罵、對妳言聽計從，還絕對不會背叛我們妖師的類型，喜不喜歡？」

　　逆來順受，包妳滿意，還不用重新認識，這樣看看也挺契合妳的吧？

　　實力方面讓他慢慢進步也遲早會追上我們的，妳不只少一個重擔還能得到一個絕對不會背叛妳的對象，這不是挺好的？

　　聞言，女人挑眉一下，她笑著點點頭。

　　「真要有好像還不賴，打不跑，但我才不相信你良心發現願意咒人找到好對象。」

　　你會這麼好就天下紅雨了，而且就算真出現這樣的人那也得看我要不要吧？

　　都說了，我對蒼蠅沒興趣，更何況哪能說不背叛就不背叛。

　　一堆人在愛情沖昏頭時什麼海誓山盟都隨口就張，等到出事又撇得一乾二淨。

　　這還算好了，兵刃相向也頂多打個你死我活。

　　要換做什麼用愛、用光、用希望、用盼望那些勸人向善的垃圾場面話來安撫人，這種溫柔系要湊到我面前我還不分分鐘被氣到吐血。

　　走於黑暗的人並沒有太多的大愛觀念，正確的路途為何？正義的旗杆何時該舉？

　　褚冥玥還懂得明辨是非，不至於到反社會。

　　可這不代表她就認同那些理所當然應該要永遠向著光走去的意志胡話。

　　她走到如今除了妖師倖存的那些人和自家表哥外根本沒有外援，這一條條路是她用無數血液闖出來的。

　　誰膽敢把那些漂亮話舞到眼前，誰就等著被她笑著送走。

　　或許冰真的會有可能被溫暖摀化，但誰又有耐心？

　　而她也沒那麼多耐性用在閒雜人等身上一一試錯。

　　門當戶對的對象不是沒有，溫柔細膩的追求者也不是沒來過。

　　萬事就緒也還得看有沒有感覺，偏偏就是對那些追上來的人無感，還能怎樣？

　　收回瞥向女人的視線，白陵然重新投於場中被攻擊型使役打飛還賣力爬起的不屈身影。

　　他悠悠一道：「……其實我覺得不用咒就有了。」

　　親生姐弟......嗎？

　　身為兄長及族長的我該支持還是反對？

　　人是慢慢成長的，就算是褚冥玥、就算是白陵然自身，都不例外。

　　只能說過往的事情成了一個催化劑，逼迫他們心性檯面上得要瞬間長大。

　　可相較白陵然因為繼承記憶所以對人格揠苗助長的影響外，褚冥玥是順著普通人的生命軌跡去接受、理解、成長、應對的。

　　就算是她，年幼時還是會有多餘的擔憂和一些雜亂的思緒困擾著她。

　　身上濃厚的孤寂感是從何而來的？

　　年幼被洗去記憶的弟弟、身為魂偶的母親，她看似什麼都還擁有著，卻好像什麼也都失去了。

　　而白陵然什麼都失去了，也的確什麼都沒有擁有。

　　直到，那位辛亞的後人來到他的身旁。

　　偶爾，褚冥玥也會在回本家歇息時，遙遙望著那在庭院相互依偎彼此的美好畫面。

　　白陵然會察覺到有人踏入本家嗎？當然。

　　但他只是一直都對此不言不語，畢竟孤寂這回事，還是得要當事人自行消化，而非誰來說些什麼，就能輕易扭轉。

　　將回憶往前篇翻去。

　　此刻望著弟弟的女人也曾在小時候的某一天，當她深感疲憊時坐於本家的會客室內。

　　那時，她吐出一口煩悶感，朝自家表哥問去一個問題。

　　「我還要顧那個倒霉蛋，身後也還有你，但你的身後呢？」

　　頓了頓，她遲疑的問道：「不會……，覺得撐不住了嗎？」

　　雖然家裡是穩住不少了，漾漾也上國中了，但你又要當族長又要處理一堆麻煩事，不累嗎？

　　那個時候，約莫高一年紀的族長是如此應道的。

　　「我還有辛西亞啊，小玥。」

　　睞去應話的人一眼，少女又問道：「愛情嗎？」

　　嘖，還真是樸實無華的答案。

　　還是少年的族長只是笑笑的。

　　他拿起茶杯，抿了口熱茶，緩聲回覆。

　　「愛情它雖然是把雙面刃，但不可否認其治癒人心的功能。」

　　如果被其所背叛，大概會要掉一人半個魂魄吧，可偏偏，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破碎的靈魂能在無窮無盡的愛底下慢慢被治癒孤寂與傷處。

