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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鬼滅之刃│獪善] 老闆您對每個員工都這麼好的嗎? [PG]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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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0-30 22:5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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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滅之刃
連載進度: 連載中

第一章

現代paro
酒吧老闆加調酒師獪x打工大學生善
~~甜甜甜~~
************************


盛夏末梢的熾熱陽光,依舊毫不留情地炙烤著城市的每一寸柏油路面,空氣因熱度而微微扭曲。在這八月的下午,我妻善逸站在一間名為「鳴」的酒吧門口,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他抬頭望著那低調的深色木質門面,以及門上那張不算起眼、略顯陳舊的招聘啟事——「徵駐場樂手」,簡單幾個字,卻彷彿是他眼下困境的一線生機。
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有些過快的心跳,以及因經濟壓力而長期盤踞在心底的焦慮。推開沉重的木門,門上方的鈴鐺發出清脆單調的「叮鈴」聲。室內的光線驟然暗下,與門外的刺眼明亮形成強烈對比,一股混合著淡淡酒漬、木質調清潔劑、以及某種陳年木料與皮革氣息的複雜味道迎面撲來。他的眼睛適應了幾秒,才看清內部的陳設:深色木質吧檯、幾張散落的小圓桌、牆上掛著抽象風格的畫作,整體氛圍沉靜而帶點神秘。
吧檯後,一個身形高挑挺拔的男人正背對著門口,專注地擦拭著手中晶瑩的玻璃杯。他的動作流暢而穩定,即使只是個背影,也散發著一種不容忽視的氣場。
「歡迎光臨。」男人聽到鈴聲,轉過身,聲音帶著一絲剛結束忙碌後的慵懶,卻又不失磁性。他看起來約莫三十歲上下,穿著合身的黑色襯衫,袖子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線條結實的小臂。他的五官深刻,鼻樑高挺,嘴唇薄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銳利上挑的眼睛,此刻正帶著審視與淡淡的疑問,上下打量著站在門口、顯得有些侷促不安的善逸。「還沒開始營業,小朋友,有事?」那聲「小朋友」叫得自然無比,卻讓善逸瞬間感到一陣窘迫。
善逸下意識地挺直了原本就有些單薄的背脊,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成熟可靠些。「我、我是來應徵的,看到門外的招聘廣告。」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穩重點,指了指身後關上的門。
「哦?」男人——稻玉獪岳,這間酒吧的老闆兼首席調酒師——輕輕放下手中的玻璃杯,那杯子在吧檯上發出細微清脆的聲響。他繞出吧檯,步履從容地走近幾步,目光再次掃過善逸。那視線帶著評估的意味,從善逸洗得有些發白的牛仔褲、略顯廉價的純色T恤,最後落在他那張還帶著明顯學生氣、甚至有些稚嫩的臉上。「你帶了什麼樂器?」他問,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吉他,木吉他。」善逸趕緊將一直背在身後的吉他盒示意了一下,動作有些緊張,生怕對方覺得他不夠專業。
獪岳的目光在吉他盒上停留片刻,那盒子看起來保養得還行,但顯然不是什麼昂貴貨色。「我們這裡需要的是能穩定表演的樂手,週五、六、日晚上,你能配合?」他提出基本要求,語調依舊沒什麼起伏。
「可以!完全可以!」善逸連忙點頭,內心早已掀起波瀾。就是這個了!酒吧樂手的時薪可比便利店高多了,聽說表演得好還有客人給的小費,這對他拮据的生活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他迫切需要這份工作來支付下個月的房租和學費,絕對不能錯過!內心吶喊著,臉上卻努力維持著鎮定。
獪岳似乎對他的急切並不意外,只是微微頷首,靠在一旁的桌邊,雙手環胸,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試彈一段來聽聽。」他的姿態放鬆,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善逸深吸一口氣,努力忽略那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他有些緊張地打開琴盒,取出那把視若珍寶的木吉他。吉他保養得當,看得出主人對它的愛惜。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將指尖輕輕搭上琴弦。閉上眼,再睜開時,眼神變得專注。他撥動琴弦,一段流暢而帶著些許憂鬱色彩的旋律從他指尖流淌出來,是改編自一首老歌的演奏版。他試圖將自己對音樂的理解、對生活的感受都融入其中,暫時忘記了身處的環境,忘記了對面那個難以捉摸的老闆。
音樂在昏黃靜謐的空間裡迴盪,與空氣中殘留的酒香糾纏。善逸彈得很投入,偶爾會因為特別投入的樂句而微微蹙眉,或是在舒緩處輕輕呼氣。他沒有注意到,獪岳那雙銳利的眼睛一直注視著他,從他撥弦的手指,到他專注的神情,細緻地觀察著。
一曲終了,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善逸有些忐忑地抬起眼,看向獪岳,心臟在胸腔裡咚咚直跳,等待著審判。
獪岳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既沒有讚賞也沒有失望,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還行。」他給出簡短的評價,然後走回吧檯,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標準的雇傭合約文件。「時薪就按這個數字,」他指著合約上的一個位置,報出的價格比善逸預期的最低心理價位要略低一些,「小費歸你自己。每週五、六、日晚間表演,晚上八點前要到場準備。結束時間看當晚客人情況。週一店休。」
善逸心裡咯噔一下,像被澆了一盆冷水。這價格比他打聽到的市場行情低,但他隨即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錢包,以及接下來必須支付的款項。他咬了咬牙,喉結滾動了一下,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回答:「......好。」他沒有勇氣也沒有資本討價還價,現實不允許他放過任何機會。
獪岳似乎對他的順從很滿意,嘴角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我是這裡的老闆,稻玉獪岳。那麼...我妻君,簽個名吧。」他核對完善逸遞過來的學生證和身份證明,將合約文件和筆推到他面前。
「嗯。」善逸低聲應道,拿起筆,在合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聲,他心裡緊繃的弦終於稍微鬆懈了一些。工作總算有著落了。他偷偷抬眼,快速瞄了一下正在收起文件的獪岳。這個老闆看起來有點難相處,氣場強大,說話也直接得有些刺人,但……能自己擁有這樣一間頗有格調的酒吧,應該是個有本事的人吧?他默默地想著。
「這週五開始上班,別遲到。」獪岳最後交代了一句,語氣恢復了最初的平淡,彷彿剛才的一切只是例行公事。說完,他便轉身繼續擦拭那些已經光可鑑人的玻璃杯,背影專注,不再給善逸任何多餘的關注。
善逸抱著重新裝好的吉他盒,像來時一樣,輕輕地退出了「鳴」。身後的木門關上,隔絕了室內的昏黃與沉靜。門外,陽光依舊明媚刺眼,他卻感覺自己彷彿剛從一個短暫而不真實的夢境中醒來,手心因為緊張還殘留著一點濕意。
對我妻善逸而言,剛滿二十歲的人生,就是一場看不到終點的獨自奮鬥。孤兒出身,沒有家庭可以依靠,全靠自己半工半讀,勉強支付著一所普通國立大學的學費和在大城市裡堪堪存活的生活費。他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沒有優渥的經濟後盾,甚至連學業成績也只是維持在中上水平,距離能獲得減免學費的獎學金總是差那麼一點點。他就像一隻被迫早早離巢、必須不停扇動翅膀才能勉強飛行的幼鳥,在不同的打工場所之間疲於奔命。除了這份剛剛確定的酒吧樂手的工作,他平時還要在遊人如織的旅遊區街頭賣藝,彈奏那把他在學校借來的三弦琴,以及在另一家咖啡廳裡彈奏鋼琴。所有這些,都只是為了多攢一點錢,讓肩上的重擔能夠輕那麼一絲一毫。生活對他而言,是精打細算的每一分錢,是永遠不夠用的時間,是深埋心底、不願與人言說的疲憊。
而稻玉獪岳,三十歲,擁有這間頗受好評的酒吧「鳴」。他早已在社會的摸爬滾打中褪去了青澀,變得成熟世故,長袖善舞。他調酒技術精湛,動作優雅如表演,加上出眾的外貌和恰到好處的談吐,吸引了不少專門為他而來的客人。這間酒吧不僅是他的事業,更像是他的王國。他在這裡運籌帷幄,掌控著節奏,從容地應對著形形色色的人。對他來說,這個剛剛闖入他領域、看起來有些單薄、眼神裡卻帶著不服輸勁頭的大學生,暫時只是一個需要觀察的新員工,一個或許很快就會因為學業或其他原因離開的過客。他見過太多來來往往的人,善逸並不特別。

兩條原本處於不同軌道、各自運行的生命線,在這個夏末初秋的午後,於名為「鳴」的酒吧,悄然交匯,開啟了一個誰也未曾預料的故事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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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0-30 22:5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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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善逸開始在「鳴」酒吧的工作。每週五、六、日的晚上,他會準時出現在店裡,抱著他那把木吉他,坐在角落那個被燈光柔和籠罩的小舞台上進行表演。

幾次工作下來,他對這間酒吧和老闆獪岳有了更多的認識。獪岳確實如他最初印象那般,在面對客人時,總是笑容可掬,談吐得體風趣。那雙眼睛彷彿能洞悉人心,總能準確地捕捉到客人的需求,適時遞上一杯貼合對方當時心情或喜好的酒水,或是聊上幾句輕鬆又不失分寸的話,讓客人感到賓至如歸。他調酒的動作更是一場視覺享受——流暢地取瓶、倒酒、搖晃雪克杯,冰塊在金屬杯中撞擊出清脆而有節奏的聲響,手臂劃出優美的弧線,最後將精心調製的液體倒入合適的杯中,點綴上恰到好處的裝飾。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充滿了自信與掌控力。

然而,這份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似乎獨獨繞開了善逸。

「小朋友,你時間很趕?」中場休息時,獪岳拿著一份酒單經過他身邊,腳步未停,只是側頭挑了挑眉,語氣帶著慣有的挑剔,「剛剛最後那首曲子彈得有點急躁了,客人是來放鬆心情,品味夜晚的,不是來聽你趕火車的演奏會。」

「我哪有急躁!明明彈得很穩定好不好!節奏我都仔細算過的!」善逸覺得有些委屈,自己明明很認真在表演。

獪岳只是輕哼一聲,不置可否,順手從旁邊經過的托盤上拿了一杯冰水塞到他手裡。「喝點水,保護好你的嗓子。雖然你主要靠這雙手吃飯,」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善逸,「但萬一哪天需要你靠吵吵鬧鬧的聲音當招牌之一呢?」

「你才吵吵鬧鬧!」善逸氣鼓鼓地接過水杯,小聲嘟囔著。

又或是之前某次開工前,自己因為月尾生活費已經緊絀,只好在休息室裡啃著從超市買來的、包裝上還貼著醒目特價標籤的紅豆麵包。當時獪岳正好走進來,看到他狼吞虎嚥的樣子,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小朋友,這麼餓?晚餐才過多久,年輕人消化力這麼驚人?」

善逸當時被麵包噎得差點說不出話,灌了一大口水才勉強咽下去,沒好氣地反駁:「什麼晚餐……這、這就是我的晚餐!」話一出口,他就有點後悔,這種帶著窘迫的實話,將自己經濟上的拮据不小心暴露了出來。

