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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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少年你骨骼清奇(第二部)(05/17更新至第二十回)[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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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皇人 發表於 2018-12-20 15:5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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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分類: 靈異志怪
連載進度: 連載中


嚴格說起來,我其實很少主動進廟裡拜拜,雖然我每天不逛飄版睡不著,也老是在板上看大家討論這個宮那個廟某某神明或地基主什麼的,但就是幾乎不主動去廟裡拜拜,就連認識了鄒志遠他們以後,我還是不會特別想到廟裡去拜拜。
不過有人揪團約的時候,我還是會去。說起來也很奇妙,一群研究生,平常大家都各有各的生活,要說有兩三個人常常一起行動也是很正常的,但像這次的龍山寺拜拜大進擊這樣,同屆十幾個人只有兩三個沒到其他都來了的狀況,還真的是很少見。
我對拜拜這種事情了解得不多,也沒什麼要求的,所以什麼也沒帶,只在入口的地方拿了三隻香,跟著同學們一起拜過了一輪。
龍山寺即使在夜晚也很熱鬧,人超多,或者在拜拜,或者合掌喃喃自語,也有人坐在地上唸經,還有很多觀光客,或者說日文,或者大陸口音,或者英文或西班牙話或其他各種我聽不懂的語言,大家都在拜拜,在觀望。
我走了一圈,在文昌帝君那裏看到我同學正在求研究計畫能夠一切順利,也在月老那裏看到同學正在求紅線,有人問我要不要順便拜一下,我說我沒有什麼想要求的,就不必添亂了吧。
鄒志遠曾經說,人活著能夠無所求,就是最大的幸福,更何況神明也是很忙的非常忙的,能夠不給人家添一個案子,就盡量不要為了可有可無的要求多給人家添麻煩。雖然我深深懷疑他的真心話絕對是後面那段,不過這種說法總是很有趣的,是我也不喜歡事情太多做不完,更何況鄒志遠說神明是沒有上下班時間的,這麼一想就覺得好血汗哦,所以我就不特別求什麼了,雖然少我一個不少,但總是不要給人家添麻煩嘛。
我本來以為拜完之後要一起去吃個飯什麼的,畢竟夜市就在附近,結果帶頭的傢伙說他還有事要先走,一個一個就都散了,十幾個人呢,轉眼間就剩下我自己一個了。站在龍山寺門口,我對空氣揮了揮手,有一種「搞毛啊」的感覺。
這種大家一起約了結果馬上又散夥了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而且還是在夜市附近,這年頭人情就跟紙一樣的薄啊,而且還是大陸製造的劣等衛生紙。
但飯還是要吃的。
我晃了晃手中的鑰匙,正想要不要乾脆騎車去其他地方吃東西的時候,看到了正在停車的二師兄。
在這裡碰到熟人肯定是個緣分,必須把握!更何況是二師兄!我心目中的正氣道士!(至於我同學那個科技道士我們就先不要討論了。)我喊了他一聲,二師兄看起來也很驚訝,我就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得到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我就說二師兄這麼豪爽海派的人不會拒絕我的吧──
然後人一倒楣起來真他媽的不只是被同學拋棄,連走路都會撞到人。
我朝著二師兄走過去的時候,因為停車的巷子很小,如果迎面有人走過,擦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後那個跟我擦身而過的人就發出超假的哀號坐下了。
然後他朋友就說「欸你撞斷我朋友的手要賠二十萬啦」了。
───哇靠我一邊覺得很恐怖(被一個凶神惡煞的流氓一臉猙獰的恐嚇取財真的很恐怖啊),一邊覺得「幹都什麼年代了為什麼還會有這種詐財法啊太古老了吧!」但又覺得開口就要二十萬很詭異啊誰會有二十萬在身上啊不過如果說五千塊好不好說不定也可以?
看我不回答,對方又靠得更近了。
啊啊啊好可怕啦啊啊啊啊───
「好了好了,放開他。」二師兄走過來拍了拍那個小流氓的肩膀。
二師兄!二師兄果然是二師兄!我好感動!我感動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二師兄救命啊!感謝二師兄救命!等一下脫困了請你吃豬腳飯!
但是那個小流氓非常不賞臉,他一邊說著我以為只有在電視裡才會看到的台詞(比方說「啊?你是要幫他付嗎?我朋友的手被他撞斷了ㄋㄟ~」之類的),一邊凶神惡煞的從口袋拿出蝴蝶刀來,好像要打架的樣子。
想想如果五千塊可以解決的話就破點財吧………超過這數字我就無能為力了說……我正在思考的時候,就看到二師兄皺著眉頭嘆了口氣,一臉無奈地伸手往背後……正確來說應該是腰後,從工具口袋裡緩緩抽出了一隻扳手來,握在手裡。
我記得那扳手。
當時去理處那個什麼結界的時候,二師兄最後走進來就是拿著那根扳手往地板上頓的,因為那扳手的銀色太亮所以我一直記得。不過隨身攜帶扳手是水電師傅們的習慣嗎?
握著扳手的二師兄看起雖然不兇但是很煞氣的感覺,像武俠電影裡的大師,他輕輕抬了抬下巴,應該是叫小流氓要打就上的意思。
人都有趨吉避凶的本能。
小流氓也有。
所以他立刻轉身抓住我,然後把蝴蝶刀抵在我的脖子上。
人生是如此的荒謬。
我一邊感覺害怕,一邊覺得天啊我今天晚上好刺激,要是能平安脫身的話我要把這段經歷PO上網,就算會被人家說「絕對是在唬爛」也沒有關係,因為是真的啊,人生能有幾次身在古惑仔片子裡的經驗……但是蝴蝶刀的刀尖好冰啊啊啊超恐怖的啊啊啊不要放在我頸動脈的旁邊啊很可怕的啊!救命啊!
「你、你別過來!我告訴你,你給我小心一點!我們可是龍哥罩的!你知不知道我們龍哥啊!你!」小流氓厲聲恐嚇著,如果聲音能夠更兇狠一點就會更像了,可惜現在的場景比較像定南哥準備痛打砲灰,而我是無辜的過路人,等一下就要下去領便當。
要是不這樣胡思亂想,我大概會怕得尿褲子,哈哈。
對於還有力氣吐槽自己的我的腦袋,我深深感到絕望。
二師兄嘆了一口氣,慢慢的把扳手收回去。
雖然這的確是比較聰明的做法可是二師兄救命啊他還沒有放開我啊───
我感覺小流氓也鬆了一口氣,他朋友爬起來折了折手指,好像想要上前打人的樣子。
接著二師兄從另一個口袋裡拿出了手機,然後撥號。
「我不是要打給警察,不要動。」一邊等著對方接聽,二師兄一邊伸出手阻止了想衝上去搶電話的另一個小流氓。
我說人如果有霸氣的話大概就是這樣,他只是把手伸出來而已,那個流氓居然就怕得不敢衝上去了。我偷偷用眼角看那個小流氓,然後稍微往旁邊移動,想遠離脖子上那把蝴蝶刀。
但是馬上就被發現了。
抓著我的傢伙更用力的抓緊我怕我跑掉,一邊威脅我「你要是跑了我就真的戳下去」,一邊把刀刃給收起來……刀雖然還抵著我的脖子,但已經沒有實質上的生命安全了,其實這傢伙還滿聰明的嘛……
電話終於接通了。
「喂?龍哥,是,是我小呂啦,是,是剛好來附近,碰到你們家兩個阿弟仔,我朋友不小心撞到了他們……我不知道是哪個啦,但他們現在要我們賠償,抓著我師兄的朋友,這樣很傷腦筋……對對,我師兄的同學,那個讀研究所的啦,對,對他也是研究所的啦……嗯我在……」二師兄說著說著抬起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招牌:「我在咖啡店旁邊的巷子裡啦,好,好……好我會跟他們說,好,謝謝喔,好。」
二師兄掛掉了電話。
我想我應該不必再猜電話對面的那個人是誰了。
二師兄這人緣我說是怎麼回事啊!而且為什麼如此嫻熟啊!
等沒多久那個被稱作「龍哥」的人就到了,穿著汗衫卻披著西裝外套,除了矮了點胖了點之外,其實沒什麼特色,就是一個中年吃檳榔喝酒抽菸的大叔,可是那兩個原本很兇的小流氓卻嚇得一直發抖,連話都講不出來。
我呆呆地站在旁邊看二師兄跟那個龍哥說話,看二師兄跟龍哥說剛剛他們要我陪錢的事情,然後龍哥氣沖沖地走過來,用力的踹了那兩個小流氓肚子兩下,把他們踹倒在地。
「渾蛋!自以為很秋是不是!」龍哥邊說邊踹。
我往旁邊移動了兩步,然後走到二師兄旁邊;雖然我覺得他們被踢得在地上滾來滾去很可憐,但是、但是身為閱文無數的我,知道這種時候不過是個苦肉計!我如果開口替他們緩頰那就正中對方下懷了!更何況恐嚇詐欺本來就不對!我應該要假裝什麼都沒看到,這是人家幫派裡的私事!
說是這樣說,可是這畫面好恐怖喔………我還是躲後面一點吧,讓二師兄幫我擋著這畫面,我不得不聽到但總可以選擇不要看吧……聽起來好痛的樣子啊。
二師兄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
天知道打了多久,反正我覺得很久,但也可能沒有很久,總之單方面的毆打終於結束了,我一邊感到謝天謝地,一邊很擔心之後會不會被偷偷報復,畢竟他們都看到我的臉了,二師兄看起來跟他們老大很熟所以應該不會有事,但我可不一樣啊,希望他們馬上就忘記我的長相……
但是人真的,真的,怕什麼來什麼,永遠都事與願違。
那龍哥打完了小弟之後走過來,很堅持一定要請我們吃飯,就算我說我明天還有個報告要熬夜趕著做也沒用,硬是拖著我和二師兄到夜市裡的某家……看起來裝潢超高級的店裡去。
我從來沒進這家店過,畢竟從外面一看就知道很貴,而且經過這次經驗之後,我想我大概再也不會想踏進來了。被一個黑道老大請吃飯「壓驚」實在不是個壓驚的好方法,我覺得我被嚇得反而更嚴重了啊啊啊……老大還叫剛剛那兩個小弟來「敬酒」,我已經很想被他們忘記了拜託不要這樣啊他們要是私底下偷偷找人蓋我布袋怎麼辦啊───
餐大概很好吃吧。用完一道菜之後就把餐具全部撤走換上新的這種做法也實在相當的奢華。
但我味如嚼蠟啊。滿場只覺得胃痛啊,都要哭了啊。
二師兄後來就沒怎麼說話,但一直幫我擋酒,說「還是學生不能喝太多」,然後一直跟那個龍哥乾杯。
散席的時候我已經變成一坨史萊姆了。
雖然只喝了兩小杯,但一來是高度數的烈酒,二來我又緊張又害怕,嚇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搖搖晃晃地被二師兄扔上他的小貨車副駕駛座上時,我好像跟二師兄說了什麼。
「別擔心,他們不會記得你的。還有,逼出酒精不只是小說劇情。」模糊朦朧的記憶裡,好像有聽到二師兄這麼說。
然後放下了心的我腦袋一歪就這麼睡死了。




醒來的時候我的世界被切成兩半。一半黃色,一半是便宜的組合式天花板的顏色。
我眨了眨眼,發現有阻礙,於是伸手把臉上的那張東西拿下來翻面一看──嗯,我想也是,除了我天才的同學之外,有幾個人會把3M的大張便利貼貼在別人臉上來留言呢?正常不是應該放在床頭櫃上或貼在冰箱門上嗎!貼在我臉上是幾個意思!
總之鄒志遠沒有前因沒有後果,便利貼上只有「上課,門可以直接反鎖。」這樣一句話,依照我天才睿智的海龜湯專精的推理,這表示我同學在告訴我:他去上課了,如果我醒了,可以不用等他回來就離開,門只要反鎖就好,不需要鑰匙。
至於昨天我是怎麼來這裡的、他到底對我來這裡有什麼心得感想,這些都沒有線索也一概無法得知,大概是二師兄把我丟過來的吧?而且我也不是躺在床上,我同學再度把我丟在地板上,連衣服也沒換,我整身臭得要命,只好趕快爬起來衝回家洗澡。
下午去學校的時候,鄒志遠在研究室裡劈哩啪啦的打著電腦,我坐到他旁邊的時候他老兄不動如山,連個眼角餘光都沒有瞥過來給我。
但我還是想知道二師兄到底是去哪裡認識黑道老大的呀!沒問到以前我是不會放棄的!
於是我努力的拼命的糾纏鄒志遠,但他懶得說就是懶得說,最後煩了,只叫我去問趙慶國。然而身為一個宮廟的廟公(這句話好像在繞口令),趙慶國忙得連接電話的時間都沒有,我猜他大概不是在收驚就是在問事,打了三通都沒有接,我只好回來繼續盧鄒志遠,甚至連「不然你讓青龍跟我說」都搬出來了。
最後鄒志遠狠狠的白了我一眼,起身叫我跟上。
我是知道我這同學很懶得說話,但沒想到他為了懶得說故事,竟然不惜搬出自己的師傅來讓他說故事給我聽……說實在的,我覺得很尷尬,但更想知道二師兄到底是去哪裡認識那種黑道老大的,所以還是硬著頭皮拜託雲昃道長說故事。
說故事的代價是一壺茶。
我不會泡茶,所以鄒志遠讓青龍來指導,我倒是沒想到一條蛇會泡茶……
「遠辰他們常常在泡的啦,多看幾次就會了噢,可以倒出來了你小心一點,手要按著茶壺蓋子……不是叫你整個放上去的啦,你看很燙吧,哎唷噢。」青龍一邊指導一邊搖頭,被一條半蛟看不起的我感到有點悲傷。
端起茶盤的時候青龍一溜煙地竄上了我的手,可是一點重量都沒有,不愧是魂修的半蛟,只是害我本來預設有重量,一下子歪了一下,反而再度被青龍給鄙視。
「沒有重量的你都會不穩噢,這樣不行的啦。」
「屁啦就因為沒有重量才於估錯誤的啦!」
「為什麼要學我講話的啦?」青龍不滿。
「的啦這種發語詞感染力太強的啦!」
一邊跟青龍鬥嘴一邊走出去把茶放好,雲昃道長悠哉悠哉的跟鄒志遠聊天,然後笑著對我點點頭。
「建辰他啊,有個外號,叫做大俠。」雲昃道長笑瞇瞇的:「那是因為他只要路見不平,就會主動衝上去拔刀相助。」
二師兄呂建軍建辰道人,據說在他們那個圈子裡相當的有名,因為他會主動出手;舉凡被陰陽眼困擾的小孩、被鬼或妖怪追的少年少女、被陰陽耳搞得幾乎要精神崩潰的人,他都會主動出手。
雖然這麼做也讓他增加了很多麻煩,也不一定會有好的回報,但二師兄還是一直這麼做。
我一邊聽一邊覺得很感動,不愧是大俠二師兄啊!所以黑道老大這個也是他去見義勇為碰到的嗎?
「也算是。」雲昃道長笑嘻嘻地喝了一口茶:「不過,主角不是阿龍。」
故事的開始是這樣的,二師兄作為一個水電師傅,常常需要公出修冷氣水電,還要跟載貨的司機們聊天交陪,所以雖然他自己不吃,卻也經常帶著煙和檳榔在身上。
某次他去買檳榔的時候,看到檳榔攤的小姐眼睛紅紅腫腫的,看起來像是大哭了一場似的,他一邊結帳,一邊順口就問了對方怎麼了。
看起來年紀也不大的小姐一開始很不好意思,說沒什麼大事,但很快的又問二師兄說,他知不知道哪裡砍爛桃花防出軌砍小三比較有名,她老公外遇不斷,她非常傷心,但是又不想離婚。
二師兄於是說,不然這樣吧,接下來一個月我來買檳榔你都請我,我就替你斬桃花。
一開始檳榔小姐並不相信。我想也是,怎麼可能隨便一問就問到可以斬桃花的大師啊,而且二師兄看起來實在不太像大師,因為他看起來就是個修水電的……身材很好的修水電的這樣,雖然是平頭。不過對二師兄來說,人家相不相信並不是重點,如果小姐不相信,那他付完檳榔錢就走了,也沒有什麼損失,反正一般來說,外遇不會出人命。
當他要離開的時候,大概是死馬當活馬醫吧,一個月的檳榔錢其實也不很多,小姐於是拜託大師幫忙斬桃花。
然後二師兄就去假日花市買了一株桃花,問小姐要在檳榔攤做法呢,還是要去家裡做法。小姐半信半疑的說在攤子後面休息區做法就可以了,二師兄就把那株帶著盆子的桃花搬了進去,然後唸咒灑水,從工具口袋裡掏出一把剪電線用的剪刀,把桃花剪成了圓圓的形狀。
然後告訴小姐,把這株桃花放在家裡向陽的陽台,好好種著,只要有枝枒超出了現在的這個形狀,就要趕快剪掉。只要桃花樹活得好,有認真修剪,就能把外來的誘惑剪掉。
但這畢竟不是萬能,如果男人本身管不住自己就想往外發展,只是剪掉外來的誘惑沒有用,因為對方還是會自己出去找,頂多只有降低頻率的功能而已。
但即使如此,對方也已經千恩萬謝了。
後來二師兄再去買檳榔的時候,小姐高興地說最近她老公都很乖,沒有出去偷吃了。
「但這跟龍哥的關係是?」我問。
「那個小姐是龍哥的女兒,那檳榔攤是他們家的。」雲昃道長笑瞇瞇的說。
嗯,感覺並不意外呢,雖然我沒有猜到,本來還以為那小姐是龍哥的老婆,但仔細想想,誰會因為人家幫他剪桃花砍小三就和對方這麼好的?除非那男的是世間少見的聖人,真的覺得不斷被糾纏很麻煩。但就昨天我看龍哥的樣子,他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吧。
但如果是女兒就說得通了。
「所以他們後來就夫妻恩愛了嗎?」我繼續問:「然後龍哥從此覺得二師兄超有義氣,於是跟他稱兄道弟?」
「沒有。」雲昃道長笑得更大了:「那男的還是到處拈花惹草。」
「後來就被那個龍哥給斃掉的啦,」青龍插嘴:「但是後來龍哥還有來找建辰幫忙噢,看風水什麼的,還處理了好幾個被纏身的,關了好多個淨眼淨耳噢。」
「淨眼是陰陽眼嗎?」總覺得這種人命官司還是不要多問比較好,我還是問問這些專有名詞怎麼解釋吧哈哈哈……
雲昃道長點點頭。嗯,那淨耳大概就是聽得到的了。
只是這龍哥的幫派裡是靈異人士聚集地嗎……不是說有這種天賦的人很少,為什麼會處理掉好幾個啊……如果這是那種小說的話,接下來這個龍哥的幫派大概會爆出驚天大陰謀,然後大家都被捲入重大的靈異事件裡之類的。
不過說到驚天大陰謀,那個越南的嬰靈的門派不知道怎麼樣了,鄒志遠都不跟我說,我也不敢問,現在究竟如何了呢我只知道肯定是還沒有解決的,真讓人焦急啊……
不過總算是得到答案了,原來二師兄是這樣跟那個龍哥熟起來的啊。雖然還是覺得黑道有點可怕,不過反正之後也不會接觸了,就不管他了吧。
這種見義勇為的感覺真是超帥氣的,跟二師兄的綽號超搭,或者他就是因為經常有這樣的行動,所以才被大家叫做大俠的吧。
然後我轉頭,看旁邊那個在滑手機的鄒志遠。
「欸大師兄我問你,如果今天是你碰到那個檳榔小姐在哭,你會怎麼做?」
「從旁邊走過去。」鄒志遠連眼皮都沒有抬。
好吧這個回答不意外。        
「那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被妖怪追殺呢!」我繼續問。
「個人緣法,貧道無能為力。」鄒志遠說著說著還做了個拿著拂塵的動作。
「那他如果跑到你面前拜託你救他呢!」
「因果既已糾纏,依據個案情況收費。」鄒志遠覺得我很煩的哼了一聲:「收多少錢,做多少事,不會多也不會少。」
我感覺不開心。
「說好的見義勇為遍濟天下呢大師兄!」雖然我理解但我不能接受啊!二師兄這麼帥,你好歹也假裝熱血一下啊!
「誰跟你說好。」鄒志遠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給我,青龍在一旁笑得滿地滾。
嗚嗚,不開心……




人總是會有這樣的時候。
不想讀書、不想摘錄重點、不想下載PAPER、不想開電腦、甚至也不想打電動,只想像一個起士麵包一樣,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做。
特別是天氣又冷又下雨的時候。
我把除濕機打開背朝自己,看著除濕機裡的水一滴又一滴的落進集水箱裡,覺得自己就跟這天氣一樣,正在被除濕機慢慢地擰出水來,避免發霉。綠色的集水箱在短短的一個小時內就裝得半滿,我覺得清醒地盯著這東西看了一小時的自己真是無聊得好可怕。
想要找個人聊天卻又懶得說話,想要出去玩卻根本提不起勁,我一邊繼續盯著集水箱,一邊思考是不是在這集水箱裝滿之後就應該起床做點事,或者至少出門去吃個飯也好?但是櫃子裡好像還有泡麵,那是不是乾脆吃泡麵?
我還來不及看到集水箱裝滿,手機就響了。我一邊想著這時間是誰會打電話給我,一邊想如果是不認識的號碼就不要接好了的打開了螢幕,看見居然是鄒志遠的號碼在閃啊閃的,當場嚇得我都從床上彈跳了起來。
「喂?」下午四點多,這時間他怎麼會打電話給我?
電話那端沒有聲音,只有電流接通的訊號沙沙聲傳來,我被這種不尋常的狀況嚇得魂飛魄散,不斷的喂喂喂,卻都沒有聲音。
這是怎樣?怎麼辦?我焦急失措的抓著手機,對面不管我怎麼喂都沒有回應,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鄒志遠平常很少打手機,因為他懶得說話,手機通常是用來傳簡訊、刷網頁、打遊戲用的,能不講話他盡量都不說話,所以用LINE的時間比說話的時間還要多,我連他居然有存我的手機號碼都不知道,更別提他居然會打電話給我了。
肯定是出了什麼事吧?不不不冷靜點,也有可能他是把手機放在口袋裡,不小心解鎖打了過來啊!這種事情不是常常發生嗎?打過來了又不知道自己打通了電話,於是喂半天也沒有回應的事情經常有啊!
我正在全心全力的說服自己,並且告訴自己「再喂兩聲就掛斷」的時候,電話那端突然有了聲音。
是一聲很輕很輕的「嘻」。
小孩子……不知道是男孩或是女孩,總之就是很小很小的小孩子的一聲輕笑,但一點都不可愛,也不天真,反而陰惻惻的充滿了恐怖感。
我當下就嚇得把手機摔到牆壁上了。
摔完手機之後,我足足過了五分鐘才冷靜下來,想著這件事情到底應該怎麼辦。顯示鄒志遠的號碼詭異笑聲的打電話給我,要找的到底是我還是鄒志遠?這種小孩子笑聲聽起來跟那個越南什麼門派的嬰靈應該是很像的吧?那應該是要來找鄒志遠的?想起他們大戰的那一天,我雖然什麼都沒有看到,卻還是看到了窗戶上大大小小的血手印,光是看到那個就超可怕了,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背脊發冷。
於是我把手機撿起來,決定立刻打電話去找鄒志遠。反正我一個人再怎麼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如乾脆打電話問他。
手機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了,我還沒驚嘆鄒志遠今天接手機的速度真快,就聽到電話對面傳來的依然是剛剛那聲輕輕的「嘻」。
啊啊啊幹幹幹幹幹!被纏上的他媽的怎麼是我!我再度把手機丟出去,覺得非常驚恐。
靠我以前還是個中二小屁孩的時候的確想過要見鬼,但我現在已經不想了啊!雖然認識了鄒志遠他們那一群道士,但危險的地方只要專業的說一句「不行」,我就會超聽話無論如何都不去看啊!靠啊啊啊怎麼會纏上我?是因為被調查了嗎?那個門派的人發現要對付的話從我這個麻瓜開始是最輕鬆的嗎?很聰明啊因為光是這樣我就快要嚇死了啊!怎麼辦啊!我今天為什麼要回自己的住處啊為什麼不賴在鄒志遠他家啊!現在連電話都打不通了我是要怎麼辦啊?啊?
我想我必須冷靜下來,我必須思考現在要繼續留在屋子裡還是要衝出去。
如果這是一般的恐怖小說,不管是留在屋子裡或者衝出去都很危險;如果這是一般的道士小說,因為對方媒介是透過我認識的人打電話過來給我,這理論上應該是證明他們還沒有找到我的所在位置,所以我衝出去找鄒志遠的安全係數會比較高(因為他們那裏不但有好多個道士,還有正神);但反過來,也就是留在家裡反而比較安全的可能性也不小,因為他們很有可能在路上攔截我,隨便設個迷魂帳還是什麼鬼打牆的就能留住我,然後在外頭還不是隨便他們愛怎麼玩弄就怎麼玩弄,宰掉了再丟去對方門口示威也不是不可能。
因為各種可能都有,所以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能夠確定的是,如果我能撐到隔天早上天亮,就會沒有問題。
但現在還沒有五點!還沒有五點啊!連晚上都還不是啊!只是因為下了一整天的雨所以外頭像是夜晚而已啊!並不是真正的夜晚啊!
我決定還是衝去鄒志遠他們道門那裏會比較安全。
撈起鑰匙和錢包塞進口袋,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把手機丟在家裡不要帶出門,畢竟如果對方可以用手機找到我,那帶著手機就跟帶著追蹤器沒有兩樣,雖然沒手機會有點不方便,但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就這樣穿著雨衣衝了出去。
整天都在下雨的天空很陰,我騎著車往山邊去,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加速的時候,發現時速不知不覺得居然已經超過了八十。這種時候欲訴則不達,我抓緊剎車把時速放慢,想想還是決定停在路邊休息一下。
腳剛剛碰到地面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我反射性想去口袋裏掏手機的時候,猛然想到自己根本沒有帶手機出門。
馬的幹,靈異GPS果然不是放著就可以擺脫的啊!到底是為什麼要來找我啊!什麼時候找上我的啊!鄒志遠這都你害的到時候幫我處理這個不可以收我的錢啊啊啊!我根本不敢把手機拿出來,急忙發動油門往前衝去。
然而所謂怕什麼來什麼,我越是想趕快到雲昃道長那裡,就發現路越來越模糊,傾盆大雨像是在倒水似的不停下著,而且越下越大,視線模糊成一片灰色的雨幕,就連大燈都照不到前面的路。我在看不清楚前方的狀態下停下了車,覺得狀況很糟糕。
我只有自己一個人,口袋裡有一隻不斷響著但我不敢接的手機,機車熄火中,但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敢拿手機出來GPS定位。雨下得非常大,雖然穿著雨衣卻還是渾身都濕了,我覺得很冷……應該不只是氣溫上的寒冷吧。
該怎麼辦?
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馬的難道就要交代在這裡了嗎?如果這是那種小說的話通常我這種路人砲灰掛了以後,就會展開真正的大戰……啊啊啊但這不是那種小說啊!救命啊啊啊啊!如果不是顧忌著可能會被路人看到,我想我應該已經哭出來了吧,如果求饒的話可以被放過嗎?要是跪下來可以讓我找到去雲昃道長家的路我應該會立刻跪下來吧!救命啊誰都好……不是,只要是正經的眾生都可以,拜託來救命啊!看是要燒紙錢還是紙房屋還是買什麼東西拜都可以,拜託救命啊啊啊!
當我正在內心哀號的時候,遠方突然閃起了紅燈。
那紅燈一明一滅。
我看著遙遠的那紅燈,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走過去。這時候也許不該根據小說原則,而是該根據薛丁格的定理,走過去生與死的機率各占一半一半,留在原地的生與死的機率也是一半一半,我到底該不該走過去?
口袋裡的鈴聲突然斷了。
我牽著車,往紅燈的方向走了一步。
手機鈴聲響了一聲,斷掉,然後又響了兩聲。
我再往前走兩步。
手機的聲音很卡,像是有人硬是不讓鈴聲響起來一樣。
我把車子停好,往紅燈的方向狂衝。
一明一滅的紅燈並沒有隨著我的靠近而變大,卻越來越清晰,而口袋裡的手機鈴聲像是被掐著音源線一樣,越來越卡、越來越急切,甚至有種齒輪卡住的聲音。我不敢把手機拿出來,卻也不敢停下來,往前衝的時候我看到遠方路口有一個人,低著頭在玩手機。
我繼續往前衝到那個人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那人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就像剛剛剝好的水煮蛋一樣,沒有五官。
「啊啊啊太好了是你這個地縛靈啊啊啊拜託幫我通知一下鄒志遠他們!!拜託了你要什麼我都燒給你拜託救命!」這種時候看到這個臉好親切!超親切!雖然他是鬼可是我認識他啊!而且也知道他沒有惡意!在這種嚇死人的時候看到他超親切的!
心情一放鬆下來眼淚就噴出來了。
結果那個地縛靈的雞蛋臉上居然出現了五官。
「幹你有臉喔?!」我整個人往後跳了一大步。
「你這人真不會說話。」地縛靈白了我一眼:「我幫你聯絡建辰。剩下的自己處理。」
「好好好謝謝你!地縛靈你真是大好人……不是,大好鬼!」我感激涕零的想要跟他握手卻握了個空,倒不是他縮手,而是我摸不到他。
「我叫宗勳,謝宗勳。」地縛靈說。
「你好你好宗勳大大,謝謝你幫我聯絡二師兄,請問你需要什麼供品我想辦法燒給你。」我用袖子抹抹臉,覺得眼前這個鬼真是親切到爆炸。
謝宗勳沒回我,手抬起來點了點,然後我看到一個小光球飛了出去,搖搖晃晃地不見了。
「好了,等一下吧。」謝宗勳點點頭,然後扭頭看著我,眉毛整個皺起來:「你是去哪裡得罪了這麼麻煩的東西啊?……不過又是誰救了你啊?」
「啊?不知道……不是你嗎?」我愣愣地回:「我就看到有一個一閃一閃的紅燈,往紅燈的方向過來就看到你……欸那個紅燈咧?」
「紅燈?」謝宗勳一愣,然後就低頭思考了起來。
高人在思考的時候都是不回話的時候,這種時候不管你問什麼都是沒有用的,而且就算他真的想出了什麼也不會跟你說,小說都是這樣寫的。嗚嗚。於是我安靜的站在他旁邊,雖然靠近他會覺得有點冷,但這種時候我就算被凍成冰塊,也不願意離開他。
看來還真不是他救我的,算是有人帶我來找到他的。
雨雖然小得多了但還在下,我和一個據說頗有修行的地縛靈濕淋淋的站在屋簷底下,我看看手錶,現在才五點半,我卻覺得彷彿過了一個晚上那麼久。
「追過來了。」謝宗勳突然說。
「什麼東西追過來了!?什麼!?」我整個人跳起來,不知道該往哪裡躲的左顧右盼。
「建辰大概也快到了。」謝宗勳說:「我幫你擋下這個,去買《LOVEPLUS》給我。」
「地縛靈跟人家玩什麼戀愛模擬遊戲啦!」
「住口!寧寧超可愛的你懂什麼!」
居然還是萌姊崎寧寧啊!
我還沒說話,謝宗勳的表情突然就變了。他把手上那台任天堂DS丟了出去,掌機在半空中突然變形成笊籬……就是麵攤在煮麵撈麵用的那東西的造型,然後撈住了一個什麼。
說是「什麼」是因為我看不到。但網子的部分不斷變形扭曲,謝宗勳的表情看起來很輕鬆,這大概表示他真的很強?不過看起來真的很像在煮陽春麵……
「什麼時候會燒給我?」
你看他還有空問我這問題………
「下禮拜。」
「很好。」他居然還笑了……
我正在想到底要不要吐槽的時候,就看到了車燈。
轉過頭去,看見的不是預想中二師兄的發財小貨車,而是鄒志遠的青龍。
啊啊啊啊啊這種時候看到這台車比看到親爹娘都還要親切啊有人來救命了嗚嗚嗚───
「上車。」鄒志遠探出半個身子來比了比。
「好!」我淚眼迷濛的就要上車,謝宗勳卻冷不妨的開了口。
「慢著。」
我腳步一僵,難道眼前這台青龍不是青龍,鄒志遠也不是鄒志遠,這都是幻覺?
「金紙組合十組,檀香半斤。」鄒志遠說。
「哪一家的?」謝宗勳挑眉。
鄒志遠掏出平板點開了某個網頁,謝宗勳伸出一隻眼睛(幹這畫面好獵奇……)過去看了看。
「嗯,不錯,成交。」謝宗勳勾起嘴笑笑了笑,然後手一揚,笊籬裡的陽春麵……
我是說,那個不知道什麼東西就從笊籬裡飛了出去,然後掉進了鄒志遠的車裡。
那是什麼東西啊難道是剛剛追著我的東西嗎?那東西跑進車子裡了上去沒問題嗎?我看著車子,遲疑著不敢上去。
「已經被青龍禁錮了,快上來。」鄒志遠把平板收好,沒好氣地喊了我一聲。
「沒問題的那是真的人,只是我沒想到來的是遠辰而已。」謝宗勳笑得露出了牙齒:「快去快去,下禮拜記得來把東西都燒給我啊!」
「你答應了他什麼?」鄒志遠斜睨了我一眼。
「《LOVEPLUS》………」
鄒志遠切了一聲,我不確定他有沒有說了句「個老不休」……因為太驚嚇又太放鬆,所以我一上車就虛脫的昏死了過去。