　　話完，他勾著帶有玩心的笑意這樣問了。

　　「要不妳也快找一個？別老是當我和辛西亞的電燈泡。」

　　沒力氣甩去一記白眼，少女抬手揉揉太陽穴想緩過疲憊。

　　她道：「又不是傻了，我可沒那個閒情逸致談感情。」

　　把自己投入不安定的外力中根本是個愚蠢的決定。

　　那是你有幸遇到辛西亞這種的，現在放眼望去，哪個條件還不錯且出名的好人如果出事了真能百分之百不反過來搞我們？

　　雖說利己主義聽起來挺不公的，但誰想收個重要時刻反而會對自己兵刃相向的愛人啊？

　　想了想，她又補了一句。

　　「……就算曾經再怎麼喜歡，也會在那一刻顯得不值得與變成一隻蒼蠅，我不想浪費時間在沒用的人身上。」

　　要找到觀念契合的可就更難了。

　　實力匹配看起來登對的人有嗎？有。

　　但談戀愛這回事又不是過家家，如果三觀不合溝通不來，那何必做無用功？

　　「我可不想找個自家老弟或是家族出事後，只會出那張嘴的人。」

　　如果喜歡上一個人後，對方卻反應不如預期，只會更加失望吧。

　　被翻去過往的頁面又叟然翻回，往昔就斷在此處。

　　瞟向身旁的堂哥，褚冥玥眉頭一揚，問去。

　　「你講話突然那麼小聲幹什麼？」

　　講個話還小聲成這樣，你當給蚊子聽的？

　　女人的詢問拉回兄長之人飄遠的思緒，他微愣，接著噙起溫和有禮的笑容回應了。

　　「那是妳耳包不能怪我。」

　　漾漾和小玥啊……，他還真是一口氣解決了妳不嚮往愛情的主因了。

　　可他的身份也會是卡著你們的主因，這可該怎麼辦呢。

　　瞧不出自家偉大的族長又在腹水裡頭搗股什麼，褚家姐姐以牙還牙吐槽回去。

　　「聲帶出問題不會好好講話要即時治療，說點人話積點德吧你。」

　　「這也好過耳朵出事了卻空有後天能力還不趕緊治治一下的妳。」

　　發現自家男友和友人恢復往常兄妹友愛的互動，辛亞的後人溫柔的問去一聲。

　　「小玥放心一點了嗎？」

　　眼角微抽的看著旁邊散發光芒，充滿聖母又和藹氛圍的朋友。

　　兄妹兩人還是把那惡魔的小尾巴收得一乾二淨。

　　皮笑肉不笑，兄妹惡狠狠的無聲用眼神交鋒兩秒。

　　隨後，女人才應了友人的話。

　　「嗯，看起來沒什麼問題，走吧。」

　　白陵然並非涇渭不分，但比起個人情感，他更看重妖師一族。

　　同理的，人倫道德對上世間僅有的兩名血親，他做出了屬於自己的決定。

　　他似笑非笑的收回剛剛與堂妹暗自較量的視線，張開返回本家的傳送陣，心底暗想。

　　亂倫關係？聽起來好像真的挺要不得的。

　　但如果連我都不接受他們了，那他們還能去哪裡呢？

　　我可不打算做這種親手逼走血親的事情。

　　妖師族長在姐弟兩人的感情上，開響明確立場的無聲第一槍。

　　待他們走後，冰炎疑惑的抬眼望向那三人離去的高牆上。

　　察覺到這點的夏碎問去。

　　「怎麼了？」

　　那頭沒人啊，你感覺到什麼了？

　　頓了頓，半精靈語氣平淡的應道：「剛剛應該是他們來看了。」

　　雖然沒看到人，但從這樣隱匿的手法和種族波動來看，應該是白陵然和褚冥玥沒錯。

　　他們應該還有多帶一個人來，或許是他女朋友吧。

　　面對自家男友的反應，藥師寺嘴角一抽，笑著尬應。

　　「……這樣啊。」

　　你到底是從哪看出來他們來過的？

　　我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突然覺得或許我該再跟漾漾學習一番，例如多多鍛鍊實力了……。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

　　掛著那抹尷尬的弧度，夏碎頭也不回的走向場內朝少年喚道：「漾漾，我來陪你對練一下吧。」

　　不動手活動筋骨一下，我還真怕又跟你拉開距離了。

　　冰炎的表情充滿疑惑的往他家男人望去。

　　褚只是要考白袍，還不需要你下場對練吧？

　　你是被褚冥玥那女人影響了嗎？

　　沒錯，他無法理解自家男友因為這個細節萌生出的小小危機感。

　　姐弟自上回的摩擦之後，除卻女人、表哥、未來表嫂前來偷偷觀察外，並未再次正面相會。

　　明明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又恢復了少年高中前兩年的模樣，沒有大事，女人與他就各過各的。