獪岳聞言,臉上那抹戲謔的笑容瞬間收斂了些。他目光掃過那個顯眼的特價標籤,再落回善逸因尷尬而微紅的臉上,眼神裡閃過一絲瞭然,神色自若地輕輕「嗯」了一聲,隨即非常自然地將話題轉向了工作,彷彿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過,「八點準時開始,別忘了今天有老客人吉川先生預訂了角落的位置,他喜歡聽的Avalon和Perfect 記得在我們給他上酒後也要彈上。音響記得也檢查一下。」說完,他便轉身去清點酒櫃的存貨,順勢留給善逸一個不顯尷尬的空間。

與這些記憶中的毒舌和戲謔不同,現在,善逸看著獪岳轉身走向另一位剛進門的熟客,臉上是無可挑剔的營業笑容,親切地打著招呼。他心裡忍不住泛起了嘀咕:為什麼老闆對其他員工、對那些客人就能笑得那麼自然溫和……

不過,經過逐漸的相處,善逸那顆敏感的心也隱約觸摸到一些表象之下的東西。他感覺到,獪岳這些聽起來不怎麼中聽的話語裡,似乎並沒有真正的惡意。與其說是刻意刁難,更像是一種彆扭的、屬於他獨特方式的關注?比如,在他連續表演幾首節奏較快的曲子後,獪岳會不動聲色地讓其他服務生給他送杯果汁;或者在他看起來有些疲憊時,用別影響表演狀態為由,讓他提前十五分鐘休息。而且,撇開那張有時很氣的嘴不談,善逸不得不承認,獪岳工作的樣子真的很吸引人。那種在吧檯後游刃有餘的自信,調酒時專注沉穩的神情,以及身為管理者處理各種事務的幹練,都是他這個剛滿二十歲、還在為生存掙扎的年輕人所缺乏,並且暗自欽羨的。

他常常在表演的間隙,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向吧檯後那個身影。看著獪岳與客人談笑風生,手指靈活而精準地擺弄著各種形狀各異的酒瓶和調酒器具,像變魔術般調製出一杯杯色澤誘人、價格不菲的雞尾酒。看著客人們接過酒時滿意或驚喜的表情,善逸心裡會忍不住想,這個人真厲害啊,好像沒有什麼是他應付不來的。

左手於指板輕撫定調,右手撥動琴弦,音符樂章流淌而出。很快善逸又再沉浸中音樂中,在音樂中,他又能暫時忘記生活的疲憊與壓力。抱著吉他,指尖流淌出或輕快、或溫柔、或帶著淡淡憂傷的旋律,他的神情格外專注,帶著純粹的享受。就像音樂是他逃避現實的港灣,是他表達自我的唯一途徑。偶爾,善逸會隱約感覺到一道目光從吧檯方向投來,平靜而審視,但他不確定,也不敢回望,只能將那份微妙的被注視感化為更專注的演奏,讓樂聲更加飽滿。

的確,是獪岳在工作間隙也觀察著他。他看著那個年輕的大學生在舞台上,因為音樂而彷彿變了一個人,那張清秀卻常帶倦意的臉上會流露出難得的寧靜與光彩。而一旦結束表演,走下那個小舞台,他又變回那個為了生計奔波、會因為學業壓力而皺眉、偶爾被他幾句話就點燃、像隻被踩了尾巴的小貓一樣反駁的小朋友。他看得出善逸很努力,無論是對待表演的認真態度,還是在生活中掙扎向上的韌勁。對於這樣努力的后輩,他心裡確實存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心。只是他的表達方式向來與溫情脈脈無緣,習慣了用直接甚至帶點刺人的話語來掩蓋真實情緒,這更符合他的本性。

兩人之間,就這樣維持著老闆與員工關係,涇渭分明。善逸領取著約定的工資和偶爾不錯的小費,獪岳則管理著酒吧的一切,包括對這位新晉樂手的表演提出要求和工作安排。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再無其他。善逸依舊會在店裡恭敬地稱呼他為「老闆」,而獪岳則維持著「我妻」這個略顯生分的稱呼,或者偶爾帶著戲謔意味地叫他「小朋友」。彷彿那一絲若有似無的、超越工作關係的觀察,從未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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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0-30 22:5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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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夜色漸深,「鳴」酒吧內的氛圍正處於週末特有的熱絡頂點。空氣中瀰漫著各種酒香、低低的交談聲與笑語,燈光昏黃迷離,將每個人的輪廓都暈染得有些模糊。我妻善逸剛結束一組長達四十分鐘的表演,指尖還殘留著撥動琴弦後的微麻感。他坐在舞台邊的高腳椅上,趁著短暫的中場休息時間喝水潤喉,略顯疲憊地看著眼前這片屬於成年人的喧囂世界。

「小、小哥……」客人咧開嘴,露出一個有些猥瑣的笑容,口齒不清地說:「吉他彈得不錯啊……嘿嘿……」他說著,一隻粗糙的手竟直接伸了過來,目標是善逸的臉頰,「長得也挺標緻嘛……陪、陪哥哥喝一杯怎麼樣?」

就在他稍微放鬆之際,突然一個身影搖搖晃晃地靠近。那是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客人,臉色通紅,眼神渙散,渾身散發著刺鼻的酒氣。他步履不穩地走到善逸面前,幾乎將身體的重量壓在小小的舞台邊緣。

善逸嚇得渾身一僵,像是被冰冷的蛇纏住,胃部一陣翻攪。那隻帶著汗濕和酒氣的手觸碰到他臉頰的瞬間,他感到一陣強烈的噁心與驚慌。他猛地向後一縮,險些從高腳椅上跌下來,險險扶住一旁的架子才穩住身體。「對、對不起!我們員工不能陪酒……」他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臉頰因窘迫、羞辱和憤怒而迅速燒紅。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腦海中一片混亂。

他想用力推開對方,想大聲斥責這種無禮的行為,但另一個念頭卻像枷鎖一樣捆住了他——他不能惹麻煩。這份工作來之不易,工資對他太重要了。如果因為衝突而丟了工作,下個月的房租和生活費該怎麼辦?孤身一人的他,沒有任何任性的資本。恐懼與現實的壓力交織,讓他僵在原地,只能徒勞地躲避著對方再次伸過來、試圖摸他頭髮的手,身體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別這麼害羞嘛……出來玩,認識一下有什麼關係……」醉漢不依不饒,嘴裡繼續吐露著令人不適的言語,越靠越近。

善逸感覺呼吸困難,周圍的喧鬧聲彷彿隔了一層膜,變得遙遠而不真實。他孤立無援地被困在角落,像隻受驚的幼獸,只能絕望地祈禱有人能注意到這邊的狀況。

就在他幾乎要被絕望淹沒時,一個沉穩而帶著恰到好處溫和的聲音插了進來,如同利刃劃緊繃的空氣:「這位先生,謝謝您欣賞我們的音樂,真是我們的榮幸。」

善逸猛地抬頭,看見稻玉獪岳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側。獪岳臉上掛著他那標誌性的、無可挑剔的笑容,語氣輕鬆自然,彷彿就是來與客人寒暄。他不著痕跡地移動了一步,精準地擋在了善逸和那名醉漢之間,用自己身形將善逸護在身後,隔絕了那令人不適的視線和接觸。

「老、老闆……」善逸下意識地喃喃低語,聲音輕得幾乎只有自己聽見。在聽到獪岳聲音、看到他身影的這一刻,那股幾乎要將他吞噬的恐慌開始消退,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了一些。雖然獪岳平時對他毒舌,但此刻,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沉穩與掌控力,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獪岳沒有回頭看他,目光始終直視著那名醉漢,笑容不變,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想喝點什麼嗎?我看您興致正好,我最近剛琢磨出一款新的調酒,口感很特別,外面絕對喝不到,要不要試試看?這一杯,我請客。」他一邊說著,一邊巧妙地用身體語言和話語引導著醉漢的注意力,手臂看似隨意地搭上對方的肩膀,半推半就地將他帶離了舞台區域,轉向吧檯方向。

醉漢的腦子已被酒精麻痺,一聽到「免費」、「新調酒」,注意力立刻被轉移,臉上露出貪婪的笑容,剛才對善逸的騷擾彷彿從未發生過。「哦?老闆請客?那、那一定要試試……」他樂呵呵地跟著獪岳走了,將善逸完全拋在了腦後。

善逸呆立在原地,看著獪岳輕鬆自如地化解了這場令他不知所措的危機。他看著獪岳在吧檯後,一邊與那醉漢談笑風生,一邊俐落地取出雪克杯和酒瓶,動作依舊優雅從容,長袖善舞,應付得滴水不漏。不是那種戲劇性的、熱血沸騰的硬碰硬對抗,卻更深刻地展現出成年人的成熟與處世手腕。那是一種善逸從未擁有、也渴望擁有的能力。

等到那醉漢心滿意足地拿著那杯「特調」酒水,搖搖晃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再看向舞台這邊,獪岳才抽空朝仍站在原地的善逸招了招手。

善逸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在吧檯前站定,低垂著頭,輕聲道:「謝謝你,老闆。」聲音裡充滿了感激,還有一點未完全平復的後怕。

獪岳看了他一眼,臉上那副對客人的職業假笑已經褪去。「沒事就好。」他語氣平靜,聽不出太多情緒波動。他頓了頓,擦拭著手中的玻璃杯,目光掃過善逸還有些蒼白的臉,繼續說道,語氣比平時溫和了些,少了那份慣有的刺人感:「善逸,以後再遇到這種不講理的客人,別傻站著。直接叫我,或者示意附近的服務生。」這是他第一次明確地表達出作為老闆對員工的保護責任,雖然話語簡潔,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好。」善逸點點頭,將這話記在心裡。

「今天也差不多了,」獪岳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你收拾一下,早點下班休息吧。」這算是額外的照顧了。

「……好。」善逸再次點頭,心裡鬆了口氣。他確實需要一點時間來平復心情。

回到那間狹小但整潔的員工休息室,善逸反手關上門,背靠著門板,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安靜的空間裡,只有他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他走到鏡子前,看著鏡中自己依舊有些蒼白的臉,和被碰觸過後彷彿還殘留著不適感的臉頰,用力搖了搖頭,試圖將那種噁心的感覺甩掉。

他想起獪岳剛剛那一聲「善逸」。不是帶著距離感的「我妻」,也不是戲謔的「小朋友」,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善逸心想,這樣叫似乎更自然些,聽起來順耳多了。而且,不得不承認,獪岳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似乎有種特別的魔力,穿透了當時的混亂,清晰地烙印在他腦海裡。挺好聽的。他覺得,被這樣稱呼,似乎感覺不壞。

他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吉他,仔細地檢查每一根琴弦,將它穩妥地放回琴盒。動作有條不紊,藉此平復內心的波瀾。

收拾好一切,善逸背起吉他盒,準備離開。經過已經恢復正常營業節奏的酒吧大廳時,他忍不住回頭,朝吧檯方向看了一眼。

獪岳正站在吧檯後,低頭專注地調製著一杯色彩層次分明的雞尾酒。側臉在昏黃聚焦的燈光下顯得輪廓格外分明,神情專注而平靜,彷彿剛才那場小小的風波從未發生過。似乎感應到他的視線,獪岳突然抬起頭,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準確地與他對上。