本文最後由 開皇人 於 2023-5-17 15: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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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開皇人 發表於 2018-12-20 15:5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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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爭吵聲吵醒的。
一片朦朧裡,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鄒志遠他們道門的藤編長椅上,知道自己已經進入安全範圍裡的感覺真好啊啊……還沒等我感嘆完,就聽到鄒志遠的聲音,又大聲又急促,講了一大串不知道什麼。
沒我同學是吃了炸藥嗎哇靠,什麼事讓他這麼激動?居然可以讓他講了一長串話而且還很大聲耶,這畫面太稀有,我必須爬起來看一下……
我才剛爬起來,就看到鄒志遠狠狠拍了一下椅子扶手,他們師兄弟總共四個人圍成一圈坐在稍遠處接近神桌的地方,鄒志遠背對著我在發脾氣,倒是趙慶國看見我醒了,就指了指我,跟鄒志遠說了些什麼。
鄒志遠轉過頭來的時候那表情黑得簡直能滴水,他站起身來走到我面前,嚇得我從椅子上跳起來,正襟危坐不知道他到底要幹嘛。
「一開始是我思慮不周。」鄒志遠說著說著突然伸手抓住我的領口,靠近我惡狠狠地威脅:「今天處理了這事,明天開始就再不相見!」
他身後幾個師弟發出不贊同的聲音。
額,發怒的鄒志遠好兇喔,頗有殺氣,真的滿可怕的。
「可是大師兄……」我眨眨眼,用力忍笑:「明天的必修課,所以你就不來了嗎?」
鄒志遠僵硬了一下。
啊啊啊然後他就發火啦!簡直都能看到他背後有火燃燒啊!鄒志遠大怒了啊!抓著我領口的手突然用力了一下,我還錯覺以為他要揍我了!幸好他馬上就放開了!
驚魂未定的我立刻起身逃竄到二師兄背後,露出半張臉看那個站在原地背後有熊熊怒火燃燒瞪著藤編長椅好像立刻就想放把火燒了那把椅子一樣的鄒志遠。
我的媽那拳頭捏得好緊,要死喔被他揍一下肯定要送急診,還好他沒打我……冷靜下來的我這才想到鄒志遠是可以把美工刀扔進牆裡三公分再拔出來的人,剛剛光顧著吐槽,都忘記他火起來是真的能打死我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以後吐槽前要三思要三思……
「我現在就去休學。」鄒志遠突然說。然後他就往外走啦!
不是吧大大!
「等一下啊大大你這是怎樣啊!別啊!」發生什麼事啦!被纏上的人明明是我啊!幹嘛是鄒志遠鬧著要休學啊!我嚇了一大跳,衝上前去抓住就要往外走的鄒志遠的肩膀,顧不得他要是轉身一拳可能會把我的頭蓋骨給打凹這種一般來說只會發生在恐怖小說裡的事,就朝著他大喊:「有話好好說啊大大!先把事情跟我講清楚啊!而且你現在去學校行政小姐已經下班了啊!現在去也不能辦啊!」
謝天謝地鄒志遠就停下來了。
好險他沒有想到他還有個同門不知道師姐還是師妹在學校行政組,這時候千萬不能讓他想起黃大媽來……
「好了啦老大,你也跟世安講清楚,先坐下先坐下。」趙慶國走過來,拍了拍鄒志遠的肩膀。
「良辰。」二師兄甩了個眼色給梁宸寧,後者心領神會地跳起來跑進廚房裡去。
趙慶國半拖半拉的把臭臉大師兄按回椅子上,我自己找了張板凳,心驚膽跳的坐在一旁。梁宸寧拿著五瓶可樂走回來,一人發一瓶,鄒志遠拿著可樂動也不動,眼神還很殺,害我在旁邊都不敢講話。
「啊啊好啦,我來說我來說。」趙慶國抓了抓腦袋,嘆了一口大氣:「就上次那個越南的齁……」
果然是他們。
我打開可樂,二氧化碳往外竄的聲音嘶嘶作響,趙慶國看看我的表情,大概也知道我已經猜到了,只是伸手過來拍拍我的肩膀,一臉「幹得不錯啊小子」的表情。
「那只是個小鬼而已,還不是很強,大概是想說對付一般人就很夠了。」趙慶國搖搖頭:「好在你跑得快,位置不斷移動反而讓他們難找,要是你躲在房間裡就糟糕了,我們去大概就只能收屍……」
鄒志遠再度用可樂瓶毆打了椅子扶手。
二師兄不贊同地瞪了鄒志遠一眼。
我在一旁覺得超危險,蓋子對著我好嗎,等一下鄒志遠要是捏爆了可樂瓶(塑膠瓶子完全不是他的對手,我相信他隨便一捏那瓶子就會完蛋,我超有信心的),可樂噴出來的方向就正對我耶,我是首當其衝的一個被噴到的人耶,超危險的好嗎。
「我們家這個大師兄齁,覺得這都是他不好,當初你一開始想跟的時候就應該不讓你跟,今天就不會這麼危險,所以才說要跟你斷絕往來啦。」趙慶國說。
「都已經涉入這麼深了,就算現在立刻斷絕關係,難道人家就不找我了嗎?」我皺眉。真的斷絕關係才死得更快吧?小說不是都這麼演嗎,就連推理小說也都是啊,第一個說要離開群體要跟大家斷絕關係的那個都死最快,這點道理我還懂的好不好。
「我們也是這麼認為。」二師兄點點頭。
鄒志遠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往旁邊坐了一點,祈禱那個可樂瓶不要被捏爆。
「所以那個真的是追著我喔?」我突然想起剛剛被抓住的那個,於是忍不住問。
「是啊。」趙慶國點點頭:「現在斷了聯繫,他們應該就知道你已經被我們救到了,接下來應該會換盯其他人,不過這也很難講。所以接下來這幾天青龍會跟著你,這樣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喔好……」我點點頭,才想起來剛剛好像沒看到青龍:「那青龍呢?」
「他去把那個小鬼吐掉。」梁宸寧說。
………什麼?
「青龍的魂體本身就是非常強力的結界,一吞進去就出不來。」梁宸寧笑著比了比:「不過還是要關進玉裡比較好啦,因為要保護你嘛,吞著那個簡直像是吞著追蹤器一樣,就要先關進其他結界裡。」
「……聽起來好髒。」
「才不髒噢。」青龍突然出現在我肩膀上,露出尖尖的蛇牙:「吞掉你哦。」
「啊青龍。」我伸手摸了摸青龍的蛇牙:「剛剛在車上沒看到你耶。」
「這裡看得到是因為靈氣很濃的關係噢,出去你就看不到了。」青龍舔了我的手指一下就繞開了,盤在我的手臂上:「但我會一直在你右邊肩膀上噢。」
「吐出來沒有口水嗎?」我問。
「蛇沒有口水噢,你這個髒人類。」青龍對我嘶嘶了兩聲。
這樣噢。
「可是青龍跟著我好嗎?」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講了出來:「……那個,那個東西是顯示鄒志遠的手機號碼打給我的,接起來才聽到小鬼的陰笑……」
鄒志遠突然把手上的可樂瓶放下,對我伸出了手。
我把口袋裡的手機拿給他,他點開通話紀錄看了看,再拿出他自己的手機,點開通話紀錄看了看。
然後突然就笑了。
他轉身把兩隻手機放到神桌上,然後走上樓。
「……鄒志遠他怎麼了?」我戰戰兢兢地問。
「大師兄爆炸了。」梁宸寧怯怯地說,另外兩個人也神色凝重地點頭。
走下來的鄒志遠手上拿著一塊雜玉,拇指大小,他把那塊雜玉放到神桌上,夾在兩隻手機之間,接著從口袋裡抽出了一疊黃紙,用神桌上的筆刷刷刷地就寫了起來。
什麼所以那是在畫符嗎?!我同學不是科技道士嗎?原來他還是會用黃紙畫符的喔?哇第一次看到耶,拿著筆好像很吃力一樣,那筆很重嗎?我瞪大眼睛看鄒志遠速度超快的畫了三張符,放下筆就抄起符貼到雜玉和手機上,然後雙手結印,唸起了不知道什麼咒。
我不懂他在幹嘛,但是覺得有熱風從神桌上吹出來,不太強,我左右看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趙慶國露出了有點不忍心的表情。我轉頭偷偷問梁宸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抓起手機點開便箋湊到我身旁,手指速度飛快地打起了字。
他說大師兄現在正在對雜玉裡那個小鬼下咒,等一下會把小鬼放走,等叱退咒把小鬼打回他們的所在地,魂體就會爆炸,被下咒的小鬼本身魂飛魄散不說,在旁邊的人鬼都會受到傷害,這是很兇厲的招式。
梁宸寧說,鄒志遠這是動真火了,這麼兇狠的招式一般他們是不會用的,因為這太傷天和。小鬼畢竟是被操縱的,很多時候做壞事都不是他們自己願意的,所以他們面對這些小鬼的時候,多半都是能超度就盡量超度,實在不行就是關結界,畢竟魂飛魄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連一點點機會都沒有了。
鄒志遠不但下了這麼兇狠的咒,還帶上了簽名,完全就是昭告對方「要打就衝著華胥派山河堂門下遠辰道人來」,這是直接下了亮名戰帖,把砲火集中到他自己身上了的意思。
我看看那些字,又看看鄒志遠。這時候他唸完了咒,把那塊雜玉拿出去扔出圍牆,一臉平靜的走了回來,完全不打算對我解釋半個字,只是把手機拿起來還我。
握著手機,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問那個咒絕對是禁忌,氣氛已經不能更糟了,可是不說話又超奇怪,我一定得說點什麼。
我拼命地想,所以可以問什麼呢?
「……對了所以剛剛我在找到謝宗勳之前有看到一個紅燈耶,跟著那個紅燈走就找到他了。」我突然想起來這個,連忙追問:「那個是什麼啊?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人家?」
其他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像燈籠嗎?」二師兄問。
「不像。比較像……像玩具上的燈。」我一邊回想,一邊也覺得有點驚訝:「……對耶,像玩具警車上面那種會旋轉的小燈,那是什麼啊?」
「玩具警車?」鄒志遠皺著眉頭問:「確定?」
「確定確定,那種塑膠感很難錯認。」我連連點頭。
他們師兄弟四人互相看了看,我想他們應該也想不出來那是什麼。真奇妙,居然還有哪裡來的好心人罩我嗎?而且不跟我收酬勞耶。不過不收酬勞應該也不是好事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冒出來要收N倍的酬勞……想想還是找到對方趕快把這種債給還一還的好,救命之恩要是複利滾起來不知道會滾成個什麼樣子。
「用算的吧。」鄒志遠想了想,然後說。
等等。
他們家最擅長占卜的人不就是鄒志遠他本人嗎。
我不是剛剛才被他轉移了那個什麼鬼門派的仇恨了嗎。
他老人家現在不是最大的坦嗎連戰帖都下了不是嗎。
這時候幫我算個什麼啊算!
「啊啊啊我看算了!算了吧!現在應該來想要怎麼對付那個該死的什麼什麼門派!」我一邊大叫一邊把鄒志遠手裡的I-PAD抓過來:「對了那個門派叫什麼名字啊,總不能一直叫人家鬼門派。」
「靈童門。」趙慶國說:「非常直白的名字。」
……也太直接了。我目瞪口呆的看趙慶國,他很嚴肅的點頭表示他說的是真的,鄒志遠把他的I-PAD拿回去,用質詢的眼神看著梁宸寧。
然後那小子很沒義氣的溜了。
接著鄒志遠就看我了。
「大大我們趕快來想想該怎麼辦吧好不好。」我諂媚的陪笑。
我同學的眉頭皺得簡直能夾死蚊子。
「這事結束再來辦你。」鄒志遠說。
嗚啊啊啊好恐怖………拜託不要是毆打我,會出人命的真的。
「那安全怎麼辦?」二師兄突然說:「青龍這下子不能走了,我們也沒人可以保護他。」
鄒志遠皺皺眉。
然後他們師兄弟都突然轉過頭去,用驚訝的表情看佛桌。
我跟著看了一下,佛桌上點著的香緩緩往上飄著白煙,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然後鄒志遠就認認真真的下跪磕了三個頭,起身的時候看到我盯著他看,他就瞇起眼睛下巴一擺,叫我也跟著磕。
我跟著跪下來磕了三個頭,起來的時候還很茫然。
「顯聖真君說哮天犬借你幾天呢,真好運。」趙慶國笑了起來。
「誰?」哮天犬不是二郎神的狗嗎?顯聖真君又是哪位?
「就是二郎神啦。」趙慶國笑著巴了我的腦袋一下:「還不快再謝謝真君爺爺,有他照你就安全多啦。」
「喔、好、好。」我連忙跪下又磕了三個頭,起來的時候忍不住問:「所以下次拜拜的時候我也要拜嗎?」
趙慶國大笑起來,二師兄也笑了,我看看鄒志遠,他的表情放鬆了一些,不過還是沒笑。
「真君爺爺說下次你隨貢一座狗罐頭塔就可以了。」二師兄說。
「真的?」我愣了一下。
「真的。」
「大家人真好………」我感嘆。