　　要說想念嗎？不知不覺間喜歡上彼此的兩人當然會惦記著。

　　有條不紊的日常充斥姐弟各自的生活，可褚冥漾一日不低頭，褚冥玥這個嘴硬的女人就也沒打算多說什麼。

　　褚家姐姐在這頭忙著她本就習慣的一切，褚姓少年在另一頭為了應考而衝刺最後一哩路。

　　只有在爾而，女人會停下手裡繁雜的事務，走去巡司辦公室推出去的陽台空間，靠著那頭的欄杆吹吹風，想著對方在做什麼，又進步得如何了？

　　想著想著，也會無奈的噙起一道不捨的弧度，偷偷感嘆著。

　　「會不會下一次見面時，那小子就長大到我都認不得的模樣……？」

　　至於少年也會利用已經超越同儕的某些課堂。

　　他會望著窗外出神，並偷偷運用這點小時間稍稍想念著心底喜歡的人，好奇又擔心著對方有沒有好好吃飯和顧好自己。

　　如此刻這般，很小聲很小聲的呢喃著。

　　「她氣走之後，應該生活還算安穩吧？」

　　「……希望她能別再這麼把我放在心上，而是多愛自己一點。」

　　下課鐘一打，最近的褚冥漾染上了一個習慣。

　　他吐出一口氣後咕噥著，同時整理思緒。

　　「製作各種陣法的子彈已經完全沒問題了，備品也每天都在產，納物符裡面還夠用，接下來要練的就是換彈上膛的速度……。」

　　是的，只要一到下課，他就會亮出米納斯。

　　甚至開始練習不唸言靈，而是凝聚心神，用心中默念的方式喚出來。

　　幾天過去後，只要心情平穩的狀態下，他也能同他喜歡的女人般，隨手一揚，不必開口就把武器落於手中。

　　當然，如果心情浮躁還是有失敗的可能性。

　　此時，他的桌面上散落著許多子彈，是他在下課的瞬間喚出的，同時手上就握著那柄藏青色的手槍。

　　將桌面上的子彈迅速的塞入彈匣，接著收回彈匣，拉滑套上膛。

　　完成後又繼續將彈匣彈出，並把子彈一一取下，再度的訓練動作，周而復始。

　　熟能生巧雖然是一種挺暴力的訓練方式，但不可否認藉由這樣的習慣，他也在白袍考試前訓練到換彈快如呼吸般自然了。

　　時間一晃，來到十二月初的某日放學過後，橘紅的夕陽烤著石質的地面。

　　發燙的地板上，髒兮兮的少年大字型往後倒去，原本被他持著的武器也因為精力見底變回一顆幻武石頭，回到老頭公的凹槽上。

　　滿身大汗的他唉聲道著。

　　「不行不行不行……，精力值沒了。」

　　……米納斯二檔真的太耗精力了。

　　於是，他的暴力學長嗤笑著這樣應了。

　　「嗤，打個爆符也能累成這樣？」

　　眼神死透的偏過頭，褚家大男孩望向旁邊站著的人，喔對，還有那個人的男朋友。

　　他語氣哀怨的道：「我只想讓攻擊距離更遠啊，沒想到第二型態光要維持就會抽精力……。」

　　這句話講完，他又喘了口氣懊惱的嚷著。

　　「……早知道維持來福槍的狀態就好，我幹嘛把自己搞成這樣，快死了，精力值完全不夠用。」

　　為什麼這麼多火星人的精力值像是沒底一樣的狂用啊？

　　身為先天能力繼承人的他直到現在都還沒發現他已經比普通無袍級的其他同班同學精力值還厚了，這都得歸功他的血脈和先天優勢。

　　但光有先天能力不代表著他能把一切都躺著贏，底子不錯還得勤加鍛鍊。

　　幸好，他的確沒埋沒自身的優勢，篤志不倦天道酬勤，不只各項能力都有所提升，連第二型態都為了拓寬攻擊範圍而做出改變。

　　瞧著癱在地板難得耍賴的學弟，藥師寺笑瞇瞇的開口了。

　　「其實精力值跟肌耐力訓練一樣，只要對其不斷施壓就會擴展不少，慢慢來吧，不妨先做點別的事情轉換下心情？」

　　哎呀，這可終於看到你埋怨和像個孩子了，真不錯，所以你什麼時候要去哄你家那尊惡鬼啊？

　　不覺得這時候很適合去找她撒個嬌嗎？

　　木頭系的褚家大男孩並沒有聽出藥師寺為姓的那人想暗示什麼，反而被其話勾住了興趣。

　　「對精力值施壓？這是什麼意思……？」

　　代表精力值的底線是可以改變的喔？

　　精力值要怎麼挖？像挖石油一樣挖出來嗎？

　　看到身旁男友笑臉僵到像是吃了一口臭酸飯菜還要微笑的模樣，焰之谷少主一個沒忍住笑了一聲。

　　一座掛滿冰雪的未噴發富士山和神木，還指望他們能眨眨眼就開花結果嗎？

　　花了好幾秒平復後，他才朝自家終於爭氣不少的學弟看去，並幫那個扶額嘆氣，感嘆情商是先天缺陷的男人回覆。

　　「意思是只要耗空精力，就像是一次極限的長跑，間歇性的斷練後，時間久了精力值的上限自然就拓寬了。」

　　「反正隨著你現在的狀態，久而久之就會起來了，不需要那麼刻意。」

　　而且要是太刻意擠壓的話，身體會很快就垮了。

　　很好，自那日之後，褚冥漾壓根沒把自家學長最後一句提醒當人話聽進去。

　　只要身體內的精力值恢復到一定程度，他就選擇立刻耗到見底。

　　不論是來做陣法、符咒子彈也好，強開二檔就這樣坐著發呆耗空也好，精力值上限的確因為他每天夜裡的榨乾之舉而有了飛躍性的成長。

　　可這樣的情況才維持了不到短短一週。

　　這日他走在走廊上。

　　耗空精力值的副作用除了全身一直處在虛脫的狀態外，連帶影響的還有精神不濟。

　　想去買罐咖啡提神的他身體異常的滾燙著。

　　肉體又不是鋼鐵機械，當身體長時間處在虛弱的狀態時，難免會容易生病。

　　是的，他發燒了卻毫無自覺，只當作是精力值見底的正常反應。

　　眼前發黑，搖搖晃晃、腳步踉蹌。

　　差點跌倒的少年伸手，他往旁邊冰涼的牆壁一撐，努力的深呼吸著。

　　「頭好暈……。」

　　語畢，他晃晃腦袋想把那股暈眩感甩去，卻更暈了。

　　下一秒。

　　磅——

　　雙腿一軟，褚家大男孩倒地了，頭磕到地面，卻沒什麼鮮明的痛感。

　　他想用手撐起身子，卻沒力氣。

　　就著躺倒的視線望去，在意識完全消散之前，他看見那幾名友人急衝衝的往這頭跑來，口裡還驚慌的嚷嚷著他的暱稱。

　　「漾漾！」

　　眉頭蹙得死緊，他心中嘆了下。

　　啊，又要讓人擔心了啊……。

　　真沒用。

　　後續，米可蕥、千冬歲、萊恩急急忙忙扛著這隻把自己不當人看的友人衝去保健室。

　　鳳凰族的少女本想開點治癒術直接處理，但她卻得到兩名友人志同的搖頭作以回應。

　　她不解的問道：「可是病了就治好不好嗎……。」

　　漾漾現在一定很不舒服，他都暈倒了……。

　　萊恩和千冬歲左一邊右一邊的扛著這個虛軟的少年。

　　回應的是雪野家的少主。

　　「病倒了才好，讓他躺一陣子。」

　　而幻武奇才的那人也接道：「有時候，讓身體自然的生病後再痊癒會更好一點。」

　　「漾漾太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米可蕥綠色的眸子鎖在儘管昏過去眉頭卻還皺得死緊的褚冥漾，眼裡有數不盡的擔憂和遲疑。