喧鬧的環境中,兩人隔著一段距離,無聲地對視。

獪岳什麼也沒說,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對著他,微微點了點頭。

善逸也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作為回應,然後轉身,輕輕推開那扇木門,步入了深夜的懷抱。涼爽的夜風拂面而來,帶走了酒吧內的酒氣。他走在安靜下來的街道上,心裡那份因為被及時解圍而產生的濃厚感激與暖意,尚未完全散去,伴隨著他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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獪老闆:(營業笑) 客人,您的 See you tomorrow
醉酒中年男:... zzzzzzzzzzzzzzz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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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忽略一個專業的調酒師,其實在留意到客人醉了後就不應該再上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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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1 14: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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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時序悄然流轉,秋意漸起,夜晚的空氣裡開始滲透著沁人的涼意。善逸在「鳴」酒吧的工作逐漸成了一種習慣,每週五、六、日的夜晚,他抱著吉他踏入這片昏黃的天地,已然熟悉了這裡的節奏與氣味。他依舊會在店裡恭敬地聽從老闆的工作指示,保持著恰當的距離。稻玉獪岳對他的態度,大體上並無改變——指點工作時的直言不諱,偶爾拋來一句「小朋友」的戲稱,彷彿一切都與初識時無異。

然而,有些東西確實在變。例如,獪岳發現自己的目光,會在不經意間越過攢動的客人,落向那個角落的舞台。他會注意到那小子彈到投入時會微微蹙起眉頭,像在跟某個難纏的音符較勁;也會在善逸中場休息、獨自坐在暗處喝水時,瞥見他臉上那抹被燈光柔化了的、與年齡不符的淡淡疲憊。這些觀察細碎而無聲,甚至未曾浮上獪岳有意識的思考層面,僅僅是像呼吸一樣自然地發生著。他將此歸因於老闆對員工狀態的合理關注——畢竟,一個疲憊或狀態不佳的樂手,會影響整個場子的氛圍。只是,這份合理關注的頻率和細節,似乎正悄無聲息地偏離純粹的公事公辦。

某個星期五晚上,天空飄著細密的雨絲,將城市的燈光暈染成一片片模糊的光團。善逸因為下午最後一堂課取消,比平時更早了一些到達「鳴」。他推開店門,帶進一陣濕冷的空氣和細微的鈴鐺聲響。店內尚未開始營業,只有準備工作中的寧靜。

獪岳正站在高大的酒櫃前,擦拭著酒瓶。聽到聲響,他並未回頭,語氣如常:「來了就快準備,客人不會等你磨蹭。」

善逸對於這種帶著點催促意味的話語已經習慣,但今天不知怎的,或許是雨天讓人心情有些敏感,他小聲地、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委屈反駁了一句:「我可沒有遲到過。」

獪岳擦拭的動作未停,心裡卻掠過一個念頭:這小子,倒是越來越敢回嘴了。他輕哼一聲,沒有接話,彷彿沒聽到他的嘀咕。他從酒櫃頂層取下最後一瓶需要擦拭的威士忌,然後轉身,繞過吧檯,走向後方連通的小廚房。善逸以為他只是去繼續準備工作,便自顧自地走向員工休息室,準備放下吉他盒。

然而,幾分鐘後,當善逸從休息室出來,正準備去舞台上檢查音響設備時,獪岳卻從廚房方向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用乾淨保鮮膜仔細包好的白色瓷盤。盤子裡裝著一塊看起來厚實飽滿、色澤金黃誘人的西班牙蛋餅(Tortilla de Patatas),散發著溫熱的氣息。

獪岳徑直走到善逸面前,神色如常地將盤子遞給他,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廚房試新下酒菜款式,西班牙蛋餅。吃吃看味道如何,給點意見。」他說得理所當然。

善逸愣住了,一時間沒有伸手去接。他看著那塊冒著絲絲熱氣的蛋餅,誘人的香氣鑽入鼻腔,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為了趕時間,在黃昏的街頭表演後就直接過來了,根本沒來得及吃晚餐,胃裡早已空空如也。

「……謝謝。」善逸最終還是接了過來,指尖觸碰到溫熱的盤底,那溫度透過皮膚,似乎一路傳到了心裡。他默默地走到吧檯邊的高腳椅坐下,撕開保鮮膜。蛋餅的香氣更加濃郁。他用旁邊準備好的小叉子切下一塊送入口中。口感綿密濕潤,馬鈴薯軟糯,洋蔥的甜味與蛋香、橄欖油的香氣完美融合,味道恰到好處。他吃得很快,卻也清晰地嚐出了那份不僅僅來自於飽腹的暖意。他沒有多問這是否真的是試菜,只是安靜地、迅速地將一整塊蛋餅吃了個精光。

獪岳則回到吧檯後繼續工作,眼角的餘光卻能瞥見那顆金色的腦袋低著,吃得專注。他想起之前看見善逸啃特價麵包的樣子,心裡某個角落輕輕一動——這小鬼,是不是總這樣湊合著對付一餐?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很快被他按了下去。這不關他的事,他只是確保員工不會在表演時餓暈過去,影響工作。

獪岳繼續他開店前的最後準備工作——檢查冰塊儲備、擺放器具、核對今晚的預訂。他沒有再看善逸,也沒有詢問味道如何,看似遞出那盤蛋餅真的只是一個隨手的、工作需要的小插曲。

隨著營業時間逼近,客人陸續進場,酒吧逐漸熱鬧起來。善逸也坐到他的小舞台上,開始今晚的表演。他抱著吉他,指尖流淌出輕柔的旋律,融入這片逐漸升溫的夜色之中。工作中,他全神貫注於音樂,但有那麼幾個瞬間,當他無意間抬眼望向吧檯方向時,會恰好撞上獪岳從吧枱後投來的目光。那目光平靜的觀察,似乎是在留意他的演奏狀態,又或者只是恰好掃過舞台。每當這時,善逸會立刻垂下眼簾,更加專注於指下的琴弦,假裝沒有注意到那道存在感強烈的視線。

中場休息時,善逸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略顯疲憊地揉了揉手指。連續的表演和學業壓力帶來的疲憊,在安靜下來的片刻悄然浮現。

獪岳拿著乾淨的抹布走過去,狀似隨意地擦拭著旁邊的桌面,目光並未直接落在善逸身上:「最近學校那邊,課很多?」

善逸有些意外獪岳會突然問起這個。他們之間的交流大多局限於工作安排和表演反饋,極少涉及個人生活。他老實回答:「嗯,期中考快到了,是有點忙。」

獪岳「嗯」了一聲,聽不出太多關心:「忙歸忙,狀態別掉下來。我這裡不需要精神不濟的樂手。」話出口,他心裡卻想著,這小子的黑眼圈,好像比上週明顯了些。

但善逸聽著這聽似挑剔的話,卻低低地「喔」了一聲,沒有反駁。他聽得出來,這話的硬殼底下,包裹著的並非全是苛責。相處這段時間,他漸漸學會了剝離獪岳毒舌的外衣,去觸摸那底下或許連本人都未曾察覺的、彆扭的關心。這種認知讓他心裡泛起一絲微小的波瀾。

表演結束後,善逸像往常一樣,在休息室裡仔細地擦拭保養他的吉他,然後將它穩妥地收進琴盒。當他背起琴盒,正準備跟其他同事打聲招呼然後離開時,獪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等等。」

善逸停下腳步,轉身。只見獪岳走向牆角那個小型冰箱——通常用來存放一些員工飲品或臨時需要的食材——打開門,從裡面拿出一個透明的方形塑膠餐盒。餐盒裡裝著一個看起來用料非常豐富的三明治:厚厚的吐司夾著生菜、番茄、雞扒和起司,色彩搭配得令人食指大動。

「這個,」獪岳將餐盒遞給善逸,「廚房多做的,不想浪費。帶回去當早餐吧。」他甚至沒有給善逸拒絕的時間,說完就鬆開了手。

善逸下意識地接住冰涼的餐盒。指尖傳來的涼意,與心裡再次湧起的那股奇異的暖流形成鮮明對比。他看著餐盒裡那份明顯是精心準備、絕非多做的或不想浪費的食物,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他低下頭,輕聲說道:「……謝謝老闆。」這一次,他的聲音裡帶著更複雜的情緒,不僅是感謝,還有某種難以言喻的觸動。

「快走快走,很晚了。」獪岳揮了揮手,不再看他,轉身走向電箱,開始逐一確認電源的關閉情況,背影依舊是那個幹練專業的老闆。

善逸握著手中那份沉甸甸的餐盒,再次步出「鳴」。夜雨已經停了,濕漉漉的街道反射著路燈的光,空氣清冷而新鮮。他走在回租屋處的路上,心裡因為被照顧而產生的波動,久久未能平息。這種被細心關注到的感覺,對他這個習慣了獨自扛起一切的人來說,太過陌生,也太過溫暖,以至於讓他有些不知所措。某些潛藏的情愫,或許正是在這些日常的、細微的瞬間裡,悄然埋下了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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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5 22:3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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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酒吧的喧囂如同退潮般散去,最後一盞主燈熄滅,只留下吧檯上方昏黃的聚焦光暈,將獪岳獨自籠罩在光圈之中。他垂眸凝視著攤開的帳本,修長的手指在計算機上飛快跳動,規律的按鍵聲在寂靜的空間裡格外清晰。空氣中還殘酒精與香水混合的餘味,這是每個打烊深夜固定的氣息。他習慣在所有人離開後,獨自完成最後的結算,享受這片刻遠離人群的寧靜。

員工休息室的方向傳來細微的響動,是那個金髮小子在收拾東西。獪岳的指尖未停,心思卻飄了開來。這週末的表演,善逸彈錯的音符比上週少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記得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或許是因為那小子彈錯時總會下意識地抿緊嘴唇,那副強裝鎮定的模樣過於明顯。

當善逸背起那個看起來比他肩膀還寬的吉他盒,輕手輕腳地準備從旁溜走時,獪岳幾乎是未經深思便抬起了頭。

「喂,」他的聲音打破了沉寂,比預想中要柔和一些,「要喝點什麼再走嗎?」

善逸的腳步倏地頓住,臉上寫滿了錯愕,那雙總是情緒豐富的琥珀色眼睛因驚訝而微微睜大。平時下班後,他們習慣各自消失在夜色中,並不多交集。他猶豫地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大門,又看了看光暈中神色難辨的老闆,最終還是將吉他盒從肩上卸下,輕輕靠放在吧檯邊。「……好啊。」他小聲應答,帶著點受寵若驚的侷促。

獪岳不再多言,轉身繞回他所熟悉的領域。他俐落地取出雪克杯、量酒器與幾支熟悉的酒瓶,動作流暢得像一場排練過千百次的獨舞。當他將蜜桃利口酒、石榴糖漿與氣泡葡萄酒依序倒入金屬雪克杯時,手臂肌肉因施力而顯現出清晰的線條;加入冰塊後,他扣緊杯蓋,手腕發力,富有節奏地搖晃起來,冰塊撞擊杯壁發出清脆而密集的聲響。

善逸不由自主地拉開一張高腳椅坐下,目光被那道專注的身影牢牢吸引。他看著獪岳將搖勻的液體濾入預先冰鎮過的細長玻璃杯中,那專注的眼神、穩定無比的手勢,以及對每個步驟成竹在胸的自信,都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暖黃的燈光勾勒出他深刻的側臉輪廓,連微微蹙眉檢視成品的小動作都顯得格外好看。善逸忽然有些理解,為什麼總有那麼多客人——無論男女——都喜歡坐在吧檯前,僅僅是為了看著老闆調酒。這確實是一種視覺享受,自信而強大。

當獪岳將冰鎮的氣泡水緩緩注入,粉色的酒液與透明氣泡形成美麗的漸層,最後他信手拈起一片新鮮薄荷葉輕巧置於杯緣,完成了最後的點綴。他將這杯藝術品般的飲品輕輕推向善逸面前,嘴角噙著一絲幾不可見的弧度。