如果在小說論壇上,有一篇小說根據這劇情接著寫「然後下來,大師兄和終於開竅了懂得要修行的青龍一起大殺四方,解決了一切困難」的話,絕對會被罵成是YY小說,就連我在最無聊的時候都不會看。雖然如此,人生畢竟不是小說,一切順風順水大殺四方的劇情當然最好出現在日常生活裡,並且我們最好還是殺人的那一方而不是被殺的那一方。
啊,人生為什麼沒有快轉鍵呢,我真希望可以跳過這一切,直接來到「那個該死的門派已經被殺退了故事結束」的那一個章節。
拜託故事的結尾一定要是這個章節啊,不接受其他結局。
但人生最悲慘的事情之一就是沒得快轉。
而且大師兄並不是真的最強的那個。
比方說在二郎神爺爺說要借我哮天犬之後,鄒志遠本來打算把我趕回家,說「反正都已經處理好了」,但被其他人一致反對。我本來也覺得鄒志遠這個要求超不講理,你對一個被小鬼纏上差點出包的人說這種話真是有夠冷血,問題根本就不在有沒有人保護了,而是一種心情,我好不容易抵達了安全的地方,怎麼能夠叫我再回去自己一個人待著呢,簡直沒血沒淚。
但過了幾個小時之後,我就知道為什麼鄒志遠這麼火燒眉毛的要把我趕走了。
那時候我們吃過晚飯、洗過碗,正在吃水果喝茶閒聊,大門就碰的一聲被打開了。
在門框裡,與門外黑夜相得益彰……我是說,互相輝映……總而言之就是臉跟外面的天色一樣黑(也一樣冷)的掌門大師兄出現在門框裡,鄒志遠一臉處變不驚的不回頭,但我分明看到他的手都在抖。
「遠辰。」掌門大師兄開口。
「是。」鄒志遠動也不動。
「掌門師兄,我們可以解……」趙慶國站了起來。
「還沒有問到你。」掌門大師兄一個凌厲的眼風掃過來,雖然我是旁邊被波及的池魚,但也體會到了眼刀可殺人的意思,物理上的。
「身為道者,見無辜旁人限於危難而不加以援手,非道也。」鄒志遠很僵硬的、像在背台詞一樣的說。
我看見梁宸寧在搖頭。
這時候你還拆你師兄的台!沒看見我都嚇得不敢說話了嗎!
「然後你的解決方式就是把自己送上去給對方打?」掌門師兄說著說著從背後抽出了一根棍子:「師叔就是這樣教你的?」
我靠,那棍子剛剛是藏在哪裡,別跟我說掌門師兄的綽號就叫做日日野晴矢……嗯這梗好像有點老?等等然後鄒志遠就走了上去,等等這難道是傳說中的門規?什麼原來小說寫的都是真的嗎?什麼所以現在鄒志遠要挨打了嗎?什麼那我可不可以說話啊!等等我來找他救命不是為了要害他被揍啊!
「是遠辰衝動,請掌門責罰。」鄒志遠硬梆梆的說。
「那個,我可不可以問一下?」我小心翼翼地舉手,在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看我的時候覺得超恐怖,但想問的東西還是要問:「……那個,鄒志遠他現在是為什麼要挨打?要打多少下啊?我看不懂,可不可以跟我說明一下……」
掌門師兄哼了一聲,轉頭看鄒志遠。
「你自己跟他解釋。」
嗯這個處罰好像比拿棍子揍他還嚴重的樣子,我看鄒志遠的表情都扭曲了。
「遠辰。」掌門師兄發出了威脅的聲音。
「不過是十五棍您就打吧。」鄒志遠把頭轉回去,看著掌門師兄這麼說。
我靠你連句解釋都不跟我講寧可挨打嗎!友情呢!友情呢!我們的友情就到今天為止了你這個渾蛋!我對鄒志遠的背影比了個中指,然後聽見梁宸寧忍不住的噗哧。
笑屁!我轉過頭去怒瞪,但是沒用,那三個人都在笑。
這就是同門情誼啦,看著你們大師兄被揍結果笑成這樣啦,這個世界還有沒有公平正義天理啊?
鄒志遠默默轉身,背對掌門大師兄,讓他把那根棍子抽在他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一下、兩下……總共要打十五下,聽這聲音感覺就很痛,鄒志遠默不吭聲,但每次棍子落到他背上的時候,他都會抖好大一下。
看著看著我突然想起當年我還在讀國中的時候,我們有個教務主任,長得人高馬大又曾經是體育選手,每次要處罰犯規的學生,就會叫他們雙手扶牆翹起屁股,他拿著掃把棍子助跑上前,然後用力的打下去。
很奇妙的是,雖然每個人都被打得哀哀叫,卻從來都只是紅腫疼痛,沒聽說過誰受傷,也沒聽說過誰被打出毛病。據說那主任打人是算過的,專門打在肉多的屁股上,絕不傷筋動骨。
後來我上了大學,有次回國中去,卻沒看到那個教務主任,一問之下,才知道有個家長很堅持他的小孩被教務主任打傷了,還去不知道哪裡弄來了一張驗傷單,告到媒體去弄得好大,後來教務主任就自己辭職了。
我問老師說,那個小孩是真的被打傷了嗎?老師挑挑眉喝了一口茶,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說那學生隔天就能翻牆翹課,只在媒體來的時候坐輪椅,你覺得他傷得重是不重?
我現在提起這個倒也不是想評斷那個教務主任跟那個學生或那個家長,我只是希望掌門大師兄打人的功力也能跟教務主任一樣好。
十五棍很快就打完了。
我看鄒志遠轉過來,低頭對掌門大師兄鞠躬,說「謝掌門師兄教導」。
感覺好古風喔,要是大家都穿古裝的話就會更像武俠小說了。
正在感慨,掌門師兄就說話了。
「接下來這個事情你們就都不要管了。」他說。
啊?
啊?
鄒志遠一臉呆滯,我轉頭過去看其他人,沒意外的大家都是一臉震驚,我再度轉過頭去看掌門大師兄,卻什麼也看不出來。
這……鄒志遠不是剛剛才很不要命的跟人家下戰帖呢?這戰帖可以不管的嗎?可是小說裡好像沒這樣講啊?小說裡如果某甲給某乙下了戰帖,除非有人居中調停,不然不都是打到死的節奏嗎?可是能夠居中調停的通常都是第三方,而且當事人雙方都要在現場才算數不是嗎?可以說不管就不管的嗎?
「看什麼看?」掌門大師兄把棍子收起來(到底收在哪裡!我眼睛一眨那棍子就不見了!好想知道啊!想知道得要命啊!)用那種大人已經懶得講反正你聽話就對了的口氣說著:「你們都是有門派的人,真以為出了事只能自己兜著是不是?」
……哇。
所以現在是長輩要出面解決了嗎?是說這問題本來好像也就是長輩鬧出來的嘛,搞成了整個門派的共業,也不知道到底是好還是壞。
「可是掌門師兄,我們家老大的朋友,」趙慶國懶洋洋的伸手比了站在旁邊的我一下,滿臉漫不經心:「已經被纏上了,剛剛顯聖真君也說要把哮天犬暫時借給他,那他要住我們這裡,還是回他家去住?」
掌門大師兄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轉頭過來看我,然後又轉頭看著神壇。
我站在旁邊不敢講話,心裡拼命拜託不管哪一個神都好,拜託千萬不要讓掌門師兄把我趕走,我不但膽小又怕死,碰到這種事情別說回家了,現在我根本連他們道門的門口都不想踏出去。
「除了你們之外,還有誰?」掌門師兄突然問。
什麼東西?
「你也看出來啦?」趙慶國挑起一邊眉毛:「我們也不知道。」
「說是有玩具車的塑膠小燈。」良宸寧插嘴:「所以顯現的年紀應該不會太大。」
啊,是在說指引我走出鬼打牆的那個神祕人物啊。
「這不合理。」掌門師兄說。
「掌門你有頭緒嗎?」二師兄也問。
掌門師兄皺眉凝神,看看我,又看看神壇,沉默了大半分鐘。
「你們確定只有一個靈童門?」然後掌門師兄說。
「確定。」二師兄回答得很篤定。
「我們是只有惹到一個靈童門啦,但是這個就不知道了。」趙慶國皺著眉頭戳了戳我的額頭。
「我才沒有!」冤天大之枉!我這麼乖巧的一個人,是要去哪裡才會招惹到這種倒楣東西啊!
「真的沒有?你敢確定?你從來就沒有在路邊小便過?」梁宸寧湊過來,陰惻測地問:「確定肯定以及一定?」
「靠你滾蛋啦!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那樣惹的是日本狐狸好不好!以為我都沒在逛飄版的啊!」我沒好氣的虛踢了良辰寧一腳。
「嘖嘖嘖台灣也有日本狐狸啊。」良辰寧一邊退後一邊搖頭,滿臉神棍貌。
他說得好有道理,讓我忍不住停下來想說我最近應該沒有喝醉酒到會在路邊亂尿尿的程度吧……?
「兩邊都不是狐狸。」鄒志遠嘆了口氣,從表情到聲音到台詞都寫著滿滿鄙視,一臉這種彆腳謊言你就是要上當我該如何看待你的智商的鄙視臉。渾球我不就是不懂嗎!你有什麼好得意的呀!
「這三天先不要離開。」掌門師兄突然對我說:「學校先請假。」
「啊?」我一臉呆滯。
「小師叔晚點就回來了。」但是掌門師兄顯然並沒有要跟我說明的意思,他轉頭就去吩咐鄒志遠了。
「好吧,你可以借我的衣服穿。」梁宸寧拍了拍我的肩膀:「內褲嘛,正穿兩天第三天反過來穿也就是了。」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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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開皇人 發表於 2018-12-20 15:5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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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個擺設來說,不管周遭發生了什麼事,他唯一需要負責的就是乖乖坐好,並且禁止亂跑。從各大小說與經驗文中我們知道,當你身陷靈異事件,身為一個外行且什麼都看不見感覺不到的人,你最需要做到的,就是乖乖坐好一動不動。就算天上下刀子你也要告訴自己那絕對是幻覺,必須泰山崩於前而心不亂的不要動最好。
說是這樣說啦誰辦得到啊啊啊啊啊────
掌門老大決定出來主坦之後,過沒多久雲昃道長也回來了,而且很神祕的帶回了三套換洗衣物(含襪子)和一包紙內褲……
「要記得換洗,不然哮天會生氣。」雲昃道長把衣物跟內褲一起遞給我,慎重其事的交代。
我想我的囧臉一定刻滿了為什麼,因為雲昃道長馬上又解釋了原因。
「老道趕回來的路上,真君派傳令來叫我順道去幫你買衣服,免得這三天你沒衣服穿。」雲昃道長捋著鬍子,笑咪咪的點頭:「真君他老人家有點小潔癖,連帶著哮天犬也有一點,你如果把內褲反過來穿,他會在夢裡咬你喔。」
「真的嗎!」我大驚。
「真的真的。」雲昃道長笑咪咪。
「在這麼重要的決戰時刻還在在意內褲真的沒問題嗎!」我大叫。
「當然當然。」雲昃道長繼續笑咪咪:「身體清潔也是保護元神的原則之一,身體清潔了,精神也乾淨了,在對付汙穢的時候,就會比較有勝算。」
我覺得這聽起來好像唬爛,可是從雲昃道長嘴裡說出來就好有可信度怎麼辦……然後我看著那衣服,再看看褲子和襪子,突然發現一個很大的問題。
「師父你怎麼知道我的尺寸?」雖然是簡單的T恤和運動褲,不過剛好都是M號。
「老道一手養大了兩個徒兒,花色不敢講,目測尺碼是沒有問題的。」雲昃道長洋洋得意地抬起了頭,非常驕傲。
「兩個?」
「我也是給師父養大的啦。」梁宸寧笑嘻嘻地舉手。
有鑑於這個一問一答的背後好像有很深的水似的,我決定還是不要多問比較好。
雲昃道長回來之後,一群道士們就開始布置開壇,我身為當事人之一,不能像上次一樣給個安眠藥就睡過去,必須全程清醒地參加開壇作法,但當大家都有事忙的時候我卻只能坐在旁邊看他們走來走去,感覺實在很空虛。
鄒志遠大概感覺到我的空虛,於是很好心的把手機遞給我。
「……不要……」可惜我還沒從剛剛鬼打牆的陰影裡走出來,於是拒絕了滑手機。
「那。」鄒志遠把他的I-PAD遞過來。
「I-PAD也一樣。」馬的要不是氣氛緊張,我都想揍人了。
鄒志遠聳聳肩,繼續去準備他的東西。
壇擺好了之後他們都換上道士服,我第一次看到鄒志遠手上不是拿I-PAD,而是拿著更符合一般印象中道士會拿的羅盤和桃木劍,還有好多顏色不同的旗子。我同學低著頭檢查道具,我看他戴著帽子穿著道袍,突然覺得他這副模樣很像何家勁版的展昭。
人正真好。我人醜只能吃草了,嗚嗚。
我正在哀怨,突然覺得身旁傳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跟檀香沉香都不一樣,很香,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正在抽鼻子,就突然看到身旁出現了一隻巨大的、坐著就幾乎跟我站著一樣高(馬的我有一六八耶)的雜色長毛狗。看起來有點像是黑褐色的牧羊犬,就是非常巨大,非常非常巨大。
我很冷靜地看著大狗,大狗也很親切地回看我,黑色的眼珠子亮晶晶的,還搖了搖尾巴表示友善。
但是騙不倒我的。
在開壇完畢後才出現的狗,絕對不是正常的人間的普通的狗。
「嗨。」我對大狗說。
「汪。」大狗叫了一聲。
汪屁汪,我才不相信你不會講話。
「請問怎麼稱呼?」我很冷靜地問。
大狗咧開嘴,友善的笑了起來。
「哮天。」大狗說:「還有,這是梅花香。」
「天界有動物美容院?」洗香香還噴香水?
「這是真君院子裡的梅樹落花。」大狗,啊不對,是哮天犬,這麼說。
「喔。」我麻木的點點頭。所以是大狗在梅花堆裡滾來滾去然後全身都香香的,懂了。不過這狗毛真是柔順乾淨,不是都說長毛狗很難伺候嗎,看起來好像完全沒有打結啊,到底是神的靈獸跟神一樣不需要清潔就能保持乾淨呢,還是二郎神每天都認真地幫哮天犬梳毛呢,這真是一個有趣的問題。
「無聊的話可以幫我梳毛。」哮天犬說。
然後我手上就冒出了一把不知道哪裡變出來的梳子。
「您真是太悠閒了。」路過的虎爺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一聲。
「我也可以幫你梳毛呀虎爺。」我立刻表示。
「這年頭貓比狗受歡迎。」哮天犬老大嘖嘖兩聲。
「我正忙呢。」虎爺好笑的甩了一下尾巴,走過我旁邊的時候還湊過來用頭頂了我大腿一下,然後才往趙慶國那裡走過去。
啊,幸福得要死掉了!
我喜孜孜的陶醉了一下,然後轉過去幫哮天犬梳毛。
其實他的毛根本柔順得像洗髮精廣告一樣,閃閃發亮還沒有打結也沒有分岔,摸在手裡超滑順,我都不知道在要梳什麼。梳著梳著我乾脆把臉都埋進了他的毛裡,這暖暖香香的好舒服啊簡直像是個巨大的暖洋洋的抱枕,怎麼會這麼舒服呢……
「埋著,不要動。」哮天犬忽然說。
「………」給不給人一點安慰的時間了?我全身僵硬的埋在哮天犬毛的毛裡,耳邊聽到搖鈴的聲音和唸咒的聲音,語氣都很凶又很急,我全部都聽不懂,但也知道這好像是又開打了,也許畫面很可怕,也許畫面不可怕,但不管我有沒有辦法看到,最能保障我的心智安全的方法,就是照著大大的建議,維持現狀不要動。
哮天犬怎麼說都是神,當年還打過孫悟空的,絕對很強,人家說不要動我就不要動,免得扯後腿。
可是還是超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我可以問問現在怎麼了嗎?」我小小聲地說:「還有,上次碰到這狀況的時候我吃安眠藥睡過去了,這次可以也吃安眠藥嗎?」
「上次你是路過的所以可以,這是你變成當事人了所以不行。」哮天犬用堪比網路廣播劇優雅的男中音現場直播:「靈童門派出了一打靈童,他們每個都蒼白皮膚綠眼睛,殺孽太重,指甲深處都黑了,指尖卻是紅色的,現在打得正兇,喔,有一個被建辰劈中了,頭裂成兩半,現在兩隻眼睛剛好一百八十度……」
「──求停止!」我很沒骨氣的尖叫了起來。媽呀不要這麼仔細!並沒有想聽得這麼仔細!
「不要抬頭就沒事了。」哮天犬帶著笑意跟我說。
「……嗯。」
「但也不能睡著了,太陽升起再睡。」
「嗯。」我點點頭,突然又想到:「那鄒志遠他們呢?也是白天睡?」
「白天補充精力,不一定是睡,」哮天犬溫和的有問必答:「他們是修仙的嘛,快速恢復元氣的方法很多,不一定是睡覺,但也是白天恢復精力就是了。」
「哦……」我乾脆整個人趴在哮天犬身上。
「不要睡著喔。」毛茸茸的尾巴伸過來拍了拍我的腦袋。
「嗯嗯……」我眼前一片咖啡色毛什麼都看不見:「對了,我來的時候,那個救我出鬼打牆的……是神還是鬼還是什麼啊?」
「是鬼。」哮天犬說。
「你知道是誰嗎?」我問。
「有緣就會再見面的。」
「沒緣呢?」
「沒緣你也就不必知道他了對吧。」
我親身體會了小說裡被高人忽悠的角色們的心情。
反正不管我問什麼你都沒打算告訴我就對了嘛,還講那麼一大串,不就是要讓我保持清醒的一直說話嗎,就是不要睡著嘛,這有什麼難,身為一個研究生,熬夜根本就是常態,不是有句話那麼說嗎,早上五點還清醒的研究生,不是正準備去睡,就是還沒有要睡。
好像其實沒有這句話?好吧就當作是我臨時想出來的好了……
「會打多久啊?」我繼續閒聊。
「再兩個小時吧。」哮天犬說。
「這算快還是算慢?」我問。
「普通吧。」哮天犬慢悠悠的說:「打退比打殺要難得多了,現在他們決定打殺,速度就會比較快。」
「……哦。」我心情複雜的應了一聲。
「如果你要認為自己有責任,未來當他們需要你的時候,把手伸出來,也就是了。」哮天犬說。
「他們能需要我什麼啊?」我悶悶的說。
「不一定啊。誰知道呢。」哮天犬又用毛毛的尾巴拍拍我的頭。
「你其實知道很多吧。」我抱怨。
「比你多,但比其他知道得更多的少。」
「繞口令呢。」我嘀咕。
「呵呵。」哮天犬笑了兩聲,停頓了一下,才想到似的補上了個:「汪。」
汪個屁的汪。




雖然說很能熬夜,但抱著暖暖的長毛大狗狗實在是太舒服了,我到後來幾乎是硬撐著在聊天,毛毛的狗狗抱起來實在是太好睡了,最後我在哮天犬的「好啦可以睡了」的一聲令下,幾乎是他講完我立刻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我看了看時間已經接近中午,還沒怎麼說話呢,就被哮天犬趕去洗澡,還洗了兩次──因為第一次洗出來的時候哮天犬表示「沒有洗乾淨」於是又把我趕進浴室裡面洗第二次,逼我從頭頂洗到腳底板才准出來。
等我洗到終於可以的時候已經都是吃午餐的時間了。
我走到客廳,發現大家都是一臉疲憊的樣子,那種感覺怎麼說呢,明明也才熬了昨天一個晚上,但他們看起來就很像已經連續三天都沒有睡覺的在趕報告一樣,我猜是因為戰鬥會花很多精神,小說都這樣寫的嘛,接下來說不定都要大病一場……不過上次說名門正派都有自己的養氣功夫,說不定不會生病?就是需要休養。
「小鐘呀,來吃飯。」雲昃道長對我招招手:「來來,碗筷幫你留好了,飯在廚房裡,自己去添啊。」
「好。」其實已經吃得很熟的我拿起碗筷就跑去廚房添飯。走出來的時候我看到青龍、二師兄的烤麵包機、虎爺、石頭瓢蟲圍在香爐旁邊,另外還有兩個香爐,被另外兩個……是持有靈吧?我不認識,但是那香爐看起來跟青龍他們靠著的那個一樣,只是另外兩個是一人佔據一個……其中一個是鬚髮皆白,連衣服都是一片雪白的老頭兒,另一個則是,則是,……哇噢,說出來我都不會相信我的眼睛,那是一條飛魚,黑色翅膀的飛魚。
看我走出廚房後就釘在原地,趙慶國笑嘻嘻地走過來就把我往回拉。
「那條飛魚是掌門大師兄的持有靈,叫做黑翅膀,你看他翅膀是黑色的吧,達悟族人相信黑翅膀的飛魚是飛魚王,賜給他們飛魚作為食物。」趙慶國指著那兩個靈:「另一個是我們師傅的持有靈,是物靈,就是師父平常放在神桌旁邊的那個拂塵啦,只是他都喜歡用人類的造型出現,跟二哥的烤麵包機很不一樣啦。」
「……哇喔。」我感嘆了一下。
「還有沒有什麼想問的?」趙慶國說。
「唔嗯,等我吃飽再說。」我坐下來夾菜。
正吃著呢,突然看到一個人從門口走了進來,一邊走進來,一邊還跟從神桌探出頭來的穿著古代軍裝的兩個人打了招呼,然後就坐在了我們飯桌旁的半空中,很自然地跟大家都打了一圈招呼。
……我靠現在什麼情況!?我含著一口飯眼睛都收不起來。
「唉呀,他今天看到我啦?」那個坐在半空中的人……不是人,是鬼還是什麼其他的靈啊?反正就是路過的阿飄先生指了指我,一臉驚奇:「怎麼著,讓你們開了慧眼嗎?」
「哼?」我飯還含在嘴裡沒辦法說話,只能瞪大眼發出單音,表示我現在超困惑我需要旁白君或解說君。
「不是,沒開慧眼呢。」梁宸寧接過了話頭:「我們這幾天要跟別人打架,為了方便圍了個場子,現在一樓隨便誰進來都看得到。」
我轉頭過去看看神桌,剛剛探出頭來打招呼的那兩個軍裝的神(是神吧我猜)友好的跟我揮揮手打招呼。
「我沒看見二郎神啊。」我把嘴裡的東西吞下。
「人家神不想讓你看見方法多得是。」梁宸寧嗤的一笑。
「幹嘛圍場子啊?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那個鬼好奇的探頭探腦到處亂看:「用什麼圍的?好方便的東西啊就一直不要拆嘛,這樣以後別人來找你們辦事多方便,直接問當事人就知道了。」
「這次是狀況嚴重才需要圍這個,你以為這很好弄啊。」趙慶國哈哈一笑:「麻煩死了,又貴,還有時效性,這個只能用一個禮拜啊,要不是這次惹到大發的我們家老大又連開慧眼都要開半小時,誰想弄這個啊。」
「看不到才是常態呢。」鄒志遠不爽的嘀咕了一句。
……等等我突然想到,所以昨天晚上如果我沒有整晚上都把臉埋在哮天犬的毛裡,那些恐怖的小鬼跟戰鬥廝殺的場面就通通都是看現場的啦?不就還好我超乖動都不敢動?這種畫面我才不要看現場好不好!我的靈異經驗還是留給這些看起來很普通或者很萌超可愛的靈異現象就好了!慘白皮膚綠眼睛血紅指甲的小鬼什麼的我才不想看!
「是說老蕭你今天怎麼想到來我們這?」梁宸寧問那個鬼。原來他叫老蕭啊。
「我來問你們到底要怎麼把那個房客弄走。」老蕭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他煩躁的扶著額頭:「天天鬼壓床也無動於衷,你知道嗎我花了多大力氣才把他房間弄得到處都是手印!你知道我一個普通鬼,要在陽世的牆壁上弄出手印得費多大功夫啊!結果呢!結果他擦擦掉之後繼續住著,你說這他媽的都什麼事啊!正常人碰到這種狀況早就搬走了吧!」
「燈光一閃一閃也沒用?」趙慶國說。
「沒用!他寧可買一打燈管回來閃一隻換一隻!」老蕭恨恨地拍了他自己的膝蓋:「有這種無聊的功夫幹嘛不搬家啊!」
「為什麼要逼對方搬家?」掌門師兄突然發問。語氣雖然很平淡,但是我抖了一下。
這種問法感覺超可怕,好像一個沒回答好就會被滅掉一樣……我靠這應該不是一個說法,回答不好應該真的會魂飛魄散吧……那個老蕭好像也發現了,他縮了縮肩膀往後飄,看了看掌門師兄又看了看梁宸寧。
「我們家掌門師兄。」梁宸寧比了一下。
「哦哦初次見面。」老蕭再往後飄了一點。
掌門師兄點點頭,盯著老蕭等回答。
「……那個啦,這個人跟我有緣啦!」老蕭不自在的繼續往後飄,都快飄出門口了:「但是他最近時運很低,偏偏住在附近的有個傢伙那個念很差啦!就是他很容易會被他影響到啦!我想說那個不好的齁,他自己死了就自己死了,拖別人下水齁兩邊都造業啦,啊我就想把其中一個趕走啊,這樣不會兩個都死,也不會造這麼大的業齁,比較安心啦!」
「對啊對啊掌門師兄,我們幫他算過了,老蕭是那個人的貴人……我是說貴鬼,他插手是可以的。」趙慶國連忙插嘴:「師傅也知道這件事啦,但是也不能真的插手太過,所以老蕭才會這麼煩惱啊對不對。」
「對啊對啊對啊。」老蕭拼命點頭。
「於你不一定有好處。」掌門師兄平緩地說。
「不要好處啦!唉唷!」老蕭像是被燙到一樣的擺擺手:「就是不想看他倒霉死掉而已啦!又不是說時間到了,比較倒楣一點而已,閃遠一點就不會死了,死掉很可惜捏!」
「說不定觸犯天規。」掌門師兄又說。
「幹真的還假的!慶辰你不是跟我說沒事!」老蕭瞪大了眼睛。
趙慶國斜著眼睛看掌門師兄。
後者端起湯碗,緩緩喝了一口。
「我就那麼一說。」掌門師兄緩緩說。
然後我看老蕭的臉就扭曲了。
我懂,這心情真是不好。
等大家都吃飽了以後,因為我是那個唯一不用抓緊時間休養生息應付晚上打架的人,所以就自告奮勇的收拾餐桌洗碗打掃。午餐的時候不知道去了哪裡的哮天犬在我洗碗的時候再度出現,像一隻普通的大狗一樣跟在我附近走來走去。
洗完了碗我順手洗了盤水果拿出來放在桌上,剛好看到掌門師兄跟一個傳令(我剛剛才知道那些穿著軍裝的是五營兵馬,通常稱呼他們「傳令」就可以了)講了幾句話,傳令點點頭,帶著笑飛出門口。
一飛出門口就看不到了!哇靠好厲害!親眼看到這畫面好衝擊!
「三次元傲嬌不萌。」梁宸寧突然出現在我旁邊,表情像便祕三天一樣。
「幹,嚇死誰啦。還有誰傲嬌啦?」我白眼他。
「我們家掌門師兄啊。」梁宸寧撇撇嘴:「他肯定想了個什麼辦法,叫傳令去跟老蕭說呢。」
「什麼什麼辦法?」我莫名其妙的。
「其實那個人如果死在那邊,老蕭算是抓交替,是可以去投胎的說。」梁宸寧看著門外,面無表情:「可是老蕭說啊,被人家抓交替的人都不能投胎,他很倒楣被抓了交替很不好,當鬼很苦,當人比較開心,他雖然也不是不想投胎,但是他說他想等到壞人來再抓他交替就好,現在這個人很普通,他就不想害他。」
「老蕭是個好人啊。」我感慨。
「所以我們才想幫他啊,偏偏那人鐵了心不搬走就是不搬走……超煩躁的好嗎。」梁宸寧聳肩:「嘛算了,反正那人要是掛掉老蕭就能去投胎,要是沒掛老蕭也算是得償所願,都好啦都好啦。」
「是哦。」我點點頭:「所以那個說是不好的呢?他掛了不能算是老蕭的交替嗎?」
「我們也想過啊,可惜不行,他那是他自己的死劫,注定那時候要死的人沒辦法算交替。」梁宸寧攤手。
「這麼麻煩的……」我感慨。
「嗯,不過我們也沒時間管他了,我們自己的問題還沒解決呢。」梁宸寧嘆了一口氣:「你等一下就先去睡,晚上繼續啊。」
「……好,辛苦你們了。」我點點頭。
「不會啦,你比較賽。」梁宸寧拍拍我的肩膀:「莫名其妙被捲入這種鳥事裡,後天就結束啦,希望啦,最好可以。」
「不確定的詞彙可以放在前面講嗎給點信心好不好啊你這是故意的吧。」我瞪他。
「啊哈哈哈哈。」梁宸寧做了一個海帶舞的動作。



*****

關於老蕭,靈感來源是這個故事:


《萬華毛骨悚然異聞錄01~04》(http://home.gamer.com.tw/creationDetail.php?sn=2865375)


註明出處,免得被說我抄襲XDDDDDDDD
是的我流設定上,老蕭就是那個摩利亞(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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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開皇人 發表於 2018-12-20 15:5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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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日子簡直度日如年。
又過了兩天,我一邊幫鄒志遠請假(往好處想,研究生請假的理由都比較容易,特別是我們的教授又比較不管我們),一邊煩惱著這破事要是繼續下去我該怎麼繼續請假。
不過跟其他人比起來,我的煩惱就是很小的煩惱了;從昨天開始,鄒志遠除了做功課跟打架的時候,就是不知道在翻什麼東西,翻得廢寢忘食,身旁的書堆了一地,二樓那間書房裡的書架被他搬空了大半,連箱子都翻了出來;我看他黑眼圈深得跟什麼一樣,都很擔心等一下就要倒了。
「走吧。」鄒志遠拿著一本很舊很舊的筆記本,神色凝重:「去高雄。」
「去高雄?」我轉頭看他。
「現在這種狀況,去高雄?」趙慶國皺眉,粗聲粗氣的湊過去看那本筆記本:「這裡面是寫什麼?……靠這是寫什麼鬼?」
「牧月師叔祖的筆記本,」鄒志遠淡淡的說:「反正我們現在束手無策,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去高雄看看能不能取經。」
「我比較疑惑的是你怎麼看得懂這些鬼……」趙慶國把筆記本抽過來,反轉了個面給我們看:「你們看,這是什麼鬼?」
嗯,這本筆記本裡頭有中文、日文、英文、還有完全看不懂他到底在寫什麼東西的字;寫著的看起來像中文,但又讀不出來,我看著那些文字,也覺得很困惑。字是用鋼筆寫出來的,寫得很漂亮,但這樣各種文字夾雜,反而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在寫什麼了。
「是從哪裡看出來要去高雄找救兵的?」良宸寧一臉茫然。
「去了高雄要去哪裡?」呂建軍問。
「……呃。」鄒志遠就被問住了。
然後雲昃道長過來,把筆記本拿去看了看。
「這樣吧,我跟大師兄討論一下,看能不能弄點什麼來暫時打退他們。」雲昃道長一邊看著筆記本,一邊低聲地說:「為什麼早沒想到要找師叔祖的筆記本呢,之前到底藏在哪裡……」
「書房皮箱。」鄒志遠說。知道我同學說到這裡就已經是極限,其他人也沒多問,雲昃道長看起來整個人都沉迷在了那本筆記本裡,我實在沒忍住好奇地爬上去找,在門口旁邊看到了一個已經發霉掉皮的皮箱,狀況實在很不好,光只是被打開,看起來就已經差不多解體了。而且皮箱周圍掉滿了碎屑,感覺就是被白蟻咬過……這麼破爛的東西,也多虧鄒志遠翻得出來。
箱子裡還有超破爛,摸起來黏黏的皮夾子。我小心翼翼的打開那個皮夾,裡頭看起來已經被翻過了,有一些紙鈔和銅板,跟看起來像是收據的東西,以及好幾張車票。車票的地點是高雄,我想了想當年的交通狀況,覺得這種一個月跑一次高雄的狀況實在是太過頻繁,也難怪鄒志遠會覺得應該去高雄看看。
可是去高雄能看到什麼呢?能找到誰幫忙嗎?很多靈異小說都是在移動過程中出問題,不是也經常有小說寫說交通工具是很危險的嗎?不管是客運還是火車,最危險的大眾交通工具第一名,應該就是火車了吧,不管次靈異類型的恐怖電影或是屍塊番茄醬橫飛的恐怖電影,火車都是事故率第一的大眾交通工具,象鄒志遠這種精神潔癖試圖避開一切危險的人……的道士,應該會故意避開火車這種交通工具吧?但是那要搭什麼去?客運?飛機?還是開車下去?啊,好像開車下去比較可行,畢竟有青龍嘛,青龍又是休旅車,把鄒志遠他們師門幾個載下去應該就差不多了。不過這麼一說起來,我應該會被交給誰保護?啊,煎熬的等待最是折磨人,然而這就是配角的命運,誰也沒有辦法。
我一邊自得其樂地想著,一邊下樓,然後就看到大家都轉頭過來看著我。
「……怎麼啦?」現在是怎樣?這氣氛怎麼怪怪的?我不過就是上樓摸了個舊皮箱,錯過了什麼重要發展嗎?
「我反對。」鄒志遠悶悶的說。
你反對什麼?你要反對什麼?有什麼事情需要反對?我在心裡閃過這三個問題,然後突然想到──唉唷媽呀該不會我也得一起去高雄吧?
「你上次也反對,然後呢?還不是靠著人家把援軍帶來?你反對有個屁的用?」趙慶國冷哼一聲,拿下他的宮廟帽子搧了搧風。
「說起來顏維亭的法器真有趣,那個石頭十字架挺少見的。」呂建軍說。
然而二師兄,你歪樓啦你知道嗎。
「他說那是他自己撿的,還自己打磨耶。」梁宸寧跟著被帶歪。
樓就是這樣歪的,水就是這樣灌的,而那些被推爆的文呀,有幾篇是真的?我轉了轉眼睛並沒有把這串話說出來,但我看鄒志遠用彷彿便秘的表情瞪著我,就猜他八成知道我在想什麼不正經的事了。
雖然很想做點什麼表情,但想了想卡卡獸的表情很難做,而且做了八成也看不出來,就還是算了。我同學真可憐,真心的,分明是二十六歲的人,卻操著四十六歲的心,唉唷媽呀光是想想都覺得蛋疼,為他抹一把老淚……
「今晚早點睡,明天早上出發。」雲昃道長笑咪咪的看著我,還捋了一把鬍子:「我帶著這一群徒弟跟小友你,六個人一起下高雄。」
「……喔,這樣啊。」所以我為什麼要跟著一起下去?雖然好像很不錯啦,可是劇情走到這種轉折段落的時候跟著一起走是不是很危險?不過人生畢竟不是小說,應該沒道理在這種地方為了製造高潮而高潮吧?
這麼想著的我,無視了鄒志遠一臉「你現在立刻馬上就拒絕」的表情,乖巧聽話的點了點頭。嗯,尊師重道敬老愛幼是優良的華人文化傳統,雲昃道長的話當然比我同學的話來得重要啦是不是,絕對不是因為我無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的原因。雖然說好奇心通常都是配角領便當的最大原因,不過我好歹跟著疑似主角的一行人,只要跟緊了,應該不會有事……吧?
懷抱著這種心情的我,在不到八小時後的隔天,就立刻後悔了。
不為什麼,只因為他們居然凌晨五點就要出發……我被從床上拉起來的時候根本都還沒醒,其他人卻都一身整齊,讓我有種想要說我這就不去了可不可以放我回去睡覺的衝動。我一邊刷牙洗臉換衣服,一邊說我住在鄒志遠那裡的時候也沒見過他這麼早起啊為什麼要這麼早就出發。
「遠辰出去住之後變得偷懶了啊,應該四點就要起床準備了。」雲昃道長笑瞇瞇的捋了捋鬍子。
我同學鄒先生非常非常不屑的冷哼了一聲,依照我對他的瞭解,此時的鄒先生那一聲冷哼翻譯過來,應該是這樣的:我早上四點起床的時候,這傢伙睡得人事不知,拖出去痛打也不會醒來,怎麼可能知道我是幾點起床?
然而我是不會承認的,絕對絕對不會承認。
神經病研究生才早上四點起床呢,道士好難當喔,還好我不是道士。
等到我們都準備好了之後……好吧,嚴格說來只有我需要準備,其他人都已經弄好了。我上車坐定之後就看二詩兄他開始不停的打電話,偶爾把電話拿給雲昃道長,趙慶國一直低著頭傳LINE,大家都很忙的樣子,只有我跟梁晨寧,以及坐在駕駛座上假裝自己在開車的鄒志遠閒著沒事幹。
青龍能夠自動價始真的是很方便啊,雖然我同學一天到晚嫌棄他不知上進不用功,但青龍真的很不錯啦……好吧我覺得很不錯。
坦白說,出發的時候我一直覺得我們下高雄的路上肯定會碰到很多阻礙。小說不是都這樣寫的嗎?在搬救兵的過程中,總會遇到九九八十一難什麼的,表示這個救兵搬得很艱辛,還可以增加篇幅跟字數,一舉好幾得是不是。
結果我們一路順利的抵達高雄。
別說來找麻煩的人或是鬼或是其他什麼東西了,連塞車都沒有,不知道留在桃園的大家做了些什麼,讓我們非常順利的抵達了高雄。
雖然說這樣也很好啦,不過我一路上一直很振奮的想說如果遇到了危險該怎麼辦,一直想避免給大家添麻煩什麼的,就變得很沒必要了。過度準備總是比沒有準備來得好,但是──但是,啊,一直很亢奮的期待危機的下場,就是我超級睏的。四小時的車程我一直在看窗外,很興奮的警戒……我覺得鄒志遠肯定看出了些什麼,因為時不時我會看到他朝我這裡看一眼,那眼神裡滿滿的都是鄙夷的目光……這就是同學啦,一點良心都沒有啦,明明知道我在浪費力氣也不阻止我啦。
抵達高雄的時候才剛剛中午,我們在路邊隨便吃了午餐以後,就先去拜訪當地的地頭蛇。
說是地頭蛇好像也不對,總之就是雲昃師傅認識的人,不過因為我實在太睏,就被趕去旁邊休息睡覺,所以完全不知道他們到底討論了什麼。
凌晨五點把人叫起來,還讓我一路興奮了四個小時沒睡,真是太殘忍了,所以我一沾枕就睡死過去也不是什麼很值得意外的事情......肯定是什麼很機密、不能給外人聽到的事情吧?我小說看很多我知道的!此時乖乖去睡覺就對了!