　　最終，她還是敗在多數決，沒有出手治療。

　　當抵達保健室後，他們就遇到兩位學長，一位是轉成學分生掛學籍在高三正要考跳級的冰炎，另一位是雪野家少主的哥哥。

　　彷彿見到救星，鳳凰族少女立刻嘰嘰喳喳的向兩位告狀起來，連帶旁邊正在處理藥師寺輕傷的提爾也聽了不少。

　　瞭解來龍去脈後，黑袍半精靈臉色黑得不像話。

　　而他的男友噙著淡淡的笑意，不容拒絕的讓這些學弟妹先趕快回教室上課。

　　待保健室終於安靜一些後，提爾看著耳溫槍的數值嘖嘖了幾聲，如此道：「褚小朋友這燒得很厲害喔，我還是開個特效藥……」

　　話都還沒說完，冰炎就沉聲冷喝。

　　「別開，要是他之後把藥當糖果嗑遲早會被他自己搞死，真的是腦殘，沒事這麼拚命幹嘛？」

　　白袍你現在去走個過場就考過了，你當考紫袍還是考黑袍？

　　夏碎無奈的笑道：「畢竟他放不下的是褚巡司啊……。」

　　你不是清楚嗎？漾漾他和那女人之間的差距。

　　都是成年人了，提爾哪還能不藉著這幾句話瞭解前因後果。

　　雖然，他還是在藥師寺說出那個主人翁竟然是公會的惡鬼巡司後表情顏藝了好幾會兒。

　　大概是差點像土著突然已知用火，還想圍著火堆跳祈福舞的那種驚訝感吧？

　　張大嘴巴，縮了縮脖子，對這情竇初開的小朋友竟然就走亂倫一事感到訝異無比，忍不住問去。

　　「戀愛啊？褚小朋友喜歡他親姐？真的假的？怎麼什麼女人不挑他偏偏挑了魔王啊？這輩子他真能追到嗎？」

　　亂倫啊這是亂倫，沒問題嗎？

　　雖然又不是沒見過，醫療班第六部那對夫夫就是兄弟兼上下級的組合，可這小朋友和那位巡司是真的超出我的大腦健康合許範圍了。

　　藥師寺坐在病床旁附帶的椅子，他雙手環胸，翹著腿，笑道：「別說追了，他想直接踩死剛發芽的苗子呢。」

　　別人怎麼勸他都沒用，那一鏟一鏟活像是鏟死自己都沒差的做法你要是看到才真是精采絕倫。

　　眾人都還沒來得及品頭論足一下，當事人就自己先嚇得不輕還厭惡至極，這也的確驚掉人下巴了。

　　沒大事就不幹正經事，提爾聽這一席，豎起了他的大拇指。

　　「自幹啊？這自幹的好、自幹的妙，溫柔系的五種袍級都有，我這幾年看著看著追在她身後多年的也有，那冰塊摀不化就是摀不化，褚小朋友他剛初戀就失戀這是絕對的嘖嘖嘖，可憐哦。」

　　他哪能不拔死那幼苗，看來他也有自知之明，安啦，早點放棄早點脫離苦海。

　　情海無涯，回頭是岸吶。

　　瞧見提爾這持反對票的人，夏碎玩心不經意的被打開了。

　　人嘛，是犯賤的。

　　見到與自己意見相左的人不至於要爭吵，又不是孩子玩呢，但想挑起來逗個幾下玩玩還是有的。

　　他笑得微妙，左手改端住自己的下顎，沉吟著。

　　「唉，其實我看到現在還算有戲，你猜怎麼了？那女人竟然特地跑了一趟請我和他鍛鍊漾漾。」

　　那個不低頭只脅迫的女人低頭了，夠勁嗎？

　　對此，提爾不以為然的應道：「說到底都是姐弟，這挺正常的吧。」

　　這哪有什麼？

　　要是換作我家哪邊親戚的孩子給別人惹麻煩了，我也得去低個頭致個歉請人家多多關照關照。

　　藥師寺又是一笑，他道：「在那之前親自跑來我們學校幫他訓練喔，讓她離開公會的工作狂模式，邁動那雙金腿，親自大老遠從那端跑來我們學校這端，一練就是好幾個小時，完全不給人空間，你說，這不是女方的佔有慾是什麼？」