「你的。」他簡短地說,低沉的嗓音在靜夜中格外清晰。

善逸小心翼翼地接過杯子,彷彿對待什麼易碎品。他看著杯中不斷上升的細密氣泡,在燈光下折射出晶瑩的光點,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蜜桃氣泡酒,」獪岳一邊用軟布擦拭著剛用過的量酒器,一邊回答,語氣帶著他慣有的、略帶揶揄的語調,「酒精濃度低得可以忽略不計。放心,喝不醉你這種一杯倒的小朋友。」

「我才不是小朋友!更不是一杯倒!」善逸立刻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反駁,但抗議的話語在嚐到那清甜爽口、帶著成熟蜜桃香氣的滋味後,瞬間失去了氣勢。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驅散了深夜的疲憊。

短暫的沉默降臨,只剩下細微的氣泡聲在兩人之間迴盪。善逸握著冰涼的杯壁,指尖傳來的冷意卻無法冷卻他心頭翻湧的思緒。他想起之前那份溫熱的西班牙蛋餅,想起冰箱裡那個「多出來」的三明治,還有此刻這杯特意為他調製的、幾乎不含酒精的飲料。這些細碎的畫面拼湊在一起……

他去過很多地方打工,卻少有能被這般關注照顧著。這份隱晦的關心,像羽毛一樣輕輕搔刮著他的心。

他鼓起勇氣,抬起眼,聲音因不確定而顯得比平時更輕:「老闆……你對每個員工都這麼好嗎?」

獪岳聞言,收拾器具的動作一頓,挑眉看向他,那眼神銳利得像能穿透人心,帶著幾分戲謔和探究。「好?」他輕嗤一聲,語調上揚,「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對你好了?」

善逸被這句毫不客氣的反問噎得說不出話,臉頰微微發熱。是啊,仔細想想,獪岳對他的態度,明明更多是毒舌和偶爾的捉弄。那些食物和飲料,也都有著看似合理的藉口。可是……心底那份無法忽略的、被悄悄熨帖過的暖意,又該如何解釋?

看著善逸啞口無言、低頭喝著氣泡酒,像是要把自己藏進杯子裡的模樣,獪岳心底掠過一絲波動。他當然不會承認,所謂的試菜和不想浪費,不過是成年人慣用的、維持體面的偽裝。他只是……不想看到這小子為了省錢而餓肚子,或者在深夜的街頭疲累遊蕩罷了。這僅僅是出於對一個努力後輩最基本的、合乎情理的照顧——他在心裡如此定義。

善逸決定結束這個自討沒趣的話題,將最後一點氣泡酒喝完。獪岳則不動聲色地將他賭氣般的模樣收進眼底,一抹極淡的笑意,悄然劃過他深邃的眸底,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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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5 22:3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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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輕快流暢的琴音旋律像月光下的溪流,悄然漫過「鳴」酒吧的每個角落,與平日慵懶的爵士樂或民謠吉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音符從角落那架不常被使用的黑色電子琴流淌而出,帶著某種清澈而明亮的質感,讓不少正在低聲交談的客人都下意識地放輕了聲音,側耳傾聽。彈奏者是我妻善逸——一位熟客剛剛興致勃勃地點了一首難度不低的鋼琴曲,指定要他表演。

善逸坐在琴凳上,背脊挺得筆直,指尖在黑白琴鍵上靈活地跳躍。他微微閉著眼,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專注與沉浸,就像是整個世界只剩下他與眼前的樂器。燈光落在他金色的髮絲上,暈開一層柔和的光澤,那張平時總是帶著豐富表情的臉,此刻顯得格外寧靜,甚至透著一種易碎的美感。音樂從他指下誕生,時而輕盈如蝶,時而綿長如訴,將一首經典的流行曲目演繹出了屬於他自己的、細膩而真摯的味道。

吧檯後,獪岳收拾玻璃杯的動作不知何時慢了下來。他的目光越過搖晃的雪克杯和晶瑩的酒瓶,靜靜地落在那個沉浸在音樂世界裡的身影上。他看著善逸因投入而微蹙的眉心,看著那雙在吉他弦上靈活、在琴鍵上同樣遊刃有餘的手,心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這小子,原來還藏著這一手。這琴聲,與他彈吉他時那種略帶憂鬱的文藝氣質不同,更為純粹、明亮,也……更觸動人心。獪岳不動聲色地將杯中殘餘的冰塊倒入水槽,藉著水流聲掩蓋了自己那一瞬間的失神。

最後一個音符輕輕落下,餘韻在空氣中盤旋片刻,隨即被一陣掌聲打破。善逸像是從夢中醒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客人們微微鞠躬,臉上重新掛起了那種帶著點學生氣的、略顯靦腆的笑容。

凌晨時分,酒吧打烊,喧囂散盡。善逸在休息室裡默默地收拾著他的吉他,動作比平時慢了半分。那首鋼琴曲似乎勾起了某些關於過往的思緒,那些為了學習音樂而付出的艱辛,以及如今依然為了生計四處奔波的現實,讓他在獨處時不禁流露出些許不易察覺的低落。

獪岳靠在門框上,打破了沉默:「你連鋼琴也會?我記得你面試時只說了吉他。」

「嗯,會的。」善逸點點頭,沒有停下拉上吉他盒拉鍊的動作。

「學了很久?」獪岳換了個姿勢,隨口問道,目光卻落在善逸微微低垂的側臉上。

善逸拉好拉鍊的動作頓了頓,沉默了幾秒,似乎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衡量該說多少。

「小時候……跟學校的音樂老師關係不錯。」他選擇了一個模糊的開頭,避開了自己是孤兒的事實,「放學後有機會留在音樂教室練習,老師也會教我一些。鋼琴就是那時候學的基礎,後來……自己摸索…幸好初中和高中的學校都願意讓我借用音樂室…」他頓了頓,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又繼續說道,聲音平靜,「吉他是高學時,一個轉學的同學留給我的舊吉他,我再看著教材自學的。」「我還會彈三弦琴哦,是鄰居一位老奶奶,看我有興趣,教了一些基礎的曲子,然後就靠自己練了。現在在大學加入了音樂社,就方便多了,三弦琴甚至其他樂器也能借到。」

他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混合著無奈與自嘲的苦笑,沒有怨天尤人,只有對現實清醒的認知:「平時也會在咖啡廳彈琴兼職,不過那種地方……你也知道,收入不高,就是圖個方便會包一餐飯,能省一頓飯錢。高級點的餐廳嘛,都要看外貌談吐的,我這種小朋友,又是一頭金髮,人家看不上啦。」他聳了聳單薄的肩膀,故作輕鬆,「有時候會去旅遊區街邊表演三弦琴,賺點零碎小費,琴還是跟大學音樂社借出來的。雖然自認彈得還行,但傳統一點的店也不會收我這種非科班出身、又是男生的樂手。」

他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很平常的事情,但那份輕描淡寫背後所隱含的艱難與堅持,卻沉甸甸地壓在聽者的心上。

獪岳靜靜地聽著,沒有出聲打斷。他看著善逸那張年輕卻已過早刻上生活痕跡的臉龐,聽著他用平淡的語調,講述如何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每一個微小的學習機會和賺取生活費的可能。心底某個堅硬的部分,似乎被輕輕觸動了。他一直知道這小子經濟不寬裕,卻沒想到他那份令人側目的音樂才能,竟是在如此匱乏與艱難的土壤中,完全憑藉著自身的熱愛與驚人的毅力,一點一滴、野蠻生長出來的。這份認知,比任何言語都更具體地勾勒出善逸獨自扛起的重擔。一種複雜的情緒在獪岳心中盤桓,混合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欽佩,以及……連他自己都不願深究的憐惜。

看著善逸背起吉他盒,那背影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單薄,似乎還籠罩著一層因回憶而帶來的淡淡陰霾。獪岳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不喜歡看到這小子這副模樣,那金燦燦的頭髮就該配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吵鬧才對。他想做點什麼,驅散那份不該屬於他的低落。

「善逸。」他開口叫住他。

善逸回頭,眼中帶著詢問,還有一絲未完全收起的悵然。

獪岳走上前,沒有任何預兆地伸出手,用力揉了揉他那頭總是看起來柔軟蓬鬆的金髮。開口的語氣依舊是他慣有的、帶著點壞心眼的調調,「看不出來,你這小孩還會挺多的嘛。」

善逸被這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弄得徹底愣住,臉上瞬間爬上一抹熱度。他小聲嘟囔著抗議,聲音卻沒什麼底氣:「……都、都說不是小孩了。」

但這一次,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激動地大聲反駁。因為頭頂那短暫卻溫暖的觸感,以及那句包裹在毒舌外衣下、細聽卻帶著認可的話語,像一陣暖風,輕輕吹散了他心頭那點陰鬱。某個角落,悄悄地、不受控制地塌陷了一塊,悄悄變得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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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5 22:3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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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時節正值初秋,連日陰雨讓夜晚的空氣裡浸滿了濕冷的寒意。這晚客人不多,老闆讓他提早大半小時下班。

表演結束後,善逸拖著幾乎快要散架的身體挪進休息室,但是也爭取在時間翻開課本溫習。連續兩週在學校期中報告、考試、咖啡廳午班和酒吧晚班之間連軸轉,他的體力早已透支。剛才彈最後一首歌時,他差點在副歌段落彈錯和弦——這在以往是絕不會發生的。

他癱坐在椅子上,機械的閱讀着,連指尖都泛著過度練習後的酸軟。休息室的鏡子裡映出一張憔悴的側臉,眼下掛著明顯的青黑,連那頭總是很有活力的金髮都顯得黯淡了幾分。他從背包裡掏出今天第二個便利店飯糰,冰涼的塑料包裝讓他打了個寒顫。

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推開。獪岳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深色保溫盒,與他一身俐落的黑襯衫幾乎融為一體。

「拿著。」他將保溫盒放在善逸面前的小桌上,目光卻掃過那個還沒開封的飯糰。

善逸疑惑地打開蓋子,濃郁的燉肉香氣瞬間撲面而來——是燉牛肉,深褐色的醬汁緊緊包裹著大塊軟嫩的牛肋條,胡蘿蔔和馬鈴薯燉得恰到好處,邊緣透著晶瑩的油光,旁邊還整齊地裝著飽滿的白飯,旁邊甚至還有一小格放著幾片生果作為配菜。

「這是......?」

「廚房多出來的。」獪岳給出與之前給三文治時相同的原因,轉身就要離開,「別浪費。」

善逸看著保溫盒裡的菜色,心裡再清楚不過——「鳴」的菜單從來都沒有燉牛肉這道菜。而且這精緻的裝盒,分明是特意準備的。他想起前天下班時,獪岳狀似隨意地問他「晚餐吃了什麼」,他當時隨口答了句麵包......