等我一覺醒來,天都已經黑了;拿起手機看時間的時候才發現鄒志遠在LINE裡給我留了言,他說我這一覺睡得有夠久,他們先去吃晚餐,讓我醒來之後不要亂跑,安靜的在房間裡等他們回來。
我這一覺睡了將近六個小時,現在都七點多了……外頭的風有點大,我正想去窗邊看看他們回來了沒有的時候,背脊突然一涼。
就是那種上廁所之後抖一抖的那種感覺,俗稱「加冷筍」的那種。
我想起梁宸寧曾經跟我說過,普通人跟這些處理另一個世界的人相處久了,有些人也會多多少少有些感應──大概就是說,把每個人都想成礦石的話,普通石頭跟礦石磨擦久了,也會因此產生磁性,只是會比較弱、而且離開有磁性的石頭之後就會消磁這樣。最近我都混在他們的戰鬥範圍裡,所以可能、也許、大概、或者,第六感就稍微強了一點吧?
我不確定到底是第六感還是純粹肌肉抽筋或者神經抽筋什麼的,但既然覺得冷,還是乖巧一點的待在原地不要動吧,我又不需要觸發任何劇情是不是,不是主角就有這個好處,甭管劇情要怎麼走,都跟我是沒有關係的......
然而我為什麼就要眼睛犯賤的轉過去看窗戶呢啊啊啊啊啊啊!!窗戶上那個是什麼東西啊!這裡是三樓!三樓!三樓的窗戶外面怎麼會有小孩子啊!而且是很明顯沒有超過五歲的啊!除了漂浮在半空中之外不會有其他解釋啦!在窗戶上拍出了血手印啊!好可怕啊!超恐怖啊!
......歇斯底里的尖叫了幾聲,我突然覺得尖叫的自己好蠢。
「你們都不準進來。」我說。可是聲音還是很抖,也一點氣勢都沒有。
但管他的呢,有用就好。窗外的小朋友很不爽的拍窗戶,拍出更多血手印。總共有三個,一個腦袋撞凹了往外汩汩淌著血漿,另一個看起來很普通,還有另一個滿臉青紫,看起來像是窒息死的;但他們同樣除了在窗戶拍出血手印跟尖叫之外,什麼也沒辦法做。
這個是二師兄跟我說的。他說鬼之於人其實影響力是不大的,所以需要透過各種驚嚇的手段,來動搖人類的心智,他們才能夠趁勢而為;如果當事人意志堅定的話,其實是無法造成什麼影響的。但是人類最不堅定的就是意志了,非常容易受到影響──二師兄說,其實大家都覺得「意志堅定」很難,好像一定要跟電影裡一樣,聲不抖手不抖直視前方什麼很英雄一樣的才叫意志堅定,其實不是。就算你嚇得手軟腳軟尿都嚇出來了,只要堅持「不,你就是不能靠近我」,鬼就真的不能靠近,但是大部分的人被驚嚇的時候都無法思考,而鬼那邊通常有備而來,所以人類就會中招了。簡單來講,最重要的是「出其不意」,所以如果你有心理準備,就不容易出事,比如現在的我。
我可以鎮定下來,其實還有一部分是我知道在地頭蛇的地盤上,除非我腦抽了自己跑出去,不然外頭那些東西肯定都是進不來的,這才能夠比較快的冷靜下來。知道自己沒有立刻的生命危險之後,外頭拍窗尖叫的臭小孩除了很吵很醜之外,反而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反正電動也差不多就這樣,把外頭那些小鬼當作殭屍片的怪物的話,就覺得這個造型還滿普通的,果然都說藝術源於生活但是更加誇大,看看這些真正的小鬼,在去對比殭屍片裡的殭屍,嗯,就覺得電動裡的比較可怕。
我的心理素值因為電動打多了變得很強健,這絕對是好事。最少是能夠讓我撐到救兵回來的好事。
「你們這個小朋友很勇敢哦。」看起來是個普通歐吉桑的大叔一邊往窗戶上貼著符咒,一邊笑著這麼稱讚我。這是雲昃道長的朋友,本身開一個宮廟,哦,就是我現在睡的地方的一樓。
這大叔的名字我不知道,但是聽雲昃道長喊他「阿林」,我猜大概是姓林吧?我本來以為這次下來要找的救兵就是他,但是鄒志遠說不是,我們要找的救兵在明天要去的地方,而且是一個博物館。雖然我不知道博物館跟「會打降頭師跟小鬼的救兵」之間有什麼關聯,但仔細想想,這些高人的思考好像都無法用常理來解釋,難道我明天會看到博物館館長?然後館長就是那個救兵高人?
我這樣問了鄒志遠,得到一個巨大的白眼。
我同學真的很不友好。
在我跟鄒志遠講話的時候,大叔看樣子也把結界加固好了,雖然外頭那些東西還是滿嚇人的,但是撐到早上就沒事了,而且我們很快就要出去找救兵了呢,這麼一想,就覺得那些嚇人的畫面都可以當作恐怖遊戲的動畫CG來看嘛,可以的,不管是遊戲本身還是直播我都看很多,把這個當背景音樂來睡覺完全不是問題!
鄒志遠懶得跟我說話,並對我丟了一串珠珠。
「這什麼?」我問他。
「保護你的手串。」梁宸寧接話。
「喔是什麼法器之類的東西嗎?」我翻來覆去的看著這串珠珠。看起來就是一串透明珠子,其實我一點都不懂,也沒有任何感受。
「其實比較像是WIFI啦,你戴著這個,就可以連結到大師兄那裡,你出事了還是有人靠近你什麼的,就可以快速反應,免得什麼都不知道。」梁宸寧解釋。
「原來是個信號發射器。」我點點頭。
「而且不能連結到大師兄本人,只能連結到他的手機。」梁宸寧點頭。
......這麼爛的嗎。
「那我一路跟緊基地台的話,訊號就會很強對吧。」
「你剛剛就睡著了。」梁宸寧露出鄙視的表情。
夠了,你們師門的人怎麼都這樣,還能不能好好相處了,我凌晨五點就爬起來中間都沒睡覺,沒電難道是我的錯嗎?
「好了你們別這樣,明天也是一大早就要起床,等一下趕快去睡吧。」阿林大叔哈哈一笑拍了拍我的頭,就悠哉地走下樓去了。
不過要睡覺的時候,二師兄偷偷跟我說,別看阿林大叔一臉很輕鬆的樣子,其實晚上他跟雲昃道長兩個人又拚了一場,很辛苦的......
這種日子趕快結束的話是最好的了,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的收場。
睡著前我蓋著被子又看了一眼外面拍窗戶的小鬼,覺得有點累;小說裡的角色們真是厲害,每天都要面對那麼刺激的生活,我以前沒想過不知道,現在知道這種生活也是很累人的了,就想趕快回到以前那種不用擔心這麼多事,每天只要平凡認真地被教授電到飛起來的日子裡去。
外頭的小鬼還在拍窗戶,我一邊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回去當普通人,一邊模糊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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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開皇人 發表於 2018-12-26 13: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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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窗戶上果然什麼也沒有。昨天晚上那些小鬼弄出來的血手印消失得乾乾淨淨;可是想到上次那些小鬼出現的時候,血手印直到隔天早上也還留著,就覺得很疑惑,於是忍不住問了趙慶國。三師兄說,這次的之所以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來,是因為那些小鬼是虛影,來的不是本體。
「可能他們以為嚇一個外行人,不需要來本體吧。但是沒想到我們小安安這麼勇敢,一點都不怕。」趙慶國哈哈笑,還用力拍拍我的背,力道之大幾乎害我把早餐吐出來。
還有,小安安是誰?
不過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昨天大家看起來沒有之前那麼緊張,因為來的不是本體,威力差了不吧?雖然還是讓阿林大叔跟雲昃道長忙了一陣,但不用像之前那樣全員拼命。我還以為是大家經驗值上升了才顯得比較輕鬆呢,結果是來的人比較弱......一直比較弱多好啊,那些人怎麼不趕快退出台灣呢。
吃過早餐,鄒志遠又把青龍開了出來。
我正準備爬上去的時候,卻看到雲昃道長阻止了鄒志遠。
「今天去史博館之前,大家都先把慧眼開了。」雲昃道長笑咪咪的說。阿林大叔在旁邊露出了謎樣的微笑。
鄒志遠一臉抗拒。
「為什麼要開慧眼啊?我們是要去幹嘛?」梁辰寧也是一臉莫名其妙:「二師兄跟三師兄不是看得到嗎?就給二師兄看就好啦。」
兩個師兄也是一臉莫名其妙。
「快開。」雲昃道長笑咪咪的推了推自己大徒弟的肩膀。
哦對了,我突然想起來,這不是聽說某個鄒先生在開慧眼這點上相當沒慧根,別人一個慧眼十分鐘(聽說比較厲害的可以在兩三個呼吸之間開好,但這種人聽說現在很少了),他可能半個小時都開不起來。
「不用擔心,史博館九點才開門,你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弄啦。」阿林大叔爽朗的大笑。
我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下時間,嗯,我們五點起床六點吃早餐,現在才剛剛七點。
......所以我說鄒同學你是要花多久時間開慧眼?!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驚恐,於是三師兄拉著我去旁邊科普了一下「開慧眼」這回事。
根據道家的理論,這世界上所有的物質組成都是名為「氣」的東西,簡單來講就是,物理學說物質構成的最小分子叫做「質子」,道家認為物質構成的最小分子叫做「氣」,而就像質子會有不同的性質,氣當然也有;最簡單的就是氣分陰陽清濁,而人類──根據三師兄的說法,人類在倉頡發明文字的時候,所選擇的就是特定的一條路了,所以能夠看見自然萬物流動的能力就慢慢失去。
「可是齁人類的歷史很短啦,」趙慶國一邊抽菸一邊講:「老陽......喔就那個之前來給我們上課的降頭師齁你還記得吧?」
喔,那個寵物店老闆啊,我記得,他超疼愛他養的那條黃金蟒的。我一開始也天真的以為那是普通的黃金蟒,後來才知道,嗯,並不是。
以為降頭師會養什麼普通寵物的我真是好傻好天真,呵呵。
「老陽說一個物種在沒有外力干涉下要進化什麼的都很慢,至少還要個好幾千年啦。所以人類的這個眼睛,還沒有完全不見。」
他指了指額頭中間,漫畫或靈異小說或者修真小說叫做第三隻眼的地方。
「有些人的已經沒用了,有些人的還在,可是基本上還是在的啦,可以用後天修練的方法打開。」趙慶國把菸一口氣抽完,很爽的吐了一個大煙圈:「其實你說打開之後看到的是鬼啊神啊什麼的也不太對,因為人還是看得到的,只是齁會變得跟其他東西一樣模糊,就是,欸......你之前有沒有看過網路上那個圖?就是什麼模擬一千度大近視的世界的那個。」
喔我看過。
「就像那樣,只是基本上都是不同顏色的光。」
所以你的意思是陰陽眼的人看到的世界,基本上就跟一個近視一千度散光五百度的人拔下眼鏡之後看到的差不多?我說哥哥你這樣很不行,你這樣完全讓靈異事件這種理論上應該詭譎神秘的事件變得過度清爽,就像是理論上應該要幽暗陰森充滿冰冷氣息的鬼屋被打掃過之後還換了LED白色熾光燈,並且在正午時分打開了落地玻璃窗整間屋子變得超級無敵明亮的感覺一樣,這還是個靈異故事嗎你告訴我。
我感覺認識這些道士之後,我對靈異事件的害怕感那是越來越沒有了。有什麼好怕的,陰陽眼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千度近視五百度散光的眼睛嗎,聽起來很虛弱不是我要說......
我扭頭看看那個還在開慧眼的鄒同學,再低頭看了看手機時間,嗯,他這個慧眼開了半小時還沒有開,看來革命還沒有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看我在看鄒志遠,趙慶國哈哈大笑起來。
「大師兄什麼都很厲害啦,就是開慧眼這點上實在很糟糕。」他一邊笑一邊講,一臉幸災樂禍:「第一次開慧眼的時候就慢,每次還都開超久,還好我們現在也都不太靠慧眼了,不然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
鄒志遠抬了抬眼皮,顯然是聽見了我們這裡的對話,可是並不想理我們。
我一邊聽趙慶國講,一邊感慨現在的道士真是太不簡單了,在這個靈氣日益稀薄的世界裡堅持修行是越來越艱難,所以以前那些動不動飛天遁地的大能現在越來越少看到,不是因為現在的修行人不認真,而是因為環境實在不一樣了。
「老陽之前跟我說,恐龍時代的生物都超大,蟑螂還有一百公分咧。」趙慶國手比了一百公分左右的長度,露出很噁心的表情:「你現在去哪裡找一百公分的蟑螂?」
幹,很噁心捏,可以不要說嗎。想道那個畫面,我忍不住抖了一抖。
「現在的蟑螂只有十公分,是因為他們不中用嗎?就不是啊,是因為氣壓跟溫度都不一樣啦。」趙擎國又拿出一支煙點上:「恐龍的時候,溫度比較高,氣壓也只有現在的一半,所以他們才可以長得比較大。就跟我們是一樣的啦,現在靈氣這麼稀薄,能力變差也是很正常的啦。」
講真的,我覺得自從我認識些道士以來,覺得科學跟玄學也不是不能融合的,你看我在一個公廟的廟公嘴裡聽見了溫度和氣壓,並且他用這些名詞來解釋現在的修仙為什麼比以前困難......
講到後來,連阿林大叔都湊過來了,興致勃勃的講著現在修仙的艱困,還有年輕人有多麼的沒耐心什麼什麼的。
「不過齁,我跟我的徒弟們說,啊這個每天做功課就跟你打遊戲做日常一樣,啊你每天都要做日常才會有獎勵啊,修行就是一樣的啊,你要每天都做才會升級,只是這個遊戲齁沒有辦法課金這樣子。」阿林大叔說得很認真,還把自己的手機都拿了出來:「你看我也跟著他們玩,為了哄徒弟修行,我也是很辛苦的啦......」
阿林大叔,我看你這圖標你起碼玩了三種很農又很肝的遊戲,其中一個點開遊戲介面,我還看見了伺服器第一大公會,你還是副會長,我看你玩得很認真啊,已經不是什麼為了哄徒弟修行的程度了,你玩到這個地步,沒有自己上手肝怎麼可能?不要騙我了,你自己也樂在其中吧。
我們閒聊了那麼久,那邊鄒志遠終於把他的慧眼開好了。雲昃道長來喊我們的時候我低頭一看手錶,哎呀,這就過去了一個小時,雲昃道長還笑瞇瞇的說今天開得還算快,他要當個心疼徒弟的師傅今天就讓他來開車吧云云。
我記得以前誰不是跟我說鄒志遠開慧眼是半小時?怎麼一個小時才開好居然還算快?我疑惑的轉頭頭過去看趙慶國,不過他好像沒有GET到我的疑問,我又不想在這時候提問免得給我同學難堪,於是就聳聳肩就算了。
阿林大叔吐槽說開個慧眼有什麼好勞累的,我則是在心裡默默的想說開什麼車啊雲昃道長你也就做個樣子,鄒志遠家的青龍分明就是自動駕駛──青龍他自己開自己,跟本不需要開車的人費什麼功夫。
開了慧眼的鄒志遠看起來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皺著眉頭揉著腦門一臉快吐了的表情。同樣有淨眼的趙慶國跟呂建軍在旁邊閒聊,看起來他們好像也不知道究竟去史博館要找什麼高人的樣子。
開了半小時車才到史博館,而我覺得,那個,嗯──
雖然我什麼都看不到,可是看他們的表情,我覺得史博館在他們眼中肯定非常的精彩。
「這地方怎麼回事?這有上百人了有沒有?」趙慶國的臉色不太好看,基本上很凝重,可是好像不是要打架的那種凝重。
「幾千。」雲昃道長笑瞇瞇的說:「也不是大家都會出來的嘛。」
趙慶國臉上的表情與其說嚴肅或者什麼,我覺得比較像是在跨年晚會結束後被塞在捷運站的大叔的表情。是怎樣?這裡人,啊不是,阿飄很多嗎?我看了看靜靜矗立著的史博館,完全看不出所以然來。
「人超多的。」梁宸寧的表情也很難看,還帶一點驚恐:「就是,很多...那個,很多鬼,不是壞的鬼,就是,.....等等不對,好幾個看起來跟本就是厲鬼,可是他們...欸我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我完全聽不懂,所以這是說,史博館這裡有好幾千個鬼,而且裡面還有厲鬼?
可是這說不過去啊,我們同行的幾個道士都是厲害的,阿林大叔看起來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就放著厲鬼在這邊?沒問題嗎?而且好像也沒聽說史博館有什麼鬧鬼事件啊。
「這裡當然好幾千個鬼了。」阿林大叔笑咪咪的背著雙手,站在旁邊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當年二二八,高雄地區被殺的人權不都跑到這裡來了,你看有多少?」
「全部?」我的表情一定很驚恐,因為阿林大叔的笑意看起來更深更大了。
「也沒有全部啦,有一小部分後來輪迴去了,剩下的都是怨氣比較重的鬼。」阿林大叔說。
我感覺沒有比較好。這樣不是更容易出事嗎?
「冤有頭債有主囉。」阿林大叔意味深長的看著史博館的門口:「這批死人裡,神智清楚的人很多,死了倒也是個明白鬼,都在等著他們的債主呢。」
「阿林大叔,你說話的時候好幾個鬼貼著你的臉......」梁宸寧弱弱的說。
「不要緊,我看不見。」阿林大叔嘻皮笑臉的說。
我感覺道士當久了是不是神經都會粗比海底電纜,沒有鯊魚的牙齒都咬不動的那種......
我還想問些什麼,就看到史博館的門口慢慢走出來了一個人。那個人穿得很普通,就是一件橫條紋的POLO衫和休閒褲,乾乾瘦瘦的,臉上戴著一個墨鏡手上還拿著根拐杖,就這麼很盲人的走了出來,看得我一頭霧水。怎麼史博館還請盲人義工的嗎?
「凝覷道友。」雲昃道長表情正經的行了一個禮。看雲昃道長都行禮了,鄒志遠他們師門的人也都跟著行禮,我不知道要用什麼行禮方式行禮,只好隨便拱手......好奇怪啊我覺得很彆扭,可是又不知道要怎麼辦,算了反正意思到了就好。
聽說雲昃道長的輩份是滿高的啊,這個人還讓他行禮,莫非我們要找的救兵就是這個人?這是一個隱世高人嗎?我既期待又興奮的觀察著這個阿伯,卻發現除了他是個瞎子之外,看不出什麼奇特的地方......算了,人家黃大媽不說的話也看不出來是個厲害的道士,沒準人家看起來普通,卻超級厲害咧?我安慰著自己。
「不敢。」那個瘦瘦的阿伯搖搖頭:「今天來了很多人,是有什麼事嗎?」
「有的,」雲昃道長又行了一個禮:「然而說來話長,請進去說。」
「請請。」盲人阿伯轉身比了個請的手勢,就帶著我們走進了史博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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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開皇人 發表於 2018-12-29 23:0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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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伯帶我們進了史博館的義工休息室。
......我第一次進博物館的義工休息室。不過我看其他人八成也一樣,梁宸寧還一臉新奇的四處亂看,雖然這地方也就是一些置物櫃跟桌椅而已,實在也沒什麼好看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間剛好或者有先打過招呼,現在休息室裡一個人也沒有。阿伯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擺了擺手讓大家各自找位置坐。
「這是凝覷道長。」雲昃道長很嚴肅的介紹:「是目前圈內所知能看得最清楚的淨眼修士,你們都要叫前輩。」
凝覷道長笑了笑沒說話,倒是二師兄和三師兄露出很震驚的表情,趙慶國看起來甚至隱隱有些羨慕的樣子。相比他們兩個,鄒志遠跟梁宸寧反而是一臉「天啊這人真可憐」的臉;我想了想,如果不能選擇要看到什麼畫面的話,死人的確都是滿不好看的......如果是等級最高、看得最清楚的話,那...假設他的「視力」跟沒有近視的人一樣,不就什麼都看到了嗎......
等他們每個都見禮完(當然跟我沒關係,我就站在旁邊安靜的當個背景),我偷偷拉了一下梁宸寧,問他這個淨眼等級到底是怎麼回事。
梁宸寧看了一下,雲昃道長正在跟人家解釋我們這次碰到的事情,於是壓低了聲音,偷偷跟我解釋。
簡單來說,陰陽眼,也就是淨眼這種東西,基本上分了很多等級,而不同等級之間的差異,大概有太陽到冥王星那麼遠。最普通的是只能看見顏色的那種,甚至還不如一千度近視的那種,因為只能看見一團一團有顏色的光球,必須經過學習,才能知道不同顏色是表是什麼靈體──但這種也很有好處,因為你只看得見顏色光球,所以基本上是不會害怕,也最少出現淨眼擁有者本人在還沒有被指導前就精神崩潰的狀態的一種陰陽眼。
但梁宸寧說,光是這種等級最低的陰陽眼,就已經非常方便了。
我想想那個慧眼開一個小時的鄒致遠,嚴肅的點了點頭。
比光團更高級一點的,是可以看見光團形狀的陰陽眼,也就是趙慶國早上跟我說的那種一千度近視看見的世界那種。
「一般來說,我們開慧眼看到的差不多就是這樣。」梁宸寧小小聲的說:「這樣也不是沒有壞處...比方說,像史博館的這個狀態,我滿眼看出去都是灰色的,簡直像是強制進入黑白片的感覺...」
我左右看看這個彩色的世界,對他們開慧眼之後反而進入黑白片感到悲傷──還有害怕,我的媽呀這得有多少鬼才會讓你連顏色都看不見淨看到灰色了?
「而且這些鬼都不臭。」梁宸寧還在嘀咕:「你知道鬼的怨念越大就越臭,這些厲鬼居然沒什麼味道...是有味道,但不難聞...」
對哦梁宸寧可以聞到味道。於是我趕快問一下這個史博館聞起來是什麼味道。
「那種很久沒人進去的書房的味道吧,有點霉味,還有那種曬乾的枯葉的感覺。」梁宸寧皺著眉頭想形容:「就是,嗯...你知道這些東西都死了,對,他們都死了,可是他們就在那裡,這樣...」
感覺還不太難聞。
「那你的蠱王是什麼味道?」我好奇的問。
「阿摩尼亞程度刺鼻的消毒水味。幹,臭死了。」梁宸寧一臉苦大仇深。
如果我眼睛沒花,那就是他掛在錢包上假裝是個吊飾的石頭瓢蟲蠱王動了一下,然後梁宸寧就露出被打到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蠱王偷打他了,可能是在抗議被說很臭吧。
「我們繼續講淨眼。」梁宸寧臉臭臭的拍了一下石頭瓢蟲。
在上去的等級,就從模糊的樣子變得越來越清楚,看得最清楚的當然等級相對最高,但是在「看得見」中,又分了只能看見鬼的、只能看見神佛的、兩種都能看見的等等,各有各的等級區分,最直接的辨別程度,當然就是以看得清不清楚做為分界。
另外還有一種最特殊的,就是可以看見蓮台的那種。
「那基本上就是毫無作用的眼睛,我也是聽師父說的。」梁宸寧說:「平常跟普通人都一樣,但是他可以看見蓮台,就是那種神佛畫像的蓮台。」
我聽得滿眼星星:那種東西是到處都有的嗎?
「當然不是。」梁宸寧一臉很瞧不起我的智商的樣子:「那種東西很少很少的,活人身上幾乎沒有,很偶爾才有,那種人都是超級厲害的修行人大德,或者他本人就是從上面下來晃兩圈的那種。所以沒看到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有淨眼。」
感覺是個等級超高但是就是個廢技的眼睛......因為太少見了,反而跟普通的眼睛沒什麼兩樣,但分別就是一個等級超高的高級技能,這樣一想就覺得有點悲傷。
我還想繼續問,卻看到雲昃道長他們已經講完了話,而凝覷道長表情很嚴肅。
「牧月道長的為人的確是令人景仰的。」凝覷道長緩緩地說:「這裡大概有三五十位認識牧月道長。」
三五十位,是三十還是五十?這數字怎麼那麼不精確呢?我正在偷偷地想,就看到梁宸寧傳訊息給我,說那些鬼很多時候都疊在一起,一個疊一個的,能算出三五十個,已經算是很精確的數字了。
原來鬼的數量這麼難計算的啊......
「不知道各位前輩,是否對於應對靈童門有什麼想法?」雲昃道長肅然起敬,對著周圍鞠躬了一圈。
然後我就看到那些開了慧眼的道士們對著空氣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念念有詞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突然就覺得很悲傷,因為從我這個沒有靈力的人眼裡看起來,這就是一堆對著空氣說話的神經病一樣的畫面......然而並不是。想到我什麼都看不到,就更覺得悲傷了。
然後我就看到理論上應該是瞎子的凝覷道長拿起了紙筆,在筆記本上開始寫寫畫畫......哇靠好漂亮的鋼筆小楷,好流暢的行雲流水,寫得超級漂亮的。一個瞎子要怎麼做到這個地步?
可能我看得太認真了,凝覷道長手下沒停,卻突然抬起頭「看」著我,露出溫和的微笑。
「這不是我在寫。是借用給這些朋友們,讓他們把記得的東西都寫出來,交給你們。」凝覷道長說。
「可是不是都開慧眼了嗎?」我問。
都開慧眼了難道不能自己看嗎?
「變成鬼之後,寫的就是鬼字了,沒有特別學過的話,我們也是看不懂的。」呂建軍湊過來解釋:「所以說鬼畫符鬼畫符是在形容看不懂的字,其實也在說鬼魂用的文字,活人是沒有辦法看的。」
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大師兄,你示範一下鬼字吧?」呂建軍扭頭喊。
鄒志遠聽他喊,便慢吞吞地走過來,拿出I-PAD開始畫了起來。畫完之後把螢幕轉給我看,嗯......這上頭一堆歪七扭八的線條,直的橫的都有,還有奇怪的點點,到底是在寫什麼東西?看起來比較像是一群喝醉的蚯蚓身上沾了墨水在紙上滾一圈的樣子啊。
所以我就問鄒志遠,這上頭這些文字,寫的是什麼鬼東西?
我同學搖搖頭。
又來。你開了慧眼就又不想說話了是吧,沒關係,海龜湯我很行的,拷問一番總是能問出答案的。於是我認真努力的問,雖然鄒同學退化到只會用搖頭跟點頭回應我,但終歸是問出了個結果。
結果就是他這篇鬼畫符是他看著人家鬼魂們手上的筆記本直接臨摹出來的,上頭寫的是什麼東西他自己都不知道。
就這樣你還讓我問了這麼久!
我還想埋怨呢,就聽到凝覷道長跟阿林大叔都笑了。
丟不丟臉丟不丟臉!你看人家笑得!鄒志遠你這個不想說話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治好!你看看你都丟臉到南台灣了!
「這幾千個鬼也都笑了,大概是沒想到能在活人對話上看見跟擲筊差不多的模式。」呂建軍也是一臉很丟臉的表情。
我就說你們大師兄這個毛病就不該給慣著!你看看這一次在幾千人...幾千鬼面前丟臉了吧!這麼好幾千個鬼呢!是不是晚上全高雄的鬼都會知道鄒志遠你這毛病啦!啊!
凝覷道長一邊笑,手還一邊在寫,都不停的;我湊過去看了一下,這兩頁能寫的東西不多,但是好像就已經看兩三種不同的筆跡,看樣子已經換過好多人了。
「這筆記寫完之後怎麼辦?」我問。
「換一本繼續寫。」凝覷道長好脾氣的笑了笑。
嗯也是,販賣區就在外面,再去買一本史博館紀念筆記本也不是很難的事情...這麼厲害的救兵讓好像更厲害的鬼魂們附身,寫著這麼厲害的東西,卻是用博物館的筆記本,感覺特別親切。
可是就這麼寫著好像很辛苦啊,是不是應該去買個痠痛貼布什麼的?剛剛不是說有三五十個鬼嘛?都寫完的話手也痛死了吧?還是買個貼布預備著吧?我把這個疑問講出來,結果整個休息室的人都笑了起來。
「我看是,我帶世安去買個貼布。」呂建軍大笑。
不是,我這麼貼心的建議,你們笑成這樣是什麼意思?太沒禮貌了吧?
「說得也是,我們只想到了死的,忘記了活的。」雲昃道長在旁邊折著紙元寶,笑得超開心。
我很不開心,你們笑成那樣我就更不開心。我氣噗噗的跟著呂建軍,去藥妝店買了兩盒痠痛貼布,幫大家買了便當,還在回程路上買了手搖飲料。我問呂建軍說,像他這樣本身有淨眼的人,開車的時候會不會很難開?
「習慣就好了,」呂建軍笑笑的說:「就是剛開始要花比較久的時間認號誌,還好顏色鮮豔的厲鬼比較少,不容易認錯。」
感覺好像很難的樣子....
我們回到史博館的時候,大家都停下來休息吃便當喝飲料,我好奇的把筆記本拿起來,發現已經寫了大半本,各種筆跡都有,裡頭寫得有點亂,有些是關於靈童門的傳說(特別註明了是道聽塗說可能不準),有些是他們見過的牧月師叔祖對付靈童門的手段(同樣註明了是聽說的可能不準),還有些只是單純地在懷念故人吧,不過看起來牧月師叔祖實在不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呢......
靠本筆記本,真的會有用嗎?其實我有點擔心。
「今天晚上他們還是會過來。」雲昃道長從我手裡抽出了那本筆記本交給鄒志遠,笑得很開心的樣子:「遠辰,你先把這些內容整理了,看看有沒有有用的。」
「是。」鄒志遠雙手接過筆記本,認真的點點頭。
「他們說也想留下來幫忙。」凝覷道長虛比了一下周圍。我想大概是在說那些前輩吧...
「還是不要吧,雖然不罰厲鬼前輩,但實戰經驗有差,怕是傷到了哪裡,反而不好。」雲昃道長搖搖頭,很嚴肅地拒絕了。
「只會留下幾位。」凝覷道長笑了笑:「他們說,許久不見故人,連魂魄也沒看過,也許能在他曾經面對的敵人裡,找到一點故人的影子。」
雲昃道長愣了一下,猶豫半晌,問清楚了他們那裡只會有三位留下來,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覺得這些鬼真是浪漫得過頭的人莫非只有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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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開皇人 發表於 2019-1-2 20:5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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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史博館休息之後,我們在附近的店裡吃過晚餐,又去買了一堆材料。實在說,在認識鄒志遠他們以前...不對,應該說,在跟鄒志遠開始熟起來以前,我真的不知道台灣有這麼多地方在賣黃表紙跟硃砂,那種東西在一般人的想法裡,不應該都是很稀有的嗎?結果搞得像是隨便走進雜貨店都能買一樣...不能說破滅什麼的,但那種神秘感真是大大的降低了。
「要是很難買也太悲慘了吧,我還希望便利商店就能買咧。」呂建軍說。
「有喔,那個說台灣最高的便利商店可以買喔,只是沒放在架子上,你要去跟他們講。」阿林大叔笑嘻嘻的說。
為什麼那種地方會有得買?!我震驚的看著阿林大叔,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很可怕的事情。
「漏洞多的地方就會需要多一點材料嘛。」阿林大叔似乎覺得我被嚇到的樣子很有趣。
台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島嶼我可以知道嗎?除了宗教聯合國之外,好像還是一個住了很多奇怪大老的地方?這個島嶼我們無知無覺的住在上面真的沒問題嗎?好像問題很大啊?我以前都不知道台灣這麼可怕啊。
面對我這個問題,其他人都露出了謎樣的微笑。我覺得你們這樣笑讓我很害怕,可以不要這樣笑嗎真的拜託.....
總之時間越接近晚上,就越讓人不安。我跟他們走著走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欸,你能不能聯繫到謝宗勳啊?」我扯了扯鄒志遠的袖子問他。
鄒志遠轉過頭,一臉不贊同的表情。肯定是覺得我沒事幹嘛提起那個喜歡嚇人的老不修地縛靈。可是我有正經事的說......
「不是說這禮拜要給他燒光碟的嘛...可是來不及了,能不能晚一點啊?」我低聲問。
鄒志遠頓了一下,嘆口氣,就點了點頭。耶我就知道我同學人最好了!我在靈童門的事件解決之前都會緊緊跟隨你們,哪裡也不去的!
說起來我完全看不懂他們在史博館後面弄得這個陣法。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還用紅色的麻繩繞了好多圈,連我腳底下都有一個,嗯,這個我懂,就是叫我站在這個圈圈裡都不要出去的意思。這沒問題,根據我的經驗(現在可不只小說經驗啦,還有實戰經驗呢),在他們沒有設那個特別的大家都可以看到鬼的陣法的前提下,我站在這個圈圈裡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乖乖的站著!不管看到什麼都別動,站著就是了!這個我會!
原本我還想拿手機出來打發時間,但想到之前那些小鬼就是打我手機來嚇我...想想還是算了,手機關掉吧,我要認真地當一個木樁,安靜地站在旁邊給大家加油打氣。
太陽完全下山之後,溫度就下降了好多。我們站的地方算是比較偏的角落,路燈和人潮都在遠遠的地方,我看著眼前的黑暗,覺得好像兩個世界;其實也沒有很遠,一兩百公尺左右的距離而已,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麼遙遠,莫非這就是陰陽兩隔的感覺?
「穿外套。」鄒志遠丟了一件防風外套過來,我沒接好,把腦袋整個蓋住了。呂建軍跟趙慶國小小的笑聲傳來,我一邊嘆氣一邊把外套拉下來穿好,覺得真的比較不冷了。
「穩住。」
我還沒跟著笑呢,就覺得小腿肚的地方有毛絨絨的尾巴掃過,這一驚非同小可,哮天老大這尾巴的觸感跟聲音我可都還記得呢,突然的就開打了嗎?!這麼突然的嗎?!我大驚之下蹲下一把抓住了哮天老大的尾巴,看他安穩坐在我身旁,突然就安心很多──嗯我腿軟了,真的,我一點都不想看到那些小鬼。
「今天看不到的。」哮天老大圓圓的眼睛很溫和還帶著笑,他還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我的鼻尖......媽媽我要拚教!我要投奔汪星人!救命長毛大狗好萌!萌得要命!
還沒在心裡尖叫完,就聽見那些陰森森的嘻笑。那種細細的、陰惻惻的、一點都不可愛的、不懷好意的小鬼的笑聲,當下就把我嚇得僵住了,於是就跟上次一樣,一低頭就把臉埋進哮天老大的毛裡。
看不到就不會怕了!就算聽到也沒有關係!反正天塌下來有個高的人擋著呢!還這麼多個!要世真的有危險逼近,那我──我也不用跑了吧,前面厲害的都沒了,我跑個毛線球?
哮天老大就感覺很悠閒了,他慢慢的搖著尾巴,時不時給我零碎的播報當前進度,於是我知道了這次的陣法對症,他們終於找到了正確的攻略,這副本全通應該只是遲早的事,還有那三個留下來幫忙,說想要尋找故人風采的浪漫得不得了的鬼都是厲鬼,特別兇厲的那種。
「顏色都特別鮮豔,兇得很。」哮天老大嘖嘖評論。
哮天老大說,有一個穿著西裝,戴著圓帽子和圓眼鏡的鬼,一開始看起來很普通,可是動起手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他們厲鬼除了鬥法之外,也有吞噬的說法,而這種被人操縱的小鬼隊已成氣候的厲鬼來說,其實可以算是一種大補藥,吃了他們又不造孽(因為因果都返回他們的操縱者身上),又增修行,簡直百利而無一害,動起手來就更不會手下留情了。
還有一個穿著學生服(立領中山裝呢啊啊啊有點想看啊可是我好像看不到)的厲鬼,用木屐把小鬼們踩在地板上,踏得可慘了,然後再抓起來吃掉。不過顯然圓眼鏡的鬼跟另外一個最凶的女鬼並不喜歡學生小哥這套,哮天老大說他們都很嫌棄學生服小哥。
最凶的說是個女鬼,從哮天的形容裡我知道那女鬼穿著當時很潮的和漢混搭式──就是那種上半身和服,下半身洋裙跟小皮鞋,手裡還拿一把陽傘的那種打扮,感覺也是一個很正的妹啊,雖然是很久以前的妹...哮天說這女鬼超級凶,看起來像是個憂鬱女文青呢,結果出手就是五馬分屍(用頭髮),或者拿雨傘把人家捅個對穿之類的凶殘殺法,用頭髮五馬分屍人家的時候,還要很嫌棄的撐起傘來,說那些「殺戮過的血汙髒了她的衣服」之類的話......
......好喔,這是什麼可怕的畫面?就算目前勝利的是我方,我也很害怕啊。我早就該知道說什麼要懷念故人的鬼都不是正常鬼,但不管怎樣還是不要得罪人家比較好,就算他們平常好像都很溫和的窩在史博館裡頭也一樣。明明梁宸寧就跟我說他們白天的時候都氣味平淡很溫和,原來都是假象。
「修行夠了,就能自由收放戾氣,這幾個也是有望鬼仙的啊。」哮天老大搖了搖尾巴,於月的感慨了一聲。
「那他們能跟我們一起回去嗎?」我小聲的問。有這麼三個大腿,何愁過不了這個副本?
「不能。」哮天犬的聲音帶著笑:「雲昃只是下來找方法,自己的因果,還是只能自己了結。」
這樣哦...好可惜。有這麼三個簡直外掛一樣的存在,就不用擔心的說...
「但是示範一下,幫忙削弱他們還是辦得到的。」哮天又搖了搖尾巴:「所以才會有今天晚上的示範戰。」
原來如此...所以今天晚上就是大腿帶萌新刷副本的意思囉?這樣一想就突然覺得很安心呢!嗯那凝覷道長具體的作用是什麼啊?好像從剛剛開始就沒聽到他的聲音,也不知道他的專長是什麼...我問了哮天老大,卻得到一個「他的眼睛跟耳朵就是最大的專長了」的回答。
所以他的作用是後勤嗎?
「嗯...反正也不是一直都能看見,你可以抬起頭來看看。」
哮天老大都這麼說了,我就戰戰兢兢的抬起頭來;跟想像中血肉橫飛的恐怖廝殺完全不一樣,我們幾位道士各自拿著武器擺著動作,面色凝重嚴肅,不過要我來說,如果是從我這種外行人的眼裡看起來,他們就是拿著奇怪的道具在史博館一案的角落玩表情特別嚴肅的木頭人的一群怪人......我看不到那三個大腿...呸,我是說,厲鬼,當然也就看不見他們很凶殘殺其他鬼的畫面,這種認知讓我感到非常安心,於是左顧右盼了起來,就在角落找到了凝覷道長。
──啊,如果說鄒志遠他們是在玩拿著奇怪道具的木頭人,那凝覷道長就是指揮的人吧。我理解了所謂的「他的眼睛就是最大專長」這件事了,因為鄒志遠他們的動作,基本上就是跟著凝覷道長的指揮在走的,所有人都盯著凝覷道長看,他指著某個方向,所有法器就會跟過去。我猜這大概就是一種指揮的概念,因為他看得見,所以他來告訴大家說要往哪裡打,而大家也一起保護他不受侵害專心指揮這樣。
雖然這樣看起來畫面更詭異了:一群從青年到老年都有的人,在夜晚的史博館幽暗的角落裡的奇怪的圖案(法陣)上,拿著奇怪的道具(I-PAD啊蛋黃哥啊桃木劍啊扳手啊什麼的),跟著一個盲人的指揮做動作.......媽呀還好我們這裡沒人經過,不然肯定要被圍觀。
真要說完全看不見,那也不太對,畢竟打得激烈了,我還是可以看見一點點畫面的──呃,比方說突然閃過去的殘肢碎肉(灰白色或者濃綠色或者鮮紅色什麼的),或者半張陰森森的鬼臉什麼的,講起來好像其實也是滿靈異滿恐怖的啦,可是因為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看到這些反而都覺得還好,好像還可以從這些閃現過的畫面,去回推說現在的戰況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激烈法。
總之大概打得是很激烈的吧,可能。畢竟我什麼也看不見,只能從他們凝重的表情上去判斷。講真的,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如果我能夠看見的話,這肯定是一場激烈的大戰吧?看起來就很嚴肅的樣子...在我一邊胡思亂想的同時,一邊看他們又慢慢的、很沉重似的移動著腳步,嗯這個我知道,這表示現在是真的很激烈了,所以他們光是移動腳步就非常困難;但講真的因為我什麼也看不見,所以一點緊張感都沒有,而且加上現在在場還有三個大腿一個指揮,就更不緊張了。
「想看的話我也可以幫你哦。」哮天老大笑咪咪的說。
「不了。」我把臉埋回哮天老大的毛裡面。啊暖洋洋香噴噴的汪,我真是太幸福了。
「也可以再抬起來看一下。」哮天老大突然說。我疑惑地抬起臉,就驚見一個看起來已經被打得很爛的小鬼尖嘯著朝我衝過來,嚇得我當場就跟著尖叫起來。
嗎呀真的太可怕了是不是有沒有哇啊啊啊嚇死誰啊你突然看到一個臉已經被打得快要爛掉的青白臉孔的小鬼他還有一顆牙在嘴邊晃著晃著快掉下來眼珠子也已經掉出了眼眶幾乎要甩到我臉上誰能夠不尖叫啊啊啊啊還有血啊啊啊啊───
我還沒叫完,就看到一個傘面突兀地張開,把那個小鬼給撈回去。傘是白色的蕾絲陽傘,小鬼被撈在裡面尖叫咆哮著要出來,但是就是出不來。
「呀,嚇到你了,對不起哦。」拿著傘的女鬼突然顯現身形,笑吟吟的對我拋了個媚眼,然後又消失了。
我想這大概就是那個最兇的女鬼吧。我猜他平常大概很漂亮,還活著的時候肯定是個大美人。
會用這麼多不確定的詞,是因為我剛剛看到的時候,她長長的頭髮正在半空中分屍了一個看起來大概三歲大的小鬼,而且她整個人都泛著血紅色的光,看起來超恐怖,完全就是鬼王的感覺,我實在不能確定她平常是不是很漂亮......
但還是很可怕!為什麼要這樣嚇我!要是又離魂了怎麼辦!
「就再吃一次烤麵包囉。」哮天老大笑咪咪的說。
那種東西是能跟早餐店三明治一樣隨便亂吃的嗎───
...但還真的滿好吃的就是了,二師兄家的烤麵包機烤出來的麵包超好吃。
我氣哼哼的把臉埋進哮天老大的毛裡,發誓到他們打完為止我都不要再把臉抬起來了。
「台灣真是個奇異的地方。」哮天老大一邊用尾巴拍我,一邊自言自語一樣的說。用尾巴拍我也沒用,我是那種會因為又長又蓬鬆又暖暖還帶著梅花香味的狗狗尾巴拍拍而被誘惑的人嗎?
好吧我是,好爽啊多拍幾下。
「怎樣奇異?」被尾巴拍拍收買了的我,決定跟上腳步尬聊,於是很認真的問了。
「強悍的多是女鬼。」
「有嗎?」
「陳守娘。」
「啊。」
「林投姐。」
「啊。」
「椅仔姑。」
「那是什麼?」
「回去自己google。還有紅衣小女孩。」
「那個也算喔?」
「也是女鬼。」
「噢。」
「楊香。」
「誰?」
「剛剛對你拋媚眼的那女鬼。」
「......」
好的大姊姊,謝謝大姊姊,拜託不要再跟我聯絡,我害怕......