　　就算他們練習我們不敢湊過去，但漾漾偶爾跟我們在黑館內遇到時還是會聊個幾下的，她可是一周就要包走四天共二十四小時走。

　　沒想到啊，嘖嘖，那個女人談戀愛起來佔有慾頗重的。

　　提爾聽了過後還是擺擺手，認為這對姐弟絕無可能性。

　　「畢竟是姐弟……」

　　話都還沒吐完，提爾有瞬間想問候一下這對情侶是不是都有不讓人把話說完的陋習。

　　「聽說訓練解散還去吃宵夜，一樣是女方主動帶的。」

　　一天六小時還不夠，那吃個飯聊個天正午夜人才回來，女方主動啊，女方主動。

　　大嘆一口氣，這後生真不尊重人了，打斷話是事小，這要應聲還是得應。

　　提爾聊賴的慵懶應道：「姐姐犒勞一下辛苦賣力的弟弟也是很合……」

　　夏碎瞇眼笑了，他語氣十足誠摯的說去一句。

　　「她是褚冥玥。」

　　哈，看吧，剛剛你都想著姐弟這樣很正常，但你忘記那人是誰了嗎？

　　是惡鬼巡司，是那個沒良心的冰山火爆女，是那個想死到黃泉一百層用死亡逃避檢討書都會拉你回來，惡質一笑又瞬間抽回地下一萬層的魔鬼女。

　　這陣子我把她過往的事蹟翻出來複習一下，沒複習不打緊，這真瞭解她的威名後我是連撞上去都不敢撞了。

　　良心被狗啃，比我們黑館的奴勒麗更像惡魔一點，你說，這反差還不夠明顯嗎？

　　像是醍醐灌頂，瞬間被打通任督二脈。

　　提爾坐正身子，愕然的左掌攤開，右拳往那一敲。

　　「……臥槽，這還真的有戲。」

　　這有戲，絕對有戲，雙向奔赴的姐弟戀啊，這已經不是那種年齡差了，是真正的『姐弟』戀。

　　正色一下，提爾表情相當嚴肅的望著夏碎，眼眸充滿了重燃的青春熱血。

　　他朝對方如此說去。

　　「來，再說說，還有沒有八卦？保健室都是小甜小愛小糖餅，那種破皮就來保健室待著的少男少女小甜餅我瞅膩了，這料好聽，多說說。」

　　這我愛聽，快點來多說點，否則我除了把保健室已經發光的玻璃再擦擦就沒事兒做了。

　　上次繡了C班快全員，結果誰知道又恢復平靜沒什麼人死來這，閒到發慌了。

　　夏碎愛八卦嗎？其實並不。

　　冰炎知道這人其實不大愛沒事一直嘀嘀咕咕，除非遇到那種來興致的人了才會說上幾句，通常也只是他想把玩個一下。

　　對於把反對票拉攏成友軍後，滿意的藥師寺就不再多言，不論提爾苦苦哀求多說點來勁的，他都只是置若罔聞的恬淡笑著，悠哉滑手機無視掉。

　　見這人是真封了金口，提爾只好自己提個心眼，以後多注意注意褚小朋友的動向來滿足追更欲。

　　「下午的課堂拉假嗎？在這陪陪漾漾，反正也沒什麼好點的任務能出。」

　　靜默許久後，提爾正澆著窗口的小盆栽，夏碎則是橫出這句話朝自家男友問去。

　　聽到這話，皺著眉，冰牙族小王子立刻掏出手機，碎嘴道：「嘖，她家的人她自己顧，我才不收這個爛攤子。」

　　讓她自己來顧一顧，看看這兩人會不會終於誰肯先張嘴一下，說不定就沒我們的事情了。

　　來得好不如來得巧，躺了兩節課快要有的少年才悠悠轉醒就聽到自家學長疑似想要聯繫褚冥玥。

　　他頂著還在發暈的腦袋，驚慌的用左手撐著床鋪，右手伸出就用力往對方黑袍的袖口捏住一角。

　　褚冥漾沙啞的道：「學長……，我沒事。」

　　磅喀——

　　黑色厚底靴就這樣十分暴力的踹上病床架上金屬的部位，弄出不小聲響的同時還下凹了些許。

　　隨之而來就是冰炎不悅的大罵聲。

　　「沒事個屁！教你拓寬精力值上限是讓你慢慢拓寬，誰讓你搞成這副德性！每天把自己榨乾，誰讓你這樣搞得？」

　　「不讓她來顧下你看看你搞成什麼鬼德行你下次是不是就要把自己整死了！」

　　誰知，執拗的少年並沒有腦子回應，他只能將注意力卡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上。

　　「……別叫她來，拜託。」

　　我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不然她一定會想辦法不讓我繼續成長。

　　把青空藍的小小澆花器擺至一旁，沒有轉過身的提爾語重心長的這樣勸去。

　　「褚小朋友，精力耗空這回事啊，久了身體會很虛弱，你在長大前就會先把自己病沒了，聽我一句勸啊，別這樣整自己，否則天皇老子來都擋不住那女人殺來看你哦，嘖嘖嘖。」

　　讓她那尊殺來我這小小的保健室砸招牌，還可能要數落我怎麼放著你病成鬼樣，那我可就是大冤種了。

　　坐在床榻邊的夏碎將視線投向學弟，他哀求的目光正緊鎖自家男友。

　　有些不忍，夏碎只好重重嘆了一口氣，一掌蓋上褚冥漾的腦袋拍了拍，順勢將這個不乖乖躺好還想爬起身的褚冥漾壓回床上躺平回去。

　　同時，他下了個安眠的術法。

　　沒有漏看少年剎那眼裡的心慌，他無奈笑著安撫道：「漾漾，先睡一覺吧，放心，我們不會叫她來的。」

　　反正叫她來不是換個人開藥把你治好，就是又數落你一頓吧。

　　這次她的話雖然是真的重了些，但你不去哄她她也還真寒了心不來找你，真是讓人不省心的一對。

　　冰炎挺不滿自家男友連跟他先溝通都不就承諾少年不聯繫的這件事，他瞇起紅眸瞪著夏碎，而對方竟然只是聳了聳肩做以回應。

　　黑袍半精靈問了。

　　「你真不打算告訴她？」

　　沒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就別怪我吵架跟你吵。

　　什麼時候讓你騎到我頭上發決策了？

　　夏碎掛著他已通盤瞭解的笑意應道：「如果人顧完就走了，估計漾漾會被逼得更急，還不如就這樣吧，我是這樣認為的。」

　　聞言，冰牙族小王子隨手喚出一小罐蜜豆奶，插著就喝了。

　　喝了一口，壓點火氣，他疑惑的朝男友問去。

　　「不至於顧完就走吧，你不是很篤定那女人也喜歡這個腦殘？」

　　人心矛盾得無法輕易用幾句話帶過。

　　明明喜歡著對方，卻又會因為誰不好好照顧自己而忍不住為了擔憂過度的情緒而破口大罵。

　　罵完了卻又還是願意守著，只因喜歡的人在哪，人就會想在哪。

　　這是人之常情，也似是某種關係間的定律。

　　冰炎對自家看感情比自己還透徹的男友竟然會得出這種結論有點無法理解。

　　於是藥師寺反問了。

　　他輕淺的笑著問道：「你跟我也不是沒吵架過，你說男女朋友吵架是個什麼樣的局面？而目前連關係都沒有，只能是姐弟的他們又會如何？」

　　聽完這問句後，焰之谷少主總算理解了。

　　是啊，他們又不是正在交往的對象，產生爭執後，就算女人來顧了，估計自家學弟也會為了要扯死愛情的幼苗而說出一些話再度把那人氣跑吧。

　　交往關係能輕易接納付出和理所當然的享有照顧，那已經是一種關係締結的特權了。

　　姐弟之間，如果那層紙沒捅破，那多做點都顯得過頭。

　　知道男友已經明瞭，藥師寺輕嘆一口氣，道了句。

　　「他可是比我當初還亂來啊……。」

　　接著，他亦褒亦貶的又下了個結論。

　　他道：「根本瘋狗一條。」

　　誰來擋都沒用，就算再親近都咬，連自己都咬。

　　……還是往死裡咬的那種。

　　畫面好像有點泛黃。

　　那是一個年紀很小的男孩約莫幼稚園大班的年紀。

　　他捧著一堆銀色的小碎片，從旁邊的地板爬起來，邁開小腿往客廳的茶几處跑來。

　　一邊跑，他一邊奶聲嚷著：「姐姐！這個、給……！」

　　碰——

　　在他成功給出去的前一秒，卻被自己絆倒了。

　　很倒楣，不是嗎？

　　小小的身體就這樣撞到茶几上，額頭還被桌角磕出一小點紅。

　　或許該慶幸桌角卡到的不是眼球，不然小小年紀就要變成獨眼俠了。

　　好吧，就算發生那樣的事情，依照這位男孩姐姐的做法，應該也會治好，然後又把自家人的記憶洗一輪，收拾這個爛攤子。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撞擊，桌面上頭擺著的白開水倒下，弄濕了被女孩做一半的習題冊。