「等等,」善逸叫住正要離開的獪岳,從背包裡掏出一個信封,「這是我之前預支的薪水,先還你一部分。」

那是他街頭表演攢下的錢,雖然不多,但他一直記著開學初為了買教材向獪岳預支薪水的事。

獪岳瞥了眼信封,眉頭微蹙:「急什麼?等你手頭寬裕再說。」

「可是......」

「等你下個月生活費有著落了再還。」獪岳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現在先把你那凍玩意兒扔了。」他指了指那個便利店飯糰。

善逸握著溫熱的保溫盒,心裡五味雜陳。這份熱氣騰騰的食物,和之前那些試菜、多做的三明治一樣,都是專程為他準備的。他沒有戳破這個顯而易見的謊言,只是默默拿起匙子,低聲道:「謝謝。」

燉牛肉入口即化,肉質柔嫩得幾乎不需要咀嚼。馬鈴薯吸飽了濃郁的肉汁,在舌尖化開甘甜的滋味;胡蘿蔔燉得軟糯,帶著蔬菜特有的清甜。這是他很久不曾嚐到的、屬於「家」的溫暖味道。善逸吃得很快,熱食下肚後,連日積累的寒意和疲憊似乎都被驅散了些。他忍不住想,老闆是不是注意到他最近總是啃著冰冷的飯糰或當晚餐?這個念頭讓他的心口微微發燙。

獪岳並未走遠。他靠在門外的牆邊,手機螢幕亮著卻心不在焉。透過半掩的門縫,他能聽見裡面細微的餐具碰撞的聲音。等聲音漸歇,他才裝作不經意地踱步回來,倚在門框上打量著善逸。

「你最近是怎麼回事?」他皺起眉頭,「黑眼圈重得能去動物園當展示品了。」

善逸差點被最後一口飯嗆到,沒好氣地反駁:「哪有這麼誇張!只是最近報告比較多......」聲音卻越說越小,帶著掩飾不住的倦意。他下意識揉了揉發酸的手腕,這個小動作沒逃過獪岳的眼睛。

「你左手按和弦的姿勢不對,手腕太僵硬。」他走到善逸面前,不由分說地拉起他的左手,拇指按在腕關節處,「這裡,每次換和弦時都在過度用力。」

善逸驚訝地睜大眼睛。他自己都沒發現的問題,獪岳居然注意到了。

「明天去藥局買個護腕。」獪岳放下他的手,語氣依舊平淡,「手都要廢了,還得麻煩我重新找樂手。」

雖然話說得真不是好聽,但善逸能感覺到那雙手上傳來的溫度,和按在腕關節處恰到好處的力道。這種隱晦的關心,比直接說出來的安慰更讓他心頭發熱。

翌日,週一酒吧公休。

獪岳因為家中的消炎貼布用完了,順路走進了車站旁的藥妝店。在挑選完需要的物品後,他的腳步不自覺地停在了運動防護用品的貨架前。各式各樣的護腕陳列在架上,他的目光掃過不同品牌和功能說明,最終停留在一款標榜「透氣輕量」、「適合精密手部動作」的專業護腕上。

「護腕……那小子肯定又捨不得買好的。」他低聲自語,眉頭微蹙。腦海中浮現善逸那雙因為長期練習而略顯粗糙的手,還有那天揉按手腕時觸及到的緊繃肌肉。

沒有太多猶豫,他伸手取下了那款定價中上的護腕,連同自己原本要買的東西一起拿到櫃檯結帳。店員將商品裝袋時,他看著那個獨立包裝的護腕,心裡為自己找好了理由:這只是為了確保酒吧的表演品質。畢竟,一個手腕受傷的樂手會影響客人的體驗。

週五適逢發薪日,善逸收到薪金信封時,驚訝地發現金額比平時多了整整兩成。他反覆確認了好幾次,連忙衝進辦公室找正在核對貨單的獪岳。

「老闆!薪水好像......算錯了?」

獪岳頭也沒抬,繼續在單據上簽名:「沒有錯。」

「可是這也太多了......」

他這才放下筆,看向一臉困惑的善逸,同時從抽屜裡拿出那個藥店的紙袋,推到善逸面前。「順手買的。」他繼續解釋薪資的部分,「你最近表現不錯。既然連鋼琴也要彈,按行情該調整薪資。客人反應很好,這是你應得的。」

善逸愣在原地,先看了看那個印著藥局商標的袋子,又瞧了瞧獪岳那張理所當然的臉,想從中看出點什麼。

不只是金錢上的幫助和一份實用的禮物,獪岳給了對他努力的直接認可——他那些熬夜練習的夜晚,那些在街頭凍得發抖的表演,原來都被看在眼裡,甚至連他隨口一提的護腕,都被記在心上。

他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揪住衣角,聲音輕卻清晰:「......謝謝老闆。」

「嗯。」獪岳重新埋首文件中,看似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當然不會承認,這是他特意查詢了同行樂手薪資水準後再調整略高,也不會解釋他為了挑選合適的護腕比較了多少品牌。與其看著這小子為了生活費拼命兼職還捨不得買個像樣的護腕,不如用合情合理的方式減輕他的負擔。雖然處理這種需要照顧小朋友自尊心的事情很麻煩,但總比看到那頭金髮失去光彩、那雙彈琴的手受傷來得好。

當晚的表演,善逸抱著吉他坐在舞台上。他換上了獪岳給的新護腕,柔軟透氣的材質完美貼合手腕,支撐力恰到好處,手腕的酸痛果然緩解不少。指尖流淌出的旋律格外輕快飛揚,像是要把積壓已久的壓力都隨著音符釋放。連台下品酒的客人都感受到了這份愉悅,不時朝舞台投來欣賞的目光。

表演到中途,善逸注意到獪岳難得地離開了吧檯,靠在離舞台不遠的柱子上聽他彈奏。當他彈完最後一個音節時,他看見獪岳點了點頭,嘴邊若有若無的帶著點笑意,那瞬間的目光交會,讓善逸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

某天深夜打烊後,善逸刻意放慢了收拾的速度,磨磨蹭蹭地直到其他員工都道別離開,休息室只剩下他一人。他深吸一口氣,從吉他盒旁邊拿出一個小心保管的食物小紙袋。

他猶豫著走到已經熄滅主燈、僅留一盞工作燈的吧檯。獪岳正低頭核對最後的帳目,聞聲有人靠近則抬起頭,視線掃過善逸藏在背後的雙手,「還是終於決定要遞辭呈了?」

「才不是!」善逸被這麼一激,立刻將那個紙袋塞了過去,「這個……是謝禮!」

獪岳挑眉,目光從帳本移向那個看起來很樸素卻透著用心的紙袋。

善逸的臉微微發熱,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左手腕上那副貼合的護腕,又想到不久前那筆意外的加薪,聲音帶著點不好意思的侷促:「是......謝謝老闆的照顧。」他沒有明指是哪一件事,但彼此都心照不宣。「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希望你不要嫌棄……」

獪岳放下筆,伸手拿過紙袋解開。裡面是幾塊手工烘烤的餅乾,形狀不算完美工整,但烤色均勻,散發著淡淡的奶油香氣,簡樸而可愛。

「你做的?」獪岳拿起一塊,語氣聽不出情緒。

「嗯,」善逸有些緊張地撓了撓後腦勺,「之前打工的咖啡廳,師傅看我有興趣,教了我基礎的做法。可能……味道比不上店裡賣的那麼專業,你嚐嚐看,要是不喜歡就……」他越說越小聲,幾乎想把自己的心意連同餅乾一起收回來。

獪岳沒有多言,將一塊餅乾送入口中。餅乾口感酥脆,黃油香氣濃郁,甜度恰到好處,是樸實卻溫暖的味道。他抬眼,看著善逸那雙寫滿期待又難掩緊張的琥珀色眼睛,像隻等待誇獎的小動物。心底某個堅硬的部分似乎被這份笨拙又真誠的謝意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突然覺得,照顧這樣一個懂得感恩、會用自己方式回報心意的小朋友,似乎……也沒想像中那麼麻煩,甚至帶來了一絲罕有的愉悅。

「還行。」他最終只是淡淡地評價了兩個字,但眼裡帶著輕鬆的笑意。「快回去吧,」他催促道,聲音卻比平時柔和了些,「很晚了,明天不是還有早課?」

善逸用力地點點頭,像是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務,臉上綻放出安心的笑容。「老闆再見!」他背起吉他盒,腳步輕快地朝門口走去。手觸上門把時,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獪岳並未繼續埋首帳本,而是依舊站在原處,手中拿著那包餅乾,低著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紙袋的邊緣,昏黃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陰影,神情帶著善逸少見的、淡淡卻真心的笑容。

這一幕,讓善逸的心像是被溫水浸過一樣,暖洋洋、軟乎乎的。他輕輕帶上門,踏著月色離開,覺得這個夜晚格外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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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12 21: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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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酒吧打烊後的寂靜總是來得特別突然。最後一盞霓虹燈熄滅,只剩下負責清潔的職員推著推車發出的細微聲響在空蕩的空間裡迴盪。善逸背起那個略顯陳舊的吉他盒,在夜涼中摸了摸手臂,這個細小的動作沒逃過某位觀察者的眼睛。

「等等。」

獪岳的聲音從儲物間傳來,他手裡拿著一個文件夾,慢慢的往大廳走來。

「你明天下午沒課吧?」獪岳翻開文件夾,視線看著那份其實他早已熟記於心的排班表,「倉庫要整理一批舊唱片和節日裝飾品,都是些積了灰的老東西,需要人手。你來幫忙,時薪照算。」

善逸愣了一下。他確實明天下午空著,原本打算去旅遊區街頭表演,試著多賺些生活費,儘管天氣預報說明天氣溫會驟降。

「不願意?」獪岳挑眉,語氣裡帶著挑釁的催促,簡直是只要善逸流露出一絲猶豫,他就會立刻收回這個提議。

「願意!」善逸連忙點頭,幾乎是搶著回答。整理倉庫的時薪比在寒風中期待不確定的小費要穩定多了,而且是在溫暖的室內。這對他拮据的經濟狀況是及時的幫助。

獪岳合上文件夾,發出輕微的「啪」聲。「明天兩點,別遲到。」說完便轉身回了休息室室,關門的動作乾脆利落。

善逸站在原地,心裡泛起一絲複雜的暖意。這不是第一次了。他隱約察覺到某種規律——每當天氣預報顯示即將變壞,或者臨近學費、房租繳納的日期,獪岳總會「剛好」找出一些需要額外人手、報酬合理的工作。上次是盤點酒庫,花了整整一天,除了新薪,獪岳還以「食材快過期」為名讓他帶走了足夠吃三天的食材。上上次是清潔天花燈槽,結束後獪岳順手給了他一張電子產品店的禮券,說是用不上的贈品,這讓他只需要再添一點點金額就足夠換掉他那台早已失靈的舊電腦,拯救了他的論文報告。

這些機會總是來得恰到好處,理由充分,薪酬體面,讓他能夠維持生計而不必感覺自己在接受施捨。這種細心的、維護他自尊的照顧方式,讓善逸在感激之餘,也感到一絲困惑,更有著不敢深究的悸動。

獪岳站在窗前,看著外面那個金色的腦袋縮著脖子走在秋夜裡,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收回目光,低頭看著自己剛才拿著的文件夾。什麼時候開始,他會去留意一個兼職員工的上課表?會去計算他的經濟壓力?會費心構思這些既不傷人自尊又能實質幫助到他的工作機會或送贈?