本文最後由 開皇人 於 2019-1-2 21:0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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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開皇人 發表於 2019-1-7 01: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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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時間終於來到了清晨。
坦白說,當我聽到哮天老大說「好啦,這就打完了」的時候,有種天啊道士真不是人幹的活的感覺,以及,這個時間點我們是不是乾脆去吃個早餐然後回家睡覺的感覺。
我抬起頭的時候,覺得那些鬥法了一個晚上的道士們看起來超悽慘,就是那種,熬夜三天沒睡覺狂趕報告的大學生的感覺,就連平常最出塵最像仙人的雲昃道長看起來都很慘,更別提其他人......哦不對,還有一個阿林大叔呢,他正長吁短嘆的打開手遊,說昨天晚上打一個晚上的架害他少做了這個活動跟那個活動,有個獎勵加倍的活動昨天晚上十二點就結束了害他沒有抽到卡等等。
我就說你肯定自己也玩得很爽吧阿林大叔,你課了多少金在卡池裡啊?
凝覷道長打了個哈欠,說他今天史博館要請假,讓大家就地解散各自回家。
我看了看凝覷道長,又看了看鄒志遠,覺得心裡還是有一點不安。真的就這樣結束啦?我們要找的救兵就這樣就算幫助我們了嗎?雖然說的確是拿到了一本...呃,兩本攻略,還示範戰了一場,估計是削弱了不少對方的兵力,但這樣真的就沒問題了嗎?真的不能把那三個大腿一起帶走嗎?
「你想把他們帶走的話,供奉是很貴的。」凝覷大叔突然笑笑地說:「不要跟鬼做交易,特別是厲鬼。」
哇啊啊啊嚇死誰,我沒有把話說出來吧?
「這還要講出來啊?你滿臉上都寫著呢。」趙慶國大笑著拍我腦袋。
「我們師門自己的因果,還是要自己了結。能夠有救兵請問,就已經要偷笑了。」呂建軍也在笑,他恭敬地對凝覷道長行了一個禮,語氣鄭重:「謝謝您。」
「不客氣,」凝覷道長擺擺手:「答應過的事,就麻煩你們了。」
「一定給您帶到。」雲昃道長笑吟吟的說。
梁宸寧偷偷的跟我說,那三個厲鬼在我被說破心事的時候都在笑,不過他們好像還是比較喜歡史博館,喜歡到不願意離開的地步。
可能是因為這裡有太多跟他們一樣際遇的人吧,我想。
「其實我在猜是因為其他被殺的人。」梁宸寧小小聲地跟我咬耳朵:「有些人雖然有怨氣,力量卻不夠,一個不小心就消散了;如果為了幫這些人,他們留在這裡用自己的陰氣鞏固起一個保護圈,也是滿有可能的事情,畢竟這些厲鬼的力量其實都已經滿強的了,完全可以在外面跑來跑去。」
......我還是覺得這些鬼真的很浪漫啊。雖然是莫名其妙的被殺了,但他們自立自強的建立起一個保護網,保護同樣際遇的鬼魂,不管怨氣有沒有消散,至少保住了一個投胎轉世的可能──畢竟已經是鬼了,消散了就什麼希望也沒有了,還留著魂魄就有投胎的希望,應該是這個意思吧?不過牧月師叔祖的人際關係也未免太強大了?連學生都認識到底是為什麼啊?怎麼認識的啊?真想知道。
「嗯,這個我覺得你不要問太多比較好。」梁宸寧的表情有點微妙:「我們入門的時候,牧月師叔祖他老人家就已經回不來了,這些鬼到底是不是真的認識牧月師叔祖我們不知道,但昨天來的三個是整個史博館最強的三個這倒是沒有問題......」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這其中的確有些鬼可能是牧月師叔祖的舊識,但昨天出來的這三個就不一定了,畢竟打這些小鬼這麼大補的事情,完全可能他們自己內部先打了一架之後才讓打贏的出來增加修為?
「話不能這麼說,蔡醫生跟牧月師叔祖可真的是認識的。」呂建軍湊過來搭我的肩膀。
「蔡醫生是誰?」
「昨天那個圓眼鏡圓帽子的鬼。」呂建軍說。
「蔡醫生對二師兄可有興趣了,說現在很少看到這麼亮的靈魂,一來就一直黏在二師兄旁邊,知道我們開了慧眼,還一直企圖遊說二師兄留在高雄,說他跟牧月師叔祖他老人家認識,留在高雄也很好啊什麼的。」趙慶國哈哈大笑。
啊這個我知道,據說二師兄天生靈魂潔淨,對鬼來講猶如一個巨型電燈泡,又亮又熱什麼的。不過不是說這種人通常會讓鬼受不了嗎?怎麼厲鬼就不會害怕的嗎?
「當然也會不舒服,但他就算不舒服也堅持要過來,不知道什麼毛病。」趙慶國笑嘻嘻的講鬼的壞話。
喔,這樣啊,真是個很有特色的鬼呢...
上車告辭了之後,雲昃道長說為了避免晚上開車不便,所以就不休息了,要直接開回道場。路上我偷偷的問鄒志遠說他們到底答應了凝覷道長什麼,要拿什麼東西給誰,鄒志遠皺著眉頭顯然完全不想說話,我跟這些受過專業訓練的道士不一樣,我熬了一個晚上沒睡覺還被驚嚇,現在超級睏,腦子很不清楚,所以不太確定他這個皺眉是不想說話還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只是要把我們整理出來的東西,拿去送給慈明師父她們。」雲昃道長笑吟吟的回答了我的問題。
慈明師父...好像,是上一次有來幫忙打小鬼的一個和尚...不是,女生的話叫尼姑...
「嗯,她兩個徒弟,靜慧跟妙慧,你們也都見過。」雲昃道長笑吟吟的說著:「他們廟裡主祀地藏菩薩,陪祀藥師佛和觀音,很經常收留那些不幸的孩子。」
我聽著就激動起來了!這依照小說的邏輯,此處將法門交代過去必有大事件!肯定就是下一章的大故事對吧!或者乾脆就是另外一篇小說!慈悲的女尼們與孤苦兇厲的嬰靈奮鬥和感化的故事,感覺就很有看頭有沒有!
「安仔真的小說看很多。」呂建軍哈哈大笑:「你別想太多啦!就是門派之間的交流法術而已!」
然後我才知道,原來台灣這邊的道場跟修行者們因為特殊的歷史與時空背景的關係,已經很不分家了,佛教的會學道教的東西,還會學密宗的東西,道教的道士們也願意學學降頭跟蠱術,門戶之見就變得比較少。
「雖然還是有很在意的人,那個怎麼說的,基本教義派嘛,」趙慶國咂咂嘴:「但是誰知道會碰到什麼呢對不對?國民黨來台灣的時候呼拉拉帶了一大票人來,天南地北都有,連住的地方都快要沒有了,還要有什麼門戶之見?」
所以誰有什麼新的法術,或者是碰到什麼新的大事,都會挑選覺得適合的一兩個門派進行分享。之所以不是大規模的公開,一方面也是考慮到大家的心情,另一方面則是說,是人總有個好惡,要分總是要分給合得來的人嘛,這樣。而分想這件是某方面來說也算是保存了術法的種子,畢竟修行的法門傳到現在,大家都知道,那是失傳的比傳下來的多,消失的材料比找得到的材料多,就是因為「知道」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只要那個人出了點什麼差錯,法門馬上就會失傳,這對於傳道修法來講,實在太過不利。
所以才會讓雲昃道長分給慈明大師,而凝覷道長和阿林大叔那裡,也會分給一兩個他們覺得適合這套法門的門派,避免碰到類似狀況的時候反應不過來,或者今天的與事者出了什麼差錯,導致這些對付小鬼的法門再度失傳之類的狀況──畢竟,這些法門已經失傳過一次啦,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這些死去多年的冤魂厲鬼,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辦法跟他們請教的,當法門訴諸文字,就變得可以保存可以傳遞,是很珍貴很珍貴的管道。
我聽著聽著就抱緊了那個裝著筆記本的包包,覺得自己抱著的好像什麼希望的火焰還是種子之類的東西似的,彷彿整個人都都神聖了起來。這兩本筆記本去影印店分別加印了三本,準備一回去就交到慈明大師他們那裡去。
「不過在那之前,仗還沒打完啊...」梁宸凝嘀嘀咕咕的攤坐在椅子上:「我再這樣請假下去,會不會被當掉啊,明年都要進實驗室了......」
說起來我也請了好幾天假,會不會被教授殺掉啊...人家鄒志遠還好說,我有什麼理由啊?跟同學去看他們怎麼殺鬼?最好教授會接受我這種理由啦......
不過仔細想想,教授能不能接受「跟師門一起南下尋找解決陳年宿怨的解決方法」好像也不是一個常見的或者說普通的請假理由呢......
總之我們仍然一路平安的回到了桃園。我沒有跟鄒志遠他們一起回道場,因為我要先去買《LOVEPLUS》燒給地縛靈大大。
他老人家依舊是那一身T恤牛仔褲,站在街邊玩遊戲。我把遊戲光碟拿過去,正準備點火燒的時候,就被他阻止了。
「你有沒有信封袋?」地縛靈,哦,謝宗勳問。
「沒有。」誰會沒事帶個信封袋在身上?
「你這樣我會收不到。」他若有所思的說。
你騙肖。
我小說看很多,我知道燒東西給阿飄的時候之所以要特別註明生辰八字,是怕說收件者比較弱小,沒辦法保住自己的供品而被搶走,才需要特別指明收件人,保證東西能夠平安的抵達收件者手上;啊你地縛靈大大是什麼咖位上的人了,人家都跟我說過,你幾乎能轉職土地公,以鬼來講,至少這片區域沒有誰可以跟你搶東西吧?我是要註明什麼啦?
「你怎麼懂這麼多啊。」謝宗勳一臉嫌棄。
那還真是對不起哦......
「先暫時不要燒給我,下次燒。」謝宗勳擺擺手,又把臉變回了那個雞蛋臉:「下次你把遠辰跟建辰,哦還有那個茅山的小警察一起帶過來,我有點事要找他們。」
不是,老大,你為什麼表現得跟人家很不熟的樣子?照你們的交情,應該你喊一聲他們就能收到吧?為什麼要我去喊他們來啊?什麼毛病啊?
「叫你做就做,這麼囉嗦幹嘛。」謝宗勳不耐煩的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反正你下次要來燒遊戲片的時候叫他們一起過來!不然...你以為你知道我是誰之後,就沒有辦法嚇你了嗎?」
媽媽這鬼好流氓啊,就這樣赤裸裸的威脅別人......不過我也不想以後走這段路還要被嚇,畢竟他說的也是真的,就算我知道他是誰,也架不住他存心想要故意驚嚇啊。收驚還是要錢的好嗎。
我收起光碟片,嘀嘀咕咕的回到了道場,跟鄒志遠他們抱怨謝宗勳今天陰陽怪氣的表現。鄒志遠聽著聽著就皺眉沉思了起來,其他人也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好像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一樣,這種被全世界拋下的感覺真不好。我不太高興地丟下了這些沒義氣的小夥伴,去找雲昃道長問他有什麼事情能幫忙了。
但是雲昃道長那裡也忙。
他跟掌門大師兄捧著鄒志遠整理出來的筆記,正討論得熱火朝天,什麼「依照這個思路,釋艮陣的作用不一定有想像中的效益高」,還是什麼洩陰符跟降術哪一個比較適合先用或者後用什麼的,我聽起來跟天書一樣,都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同時要對付人跟鬼,還真是辛苦哦......那種狀況好像也不太適合旁聽我只好自己打發時間了。
我正在無聊的溜達,就看到呂建軍接起了手機,嗯嗯幾聲然後突然大笑起來。
「小宋說他們帶人抓了一批越南偷渡!」呂建軍邊笑邊說:「逮住了好幾個!」
「一開始進來的不是合法觀光簽證嗎?」梁宸寧瞪大了眼睛。
「但好幾個不是啊,特別是好幾個帶著童屍的;那種就不能走正規路子,都是透過地下的...所以很好抓。」呂建軍笑著跟電話對面的宋岐銘道了謝,掛掉電話後拍了拍手:「很好,他說他們那團人普遍都很虛弱了,他帶隊的時候他同事還以為這群人是吸多了反應不過來呢,看來我們的勝算更大了。」
我安靜的坐在旁邊笑,覺得二師兄果然是二師兄,正常人怎麼會說出「地下管道得特別好抓」這種話?難道是那個什麼龍哥那邊的消息?這一幫道士看起來都是搞靈異事件的,但我覺得能夠不要惹上他們就一個都不要惹比較好。
啊,可是說到宋岐銘......
「謝宗勳說燒光碟的時候帶他?」趙慶國瞪大了眼睛,一臉莫名其妙:「帶警察要幹嘛?不是我說啊,他們這種鬼最討厭的就是茅山道士,怎麼會主動想要跟他有所聯繫?」
「為什麼他們會討厭茅山道士?」我問。
「因為茅山的比較會打架,多半都很兇。」趙慶國說。
「哦。」可是武鬥派道士我們這裡不是也有一個嗎?我看了看二師兄,他沒有看我。可能是比例上的關係吧,我想。就是學茅山術的多半都是打架狂,看見非人就往死裡揍,所以就被討厭了;而雲昃道長他們的門派好像沒這麼激烈,比方說那個老蕭,他們都還幫他出主意把人趕走呢,所以就沒這麼討人厭的意思了吧,我猜。
「他既然這麼說,就帶過去吧。不過時間又要往後延了。」呂建軍聳聳肩,拿起手機看了一下,用手在上面劃了好幾下:「這樣有點傷腦筋啊....我的班表就很難排...」
「先處理今天晚上的吧。他們就要來了。」趙慶國笑了笑,把手指折得劈啪響:「今天就要讓他們知道,不要以為我們台灣的道士都好欺負,拿著那種折壽的東西就趕來踩點?來了就不要回去了!」
哇,聽起來好猙獰,可是好爽喔。
「今天晚上,世安可以在樓上休息。」雲昃道長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這麼說。
欸?我已經不用在現場了嗎?這怎模聽起來很像已經完成階段性任務的感覺?已經用不到我了嗎?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驚訝,雲昃道長笑了起來。
「之前是怕你出事,才要你待在我們看得到的地方,」雲昃道長說著說著,總是溫柔的臉上居然也隱隱泛出了不是對著我的殺氣:「不過,現在我們已經知道該怎麼辦了,所以你就可以待在安全的地方......」
看你們教訓他們嗎?可是我在樓上就看不到捏,而且就算我能看,也只能看到你們用奇怪的姿勢做體操而已啊。這麼一想好像也沒有特別想要看的......在雲昃道長這種幾乎要實質化的殺氣裡,除了點頭好像也不能幹嘛,所以我乖乖的點頭,然後走到鄒志遠的旁邊。
不過一走過去我就後悔了,因為我看到我們家大師兄一臉認真凝重地正在畫符,雖然我不知道這個符畫來要幹嘛,但既然是要打架用的,應該不是什麼溫柔善良的東西吧?
「你師父讓我今晚上樓別下來。」我努力地用最委屈的聲音跟鄒志遠說。
「太好了。」鄒志遠秒答。
切心啦這個同學,我就沒看你回話這麼迅速過,我們沒有愛了,一點也沒有──好吧好像本來就沒有。可惡。
我扁了扁嘴,繞進廚房裡準備給大家泡麵當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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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開皇人 發表於 2023-3-29 15: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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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吃過飯他們就把我趕上了樓。