　　先往這女孩一看，年紀也很小，是小二的年紀。

　　被開水弄濕的是原世界國小生最討厭的甲乙本，裡頭要不斷的重複寫著同樣的詞語。

　　好意是讓還不熟悉國語文的孩童更加熟識寫字認字，可這對天資聰穎又早已識字的女孩來說，的確是麻煩又浪費體力的無用練習。

　　比起虛度時間在寫到手腕酸痛的練習上，她更寧可這個酸痛是因為持著十字弓而來。

　　而那些因為男孩跌倒而揚上空中的銀色小碎片們，上面疑似有餅乾碎屑的黏黏殘渣。

　　它們先是揚起，後來飄落，一片片正反不一的躺到被浸濕的作業本上，開水上頭還懸了一些油汙出來。

　　剎那的愕然，接著，小女孩的表情轉為憤怒與不耐。

　　握緊手裡的自動筆，煩燥無比的她終於忍不住朝跌倒的那個小身影吼去。

　　「……夠了！不要再來煩我！」

　　嘖，又濕又油又髒的，我又不能在他們面前用術法烘乾。

　　……等等只能拿吹風機吹乾了。

　　這個倒楣蛋是怎樣？捧著一堆垃圾灑給我幹嘛？

　　可她的不耐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爬起來的小男孩表情變得相當委屈。

　　他淚眼汪汪的吸著鼻子，眼淚一顆一顆的不斷掉出來，但是不敢大哭出聲。

　　此刻，女孩愣住了，彷彿自覺做錯事了一般，但她沒有閒心去安撫。

　　而是咬咬牙，扭頭不再看向男孩，安靜的把作業本甩乾，然後翻出吹風機吹著。

　　自那之後，有好一陣子，小男孩怕姐姐又會吼他，就真的不敢再去找他的姐姐了。

　　雖然心底有所歉疚，奈何兩頭跑的事情還是壓力過大。

　　男孩能自個兒玩不再鬧騰，不捨歸不捨，可的確給女孩一點喘息的空間。

　　直到，男孩在外頭玩時又不小心跌進觀景的水池裡，發了一場高燒。

　　他們的母親幾乎隨時待在旁邊照顧，只有晚間不得不睡覺時才會回到一樓夫妻的主臥室中。

　　可這樣的悉心照料都沒有讓男孩的情況好轉起來。

　　趁著母親換完冰袋回去歇息後，身為姐姐的女孩推開了自己房間的門。

　　她小心翼翼的打開隔壁那個房間，往床舖的方向慢慢走過去。

　　身為整家唯一待在守世界，又已經入學後沒多久就拚盡全力考上白袍的人，她已經用學會的匿蹤術掩蓋氣息了。

　　可床舖上的男孩卻讓她開始懷疑是不是匿蹤術失靈，又或者她技術還未到家。

　　明明燒到腦子都暈呼呼的，瞇著小眼睛，眼前糊成一片，男孩還是認得出來那個往自己走來的人是自己的姐姐。

　　沒過多久，女孩爬上床後，他立即虛弱的抬起小手，捏著對方睡衣的袖子。

　　褚家夫婦很疼兒女，就算其中一人已經是魂偶的狀態了，但這不改白玲慈和褚項對自家兒女的疼愛。

　　弟弟身上那件是晴空藍配上一堆小太陽的睡衣，而姐姐那人身上則是粉色的底，配上一些雲朵和月亮的圖案。

　　許久不敢找對方的委屈，和對方竟然會主動來看看他的喜悅，它們綜合成說出不安的勇氣。

　　戴著口罩，悶呼呼的咳嗽幾聲，小男孩慌張的這樣說。

　　「姐姐……，不要討厭漾漾。」

　　沒想到這人真醒了，女孩一愣，接著她失笑應道：「不會……。」

　　……上次吼你是不是真的嚇到你了。

　　看到姐姐終於笑了，沒有再凶巴巴的模樣，小男孩也終於願意好好說出來和解釋。

　　他語調有著小孩子還未長大所以黏呼呼的感覺，小小的眼睛裡透著不安和些許急迫。

　　「漾漾、漾漾上次、想送星星給姐姐……。」

　　聽到這話，小女孩這才意會到當時那些被男孩剪得歪七扭八、髒兮兮又黏糊糊的餅乾包裝袋碎屑，就是男孩口中的星星。

　　老實說，的確都銀銀亮亮的，或許對天真的孩子來說，那的確很像星星吧？

　　越講越委屈，小男孩竟然還哭出來了。

　　話真的黏成一坨，還因為感冒所以上氣不接下氣的咳著，卻還不忘記要一直用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道歉。