對於其他員工,他或許會在其遇到真正困難時給予一筆獎金或一次性的幫助,但絕不會如此持續又細緻地、或者可說是處心積慮地介入對方的生活。他清楚地意識到這種區別,意識到自己對待我妻善逸的方式早已超出了常規的老闆對員工的範疇。

這種認知浮現在他腦海裡,但他並沒有多驚訝。他早已不是會為這種事大驚小怪或自我欺騙的年紀。他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也清楚這些行為背後意味著什麼。只是,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急於定義什麼,他可以順從這份心意,用他自己的方式進行著這場溫和的圍獵。

隔天下午,善逸準時來到酒吧。倉庫位於閣樓,空間比想像中更大,堆滿了歷年積累唱片,一些舊樂器和各種節日佈置裝飾品,空氣中飄著舊紙張、木材和淡淡霉味混合的獨特氣味。

「這些要按年代和類型分類。」獪岳指著幾個嶄新的木酒箱說道,「寫好標籤貼紙做分類。不懂分類或唱片價值的就問我,別亂來。」他的語氣依舊帶著命令的口吻,卻也透露出願意親自指導的意味。

工作比預期中更加繁重。塵埃在從高窗透進的稀薄光線中飛舞。善逸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清潔著唱片的紙套和分類著,被揚起的灰塵嗆得輕咳。當他試圖伸手去夠架子高處一箱看起來特別沉重的唱片時,一隻手臂越過他的頭頂,輕鬆地取下了箱子。

「用這個。」獪岳把一個未開封的N95防塵口罩遞到他面前。他又指了指牆邊一副顯然是新添置的金屬摺梯,「別逞強,摔壞了東西或傷了自己,都算你的。」話說得難聽,背後的用意卻顯而易見。

善逸戴上口罩,隔絕了大部分灰塵,呼吸順暢了許多。

他們在寂靜中工作了很長一段時間,只有翻動紙張和放置物品的聲音。獪岳主要負責檢查唱片的狀況和價值,善逸則負責清潔、分類、貼標和裝箱。偶爾,獪岳會停下手上的動作,指著某張唱片的封面,用他低沉的嗓音簡短地介紹一兩句相關的音樂史背景。零星的知識分享像是不經意的饋贈。

「這張是1962年的原版唱片,」獪岳拿起一張封套設計極簡的黑膠,用軟布輕輕擦拭著,「〈Kind of Blue〉的早期日本版,保存得不錯。」他的動作帶著一種對待珍品般的專注。

善逸好奇地湊過去看。他從沒接觸過這麼古老又有價值的唱片,指尖下意識極小心地撫過封套邊緣,彷彿怕自己的觸碰會是一種褻瀆。

「想聽聽看嗎?」獪岳突然問,目光落在善逸那充滿好奇與渴望的臉上。

「可、可以嗎?」善逸有些不敢相信。這些可是收藏品。

獪岳沒有回答,已經起身走到倉庫角落一個覆蓋著布的舊唱機旁,熟練地接通電源,放下唱針。溫暖、醇厚、帶著些微雜音的爵士鋼琴聲緩緩地在堆滿舊物的倉庫裡流淌開來,瞬間賦予了這個空間一種時光沉澱的韻味,與平時酒吧裡流淌的背景音樂截然不同。

「這是什麼曲子?」善逸屏息聽著,忍不住輕聲問。

「〈Blue in Green〉。」獪岳調整著唱針的位置,讓音質更穩定,「 Miles Davis。」他頓了頓,補充道,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你應該學學這類曲子。」

善逸默默地將曲名和建議記在心裡。他看著獪岳在昏黃燈光下專注調試唱機的側臉,輪廓分明,神情是少有的鬆弛。他忽然意識到,這個總是言語帶刺、顯得難以親近的老闆,在談論自己喜歡的唱片時,眼神會變得如此不同,甚至洩露出一絲內心的溫度。這個發現讓他的心輕輕地跳了一下。

工作結束時,窗外已是華燈初上。獪岳遞給他一個信封:「今天的薪水。」

善逸道謝後打開,發現裡面的金額比事先說好的時薪計算出來的多了近一半。

「老闆,這......」他抬起頭,想詢問。

「加班和粉塵津貼。」獪岳正在鎖倉庫門,背對著他,「你做得比預期好,效率不錯。」他給出了合情合理、帶點資本家算計意味的理由,完美地掩蓋了額外補貼的真實意圖。

走在回租屋處的路上,善逸握著那個沉甸甸的信封。他明白這不只是薪水,更是獪岳用他獨特的方式表達的關心。這種處處維護他尊嚴的照顧,比任何充滿同情心的施捨都更讓他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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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片的資料我只是網上找的,有不對的地方請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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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12 21:3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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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不知從何時開始,酒吧打烊後的時光變得不再只是各自收拾的沉默。像是某種不言而喻的默契,善逸會多留一會兒練習新曲子,而獪岳清理吧檯的動作也會不自覺放慢。空氣中流淌的不再只有吉他聲和杯盤碰撞聲,還多了些零碎的對話。

「老闆,你猜我昨天在學校看到什麼?」善逸一邊調音一邊說,語氣帶著分享趣事的輕快。

「又看到哪隻野貓在圍牆上睡覺了?」獪岳頭也不抬,卻準確接話。上週善逸才興奮地跟他描述過校園裡那隻三花貓的睡姿。

「這次是教授!」善逸忍不住笑出來,「文學概論的田中教授,居然在自動販賣機前面打著圈走,猶豫了十分鐘,最後什麼都沒買就走了。」

獪岳輕哼一聲,將擦好的玻璃杯掛回架上:「你也一樣,選飲料都要站在冰箱前發呆五分鐘。」

「那不一樣!每種口味都想試試看嘛......」善逸小聲反駁,指尖流瀉出一段輕快的旋律,「而且老闆還不是會偷偷在帳本角落畫小貓。」

獪岳擦拭吧檯的動作頓了一下。

「你看錯了。」他語氣平淡,耳根卻微微發熱。

「才沒有,上週五的進貨單右下角就有一隻。」善逸得意地眨眨眼,隨即又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對了老闆,你養過寵物嗎?」

這是他最近養成的習慣,會在這些零碎的閒聊中,一點一點拼湊出獪岳工作之外的樣子。

「沒有。」獪岳繼續擦拭已經光可鑑人的檯面,「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沒資格養寵物。」

「怎麼會照顧不好?」善逸自然地接話,指尖輕輕撥動琴弦,「你不是連燉牛肉都會做嗎?」

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就像這是早已確信的事實。其實他是從那恰到好處的火候和精心搭配的配菜猜出來的——外面買的或是廚房批量製作的,都不會有那種為某人特地準備的細緻。

獪岳擦拭的動作又頓了一下。他沒想到這小子觀察力這麼敏銳。

「一個人住,總不能天天吃外食。」他輕描淡寫地帶過,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將抹布整齊掛好,「怎麼?還想吃?」

最後三個字帶著他慣有的戲謔語氣,但善逸這次沒有像往常那樣跳腳反駁。

「很好吃。」他真誠地說,手指無意識地撥動琴弦,發出幾個溫暖的音符,「比我以前在餐廳打工時吃過的都好吃......」

「是嗎?」獪岳語氣依舊平淡,但轉過身時,嘴角確實帶著若有似無的弧度,「那還真是榮幸。不過小朋友,別以為說好話下次就有特權。」

善逸忍不住笑了。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懂得解讀這個男人話語背後的真正意思——那聽起來像拒絕的話,其實從來沒有真正拒絕過他。

「老闆好像什麼都會的樣子,」他感嘆道,目光環顧這間打理得井井有條的酒吧,「調酒、經營、還會做飯……把這裡經營得這麼好。」

獪岳聞言,停下了收拾工具的動作。他看向善逸,臉上露出一抹複雜的笑意,那笑容裡帶著點自嘲,也帶著點回憶的朦朧。

「誰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

他走到善逸台下的座椅坐下,給自己倒了杯冰水,沒有加冰塊,就這麼喝了一口。這個放鬆的姿態在他們之間很少見。

「我十九歲起,」他緩緩開口,聲音在空蕩的酒吧裡顯得格外清晰,「也是半工半讀學調酒。第一份工作在六本木的酒吧,時薪只有市價的六成,美其名曰是學技術的學費。」

善逸放下吉他,專注地聽著。他很難想像現在這個遊刃有餘的獪岳,也曾經有過那樣的時期。

「那時候為了省錢,每天騎腳踏車通勤一小時。最慘的時候,因為師父臨時請假,連續工作三十小時,最後直接在儲物室裡睡著了。」獪岳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故事,「醒來發現身上蓋的是自己洗的桌布,餓得胃痛,還得笑著迎接下一批客人。」

「三十小時......」善逸喃喃重複,無法想像那是怎樣的煎熬。他看著眼前這個總是衣著講究、連袖扣都一絲不苟的男人,試圖將他與那個睡在儲物室的年輕身影重疊。他忽然明白,他眼中那個總是遊刃有餘、無所不能的老闆形象,被一個更為真實、更有溫度的形象所取代。這個男人並非天生就站在高處,他的從容與自信,是在無數個艱難的日夜裡,用汗水和堅持一步一腳印打磨出來的。這種認知讓他的心口泛起一陣奇異的酸脹——不是同情,而是某種更深層的共鳴與理解。

「原來老闆也有這樣的時候。」他輕聲說,眼神裡不自覺地流露出欽佩。那雙穩健地搖晃雪克杯的手,也曾洗過堆積如山的杯碗;那雙能洞察客人需求的銳利眼睛,也曾因連續工作三十小時而佈滿血絲。

獪岳輕笑出聲,這次的笑容真切了許多。那笑聲低沉,在靜謐的空間裡迴盪,帶著一種分享秘密後的鬆弛感。

「誰不是從底層爬起來的?」他反問,語氣裡帶著一種經過世事洗禮後的通透與淡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善逸那雙清澈的、此刻正全心望著自己的琥珀色眼睛裡。那雙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像兩顆未經雕琢的寶石。

在那澄澈的瞳孔中,獪岳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倒影,那麼清晰,那麼專注,彷彿自己是對方此刻視野裡唯一的焦點。那眼神裡沒有他慣常從他人眼中看到的憐憫或比較,也沒有那種對成功者表面的羨慕。裡面只有純然的認真,像是在努力理解並銘記他說的每一個字,以及一絲不容錯辨的、閃閃發光的……崇拜。

獪岳對被注視眼神並不陌生。在酒吧裡,他見過太多類似的目光——客人們對他出眾外貌的垂涎,對他精湛調酒技術的讚歎。那些目光大多帶著某種目的性,或是慾望,或是對成功者光環的嚮往。

但善逸的眼神截然不同。那裡面有一種更溫暖、更觸動人心的東西。這孩子彷彿能透過他如今西裝革履、從容不迫的表象,直視到他背後那條充滿荊棘、佈滿汗水的來時路,並且真心實意地為那條路上的每一個腳印、每一次跌倒與爬起而感動。這種被看見、被理解本質的感覺,遠比單純的表面崇拜來得觸動。

他發現,自己遠比想像中更喜歡被這雙清澈的眼睛如此注視著。這種感覺,像冬日裡一杯溫熱的醇酒,暖意從喉嚨一直蔓延到心底最深處,讓人沉醉。

「所以,」獪岳將杯中剩下的水一飲而盡,語氣恢復了平時的淡然,但眼神依然停留在善逸臉上,「與其羨慕別人現在擁有什麼,不如好好想想自己要怎麼開始。」

這話聽起來像是訓誡,但善逸聽出了其中的鼓勵。他用力點頭,手指重新按上琴弦。

「我會的。」他說,不只是對獪岳說,也是對自己說。

獪岳意識到,他正在享受這種慢慢靠近的過程。像是調製一杯需要時間調和攪拌的雞尾酒,不疾不徐,等待所有風味完美融合的那一瞬間。

而他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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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12 21:3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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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喝了酒記得不要駕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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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透過高樓間的縫隙灑落,難得的公休日,獪岳獨自漫步在商業區的街道上。他隨意逛了幾家精品店,挑了兩件新上市的襯衫,又在書店停留片刻翻閱最新一期的調酒雜誌。當暮色開始浸染天際,他才想起該找個地方解決晚餐。