鄒志遠除了吃飯的時候停下來之外,其他時候都認真嚴肅的面對著他的那些符紙,其他人也都興致高昂的認真備戰,七點多的時候慈明大師甚至帶著他的兩個徒弟一起來了,他們一群修仙的氣氛熱絡,我在旁邊覺得自己很邊緣。

可惡,這種配角感真是太差勁了,但他們能夠找到打退壞人的辦法我又覺得很高興,一方面慶幸自己並沒有給他們扯後腿,一方面難過這種時候一點忙也幫不上;雖然我也知道,這種時候在旁邊安靜的不要惹麻煩就是最大的幫忙了,可是我也想幫忙打壞人啊......然而當道士太累了真的,我看他們每天不落的抽時間做功課(唸經什麼的)就覺得好無聊又好疲憊,而且聽說資質普通的話想有小成最快也要五年,我現在已經二十三,再加個五年都快三十了,記沒有天分也沒有熱情更沒有資質,好像有點太虛弱,只好想想就算了。

八點多的時候我扁著嘴上樓(雖然也沒有人在意),把鄒志遠丟給我的符咒貼在指定的地方,然後就沒事做了。在樓上很無聊的。而且因為是安全範圍,哮天老大也不會來,百無聊賴的我除了睡覺,實在也不能幹嘛,所以我就把床鋪好,認認真真的睡了一覺。也不知道是他們宮廟這裡的氣場特別好,還是我對他們太有信心完全不擔憂,總之我幾乎沾枕就睡了,醒來的時候窗外濛濛的亮著,我拿起手機一看,唷呵,早上四點半......

慢慢的爬起來伸懶腰的時候,我才想到昨天晚上一上樓我就忙著貼符鋪床,然後就倒了,完全忘記還要洗澡。可是現在四點半,我到底要不要等到五點過後再去洗澡?雖然說三點已經過了,但是五點還沒過啊。

我仔細地想了想看過的那麼多小說跟PO文,再想了想現在的時間跟我同學他們遇到的狀況,覺得最好還是乖一點,不管最危險的時間到底是三點還是五點,都最好等這些時間過了之後再來行動,不然就乾脆都不要動。四點半這種相當尷尬的時間點,我一來不知道他們樓下到底打完了沒有,二來不知道現在輕舉妄動離開結界會不會有危險,那最好的狀況就還是維持原案,繼續睡......

但是睡不著。

我躺在床上翻了兩圈,無奈的覺得精神變超好,想睡也睡不著了。可是這好像也不是什麼好事,因為清醒後,我突然覺得剛剛拿手機起來看時間的習慣動作超級危險,畢竟上個禮拜才被手機嚇死而已,剛剛是還好沒出事,不然要是出了什麼事,不就還要浪費鄒志遠他們的時間精力來救我嗎?可是想想我現在人在結界裡,應該也出不了什麼事?唉,可是手機也不敢看,洗澡也不敢洗,只能躺在床上等五點半真的很難熬欸。

我又翻了一圈,卻覺得哪裡不太對了;雖然說他們道場的隔音挺好的,但是樓下也未免太安靜了吧?雖然說這裡的確平常沒什麼噪音,但是四點多耶,應該要有蟲鳴鳥叫、應該要有起床準備去菜市場做生意的車子的聲音了,現在卻什麼聲音都沒有。難道他們已經打完了?打完都在休息睡覺了,所以很安靜?就算隔音很棒,但根據我之前上來的經驗,在這麼安靜的凌晨裡,樓下在作法應該是要能夠聽見他們誦經的聲音或是擺陣的聲音才對啊,怎麼會完全沒聲音,就像大家都睡著了一樣?

我狐疑地想起身,但又覺得好像很恐怖,我應該待在原地不要動比較好。這種時候就會特別想要一隻手錶,畢竟上次小鬼們能透過手機來害我,但總不能透過手表來害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現在到底幾點了啊!正在猶豫的時候,我突然看到貼在門上面的符動作很大的搖晃了一下,然後整張掉了下來!

整張掉下來了啊啊啊啊啊這絕對不可能是我沒貼好啊啊啊啊這絕對有各種人為的非人為的因素啊啊啊啊發生什麼事了樓下到底怎麼樣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發誓我真的很想尖叫,但強制自己只叫一聲就把他給掐掉了。我遮著自己的嘴巴,一邊覺得自己真是超優秀的,一邊更驚恐的看那張符掉下來了也沒掉到地上,而是飄在半空中。

啊啊啊飄在半空中啊啊啊啊我什麼都看不見但是就是因為看不見所以更可怕啊啊啊啊什麼鬼東西不對真的就是鬼東西現在到底該怎麼辦樓上這麼可怕樓下到底怎麼樣了我到底該不該跑還是應該做什麼比較好───

我從床上翻了起來貼著牆,驚恐的看那張該死的符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正想跑的時候突然發現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外面有沒有人不知道,但是裡面有鬼啊!雖然我看不到鬼但他就有啊!該怎麼辦才好?我一個人沒有辦法解決這件事!這肯定是對我心懷惡意的小鬼吧,就算禁止人家過來也是沒有用的啊!我沒有可以對抗的東西!救命啊啊啊啊──

我嚇得閉起眼睛整個人縮成一團,滿腦子想的都是不知道這次是不是就交代了結果就算去找了救兵還是沒有辦法成功嗎沒想到這年頭當道士也有這麼大的生命安全風險可是這種事情也不能保險理賠等等之類的廢話......

「好了,沒事!」

然後我就突然聽見了雲昃道長的聲音。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人還是躺在床上,好像哪裡都沒去;雲昃道長、掌門大師兄、還有鄒志遠他們都圍在旁邊,臉上的表情都挺焦急的,看見我眼睛睜開,他們才鬆了一口氣。

「怎麼了?」我茫然地問,然後忽然想起那張符:「對了,剛剛那個符掉下來...!」

沒有,那個符好好的貼在門上,很穩,完全不像掉下來過的樣子。而且這個門的方向,跟我剛剛看到的方向好像不太一樣......

「沒有,你著道了。」雲昃道長輕輕把我按回去,拍了拍我的腦袋。

欸...?

「這些小鬼也太卑鄙了吧,老是用手機什麼的,發現沒辦法陷害大師兄就跑來害你,要不是你堅持不動,恐怕早就出事了。」梁宸寧雙手環胸,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膽小膽小一點也是有好處的,你剛剛看到了什麼?」

「......剛剛門在那邊。」我指著窗戶的方向。這個倒是不用說明我也能猜到,剛剛肯定就是我被迷了心智,在他們製造出來的幻覺裡,會把窗戶的方向認成門的方向,而如果我因為很害怕想要跑下樓去找鄒志遠他們,就會直接從窗戶摔出去;雖然說二樓摔不死人,但仔細想想我只要出去了就是離開結界範圍,在那種時候到底會發生什麼事,這還真的很難說。能夠在結界裡透過手機對我動手腳,這些小鬼,或者說,靈童門的人也真的是很厲害啊。

「噁心。」鄒志遠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

「嗯。」呂建軍認真的點點頭。

所以我說,這個事件到底算不算是解決了啊?我好奇的問了,卻換來其他人複雜的臉。

「沒辦法真的解決啦,各種意義上。」趙慶國從口袋掏出煙,狠狠的抽了一口:「只能打退他們...就跟我們那個大樓一樣,還是一陣子一陣子要處理...」

「往好的方面想,起碼現在我們已經知道要怎麼跟他們周旋,也不是沒有辦法防備了。」呂建軍一臉無奈:「誰家沒有幾件破事呢,也只能這樣了。」

……所以就這麼完結啦?我看著雲昃道長,想從他那裡得到一點否定的答案,但道長含笑對我搖搖頭,看起來這事真的就是到此為止,非常的雷聲大雨點小。雖然我理解人生畢竟不是小說,不會有可以一次到位的事件,也沒有乾脆俐落退場後就不會再出現的人物,但這種留著一個大尾巴的懸念真是讓人難過。

「至少你們可以回去上課啦,」雲昃道長笑眯眯的說:「昨天我看遠辰在弄他的電腦呢,好像你們每個禮拜都要那什麼?」
「Metting 。」鄒志遠接話。

Met……啊啊啊啊!我忘記了!Metting啊!我什麼都沒有準備!教授指定的文章我一個字都沒有看!書都堆在家裡!翻都沒有翻開!
都研究所了,跟大學很不一樣的是基本上沒有分組,要看的文獻也都不大一樣,是依照自己的進度跟研究主題,讓老師建議分配你去看需要的文獻,而我的主題跟鄒志遠的就不一樣,理所當然的就並不存在可以借抄作業這件事......啊啊啊慘了啦怎麼辦!難道只能請假嗎?可是我的進度已經落後了還請假,會不會被教授殺掉?雖然說我不是在玩,是為了不要被靈異事件弄死,可是老師會信就有鬼了嗚嗚嗚...不對,因為真的有鬼,所以就算有鬼,老師也是不會信我的......

想到了這點,我簡直就要哭出來。雲昃道長從頭到尾都笑咪咪地看我,那個臉上的表情如果可以用文字描述的話,那差不多就是「笑咪咪看著忘記寫作業的小孩的老爸」的那種慈愛臉,我猜大概徒弟養多了,所以習慣性的把年紀差不多的都一起當小孩照顧了吧。
然而我不相信!我們都一樣忙,鄒志遠比我還要忙,我都沒空看書了他怎麼可能有空看!他肯定也沒空看!肯定的吧!我轉頭用力瞪著我同學,然後就看到他轉過了頭,一臉懶得理我的表情。

「遠辰有家長出面表示家裡有事請假的啦,你沒有噢。」青龍忽然從旁邊游出來,慢悠悠的給了我最後一擊。

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了!沒有同學愛,太沒有同學愛了!

「也不算家長啦,是監護人,監護人。」雲昃道長笑咪咪的看了半天,最後才講出了關鍵性的台詞:「我也有幫你一起請假,說你是來幫忙我們的太忙了,就沒空看書,這禮拜不用開會啦。」

你──不──早──說──!!!

這種心態真是太需要予以譴責了,我嚇得半死,結果你在旁邊笑咪咪的看戲,看夠了才說其實我已經幫你請假了,這種心態真是太不好了!太不好了!

但是有請假真是太好了。

畢竟那麼大一篇英文跟一整本中文書,我是不可能在兩天之內通通看完的......

「所以,我可以回去啦?」我問。

「是啊。有沒有好高興?」雲昃道長捋著鬍鬚,笑咪咪的:「還是你會擔心後續?擔心的話,就跟遠辰合租怎麼樣?他們那棟剛好最近有人退租,他對面那間就空出來了。」

這聽起來是一個很不錯的主意欸!畢竟靈童門的事件也不算真的結束,到底什麼時候會發生什麼事也不知道,住到鄒志遠對面的話,真的出事的時候就可以就近求救啦!他要來救我也不會太遠了,這聽起來是個很好的主意欸...而且老實說,雖然不是現在租屋處的錯,可是我現在有點陰影,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想到那天響起來的手機...

「如果你想搬過去的話,遠辰可以去幫你跟房東說的啦,幫你保留房間噢。」青龍在旁邊搖頭晃腦,我同學沒什麼表情,好像現在討論的事情跟他沒有關係一樣。

「租金多少啊?」

「不清楚噢,這個要問遠辰。」青龍轉頭看鄒志遠,蛇信吐啊吐的。

「六千五包水和網路,電費照表,依中華電信價格。」鄒志遠說。

「這條件還可以啊。」

「嗯。」鄒志遠繼續低頭玩他的手機。

「那幫我跟房東約的時間唄,找時間過去看一下房子,沒問題的話就租吧。」雖然是這麼說,但其實我已經想搬了......

「嗯。」

「好啦,那事情就這麼解決了。」雲昃道長拍了拍我的肩膀:「對了,那你什麼時候要去燒LOVELIFE?」

「LOVEPLUS。」鄒志遠糾正。

「喔不一樣喔?」雲昃道長摸摸腦袋:「我以為是前後代...」

「不是。」

「我不知道...還沒約宋歧銘。」我講一講,突然回過神來:「所以這是一個新支線的意思?要開新支線了?」

「電動不要打太多。」鄒志遠一臉鄙夷。

「你好意思叫我電動不要打太多!」

「應該不是支線,是結尾。」雲昃道長笑嘻嘻的梳著鬍子:「不是每個事件都能有頭有尾,但有些可以。」

我聽不懂。

「我會去聯繫宋歧銘,你就等我們通知。」呂建軍說著說著就又拿起了手機:「我先把我的班表排一下......」

好吧,合著看起來時間最自由的人就是我了,只能等大家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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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開皇人 發表於 2023-3-30 16:4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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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後來的那一個禮拜,我過得實在很忙。

一邊讀書,一邊跟房東約看房子,還要等呂建軍他們約時間,過得有點忐忑;不過好的地方就是書讀得很順利,程式也寫得很順利,甚至我試圖想要自己搞一個大的──我是說,嘗試自己架構一個APP,也沒有出什麼毛病。雖然寫出來的那個APP只有一個功能,所以從實用性上來說他就是一個無用的程式,但倒是不妨礙我自己順利寫出了一個真的可以執行的APP的歡喜感。

房子也看得很滿意,房東聽到我跟鄒志遠是朋友之後,整個人態度都爽快了起來,連說鄒志遠真得是很靈的大師什麼的,讓我幾乎要懷疑鄒志遠是不是給人家處理過什麼,然後房租都不用繳之類的。

等我接到通知的時候,都已經過了半個月了。

帶著謝宗勳指定的LOVEPLUS,我們一行四人(我、大師兄、二師兄、宋歧銘)一起出現在了那個小小的街角。

時間是晚上,謝宗勳還是那身打扮,還是那個雞蛋臉。不是我要說,地縛靈大大究竟對雞蛋臉有什麼熱情?

「來了?」謝宗勳淡淡的說。

「來了。」宋歧銘一臉不耐煩:「有什麼事不能簡單一點說,非得叫我過來嗎?」

「是挺麻煩的。」謝宗勳一邊說,一邊轉頭過來看我,沒有五官的雞蛋臉上竟然硬生生看出了一點放鬆:「要不是這次牽涉到這個,我也沒有突破口去管呢。」

「哦?」宋歧銘挑挑眉,也一起轉過來看我。

我很茫然好嗎,你們一個兩個都用那種別有深意的表情看我是想怎樣?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就都用那種表情看我,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以解釋一下嗎?

不過就算把這些話問出來,估計也是沒有答案的吧。這些修仙的都喜歡裝高人,高人高人,越是高人講的話就越讓人聽不懂,雖然根據小說的慣例,我們可以知道那是因為說出來了就不準了,但是又很想趕快通知避免災難什麼的,但被通知的人就是會很不爽啊,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阿波羅神殿的祭司的能力可以聽懂神諭──就是人家阿波羅神殿的大祭司,那也有常常搞錯意思的時候呢,更何況我們這種普通人?

我一邊哼哼一邊把遊戲光碟給燒了,謝宗勳手裡就出現了光碟片。他點點頭,把光碟收進口袋裡。

「那個小紅燈。」謝宗勳慢吞吞的說。

宋歧銘還一臉茫然,我卻是想起了那天那個小紅燈。

「是那個塑膠小車車的燈嗎?!」我猛然拔高了音,嚇了旁邊的人一跳。宋歧銘一臉莫名奇妙,鄒志遠卻是也想起來了,呂建軍頓了一下,也啊了一聲,像是想起來了的樣子。

「對,就是那個小車車。」謝宗勳慢吞吞的點頭:「你們都聽好了啊──」

原來就在這附近,有一個也是被養的小鬼,那個小鬼是女生,養她的人也是個女的。那天靈童門的小鬼們用障眼法阻止我去找鄒志遠他們的時候,用塑膠車燈指引我方向的,就是那個小女生。根據謝宗勳的說法,那個小鬼也養好多年了,只是平素也不犯事,他就沒有插手的理由。

「要不是剛好她出手幫了你,我也沒有辦法跟你們說破他的存在。」謝宗勳說。

「那時候你就知道了吧?」呂建軍眉頭一皺,得到了謝宗勳肯定的回答之後就皺得更緊了:「怎麼現在才說?」

「時機未到,時機未到。」謝宗勳充滿深意的伸出手指搖了搖:「要不我幹什麼把小茅山的叫來呢?」

宋歧銘翻了個白眼。

「地址。」鄒志遠平淡的說。他現在又用拿著羅盤的姿勢把平板拿在手上,看起來好像是打算趕快把這些事情處理掉的樣子。

謝宗勳說了個地址,鄒志遠就拿出另外一支手機估狗了起來。半分鐘之後他就拔腿往外走,拿著的昰剛剛估狗地圖的那隻手機,羅盤平板暫時被塞在外套口袋裡。不過他就這樣氣勢洶洶的拿著手機,不講的話還以為那隻手機才是羅盤......

鄒志遠一動,其他人也就跟著走了,我左右看了看,發現好像也沒誰阻止我,於是就拔腿跟著衝了過去。

距離其實很近,兩百多公尺而已。我跟著大家停了下來,又跟著他們爬上一棟老舊公寓的三樓,然後看宋歧銘伸手按門鈴。

對講機沒多久就通了,一個阿姨的聲音問我們有什麼事。

「阿姨,我警察啦,來查戶口,麻煩你把戶口名簿拿一下齁。」宋歧銘笑吟吟的說,那聲音溫柔得簡直能滴水。

真可怕。我小聲的嘀咕,然後宋歧銘用白眼瞪我。

「人家業務需要。」呂建軍忍著笑說。

阿姨停了一下,疑惑的問說:「是這個時間查戶口嗎?」

「剛好排到這個時間啦,阿姨還是你要我的證件號?可以報給你,然後你去查一下看看。」宋歧銘繼續講。

「......喔。」阿姨遲疑的說。

過了幾分鐘,門慢慢的打開,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阿姨出現在鐵門內,手裡拿著戶口名簿,貼在紗窗的部分給宋歧銘看。

宋歧銘看了看阿姨手裡拿的戶口名簿,嘆了一口氣。

「阿姨,我跟你說,」宋歧銘說著說著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把警員編號亮在阿姨面前,然後又拿出了一張護貝過的證書:「我是警察,也是道士。你知道有人跟我們說,你的女兒一直沒有走嗎?」

阿姨一開始還有點茫然,但是宋岐銘說到後來,阿姨的臉色就猛然一變,立刻就要關門。

「阿姨!你不要再害你女兒了!」宋岐銘的聲音拔高:「把女兒當小鬼養,只會害了他下好幾輩子!」

然後阿姨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我跟鄒志遠和呂建軍在後面都不敢說話,覺得天啊地啊宋岐銘怎麼會那麼帥啊,人民的保母真是太帥氣了,人家什麼也沒說,他就什麼都知道了!