　　「漾漾、不、不是故意要弄翻東西，對、對不起……。」

　　面對小孩子動不動就哭這點，女孩還是挺無措的。

　　更何況兩個人都長大一些些了，要她像以往給個親臉頰的獎勵安撫一下，她實在做不出來了。

　　她只得壓抑心慌，盡可能平淡的安撫道：「嗯，我知道，我知道漾漾很乖。」

　　於是，在這個房間內呈現一種很微妙的畫面。

　　女孩汗顏著抽衛生紙給男孩，男孩委屈至極的擰著鼻涕哭，也沒說更多了。

　　呼出一口氣，孩子還是難免有些好奇心的。

　　女孩主動問道：「……為什麼會想把星星送給我？」

　　聽到這個問題，男孩都來勁了，一時間也忘記要哭。

　　又擰了下鼻涕，把口罩重新戴好，他才有點莫名得意的說去。

　　「姐姐的名字、不一樣，但是老師上課教我們。」

　　瞅見那小眸子裡面的奇怪得意感，身為姐姐的人只好很捧場的又問。

　　「教了什麼？」

　　男孩被順著問了，光這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就能讓他欣喜無比。

　　他小眼睛開心到像是快要會發亮了一樣，直勾勾的看著自家姐姐。

　　「月亮怎麼寫！姐姐的名字、最後面，裡面有月亮的月，可是長得不一樣！」

　　「姐姐、漂亮，對漾漾好，但是又好安靜、像月亮喔。」

　　講著講著，他小手還指指女孩睡衣上的月亮，笑得更開心了。

　　被口罩遮住的笑靨雖然不完整，但光看那笑彎的眼睛，女孩也能猜得出這個倒楣蛋有多開心。

　　於是，男孩又道：「亮亮的，但是不燙燙熱熱，黑漆漆也會照得亮亮的保護漾漾！」

　　對，姐姐漂漂！保護漾漾！

　　講完，那小腦袋瓜還很可愛的對自己的認知更加篤定的點點頭。

　　耐心聽完這些莫名其妙的童言後，女孩還是感到困惑。

　　「那這個跟你做星星送我有什麼關係？」

　　而且黑漆漆又照得亮亮的？這是什麼奇怪的形容？

　　小孩子嘛，不大會解釋。

　　又發燒又咳嗽著，可是盼著的姐姐終於願意理他了，男孩說什麼都想好好解釋清楚。

　　他心情大起大落，無措的努力生出他現在所能理解的字彙去嘗試講解。

　　「晚上的時候，天空好多星星、可、可是姐姐沒有星星，看起來好孤單。」

　　沒有星星陪月亮，那就整個都黑漆漆的好孤單。

　　語調講著講著還萎下來了，他沮喪的接道：「漾漾不想要姐姐孤單……。」

　　聽到孤單這個形容詞，女孩心中像是被別人無心的扎了一針。

　　她吐出一口氣，緩過情緒後又循著剛剛的話題問了。

　　「你不就是一顆小星星在陪著我了，……而且我看起來很孤單嗎？」

　　孤單嗎……？

　　聽到問題，男孩很誠實的猛點著頭，點著點著頭更暈了，他只好停下來咕噥著。

　　「漾漾覺得姐姐好孤單，但是姐姐又不要漾漾了……。」

　　「所、所以，漾漾想做好多星星，送給姐姐！留下來陪姐姐，這樣姐姐就不孤單了。」

　　望向說著天真大夢的男孩，女孩又問去。

　　「那漾漾呢，你不陪我嗎？」

　　問完，她察覺到男孩字裡行間的可疑之處，忍不住暗想著。

　　『又』不要……？

　　是不是過陣子得要找然確認一下記憶是不是沒有清除乾淨……。

　　男孩愣了愣後沮喪的把小腦袋瓜縮進被窩一些。

　　他小聲的悶悶道：「漾漾想要，但是姐姐不要漾漾了……。」

　　嘆了口氣，女孩更加無奈了，她抬手伸進被窩，隔著口罩稍稍使勁的捏捏男孩的臉頰。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要你了？」