轉過街角,一間被綠意環繞的咖啡廳吸引了他的目光,大片落地窗內懸掛著藤蔓植物。推開門,寬敞的空間裡飄散著咖啡香和淡淡的檸檬草氣息,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那架黑色的平台鋼琴,以及坐在琴凳上的那個熟悉身影。

我妻善逸正專注地彈奏著蕭邦的《雨滴前奏曲》,修長的指尖在黑白琴鍵上輕巧躍動。真正的鋼琴音色比電子琴醇厚得多,每個音符都像被溫暖的空氣包裹著,在挑高的空間裡迴盪。獪岳站在門口靜靜欣賞,發現善逸的演奏與在酒吧時截然不同——少了幾分表演性質的華麗,多了些私人的情感流露。那張總是表情豐富的臉此刻異常寧靜,被舞台燈鍍上一層光暈,連隨節奏微微晃動的金色髮絲都顯得格外溫順。

獪岳選了個能清楚看見鋼琴的角落位置坐下,點了簡單的晚餐。他發現自己很享受這樣觀察著渾然不覺的善逸——看他因投入而微蹙的眉心,看他偶爾抿起的嘴唇,還有那雙在琴鍵上舞動的、骨節分明的手。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輕輕落下,餘韻在空氣中緩緩消散,獪岳才起身走向鋼琴。他在善逸驚訝的注視下,從皮夾抽出一張萬元鈔票,仔細摺好後放進琴蓋上的小費玻璃罐。

「老、老闆?」善逸幾乎是彈跳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路過,順便吃個飯。」獪岳語氣自然,目光卻沒從善逸泛紅的臉上移開。

就在這時,一個充滿活力的聲音插了進來:「善逸!彈得太棒了!」
一個看起來陽光開朗、大學生年紀的男生笑著走近,很自然地拍了拍善逸的肩膀。「這首蕭邦的處理方式跟上次又不一樣了,你進步超快的!」

「啊,前輩!」善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過獎了,我還是在摸索啦。」

「別謙虛了。對了,下週社團……」兩人就這麼自然而然地交談起來,看起來相當熟絡。

獪岳站在一旁,臉上依舊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彷彿只是個耐心的等待者。然而,他垂在身側的那隻手,指節卻在不自知間微微收緊了一下。

那位學長很快注意到了氣場不凡的獪岳,善逸連忙介紹:「這位是我打工酒吧的老闆,稻玉先生。老闆,這位是音樂社的佐藤前輩。」

獪岳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態度禮貌而疏離。佐藤學長寒暄兩句後便識趣地離開了。

「什麼時候下班?」獪岳的目光重新回到善逸臉上,語氣聽不出變化。

「九點整。」善逸老實回答,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衣角,「那個...小費太多了...」

獪岳瞥了眼手錶:「還有一小時。我等你。」

「等我?」善逸睜圓了眼睛,像隻受驚的小動物。

「嗯,有點事要說。」獪岳面不改色地撒謊,其實他根本沒想好有什麼打算。

接下來的時間對善逸來說格外漫長。他機械地彈奏著預定的曲目,心思卻全飄向角落那個慢條斯理喝咖啡的身影。老闆該不會是要辭退他吧?還是發現他在外兼職不高興了?

九點整,善逸抱著裝滿樂譜的帆布包走出咖啡廳,驚訝地發現獪岳真的倚在店門前的路燈下等他。

「老闆...你還在啊?」

「不是說了等你?」獪岳直起身,夜色中他的眼神格外深邃,「接下來有事嗎?吃飯了沒?」

善逸老實搖頭:「正要回家煮泡麵...」

「那種東西吃多了對身體不好。」獪岳自然地轉身帶路,「跟我來。」善逸只能跟上。

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路,獪岳狀似不經意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銳利:「剛才那個人……你同學?看起來關係不錯。」

善逸還沉浸在「老闆找我有事」的緊張中,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懵,老實回答:「是社團的佐藤前輩,人很好,在鋼琴上給了我很多指導……」

「是麼。」獪岳淡淡地應了一聲,目光望向遠處的霓虹,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這短暫的對話卻讓善逸心裡更加打鼓。老闆為什麼突然問起前輩?他偷偷瞄了一眼獪岳的側臉,那線條在路燈下顯得有些冷硬。

他們拐進了一條小巷,來到一個亮著溫暖燈光的路邊小攤。是賣關東煮的。

秋天的夜晚已經帶著明顯的涼意,關東煮攤位冒著的騰騰熱氣顯得格外誘人。獪岳顯然已經吃過飯,只點了蘿蔔和豆腐。他看向善逸:「想吃什麼自己點。」

善逸盯著在濃郁高湯裡翻滾的食材,猶豫地點了最便宜的香菇、竹輪和油豆腐。

「給他加一份牛筋、雞蛋和兩顆肉丸子。」獪岳對老闆補充,又點了杯熱清酒,「我請客。」

「太多了...」善逸小聲抗議,但獪岳已經俐落地付了錢。

兩人坐在攤位前簡易的座位上,熱騰騰的關東煮很快端了上來。湯頭清澈鮮甜,食材煮得恰到好處。善逸餓了,他小口咬下吸飽湯汁的蘿蔔,清甜的滋味在口中化開,忍不住滿足地瞇起眼睛,身體也很快暖和起來。

獪岳沒有吃多少,只是慢條斯理地喝著他的熱清酒,偶爾夾一塊蘿蔔。他的目光大多時候落在善逸身上,看著他因為美食而微微瞇起的眼睛,和那張被熱氣熏得有些發紅的臉,眼神裡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

「說起來,在咖啡廳彈琴的感覺,和酒吧很不一樣吧?」他語氣隨意地開啟話題。

善逸正咬著竹輪,聞言抬起頭,有些困惑地眨眨眼。

「平台鋼琴的音色,」獪岳的視線微微上揚,彷彿在回憶剛才的琴聲,「比店裡那架電子琴飽滿太多了。共鳴感……很不一樣。」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聚焦在善逸身上,眼裏帶著欣賞,「你彈琴的樣子也比在酒吧裡更……放鬆。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善逸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拿著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他沒想到對方觀察得這麼細緻。

「老、老闆……」善逸有些結巴,心裡那點忐忑又浮了上來,他放下筷子,雙手在膝蓋上無意識地絞緊,「你……你是不是介意我在其他地方打工?我、我沒有影響酒吧的工作!時間都錯開的,表演也從來沒有遲到過!」

看著善逸瞬間緊繃的模樣,像隻害怕被責備的幼犬,獪岳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他給善逸倒了點熱茶,語氣平淡反問:「我為什麼要介意?」

「啊?」善逸愣住了。

「有其他打工怎麼了?」獪岳抬眼看他,神情是真正的不解,甚至帶著一絲理所當然,「靠自己的本事賺錢,有什麼問題?」他話鋒一轉,「倒是你,課業、酒吧,再加上咖啡廳和街頭表演……不會太累嗎?」

這句詢問像一陣暖風,輕輕撫過善逸的心尖。他原本以為會聽到責備或警告,沒想到得到的卻是……關心。

「還、還好……」善逸低下頭,盯著碗裡漂浮的蔥花,聲音小了點,「是有點忙,但是……需要存生活費嘛。而且,」他偷偷抬眼快速瞄了獪岳一下,又迅速垂下,「能在不同的地方彈琴,我也很開心。」

獪岳「嗯」了一聲,沒再繼續追問,只是將老闆剛送上的、熱騰騰的牛筋往善逸的方向推了推。「趁熱吃。」

這個小小的動作,和剛才那句出乎意料的關心,讓善逸心裡那點不安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細密而溫暖的漣漪。

他們隨意地聊著天,內容無關緊要,可能是關於天氣,關於音樂,關於大學裡發生的趣事。氣氛輕鬆而自然。

吃到最後,獪岳杯中的清酒還剩下一點。他對老闆說:「麻煩一下,幫我加點高湯進去,灑一點七味粉。」

老闆依言照做,將滾燙的昆布高湯沖入剩餘的清酒中,再灑上少許紅色的七味粉,做成了一杯「ダシ割り(Dashi wari)」。

善逸好奇地看著那杯混合的湯飲,他從未見過這種喝法。

獪岳將自己已經喝過一口的杯子遞到善逸面前:「嚐嚐看?」

善逸盯著那個顯然被獪岳唇齒接觸過的杯緣,耳根微微發熱。但在對方平靜的注視下,他還是小心地接過杯子,輕抿一口。入口先是昆布高湯的鮮味和七味粉淡淡的辛辣,緊接著,清酒獨有的米香和甘甜餘韻在喉間蔓延開來,混合成一種複雜而溫暖的滋味。身體從內而外都暖了起來。

善逸的眼神因為這奇妙的體驗而微微閃爍,看著手中的杯子,表情也變得軟軟的。

飯後,獪岳說:「我開車來的,順路,送你回去。」

獪岳的車內放著輕緩的爵士樂,暖氣開得恰到好處。經過一天打工和上課的疲憊,加上吃飽後的滿足感,善逸在搖搖晃晃的車程中,不知不覺睡著了。

獪岳在等紅燈時,側頭看向熟睡的善逸。金色的腦袋靠在窗邊,呼吸均勻,嘴唇微微張開,看起來毫無防備。獪岳拿出手機,悄悄地拍了一張他睡著的側臉,嘴角勾起一個有點壞心眼的弧度,眼神帶著無奈和溺寵。

「真是...」獪岳無奈地搖頭,卻放輕了換檔的動作,「好歹我也是個成年男性,怎麼能在別人的車上睡得這麼毫無防備。」但是沒有叫醒他,只是將暖氣調高了一點,繼續平穩地開車。

到了善逸租住的公寓樓下,獪岳停好車,看著依然熟睡的善逸,沒有立刻叫醒他。他調小了音樂聲,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藉著路燈端詳那張睡顏。平時總是吵吵鬧鬧的傢伙,睡著時倒是格外安靜可愛。

直到善逸自己因為姿勢不舒服而悠悠轉醒。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陌生的車內環境,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裡。他猛地坐直身體,臉上瞬間爆紅,慌亂地看向駕駛座的獪岳。

「老、老闆!對不起!我睡著了!現、現在幾點了?」他慌亂地解開安全帶,臉上漲得通紅。

「十二點了。」獪岳語氣平靜,眼底卻帶著戲謔,「再不上去,明天上課就趴著睡過去咯。」

「這麼晚了?!謝謝老闆送我回來!我馬上上去!」善逸幾乎是跌出車外。

「快點上樓回家,早點休息。」獪岳叮囑道。

「好、好的!老闆再見!路上小心!」

看著那道倉皇逃竄的背影,獪岳輕笑出聲。直到公寓的感應燈逐層亮起又熄滅,他才緩緩駛離。車廂內似乎還殘留著屬於善逸的、淡淡的清新氣息。

善逸站在公寓的走道裡,臉上的熱度久久未退。他回想著今晚的一切——獪岳的等待、溫暖的關東煮、兩人共享的同一杯酒湯、安心的車程,還有自己竟然在對方車上毫無防備的熟睡……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了,甜絲絲的,又帶著點不知所措的慌亂,交織成甜蜜又令人心慌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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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12 21:3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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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週日下午,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光痕。獪岳在家剛結束健身,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翻閱新到的行業雜誌,手邊放著一杯漸涼的黑咖啡。室內只有書頁翻動的細微聲響,這是他難得的閒暇時光。