「你胡說!」阿姨的聲音變得尖銳,但是卻沒有關門,用懷疑的眼神瞪著宋岐銘看。

「我沒有胡說。」宋岐銘喘了一口氣:「阿姨,告訴我這件事的也不是人類,如果你信不過我,我們就在這裡說,我問你幾個問題就好,好不好?」

阿姨懷疑的上上下下看了宋岐銘好久,然後,抓著鐵門的手緩緩放下,顫抖著開了口。

「......你問。」阿姨的聲音很低,如果不是我聚精會神的仔細聽,大概還真是聽不到。

在宋岐銘的詢問中,我們慢慢的拼湊出一個大概的輪廓:這阿姨離婚二十幾年了,曾經生過一個小孩,但是小孩有先天性的心臟瓣膜脫垂,兩個月大就夭折了。阿姨在懷女兒的時候就已經跟她前夫離婚,而且生的時候把身體弄壞了,基本上已經沒有再生育的可能,所以對唯一的女兒視若性命,卻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事情。阿姨幾乎要瘋魔,抱著女兒小小的身體不願意接受事實,在醫院裡日夜哭泣,然後遇上了一個奇人。

阿姨稱那個人「大師」,說那個人跟他說,可以把小女兒做成「柳靈童」,就可以日夜與女兒相伴,女兒就不會離去了。不然,七七四十九天一過,女兒就會被地府的使者帶走投胎,永遠陰陽相隔。

「大師說,這樣可以讓妹妹累積功德福報,等我死了之後,妹妹還可以投胎到比較好的人家......」阿姨吶吶的說著。

「造孽哦......」宋岐銘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阿姨,妹妹死的時候才兩個月大,還很乾淨,趕快投胎說不定還可以排到好隊,你現在把妹妹留下來......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阿姨為難地搖搖頭。

「其實現在也是滿乾淨的。雖然不如夭折的時候直接去投胎。」呂建軍突然出聲。阿姨用有點驚嚇的表情看著二師兄,而我們二師兄一臉嚴肅,還半瞇著眼睛:「阿姨,你當時遇到的師傅挺不錯的啊,你平常都放什麼給妹妹聽?」

阿姨很困惑的看著呂建軍,但最後還是回答了。

「放,放心經......」阿姨低低的說:「其實我也不懂,可是是大師跟我說的。」

「阿姨,你沒有跟妹妹許什麼願望對不對?」呂建軍又問。

「有啦,偶爾會想要妹妹託夢給我看一看...」阿姨看起來挺羞澀的。

呂建軍的笑容稍微凝固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正常。

「那阿姨,我們進去看一看好不好?」呂建軍又說:「是這樣的,你看這個...這個我朋友,他最近才被你們家妹妹幫助了,所以想過來謝謝妹妹。」

阿姨驚訝的看著我。

球突然丟到我這裡來嚇了一跳。

「嗯、嗯是啊!」我有點慌,講話還結巴:「我之前在這附近遇到鬼打牆,是妹妹用他的玩具車車的紅色小燈跟我講方向的...」
阿姨愣了一下,然後就開了門讓我們進去。

進去了之後我才知道為什麼阿姨讓我們進來,因為在他祭拜妹妹的壇上,就放著好幾輛玩具小車,而每一輛小車都有紅紅的燈。

是說給女生買玩具車車也是滿有意思的,根據我看到的案例,還有小說裡的經驗,通常不太會給女生買玩具車吧?我看了看桌上的玩具,玩具車、小的刀劍、娃娃、扮家家酒用的玩具都有,看起來要不是隨便買,要不就是什麼都買。

「是這個車車嗎?」阿姨問。

「我當時沒有看到,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車車...」我把當時的狀況跟阿姨說了一遍,阿姨越聽眼睛就睜得越大,最後吃驚的看著妹妹的牌位,露出複雜的表情。

我講完了停下來,然後看到阿姨拿起一台玩具車輕輕轉動,小紅燈就閃了起來。

「是這樣嗎?」阿姨看起來好像很想哭的樣子。

其實我看不出來是不是這樣。

當時下著雨,又暗,我怕得要命,遠方還有霧,在霧氣裡閃爍的紅燈到底是不是現在這個玩具車鮮明的小紅燈,講真的我很不敢肯定。

「就是這個。」呂建軍卻替我發言:「阿姨你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擲筊問妹妹,就三個筊吧。」

阿姨點點頭,真的拿起了筊。

三個聖筊。

然後我就看到阿姨的眼淚掉下來了。

哇啊啊啊怎麼辦啊!阿姨都哭了啊!怎麼辦啊!

我慌亂的看著二師兄和宋歧銘,他們都一臉凝重。

「阿姨,以前有人跟你說要超渡妹妹嗎?」宋歧銘慢慢的說。

阿姨搖搖頭,說他從來都只有這樣祭拜妹妹,頂多跟妹妹說話。

「妹妹,你以前有跑出去過嗎?」呂建軍盯著祭壇問,然後好像得到了什麼回應似的皺眉點頭:「媽媽從來沒有提過什麼心願嗎?除了要你託夢之外?...不,要你看光碟上課不算是心願。」

我看了一眼堆在旁邊櫃子的函授教材,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大師...你,看得見妹妹嗎?」阿姨怯生生的在旁邊問:「妹妹她...她好不好?她長得怎麼樣?」

「她不喜歡上課。」呂建軍點點頭,頓了一下,又說:「她偶爾會跑出去,覺得巷子那裡的大哥哥...就是這次跟我們說妹妹事情的那個鬼,嗯,不要學那個傢伙沉迷電動。」

我們到底有什麼資格叫人家不要沉迷電動?想著道場裡的電動跟用電動供養的那幾個主神,我強忍著不要吐槽。

「阿姨,你把妹妹留得越久,就越難投胎。」宋歧銘低低的說:「讓我們幫你想辦法,好不好?」

「可是我只有妹妹...」阿姨死死盯著呂建軍目光的方向,兩行眼淚不斷滑落,看起來是真的很難過的樣子。

「阿姨,妹妹說,媽媽不要哭了......」呂建軍抿了抿嘴,很不贊同的搖頭:「阿姨,妹妹說她願意一直陪你,但我想我需要跟你們說清楚,目前其實已經太遲,就算現在立刻準備投胎,也有太多罪愆要消,如果妹妹要...依照她的說法,陪到阿姨你壽終正寢,恐怕再也沒有辦法投胎。」

「這麼嚴重的嗎?」我忍不住插嘴:「不是說阿姨沒有跟妹妹提要求嗎?」

「就是沒有提要求才還有機會。」宋歧銘別開了視線:「被做成小鬼的,我還沒看過什麼好下場...」

阿姨的臉色又青又白,看起來很受打擊的樣子。我不知道能不能夠安慰,只敢站在旁邊手足無措。

「沒有...沒有其他辦法嗎...」阿姨擦了擦眼淚。

「我們可以想想看。阿姨你願意讓我們想想看辦法嗎?」宋歧銘講。

「...不知道啦。」阿姨吸了吸鼻子:「我先去問問看厚,...先去問問看啦。」

但是直到離開了那間公寓,我們也沒有問出到底阿姨是要去問誰、或是要去問什麼的答案。我猜可能是要去問那個大師,宋岐銘則是一直皺著眉頭,他說他在思考到底是哪裡的大師,有沒有可能是認識的人之類。

解散之前,他還很嚴肅地跟我們說,敲門查戶口這種事情從2008年之後就廢除了,現在要是聽到有人這樣跟你講那都是詐騙,千萬不要相信也不要真的拿出戶口名簿。

「那你……」刑警本人詐騙……

「我剛剛那是不良示範,不許跟別人說,不然我要被記申誡的。」宋岐銘瞪了我一眼。

喔,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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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原作者| 開皇人 發表於 2023-4-1 17: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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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後來宋岐銘和呂建軍好像又去了幾次,最後也不知道怎麼說服那個阿姨的,聽二師兄說,他們甚至都出動了靜慧……還是妙慧啊?總之就是那兩位尼姑去跟那個阿姨講了,最後阿姨才決定為女兒作法事,讓妹妹去投胎。

要親手送走唯一的女兒一定很難受吧,就算她已經看不到她很久很久了也一樣。想著就覺得有點難過。我聽到的時候也覺得有點低落,雖然我跟那個女孩子的唯一緣分就是那個雨夜裡的塑膠小燈,但如果沒有那個燈,說不定我就真的逃不出來了,更別提還能夠在這邊覺得難過。我想謝宗勳知道那個妹妹很久了吧,可是他什麼都不能做,因為阿姨跟妹妹甚至什麼事情都沒有做過,他也無從插手起。明知道有人正在因為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而逐漸失去重新開始的機會卻什麼都不能說的感覺一定很糟糕吧我想。

我一邊操作林克在草原上奔跑,一邊跟梁宸寧分享了這個想法。梁宸寧最近好像終於確定了實驗室的問題,所以明顯變得更加忙碌,道場經常十天半個月見不到其他人,只有我跟雲昃道長,只偶爾在巡山的時候會見到其他人,大家都很忙,所以我也不好意思總來道場打擾。

「啊那個妹妹的事情喔。」梁宸寧手上不停,一邊操作一邊講:「雖然說是要送去投胎,不過現在還在吵架啦。」

「吵什麼啊?」我莫名其妙地問。

「缺人啊。」

梁宸寧說,地府的陰差缺人從來都不是秘密,而且一直都很缺人,從以前到現在。雖然說能夠從陽間找人走無常,但那終究不是正軌;只是要能夠當陰差的魂魄本身就滿稀有的,以前修行人多的時候還能挑,現在修行人越來越少,有真材實料的也更少,於是陰差就更加的缺人了。

「畢竟你也不能一直讓人家當陰差,升職啊投胎啊什麼的也會直接造成職缺,但是很難補人,原有的員工也不能一直增加工作量嘛。」梁宸寧聳聳肩,喝了一大口果汁:「像妹妹這種乾淨的魂體,甚至還有一點能力的,簡直就是地府眼中的上好工具……我是說,上好的員工。」

你本來是想說什麼?工具人?地府是打算當黑心企業壓榨血汗勞工嗎?不吃不睡不休息領一點點錢的那種嗎?但是鬼魂好像本來就不用吃睡,所以不給吃不給睡好像不能算是壓榨勞工……?

總之依照梁宸寧的說法,妹妹這樣有自己的意識、有能力、甚至能夠依照自己的意志在有人被困的時候出手幫助一把的魂魄非常難得,他們願意出高薪(額,就是很多功德的意思),招聘妹妹到地府成為新任陰差。但是有鑑於所謂的陰曹地府其實有兩個,一個是我們經常聽到的陰曹地府,另外一個就是酆都地府。

「在中國的話還有泰山地府啦,但那個太地域性了,跟台灣這邊沒什麼關係我們就不說了。」梁宸寧說。

總之兩方人馬為了搶人力資源吵得不可開交,大家都想爭取這個很有能力的新人,最後乾脆直接問妹妹本人,讓人家自己選要去哪裡。

「結果妹妹選哪裡?」我問。

「還不知道。」梁宸寧聳聳肩。

據說妹妹雖然願意成為陰差,但還是很希望能夠跟媽媽,也就是阿姨繼續保持聯繫;但依照天條規定,成為陰差的魂魄跟陽世的關連基本上就是斷了的,除非陽世的親人也死去變成了魂魄,否則他們理論上在也不能夠有任何聯繫。

「畢竟是養了自己這麼久的媽媽。」我嘆氣。

「誰說不是呢。」梁宸寧也點點頭。

雖然說從結果看起來,阿姨把妹妹做成柳靈童是害了她的投胎,但一開始的初心並不是要藉著妹妹求得什麼,而只是想要留下妹妹而已。也幸好遇到了相對正派的師父,比起養小鬼,用的是更正統的方法,再加上從做成柳靈童以來,阿姨從未對妹妹(也就是柳靈童)許願,沒有動用過任何的力量,使得妹妹的因果一片清白無瑕。
這感覺大概就像是青龍一樣吧,睡一覺起來就半蛟,因果帳比洗過還要白,現在甚至跟著鄒志遠修行,幹的全是累積功德的活,聽說不少修行的眾生都很羨慕他。

「我家的就很羨慕青龍啊。」梁宸寧嘆了一口氣:「他一講到青龍就沒好話,可是可以的話,誰想要自己手上染滿殺孽啊?雖然說是帶罪修行,但也不知道我死的時候他還要繼續贖罪多久喔……」

我看了一眼梁宸寧錢包上的瓢蟲吊飾,心情也有點複雜。雖然瓢蟲動也不動,但我想他應該聽得見我們的對話吧,不知道對他來說,這些話會不會難受。

我以為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畢竟這個選擇到底還是在妹妹跟阿姨身上,或者還跟他們那些道士有些關係吧,但跟我應該就沒有什麼關係了。畢竟我終究只是一個路過被救過的人而已。

對了說到這個,畢竟是救命之恩,我問過鄒志遠之後,特地跑到他們家道場認認真真折了一百零八個紙元寶跟一百零八個紙蓮花,拜託他燒給妹妹。不是我要說,蓮花還滿難折的,手殘如我失敗了好幾個,偷偷拿出去他們家金爐燒的時候我依稀彷彿聽見了不知道哪裡傳來的笑聲,那肯定是錯覺,絕對是遠處的笑聲隨風傳來!

之所以要在道場折,純粹是覺得不管在研究室或者咖啡廳折都很不對,一班人要是看到有人在折這種東西都會覺得很怪吧,絕對很怪的吧,所以不能在這兩種地方折,但是在宿舍裡肯定沒辦法認真專心的折一個就唸一次六字大明咒──本來我覺得莫名其妙,想說你們啊不是道教嗎,這個六字大明咒不是人家密宗的東西嗎,我這樣唸不是宗教串燒嗎,這樣沒問題嗎?但是鄒志遠很不屑的表示我這種外行人就不要想唸經迴向了,能把兩百一十六次真言唸完就阿彌陀佛(一個道士的感嘆詞是阿彌陀佛這又是一個宗教串燒現場你看看)了所以還是唸真言吧。

對此我表示很憤怒,這是看不起誰呢!不就是唸經嗎!誰還不能照本宣科了!但鄒志遠打開了他的IPAD,讓我看了一下經文……我甚至沒有看經文本文,我看了一眼視窗旁邊的滾動軸,想了想六字大明咒的長度,就覺得他說得對,人就不要逞能,這種時候聽專業人士的就對了,就唸六字大明咒吧。

之所以跑去道場折,就是感覺好像比較不奇怪也比較容易專心。我跟雲昃道長這麼說的時候,他笑咪咪地聽著,還額外解釋了說因為這個六字大明咒超級有名,屬於大家都有聽過的國民真言(這樣解釋真的沒問題嗎),不用刻意去辨識文字就能順利的唸出來,這樣在表達感謝的意念上是比較好的,所以唸簡單的真言來折這個元寶跟連花更能表達出我的謝意。不但如此,雲昃道長還讓我在神桌前面折,端了蜂蜜桂花茶給我喝,啊,超好喝的。

不對這就離題了,總之我折一個元寶或蓮花,就唸一次六字大明咒;一開始只有想到元寶,主要也是因為畢竟以後就要獨立了,不管是要去地府等投胎也好,還是要當陰差也好,小說裡不是都寫嗎,有錢在手好開路,至少錢壯慫人膽嘛,有錢在手心不慌,我是這麼想的,所以就想折點元寶表示一下,連花是後來加上的,雖然我不知道作用,但反正人家專業的都這麼說了,我照著做就對了,不要多問。

兩百一十六用講的很簡單,我折了快一個禮拜……雖然是因為不是整天專心在折的關係,但真的是意外的有夠久,我同學說得對,如果當時選的是唸經,不管是普門品還是本願經,這個連花元寶我應該半年都搞不定……

折完之後本來想說就近在道場燒化就好了,但雲昃道長阻止了我,他讓我把這些東西交給二師兄呂建軍,讓他去處理。雖然不明所以,不過反正就是轉交的功夫而已,給專業人士處理也比較安心,所以我就跟二師兄約了個時間,把東西拿給他。

沒想到過了幾天,我就夢到了妹妹。

說真的我沒有看過妹妹,所以一開始在夢裡我也沒有反應過來;夢裡一開始就什麼都沒有,我自己一個人站在一片霧氣的地方,而且立刻就知道自己在作夢,夢裡的我還想著說所以為什麼會做這種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的夢的時候,就看到兩個人出現在我面前。不是走過來那種,就是閃現,突然就出現在我面前差不多社交安全距離的位置的那種閃現;我當場沒有嚇得叫出來真是我電動打很多已經習慣了,這種閃現的出場方式不管對方長得多好看或者多不好看,反正對心臟都是不會好的。

那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長得很高,穿普通的休閒T和長褲;女生的話看起來就國中生,雖然現在的國中生打扮都已經讓人無法分辨年紀,但夢裡我就是知道說這看起來可愛可愛的女生是個國中生。

「大哥哥你好。」女生笑著跟我打招呼:「我是小雅……唉呀,我是妹妹。」

「啊。」我呆了一下,才想起來妹妹是誰:「那……那個,我燒給你的東西收到了嗎?」

「收到了哦,謝謝你。」妹妹笑得很甜,還揮了揮手上的幸運帶:「我用哥哥給我的錢買了這個,好不好看?」

「好看。」我點點頭但不是很懂,幸運帶不是都自己編的嗎?還是說他們陰間的幸運帶要用買的?我以前國中的女同學們好像很流行邊這個東西送人,不知道現在的國中生還流不流行?

「那是她的勾魂索。」站在旁邊的男人突然解說:「一般來說,新入職的陰差買不起,但她有陽間親友的贊助。」

哇哦,所以妹妹手腕上的幸運帶是勾魂索,那條幸運帶還滿漂亮的,菱形的花色聽說是進階版比較複雜的編法,現在的勾魂索都這麼潮了啊,還可以做得這麼漂亮。我多看了妹妹的手腕幾眼,然後忽然想到說既然妹妹現在是陰差了帶的是勾魂索了,那她旁邊這個是學長嗎?前輩?還是什麼師兄嗎?地府要怎麼喊啊?

看我在看他,那個男的笑了笑。

「初次見面,我是雅君的學長,你叫我阿進就好。」他說。

我看了看他的手腕,那邊有一隻手錶。……我倒是認識這支錶,歐米茄的男錶,騎士系列的,皮革錶帶,我曾經想過要買但最後還是沒有買的錶。該不會現在的勾魂索都這麼時尚了吧,還可以自選外觀的嗎?我要酸了,我真的要酸了喔。

「不錯看吧。」看我在看他的手錶,阿進笑著舉起手來展示他那隻歐米茄騎士手錶:「現在的勾魂索可以用冥幣、或是功德兌換外觀,還可以想換就換。」說著說著他就換成了沛納海。Luminor系列。

我要生氣了。真的。

太囂張了,真的。

「你要不要試試看?」阿進忽然問我。

試什麼?換手錶外觀……啊不是,換勾魂索外觀嗎?雖然是在夢裡但是可以嗎?現在這麼大方了嗎?小說裡不是都說不行?起碼我看過的都說不行。

「你如果願意走無常,就可以用功德換勾魂索外觀了喔。」阿進笑嘻嘻地說:「現在還有期間限定的外觀,要不要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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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開皇人 發表於 2023-4-6 11: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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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走無常啊……聽著這個小說裡經常出現的詞彙,我第一個想法居然不是感到興奮,而是覺得感概;這個邀請哪怕早一年,或者甚至不用早一年,在我剛剛上研究所,跟鄒志遠還不熟的時候跟我說呢,那時候還很想碰到什麼靈異事件以便寫在飄版上的我都會欣喜若狂深怕錯過,肯定立刻就答應了。但現在的我,聽到這個邀請,腦海裡想到的卻是我好同學大師兄那把插在牆壁裡的美工刀,和動不動就要跟我斷絕往來的那個死人臉。
你說這同學是不是很讓人傷腦筋,稍微跟靈異事件多一點接觸他就要跟你斷絕往來,說好的你是主角我配角呢?一直想砍我戲份哪招呢?雖然我也很明白,如果不是我最近跟鄒志遠他們師門走得近,也被捲入了好幾個事件裡,這走無常的邀請找誰也不會找我,畢竟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麻瓜。
可是走無常也不是什麼好缺,看過很多小說的我相當理解;先不說有事沒事離魂對身體不好,下面有事找你的時候根本不會管你現在是在大便洗澡還是過馬路,要你上工你就得立刻上工,嚇到別人事小,我要是在過馬路的時候被叫去上工幹活,那大概就真的是直接上工幹活不必下班了。雖然說,額,依照小說裡抓壯丁的無常們(?)的說法,當生無常有很多好處──但說真的,都是你本人有在修行,或是你本人就是玄門中人,那個好處才能夠算是好處。如果像我這種外行人,或者那些紀載中被抓壯丁的普通人,那種「好處」就得等到你死了才能接收到,在你活著的時候,基本上就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雖然我想了滿多,但其實在腦海裡過一次也就幾個呼吸的事情;妹妹那個學長還在笑吟吟的看我,我正要拒絕,就突然覺得奇怪。小說跟聊齋啦搜神記啦等等裡頭,地府叫你走無常你就得走無常,根本沒在跟你打招呼或是商量的,怎麼這個還能先問我?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現在做的這個夢,看到的真的是那個妹妹跟真的無常陰差嗎?我狐疑地瞪著那個叫阿進的學長,直接把問題問出來。
依照從小說看來的經驗跟最近遇到的事件,這種類似幻境的、依託在夢境裡的……的我也不知道什麼東西,如果說破了就沒用了,所以我很緊張的瞪著他們兩個,即使在夢裡,也覺得手心出汗。畢竟我身上現在沒什麼防護措施,就只有雲昃道長給我貼身掛著的一個護身符,如果他們真的來意不善……我好像也不能怎樣,大喊救命有用嗎?
「欸,我以為你不懂,但你其實滿懂的嘛。」阿進愣了一下,然後放下了手:「其實我也是偷偷問的啦,真的要人走無常,我們還得先報上去,我們還得先報上去,有批准了才能真的找人。」
「也就是說就算哥哥答應了,其實我們也不能找他當同事嗎?」妹妹看起來很震驚。
好喔,原來新人不知道是嗎。不是我要說啊,你們這些執法人員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你很有警覺性欸,雖然沒什麼天賦,但也是不錯的人才啦,要不要真的來走無常啊?我可以幫你打報告看看。」阿進現在看起來誠懇了一點。
合著剛才在玩我就對了。而且你們這個找活人的機制到底是怎麼回事,從頭到尾都是你們說了算嗎,活人的意志不重要嗎,哪有從打報告到批准都沒有問過當事人的?難怪所有的紀錄裡都是被迫上陣,這樣真的挺過分的欸。
「規定就是這樣,沒有辦法嘛。」阿進聳聳肩:「不過也不能說是被迫上陣,有這種機緣的人都是自己有答應過的,只是可能不是這輩子……」
好哦。我忍不住就很想翻白眼。照這個說法,即使我現在、此時此刻答應了說我願意走無常,等他去寫報告、送上去、批准下來,很有可能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可能都重新投胎好幾次,然後他們再拿那個批准好的報告,去找投胎好幾次根本不可能知道這輩子的我有答應要走無常的某個下輩子,再把他直接抓來走無常,這樣嗎?
「你真的好聰明喔。」阿進看起來非常驚奇。
你們地府的行政效率能不能改進一下啊!?我都不說這個流氓機制了,好歹在當事人的當事輩子走無常不能嗎?!喝了孟婆湯誰會記得我前三四五六輩子曾經答應過地府要去走無常這回事啊?!
我這麼鄭重嚴正的抗議了,結果那個阿進就給我聳聳肩。
好喔,都這樣啦,就這樣啦,反正我人微言輕啦,你們另一邊的都活很久時間很多拖得起啦。
還好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答應,不然大概真的會氣死。
然後我才想起來,所以他們來我的夢裡幹嘛?總不是過來開玩笑的吧?
「當然不是。」聽了我的問題,阿進笑了起來,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終於露出了看起來比較正經的表情:「是小雅上職前,說除了媽媽之外,還想過來跟你說一聲再見。」
哇,啊,這……這……
好榮幸。
我一瞬間有點說不出話來,妹妹看起來有點害羞的嘿嘿笑了兩聲。
「就是……我其實當時沒有想這麼多,只是覺得那些追殺你的小鬼看起來很可怕,可是我又沒辦法做什麼,只能帶你去找那個好像很厲害的哥哥。」妹妹的臉有點紅,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樣子:「本來我還有點擔心,想說他們會不會因為追丟你了就跑來打我,還好沒有,而且你還……後來還帶了他們過來,讓媽媽不要繼續錯下去。」
我有點好奇,於是問了說如果妹妹出生沒幾歲就死了,然後被做成了柳靈童,怎麼會知道哪些事情是對的,哪些事情是錯的呢?比方說像這個把死掉的小孩做成柳靈童不讓投胎這件事,我也是聽了宋岐銘跟呂建軍他們說,才知道原來這樣不好。不然一開始我聽妹妹的媽媽在講,也沒覺得有那裡不對。
「嗯……這個好難講,就是,不知道欸,就是知道這個這樣不對,不可以……」妹妹皺起眉頭:「可是也不知道要怎麼跟媽媽講,也不會說……但是那樣不可以的。」
「天道總有些事情會記錄在某些地方,電波對到了就能接收。」阿進說:「所以如果眾生開了靈智,有些知識就不必學習,在當下就會出現在腦海裡。修行到了一定程度的人類,也能夠看見某些一般人類看不到的東西、從虛空中讀到某些知識,大概是這種感覺。」
我整理了一下,總之反正就是,就是知道這樣不對不可以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對吧。
「嗯嗯。」妹妹大力點頭。
我真是最會畫重點的筆記小能手了,不管是我同學的海龜湯還是新手陰差的說明手冊都能手到擒來,這種天賦乍聽之下好像很棒但其實仔細想想還真沒什麼用途,也只能自己得瑟一下,爽個幾秒罷了。
不過,如果說有些東西是開了靈智以後就會自動知道的話,為什麼像「沒有經過批准不可以招人走無常」這種事情不能也一起直接變成生而知之的東西?
聽到我的問題,阿進露出了親切的微笑,然後雙手一攤,變出了一個卷軸。接著他右手揚起,卷軸開始咕嚕嚕地打開,在半空中呈現一個龍蛇之勢……老實說我看起來比較像是貪食蛇,基本上已經可以占滿整個畫面的最長的那種。我看那個卷軸一時半刻好像沒有開完的樣子,就忍不住問說都什麼年代了,為什麼是用卷軸?
「這東西畢竟是靈氣化形,以前不需要考慮成本的前提下,一開始就是布帛成書,畢竟用布料做成的卷軸可以捲很多很多層嘛,就可以寫很多很多東西。」講著講著那個卷軸終於全部攤開了,在半空中佔據了超級無敵大的空間,但並沒有把寫字的那一面對著我,所以我也不知道這個到底是什麼,只覺得攤開之後超級長超級多。
「這是《中秋節特別條款》第一卷第一章。」阿進說。
第一卷第一章。請問這個條款總共有幾卷?
「《中秋節特別條款》總共有十一卷十三章,是近四十年來,為了符合人間風俗新增的天條,算是近兩百年來最短的天條之一,另一款比較短的是《端午節特別條例》。」阿進笑吟吟的翻了翻手掌,卷軸在空中動了起來,開始很螢幕保護程式的圍繞著我們轉起圈圈:「這種東西不是大是大非,也不是天道所定,只能後天學習。而且單一個法條就這麼長,怎麼可能全塞進腦袋裡呢?」
比起我,妹妹的反應更大。小女生看起來嚇得花容失色,拼命追問這些難道全部都要背起來嗎?
「我們做基層的不用啦,只要把我給你的那幾部記一下,千萬要記得的部分我不是有跟你說了嗎?平常用那個就夠了,如果你想晉升的話再來處理這些有的沒有的東西。」阿進啪地拍手,那滿天飛舞的天條一瞬間就都不見了。
所以說,天條這玩意兒的數量總之就是很驚人,驚人到即使只是要遵循天條辦公,光是找到引用的是哪一條都要翻很久的書這個意思嗎……我想了想剛剛看到的數量,再想一想如果要寫報告還要送公文,即使鬼都不用睡覺,光是翻書還真能就翻到天荒地老去了……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沒有行政效率。」阿進看起來異常誠懇:「你知道大家死掉以前都是人類,不管是成仙還是成鬼,只要時間多了人就會開始作妖,天條這玩意兒就是人類要是不睡覺會幹出什麼破事的集大成,所以你懂。」
我不想懂。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臭,阿進哈哈笑了起來。
「總之我就是帶小雅過來跟你打個招呼啦,她也準備上職了,以後你也不用燒東西給她,實在真的有什麼想給的,就透過遠辰他們吧!」阿進揮了揮手,他和妹妹的身影開始慢慢變淡:「等你死了再見囉!」
「哥哥掰掰!」妹妹也跟著揮手。
我雖然也揮手了但是心情很複雜,你說這個道別語到底算不算是咒我?好像也不算,畢竟陰差嘛能夠不見就不見,死了再見好像也算是祝福,那表示我到死為止都不會捲入什麼太大的靈異事件裡面……
從夢裡醒來的時候我眨了眨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早上五點。
我翻了個身,覺得超累,好像整個晚上熬夜沒睡一樣。仔細想想,這些另一個世界的人自己不用睡覺,就忘記別人還要睡覺,不管是找人走無常還是託夢都一樣,完全不顧活人需要休息,有事就跑來……
還好我沒有答應他們。
我翻了個身把棉被卷緊一點,還有時間,再睡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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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原作者| 開皇人 發表於 2023-4-17 13:2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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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這件事情我不敢跟鄒志遠講,怕他聽到了之後不讓我說完就爆氣,所以只偷偷跟雲昃道長講了。雲昃道長聽完之後只拍拍我的肩膀,說不是吃這行飯的人,不要答應也比較好。
我就說我很機智吧。
不過說是這麼說啦,我同學最近又開始頻繁出現在學校,而且經常看他皺著眉頭瞪著電腦,我本來以為是他的論文怎麼了,忍不住就去關心一下,結果才知道他最近接了一個APP的外包,要幫人家寫一個什麼算命的APP。
算命倒不是什麼問題,就我所知鄒志遠的算命挺行的──雖然我沒有給他算過,對欸是不是哪天應該要讓他幫我算一次,別的不說應該要讓他幫我算一個論文口試的黃道吉日,嗯,過幾天就來問他算這個要多少錢。
算命的APP超多,但還是有人願意砸錢做這個,反正願意算命的人很多,所以客群很大,我一邊想著這種沒營養的事情,一邊好羨慕我同學的能力;我也想還在讀研究所的時候就接APP外包案,但是一直不知道要取哪裡接,就一直沒有動手。
但我湊過去看的時候,發現鄒志遠要寫的這個APP居然是個塔羅牌的算命APP。
「你會算塔羅牌?」我問他。
鄒志遠搖搖頭。
「那你看過塔羅牌怎麼算的嗎?」我又問。
鄒志遠還是搖頭。
「那你知道這些牌的意思嗎?」我繼續問。
「不算知道。」他終於回了我話。
「不算知道是什麼意思?」我堅持到底,永不放棄。
然後他就用我是一個煩人精的表情瞪我。
我同學真是一個不親切的人。
但我才不管他呢,反正我就是想知道。不就是問他要用海龜湯嗎,我的目標可是成為史上最會擲筊的外行人呢,這種挑戰算什麼,看我這就來還原事實的真相。
總之依據我努力的結果,最後得到的回答是這樣的:雖然我同學對塔羅牌一竅不通,也完全沒有去研究塔羅牌,但他只要把客戶那邊給的塔羅牌組、牌面意思寫進APP,讓APP可以運算,最後得出結果,牌面與意思的組合是正確的,這樣就可以了。所以他主要的重點,就在於要能夠讓牌組運算流暢進行、牌面與牌面的意思必須正確組合。除此之外,都不是他需要了解的東西。
但我就很疑惑了,這樣子弄出來的東西差不多就是一個計算機結果,準度真的沒有問題嗎?而且別人家的算命APP功能都超多,怎麼這一個就只有算塔羅這麼陽春?
「因為這是附帶的。」鄒志遠用很厭世的口氣回答我的問題。
就這句話又讓我問了半天,才搞清楚原來這是一個算塔羅的工作坊,這APP除了算塔羅,還要有預約、付費或是免費的線上解牌服務,可以用信用卡付費,甚至他還有個集點的功能……
「集點可以換什麼啊?」我湊過去看,結果我同學一鍵關了螢幕。
「不能公開。」鄒志遠說。
好吧,保密條款是吧。我哼了一聲,就沒有繼續問了。不過既然我都來研究室了,就來處理一下自己的論文吧,雖然說是情很多,但嚴格說來也這種全職學生,實在真的沒有鄒志遠這種兼職的忙,所以論文進度理論上來說應該要比他快一點……理論上。
理論上。
我現在就很卡。當初為什麼要選擇做加速器的設計?為什麼不學我同學做個非揮發性記憶體?我要是跟他做類似的主題現在就有人能抄作業……好吧打住,我也就是隨口說說,有作業能抄也不可以抄,自己的碩論要自己做,唉。
我這份碩論要是過了能不能讓我拿個大公司的offer……
「先寫完再說吧。」鄒志遠涼涼的說。
我擦我把話給說出來了嗎?!
「寫在臉上了。」鄒志遠哼了一聲,但那個聲音分明帶笑。好啊原來是詐我的,一個不小心被他騙到了。我哼了一聲,決定不理他,自己弄自己的。
結果我才剛剛打定主意不理他呢,就收到他傳來的訊息,問我下個月的月初有沒有空,七天最好,三天也行。我本來還想說我們就坐在旁邊到底是傳什麼訊息有話就不能用嘴巴講非得打字嗎,結果一看這個時間好像滿長的,七天欸,課都不上了嗎?
「下個月要幹嘛?」我問他。
「辦法事。」鄒志遠含糊地說。
蛤?什麼法事還要我也到場?我同學不是最不喜歡我跟著他們弄這些了嗎,後來我沒有主動問,巡山都不找我了咧,非得要我揪著領子問說到底下一次巡山什麼時候才願意帶我一起去,明明我去兩三次也會貢獻一次祭品的齁。
然後鄒志遠就悶頭繼續弄他的APP,看起來一臉不打算理我的樣子。哪有人這樣的啦,到底是要不要讓我去啦,我要是不去的話呢?一天都不去的話呢?
「……上車問青龍。」鄒志遠悶悶地說。
我……你……青龍他……
唉。行吧。問青龍也比問我這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同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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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原作者| 開皇人 發表於 2023-4-20 14: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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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結束了早上的事情我們就直接出發去鄒志遠他們道場,本來我還想說是不是吃個午餐買個點心再過去,但是鄒志遠說雲昃道長已經買好菜了,我們過去就能吃,於是我喜孜孜的就這麼跟過去了,哎,雲昃道長煮的飯超好吃,雖然菜多肉少,但是考慮到人家是道士,不是端出全素的就已經很好,像我這種去蹭飯的,只要吃跟讚美就行啦。