　　我才沒有不要你，我只是想保護你，你這個白癡小倒霉蛋。

　　無辜的男孩眨眨眼睛，委屈的看著動手的人。

　　「痛痛……。」

　　斜了這個又可愛又想讓人掐死的倒楣蛋一眼，女孩確認對方沒燒壞腦子，熱度也有減退一點後，準備離開這裡回去睡覺了。

　　……直接用另一頭的方式的確可以趕快退燒，但他現在又不活在守世界。

　　比起每次都治好，還不如讓他病一回提升點免疫力。

　　她幫男孩重新蓋好被子，並道：「趕快休息了。」

　　正當她想蹦下床時，男孩卻伸手拉住她睡衣的一小角不想讓她走。

　　「姐姐……，不要走，陪漾漾好不好？」

　　聽到這個請求，女孩頓住身子，腦子思索起來。

　　有了白袍卡後，原世界這裡的學校我可以不用到校，只需要定期去交作業就好。

　　可是守世界的上課時間我還是不能一直翹的。

　　想了想，她決定答應這個小請求。

　　「……但是我明天早上還是要出門上課喔，不能一直陪你。」

　　男孩乖巧的點點頭，接著女孩也縮進被窩，並像個小大人一樣。

　　她耐心的，一下又一下的拍著男孩的胸口，像是想趕快哄睡這個令人放心不下的倒霉蛋。

　　可偏偏，男孩不從她願，頗可愛的。

　　他小半張臉探出被子，好奇的瞅著旁邊年幼的褚冥玥，並問道：「……姐姐，為什麼月亮會發光？」

　　本來想睡覺的女孩又被吵醒，她瞥了身旁的男孩，嘆了口氣，如此應去。

　　「自然課老師跟我們說，月亮是因為反射太陽的光線，所以才會發光的。」

　　「反射……？」

　　「現在漾漾還不用懂這個。」

　　講了你又聽不懂，之後上課你就知道了。

　　結果，小男孩卻因為這個回答突然緊張起來。

　　他拉下被子急迫的朝女孩問道：「那小星星可以變成太陽嗎？」

　　女孩搞不懂男孩的奇思妙想，到底為什麼會把一堆沒關聯的東西串在一起。

　　眉頭不耐的一蹙，她努力遏住脾氣問過去。

　　「為什麼想要星星變成太陽？」

　　這兩個東西根本不是同一個，怎麼可能變成太陽？

　　很好，有時候女孩也會想知道自己年紀更小的時候有沒有像旁邊這個蠢蛋一樣情緒暴漲暴跌。

　　應該是沒有的，單純天性不同。

　　是的，旁邊的男孩一掃緊張，又得意起來了。

　　他笑著說道：「太陽比較亮！所以、所以漾漾長大後會從星星變成太陽嗎？」

　　它們都亮亮！星星長大就可以變成大太陽對不對？

　　想趕快睡覺的女孩已經目死。

　　她吐出一口氣，已經做好今天可能要熬夜應付小孩子的十萬個為什麼。

　　調整好心情，她也與男孩相互對視著，盡可能讓語氣不要如此不耐，而是更輕柔一些。

　　她問道：「為什麼你會想變得比較亮？」

　　誰知，男孩接下來的一席話卻讓她愣神到沒了反應。

　　或許是口罩真的太礙事了，男孩把口罩扯掉，露出一個我一定要辦到的嘴臉。

　　他笑嘻嘻的，露出了白白的牙齒，如此應了。

　　「因為月亮是姐姐，如果晚上沒有星星，那就不要有晚上就好了！」

　　「漾漾要從小星星變成太陽！把晚上可怕的黑漆漆都趕跑！」

　　語罷，他還鼓鼓頰像是要激勵自己。

　　目光也很認真的看著他的姐姐，接著他又說去童言妄語。

　　「漾漾要把黑漆漆都趕跑，這樣姐姐就看得到漂亮的白天了！就不會孤單了！」

　　童言童語的確不大需要當回事。

　　但有時候，女孩也會懷疑，懷疑男孩是不是沒有忘得透徹。

　　所以他才明白黑夜影射的可怕，所以他才理解走於夜路中的孤獨。

　　也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說她像是月光一樣照亮他成長的路途。

　　沒想到說完答案後姐姐竟然會不發一語，這讓男孩擔憂的瞅著不放。

　　啞然的女孩回過神後趕緊牽起一抹逞強的笑容。

　　但最終，她還是止不住斂下那抹微弱的弧度。

　　她哽咽的喚了一聲。

　　「……漾漾。」

　　對不起，我只能騙你和用這種方式保護你。

　　這樣喚完，小女孩眼角的淚水一滴又一滴的沿著她的臉龐往左側滑下，它們向著枕頭跑去，浸濕了上頭的枕頭套。

　　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會讓一直都凶巴巴和天不怕地不怕的姐姐哭了。

　　年幼的褚冥漾慌到不行，只能笨拙的抬起小手把那個眼角一直掉下來的眼淚們擦掉。

　　「姐姐、不、不要哭哭、是不是漾漾又說錯話了？漾漾是不是又不乖了？」

　　心慌意亂，他連連道歉，惶恐無度。

　　「漾漾會乖乖的，不要離開漾漾好不好，姐姐、姐姐對不起、漾漾不乖。」

　　「漾漾、漾漾會乖乖，不要離開漾漾！」

　　慌到也哭出來的男孩不知所措。

　　「我、我會乖乖的，漾漾會乖乖的，不要離開我。」

　　女孩聽見這話，搖搖頭，由著男孩的小手幫她擦眼淚。

　　努力又牽起一個微笑給對方，她笑著道：「你早就已經是小太陽和唯一一顆小星星陪著我了，所以姐姐不孤單。」

　　語罷，她又伸手主動抱住身旁的小男孩，緊緊的抱著，像是怕會失去珍貴的寶物一般。

　　她柔聲的在對方的耳畔道：「我不孤單喔，有漾漾在，月亮就不孤單了。」

　　「……也不會離開你。」

　　就算你不乖乖的，我也不會離開你。

　　為了保護你，如果未來你不得不知道這一切了，拜託你原諒我。

　　還有，不要氣到不要姐姐了。

　　這人一睡就睡到晚間。

　　反正就當休息，夏碎和冰炎倒是不急著離開。

　　沒多久後，提爾終於受不住餓了，說要去買個東西吃，那對情侶倒也挺不客氣的就交代幾個品項讓人帶回來。

　　誰知，那人離開不到半小時，保健室裡面就突然被一團相當濃厚的黑色氣場壟罩著。

　　空氣裡有一堆碰不到也摸不著的黑色顆粒狀東西，它們就緩緩的從床榻上的那人身上飄出。

　　感覺到這瞬間的變化，外加學弟的表情掙扎又苦澀。

　　冰炎起身，伸手用力拍了拍那人的臉頰。

　　「喂！褚……，喂！起來！你再把妖師的力量洩出來，等等就要因為違逆制約受重傷了。」

　　你這是做了什麼惡夢？

　　睡個覺怎麼也能差點搞死自己？

　　一旁的夏碎也難掩慌張的抬手拍拍那個滾燙的額頭，試圖喚醒這個人。

　　「漾漾，快點起來，真不想她來就爭氣一點啊。」

　　你要是等等力量炸出來，我們學校就難搞了，更別提她一定得要跟你們家族長一起出面走一趟。

　　到時候可就不是我們願不願意幫你隱瞞的問題了。

　　皺著眉，焰之谷的少主這次使點勁了，這要再不拍醒等等事情就搞大了。

　　「褚，快點起來！」

　　疼痛果然還是可以把人打醒的。

　　像是被潑了一大桶冰水，本來叫都叫不醒的少年彈坐起來。

　　渾身冒著冷汗的他撞上兩雙擔憂的目光，同時，他嘴裡下意識的又說了一次。

　　「不要離開……。」

　　頓了頓，他才重新找回身體的知覺。

　　保健室裡的冷氣誘出他大片的雞皮疙瘩。

　　是夢啊……。

　　隨著少年長吁一下，周圍湧動的黑暗氣息逐漸收攏，歸於平靜。

　　這對情侶終於為此鬆口氣了。

　　對精靈來說，剛剛的狀態根本是整個人被壓進去黑水潭裡相當窒息還難受。

　　頂著那個狀態還得揍人，這下是真的挺夠嗆的。

　　瞧見旁邊的男友正在調整狀態，夏碎決定先問下剛剛到底為什麼少年會突然先天能力不受控的外洩。

　　「你做夢了嗎？剛剛一直碎碎唸著，要不要請提爾過來檢查一下你的精神狀態？他去買點東西，等等就回來了。」

　　褚冥漾疑惑的問道：「……我說了什麼嗎？」

　　現在整個腦子都是脹痛的，而且好反胃……。

　　夏碎頓了頓，誠實回應。

　　「我會乖乖的，不要離開我。」

　　聽到這個答案，一瞬間，褚家大男孩愣神，腦海中有幾段破碎的畫面飄過，但是他抓不大住。

　　眉頭深鎖著，最後吐出口氣，他只得無力的躺回床上。

　　「……其實我也忘記做了什麼夢了，這樣聽下來應該是惡夢吧，對了，現在幾點了？」

　　應該是夢到冥玥了……嗎？

　　不行，想不起來，算了。

　　藥師寺頓了頓，他一邊應聲，一邊思索。

　　「已經晚上六點了喔，你一路從早上第二節課的下課時間躺到現在才清醒。」

　　如果真的只是作夢就能搞倒力量這樣失常的外洩，那看來心理狀態是真的頗不妙的。

　　要是擺著漾漾這樣不管，該不會哪天就從裡面爛掉了吧？

　　紫黛色的眼眸裡流轉著些許不安。

　　褚巡司，妳家老弟可不好搞，就還請保佑只是我多想了。

　　空氣靜默了許久，最終，冰炎和夏碎一左一右坐在床邊，跟這鬧騰的大男孩約法三章再也不可以搞成這樣，否則他們絕對會一狀告上他家老姐那頭。

　　誇張到兩人都要求褚冥漾立雙重誓約才願意放過。

　　願意乖巧不再每天榨乾精力值的誓約締結完畢，冰牙族小王子才不情願的朝藥櫃翻了一顆以前他不幹人事時也常拿來嗑的特效藥拋給對方。

　　而完全沒參與到的提爾才提著大包小包拉開保健室的門走進來。

　　「哦唷，褚小朋友，終於醒了啊？要不要吃點東西啊？」

　　來吧，跟我來分享一下你青春的戀愛故事是怎麼開始的！

　　我都買好一堆甜的等著賄賂你跟我說說了，我被你家另一個學長搞得心好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