也是後來我才知道說雖然道士可以吃肉,但很多道士還是會盡量吃素,鄒志遠他們在成長期的時候,雲昃道長會給他們吃肉,但長大以後就會偏向素食,即使是做最多體力活的二師兄呂建軍,聽說也多半是吃黃豆來補充蛋白質。

我本來以為說是有什麼,就是那個什麼,好像不是有說法說吃肉的人氣會比較濁之類的說法,結果梁宸寧跟我說其實最主要還是因為肉類烹調的時間比較長,後續要洗碗的時候也比較麻煩,要花比較多時間跟力氣把餐具刷乾淨,如果吃素的話相對就比較好清理廚房跟餐具,平常修行啊日常生活的就已經很花時間,所以不想在煮飯上多花這麼多心力。

聽起來好實在喔,吃沙拉跟吃紅燒肉,在洗碗上肯定就是兩回事……

總之那不是重點,我同學覺得說話解釋很麻煩所以要我問青龍,於是我就在車上直接問青龍。

青龍比我同學好上何止一百倍。

「下個月那是華胥派大法事的啦。」青龍搖頭晃腦的吐著蛇信:「大家都會到喔,會辦得很大很大,上次在我們這邊辦的啦,這次好像掌門說因為出了大事所以要加碼辦得更大一點,你是做為很衰小被捲進去的路人被邀請的啦,畢竟碰到那些事情你也會比較衰,就那個什麼,他們道士說的氣運低迷的啦,雖然說氣運低迷的人容易見鬼,但你跟遠辰他們玩了這麼久早就見到很多了也不差這些鬼了啦哈哈哈。」
說是這樣說沒錯,但我怎麼聽得想把這條蛇掐死呢。

「在哪裡辦啊?」我問。

青龍吐了吐蛇信。又吐了吐蛇信。接著腦袋一歪,邊吐蛇信邊看我,裝得很可愛的樣子。

「不要看,你就算歪頭眨眼我也不會動搖的,是不是根本不記得人家到底要在哪裡辦法事?」我特別高冷的哼了一聲。

「蛇沒有眼瞼不會眨眼噢,你這不讀書的人類。」青龍捏著嗓音回我。

對不起,什麼青龍比我同學好,我撤回前言,我同學比青龍好上一百萬倍,這條蛇太囂張已經沒有救,我還是把他的布偶拿去爛泥巴裡滾一圈吧。

青龍的確是不記得在哪裡辦法事了,地點我直接問了鄒志遠,說是在桃園區公所的納骨塔,我是不知道還有這個地點,估狗了一下發現還不太近呢,居然在楊梅,開車都要四十幾分鐘。

「也不用。」鄒志遠一邊開車一邊說。

「遠辰開得很熟啦,他還會偷偷飆車的啦。」青龍說起來就沒個完:「本來已經都在我們這邊辦好幾年了噢,但是今年要大辦,又沒有這麼多地,所以掌門就說他跟區公所租一下來辦法事的啦。」

掌門跟區公所很熟嗎?我回想了一下掌門大師兄的模樣,的確要說老中醫也可以,要說是公務員好像也對,反正警察都有了,多個公務員道士好像也不算很奇怪?

「好像不是考試的啦,我也只知道掌門平常都在納骨塔那邊上班,現在叫什麼,生命園區噢?從三個字變成四個字,多一個字講起來很長捏,人類真無聊,一天到晚改這個改那個。」青龍說著說著就離題了。

「名字很重要。」鄒志遠說。

「好啦好啦這樣講也對噢,但是就是很麻煩噢,換來換去很容易搞錯還是忘記的啦。」青龍不斷吐槽。

說著說著就到了道場,我跳下車的時候青龍還在嘀嘀咕咕說個沒完,不過這條蛇其實也不真的很在意別人有沒有聽,大概是把自己當作廣播電台主持人吧,無論有人沒人他就是一直講講講,但如果有別人要說話他就會安靜下來了。可能只是不喜歡沒有人說話的環境吧。

照慣例的打了電動。自從我知道投影布幕放不放都可以之後,每次打電動我都要求把布幕放下來;別的不說,投影布幕這麼大一個,鄒志遠他們道場用的機器又都是貴的,那個畫面、那個品質!啊!讚啦!有大螢幕可以用要是不用的話會遭天譴的!反正雲昃道長也跟我說大聖看得很開心覺得挺好的,既然是這種一本萬利的事情,當然要好好的用大螢幕打電動啦!更何況我打的是哈扣的《黑暗靈魂》,難成這樣當然要用大螢幕至少看起來會爽一點……不是說被打死很爽,是說大型畫面精緻度很讚即使被打死也比較不會難過……

吃飯的時候我順便問了雲昃道長,說那個法會怎麼回事呀?

「那是我們家的大事,你想成門派聚會就好啦,OLG不是也有很多嗎?只是我們的更大型一點,也不純粹是玩的,有很多事情要做……比起聚會,其實比較像門派任務,只是線下的,而且更累一點。」雲昃道長笑咪咪的回答:「但你是被邀請來的客人,不用所有的事情都做,也不必跟著熬夜誦經。」

聽起來是滿輕鬆的,可是為什麼會邀請外人?還是說因為我這一次有被捲入,所以跟著過來參加個法會消災解難一下?這種活動平常會邀請外人嗎?

「如果有人邀請的話,這種法會都可以來。」雲昃道長點點頭:「但其實又無聊又累,一般不是修行的人也不大願意來。你的話,還是最好能夠來三天吧,可以住我們這裡,早上一起過去。」

「要很早起噢,凌晨三點就要準備出發,五點大型誦經,你靠自己應該起不來的噢。」青龍在旁邊搖頭晃腦。

……自信點,把應該去掉,我怎麼可能靠自己起得來!這種時間起床不如不要睡了吧!

「不睡覺的話不行噢,法會累死了,你又沒有參加過,前一天不睡覺的話,可能第一天下午你就會睡到醒不過來噢,這樣反而不好。」青龍說。

聽起來很有道理,但現在除了那些真的強制自己特別規律生活,或者是這些修行的人(不特別說道士,是因為好像和尚跟西方體系的牧師修女也都是),到底誰有辦法在前一天十點以前就上床睡覺然後隔天早上三點出門?

「你把人家去果菜魚類肉類批發市場的人放在哪裡噢?」青龍像響尾蛇一樣晃了晃尾巴:「你看你,你看你,不讀書噢。」

我還是把這條蛇的寄身布偶拿去泡在廚餘裡好了,要這條蛇幹什麼呢,這種話是這張嘴說出來的嗎,我不就生活中沒有這種每天早上三點出門跑批發市場的人所以不小心忘記了嗎,但就算人家可以,像我這種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資工研究生,前一天早上要十點前就睡著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啊!這樣我怎麼有辦法參加法會?

「所以你前一天要提早過來。」雲昃道長笑得很開心的樣子:「老道會負責叫你起床,世安早餐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或是不吃的?」
我眼睛一亮。這還可以點菜的?

「當然可以,想吃什麼?」雲昃道長笑咪咪地問。

我迅速的點了餐,期間擔憂了一下,問說這是要去參加法會的欸,吃肉可以嗎?是不是只能吃素啊?但雲昃道長說沒有影響,因為我不是主要誦經跟辦事的人,想吃什麼都可以,甚至一大早想吃牛排都沒問題。

不過我當然沒有點牛排啦,那太過分了。

飯吃得差不多了我就把碗收一收拿去洗,洗完出來桌上已經放好了水果跟飲料,我叉起一塊火龍果,看鄒志遠在旁邊捏著他那一串珠子做功課。修行的人每天都要固定抽時做這些功課真的滿累的,這個會用掉很多時間;不過我同學身為時間管理大師,一邊上課的同時還有時間寫論文接(寫APP之類人間的)委託認真修行還要到處巡山接任務算命接(那方面的)案打電動,同樣都是人類,同樣的時間我上課寫論文打電動就已經沒有時間精力,這就是人比人氣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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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開皇人 發表於 2023-4-26 15: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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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我啃了幾口水果之後,突然想起來要問雲昃道長關於算命的那些事情。老人家今天穿著寬鬆的唐裝,頭髮綁著道士的髻,看起來特別特別高人。

這如果是小說的話,看起來越是仙風道骨很高人的人,要不是個表裡不一的反派,要不就是最後大魔王,或者偽君子,總之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但這又不是小說,而且雲昃道長的確是個很厲害的人,就是興趣好像是養東西,不管是養小孩還是養動物,種花種菜大概也算是一種養吧,總之道長種出來的菜都很好吃……離題了。

總之我就問了,說今天看到鄒志遠接了一個新的外包,但他完全不會塔羅牌啊,雖然他解釋過了,但是這樣給人家寫外包沒問題嗎?對某個算命的方法完全沒有概念的話做這個不要緊嗎?

「世安啊,你的數學好不好?」雲昃道長聽完我的問題,突然笑咪咪地問了一個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問題。

「還不錯?」好歹我也是學資工的,數學還可以。

「占卜算命,也是一種數學。」雲昃道長說:「跟統計、機率計算比較有關係,如果你的統計學得不錯,那就有基本的占卜概念了。」

「啊?」什麼?真的假的?不是都說占卜算命這種玄學的東西講靈感講天分的嗎?什麼時候又變成統計學了?

然後雲昃道長就開始跟我解釋,之所以說統計學得好,就可以做個不錯的占卜師的原因。

「當然我們必須承認,天分真的非常重要;修行學道,天分跟累世因緣有時候真的比你這輩子的努力更要緊,不過都說是累世因緣了,你這輩子的努力,也可以變成以後下好幾輩子的累世因緣,所以不是說這一世的修行沒有用,而是該說,沒有在這一世成就。」雲昃道長倒了一杯飲料:「有人十六步成仙,當然也就有人一輩子枉畫符,可是算命占卜這種東西呢,就跟天文學很像,即使你沒有天份,一點點都沒有,卻可以靠勤奮練習來彌補。因為占卜就是一種,根據你所得到的資料,代入公式,進行推導,計算出最有可能的結果,然後再從這些結果中多次計算,最後得到一個可能性最大的結果。你看,這不就是機率計算嗎?」

好、好像很有道理?聽起來的確是當P(A)>0,P(B|A)=P(AB)/P(A)……等等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嗎?不太對吧!

「公式當然不是這個啦,像是紫微斗數、易經八卦,這個才是算命占卜用的公式。但原則上跟數學公式是差不多的。」雲昃道長笑得雙眼彎彎。

我覺得有點頭暈,真的假的?是這樣的嗎?

我還在頭暈眼花,雲昃道長忽然從袖子裡掏出了三個硬幣,連續丟了六次。

「雷山小過,震上艮下。」雲昃道長說。

「啊?」啥意思?

「你聽得懂嗎?」雲昃道長笑咪咪。

「我聽不懂。」

「全機率公式為:假設若事件A1,A2,到An互不相容,且A1+A2+…+An=Ω,則稱A1,A2,……,An構成一個完備事件組。」鄒志遠忽然開口。

為什麼突然背公式?

「遠辰那一串你聽得懂嗎?」雲昃道長問。

「聽得懂。」我說。

「老道就聽不懂了。」雲昃道長笑吟吟的把硬幣收起來:「只是有學過跟沒有學過的差別,算人比較複雜,因為變數太多了,算數學一開始比較簡單,因為數字很少。但老道後來有特別請教過那些數學家、天文學家、物理學家,發現他們計算的東西並沒有比較少,大家都是在無窮無盡的訊息海洋中大海撈針,有些人比較厲害,或者運氣比較好,他能在計算出來的結果中選到更接近最後真正發生的結果,有些人就是運氣很差,雖然也算出了結果,但總是與最後發生的那個錯身而過。而這個運氣,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天份,你也可以叫他靈光一閃。」

……所以我可以說我不是沒有算命的天份,只是運氣比較差?

「或者數學不好。」雲昃道長笑得鬍子都在抖,不知道被哪一句話戳到了笑點。

所以依照這個邏輯來說,只要會套公式,而且願意不厭其煩地一直驗算、一直改變未知數、或者狠心一點連已知數都用不同的組別下去進行無窮無盡無數次的運算的話,理論上可以無限接近於最後會發生的事實真相,對吧?

「早上就說了。」鄒志遠用那種『你就是不相信我你這個蠢蛋』的語氣冷冷哼了一聲。

我就是品牌迷思我就是迷信名牌我就是比較信雲昃道長怎麼樣?有什麼意見?有比較老的可以相信當然要相信比較老的啊!算命仙跟中醫一樣,都是老的才值錢嘛!

鄒志遠翻了白眼給我。

了不起啊?只有你會翻白眼啊?我也會好嗎?我不干示弱,也對他翻白眼。

「你們幹嘛?好幼稚噢。」青龍湊過來一起試圖翻白眼,可是蛇沒有辦法翻白眼,所以他吐吐蛇信,又掉頭走掉,假裝自己是不願意跟幼稚的人一起玩,然而事實上是他沒有辦法一起玩……

「那,說好囉?下個月要提前一天過來,陪滿七天喔。」雲昃道長笑咪咪地說。

我隨口就應了好。

直到回到自己房間裡我才驚覺:不是說最少三天就行嗎?!為什麼突然就變成我要去滿七天了?!加上前一天就要到,這整整八天的時間我都要參加法會?!

……法會到底在幹什麼來著?算了,最多就是很無聊吧,反正雲昃道長也不會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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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開皇人 發表於 2023-5-17 15:3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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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然後我就覺得,不管什麼事情,沒發生前都還是不要太有自信比較好。比如說法會了不起很無聊,或是雲昃道長並不會害我之類的。

來之前我並不知道還要負責做粗活啊!

咳,事情是這樣的,我在法會的前一天住進了道場,晚餐超好吃,我也有記得準備了換洗衣物,盥洗用品倒是不用自己準備,雲昃道長幫我準備好了;隔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我還沒完全清醒,只隨便喝了一碗豆漿就在車上繼續睡,睡到下車的時候,我對著眼前一片空白發起了呆。

說一片空白也不完全對,因為區公所的納骨塔還在旁邊,我們面對的是納骨塔旁邊的空地,地上放著很多搭棚子的材料,我看到好多人已經在搬東西架鐵桿,然後就被鄒志遠抓著一起過去搬起了鐵桿和帆布。

沒有人跟我說來參加法會還要幫忙搭棚架的啊!早點說的話我早餐就多吃兩個肉包啊!我早餐只喝了一碗豆漿我好餓啊!

「早點跟你說的話這個悔恨力道就不夠大啦。」梁宸寧扛著梯子笑嘻嘻從我旁邊走過去,帶著粗布手套頭上還綁著毛巾看起來有夠專業粗工:「口渴的話記得去旁邊喝個飲料,要找含糖的補充體力,12點就可以吃飯了,加油!」

現在才八點五十───!

我以後看小說絕對不會認為那些因為感情受傷遁入空門的人能夠得到什麼救贖了!什麼清幽的青燈古佛什麼山裡尋道的空門!那都是藝術創作!藝術修飾!真實人生的修道人士不管是學道的還是學佛的每一個都把自己活成了時間管理大師!每一個都斜摃得逼死人!早起早睡身體健康整天修行唸經還要自己搭棚子辦法會!

我已經累成狗了為什麼他們還能精神抖擻地綁繩子搬桌子……

最後是呂建軍過來把我帶去了旁邊已經架好的廚房區,跟正在煮菜的阿姨要了牛奶和黑糖小饅頭來給我吃。二師兄人真好,就算他現在真的非常粗工看起來就很台灣水電工轉頭就可以直接去拍片我也……啊呸,今天要辦法會,不可以想片片。

說是師門的法會,我本來以為來的人會都是他們師門的人,可是今天看一看,好像並不是修道人士的也不少,包含我這種很明顯來打醬油的也算進去的話,這裡起碼有三五十個人吧?說實在的很多欸,比我原本想像的多了很多。

「除了我們自己師門的人,也有一些是信徒。」呂建軍回答了我的疑惑:「還有一些是單純請來幫忙的工人,他們中午就會結算工錢走了,法會辦完再回來幫忙拆。」

原來不全部都是自己人啊……

架好了棚子、立好了桌子、搬好了(應該是)神壇的長桌和神像,再把吃的喝的零食水果罐頭等等通通放好,等到一切就緒的時候,也幾乎差不多是晚餐時間了。第一天從早上到晚上全都在整理場地,請來的工人在中午架好棚子之後就離開了,後面從下午到晚上的一大堆事情全部都是我們做的,有夠累。

我以後看小說再也不會相信什麼當個出家人就很清幽寂寞了。會覺得當出家人很寂寞的人怕不是從來沒參加過法會也沒看過這些出家人唸經的樣子吧,別說這些道士了,之前我也曾經問過靜慧他們說當尼姑的日子如何,結果人家從早上一睜眼就忙到晚上睡覺,別說感覺寂寞了,事情都做不完。

「如果人很多的話,應該是能找到時間偷懶吧。」我還記得那時候妙慧在旁邊聽到了就過來湊一腳,說話的時候的表情一臉艷羨:「我也想要有機會偷懶。」

「也不必說多幾個弟子,就是來幫忙的信徒多幾個人也好啊……」靜慧嘆了一口氣。

回想起這些,就覺得出家人也不一定就比較好當。

特別是當我看到持有靈們都得出來幫忙,青龍用尾巴和蛇信凌空抬起桌板移動的畫面的時候,就覺得人家日本人形容很忙,會說「忙到要把貓的手借來用」,我們這裡是忙到連蛇的尾巴都要借來用的程度了啊……

而且在一切硬體設備都就緒之後,大家就開始唸經燒紙準備各種祭拜各種儀式;反正我大部分都是看不懂的,就知道他們走來走去、穿著道袍走來走去、拿著法器走來走去(附帶一提,他們師門其他人的法器都很正常,就不知道為什麼只有我同學他們這一隻的法器各種奇奇怪怪,雖然我覺得我同學用IPAD也很好,畢竟現在我也是他二手法器的受益者了,嘿嘿)、一邊唸經一邊走來走去、一邊燒紙一邊走來走去……各種走來走去。

我身為一個來幫忙的人,這種時候就跟我沒什麼關係了,除了幫忙搬金紙銀紙之外,大部分時候都坐在休息區裡面翻他們帶來的各種經文,或者滑滑手機。天色暗了之後燈就亮起來了,白色燈泡旁有蟲子飛來飛去,工業用電風扇呼呼吹得很大,我滑著手機聽著誦經聲,雖然大部分都聽不懂,但聽著誦經的聲音跟音響放出來的……總之就是法會用的音樂,聞著燒金紙的味道,好像也算是別有一番風味吧。

不過別問我有什麼感覺,我猜大概他們在休息區這邊弄了點什麼東西吧,我一點那方面的感覺都沒有,感覺跟普通的晚上沒有什麼兩樣……除了我人在區公所的納骨塔之外。但是仔細想想,晚上八九點我人在納骨塔,卻沒有任何感覺,也不覺得涼也不覺得陰冷也不覺得不對,好像本身就是很不尋常的事情喔?照理來說應該要感到害怕的,但我一點也不,只覺得很悠閒。

悠閒到我都拿出筆電寫論文看程式Debug了。不過我沒有帶散熱板過來,感覺好像有點危險;晚上九點的區公所納骨塔,最危險的是我那沒有散熱板的筆電,噗嗤。

如果是一年多前的我,可能還會覺得很遺憾吧?在這麼應該要有靈異事件的地方一點靈異感都沒有,簡直白費大晚上在納骨塔的時光。不過想想我遭遇過的那些事、在旁邊看著我同學他們遭遇過的那些事,又覺得像現在這樣安全的縮在休息區的棚子裡喝飲料多幸福啊,一點不安感都沒有,還有閒工夫聽旁邊的蟲鳴。

蟲鳴有點吵就是了。

但總的來說,我還是覺得,在納骨塔這種大家總覺得很容易發生靈異事件的地方,我卻只需要擔心筆電會因為散熱不良而熱當這種非常不靈異的事件,真的是相當相當幸福。一年前的我絕對不會想到,有一天我也會說出那些總是出現在小說裡、說什麼都不願意跟主角有所瓜葛的高人們的台詞:沒有靈感才是好事。

可能這就是成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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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r|手機版|在水裡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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