就在這時,放在茶几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屏幕亮起,顯示「我妻善逸」。獪岳挑眉,有些意外。週日這個時間,那小子通常不是在學校圖書館趕報告,就是在某個街角為生活費掙扎,極少會主動聯繫他。

他滑開接聽鍵,「怎麼了?」

電話那頭傳來的声音卻讓他瞬間坐直了身體。那聲音沙啞、虛弱,像是被砂紙磨過一般,還帶著濃重的鼻音:「老、老闆……對不起……我今晚……可能去不了酒吧了……」

「說清楚,怎麼回事?」獪岳的聲音沉了下來,放下手中的雜誌。

「好像……發燒了……」善逸的聲音斷斷續續,「頭很痛……全身沒力氣……」

獪岳的腦海中立刻浮現昨晚善逸在酒吧工作的畫面。當時就覺得他比平時安靜,回應挑釁時也顯得有氣無力,中場休息時更是罕見地靠在牆邊皺眉閉目養神。原來那時就已經不舒服了?這小子,總是這樣不懂得照顧自己。

「吃藥了沒有?」獪岳直接切入重點。

「……不用。」善逸的聲音更小了,帶著明顯的心虛,「睡一覺……發發汗就好了……」

「睡覺能解決問題,藥廠早就倒閉了。」獪岳毫不客氣地斥責,眉頭緊鎖,「家裡有備藥嗎?」

「好像……上次的已經吃完了……」善逸老實承認。作為獨居的窮學生,平時小病小痛都是能忍則忍,很少特意去備藥。

獪岳沉默了幾秒,指尖無意識地在沙發扶手上敲擊著。「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多喝水。」他最終只是簡短地交代,「店裡我會安排。」

不等善逸再說什麼,他便掛斷了電話。

客廳裡恢復了安靜,但獪岳的心卻無法平靜。那沙啞虛弱的聲音,像一根細針,刺破了他週日下午的寧靜。他幾乎能想像那小子一個人蜷縮在廉價公寓的床上,因為發燒而臉頰通紅,卻連下樓買藥的力氣都沒有的模樣。

只是睡覺發汗?他嗤之以鼻。放任不管,只怕小病會拖成大病。

行動快過思考。他起身走向廚房,動作俐落地從米桶裡舀出適量的米,仔細淘洗後放入鍋中,加入大量清水,開大火煮沸後轉文火慢熬。粥最是清淡養胃,適合病人。在等待粥好的空檔,他用電鍋快速模式煮了米飯,又從冰箱裡拿出常備的食材,快速用肉末和青菜炒了個口味清淡的菜餚,仔細裝進便當盒裡。連同幾個容易入口的果凍一起放進購物袋。

接著,他從冰箱裡取出雞蛋,熟練地打散備用。雞蛋營養豐富且易於消化,很適合病人補充體力。當粥熬到米粒開花濃稠時,他將打散的蛋液均勻淋入,攪拌成漂亮的蛋花,最後撒上少許鹽調味。

獪岳將粥仔細裝進保溫壺,帶上剛才預備好的東西。出門後,他先繞去附近的藥局,在藥師的建議下,不僅買了退燒藥和感冒藥,還添購了電解質補充劑和綜合維他命發泡錠——後者對於營養可能不均衡的獨居學生來說特別實用。

黃昏時分,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暖橘。獪岳的車穩穩停在善逸租住的公寓樓下——上次送他回來時便記住了這個位置。他再次撥通善逸的電話。

「……老闆?」善逸的聲音比下午更加模糊,像是從深沉的睡夢中被強行拉回。

「下樓。」獪岳言簡意賅。

「下、下樓?」善逸顯然還沒清醒,無法理解這兩個字的含義。

「我在你樓下,」獪岳語氣平靜地宣布,「把藥拿給你。」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慌亂的窸窣聲,像是善逸驚得從床上滾了下來。「樓下?!老、老闆你怎麼?!不、不用麻煩的!我、我睡一覺真的就好了!」

「少廢話,」獪岳不耐煩地打斷他,抬眼打量著這棟沒有電梯的老舊公寓樓,「嗯...你還是別出來了,你住幾樓?我送上來。」他不可能讓一個病得連聲音都變了調的傢伙下樓吹風。

「真的不用!太麻煩你了!我、我怎麼好意思……」善逸的聲音充滿了窘迫和慌亂,幾乎要語無倫次。

獪岳看著車窗外逐漸暗下來的天色,失去了耐心,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脅:「我數到三,你再不說,我就一層一層敲門問。一……二……」

「三樓!樓梯口左邊那間!」善逸在「三」字出口前崩潰地報出地址,聲音帶著放棄和認命。

獪岳掛斷電話,從副駕駛座提起那個沉甸甸的袋子,下車前,他從口袋裡拿出口罩戴上。並非嫌棄,只是基本的防護意識。

爬上三樓,左邊那扇門已經打開了一條縫,善逸探出半張燒得通紅的臉,金色的髮絲被汗水濡濕,黏在額角和臉頰,眼神因發燒而顯得迷濛,身上那件單薄的睡衣更添了幾分可憐兮兮的氣息。

「老、老闆……」他眼神閃躲,聲音細若蚊蚋,對於讓老闆看到自己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以及這狹小侷促的居住環境,感到難為情。

獪岳沒理會他的尷尬,直接推門而入。玄關狹窄,僅能容身,室內空間不大,陳設簡單,但收拾得還算整潔。

他反手關上門,隔絕了樓道的冷空氣。第一件事就是伸手,用手背貼上善逸的額頭。

掌心傳來明顯高於常人的溫度。獪岳的眉頭瞬間擰緊。

「果然在發燒,」他收回手,眼尾瞥過桌上攤開的、寫到一半的論文,和旁邊放著兩個提神飲料的空罐,語氣帶著一貫的嘲諷,「小子,多少天沒睡覺了?本來腦子就不太靈光,再燒下去就要變成笨蛋了。」

善逸被他的毒舌說得又氣又委屈,卻因高燒而頭昏腦脹,連反駁的力氣都提不起來,只能小聲抗議:「……才不會變笨蛋……」

「沒到冬天就能把自己凍病,你也算是有本事。」獪岳說,心想不僅是凍的,也是累的。他自顧自地走到小小的桌子前,將袋子裡的東西有條不紊地拿出來,「你這種生存能力,能平安長到這麼大也算是奇蹟。」

他最後拿出那個保溫壺,打開蓋子,裡面是溫度恰到好處、軟糯香滑的雞蛋粥,淡淡的食物香氣瞬間在狹小的空間裡瀰漫開來。

在他忙碌的整個過程中,善逸就虛弱地靠在牆邊,那雙因發燒而沒有精神的琥珀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獪岳。即使對方戴著口罩,只能看見那雙專注而銳利的眼睛和線條分明的眉眼,他也無法移開視線。這個平日裡在燈紅酒綠的酒吧裏運籌帷幄、從容不迫的男人,此刻卻出現在他這間破舊的小公寓裡,為他這個微不足道的兼職員工張羅湯藥食物,強烈的不真實感讓他暈眩的腦袋更加混沌。

「看什麼?」獪岳整理好東西,抬眼便撞上善逸那毫不掩飾的、直勾勾的目光。

善逸像是被驚醒般,慌亂地垂下眼簾,臉頰的紅暈似乎更深了,囁嚅著:「沒、沒看什麼……」

獪岳懶得深究,將湯匙塞進他手裡:「先把粥吃了,溫的,然後吃藥。」他指了指桌上的藥包,上面已經用筆寫好了服用劑量和時間。

善逸順從地坐到那張小小的摺疊桌旁,拿起湯匙,小口小口地吃起粥。粥煮得極好,米粒幾乎融化,蛋花軟嫩,味道清淡卻不寡味,溫暖的流質安撫了乾澀的喉嚨,也溫暖了冰冷空虛的胃袋,帶來難以言喻的舒適與慰藉。他吃得有些急,不僅是因為飢餓,更是因為這份突如其來的、細緻入微的照顧,讓他從身體到心裡都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貪戀。

看著善逸乖乖把粥吃完,額頭似乎沁出了一些汗,臉色也不再那麼死灰,獪岳才按照說明拿出藥片和溫水遞給他。「吃藥。」

善逸像個聽話的孩子,依言服下藥片。苦澀的藥味在口中化開,他皺了皺眉,隨即被塞進手裡的一顆水果糖轉移了注意力。他驚訝地抬頭。

「壓壓苦味。」

善逸突然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麼,擔憂地問:「老闆,你今天不是要開店嗎?你來這裡……沒關係嗎?」

「酒吧那邊我交代過了,會晚點過去,讓他們先準備著。」獪岳若無其事地解釋他語氣平淡,彷彿讓整個酒吧的運作為一個小員工讓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他指了指小冰箱,「裡面我放了一盒便當,明天熱了吃。別再讓我看到你啃那些沒營養的冷麵包或泡麵。」

他看了看腕錶,時間已經不早。他站起身,準備離開。

「我回店裡了。你立刻躺下睡覺,蓋好被子。」他走到門口,手握上門把,又停下動作,回頭看向還坐在桌邊、眼神睏倦的善逸,用他特有的、在毒舌藏著關心的語氣說道:「晚上要是不舒服,別硬撐,打電話給我。我開車過來很快的。別自己一個人病死在這裡,我還要來給你收屍給我添麻煩,聽到了嗎?」

說完,他不再停留,開門離去,腳步聲很快消失在樓道裡。

公寓裡再次恢復了寂靜,只剩下善逸一個人。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指尖還殘留著保溫壺的溫暖,口中是雞蛋粥溫柔的味道和水果糖的清甜,空氣中似乎還隱約縈繞著獪岳身上那冷冽又讓人安心的氣息。

他慢慢地挪到床邊,鑽進被窩,用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住。身體因為發燒而滾燙,臉頰也熱得不行。他回想著獪岳為他試溫時微涼的手背,想著他低頭寫服藥說明時專注的側影,想著他雖然句句帶刺卻處處周到的舉動,想著他臨走時那句「別病死」的彆扭叮囑……

心裡像是被溫熱的水流浸泡著,又軟又漲,那股暖意不斷上湧,讓他的眼眶都跟著泛起濕熱的酸澀感。

他用力閉上眼睛,將發燙的臉深深埋進枕頭裡,試圖忽略那如擂鼓般的心跳。

臉這麼燙,心跳這麼快,一定是因為發燒太嚴重了。

對,絕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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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12 21:4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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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善逸病癒復工的第一天,秋意已深,傍晚的風帶著寒意。他裹緊那件穿了多年、洗得發薄的外套,小跑著衝進「鳴」酒吧。室內的暖意瞬間包裹全身。

獪岳正站在吧檯後確認今晚的特調清單,聽到開門聲抬起頭。他的目光在善逸那件明顯抵不住寒風的外套上停留了片刻,內心嘖了一聲。

「病剛好就跑這麼急?」

「怕遲到嘛。」善逸搓著手,習慣性地往休息室走。

「等等。」獪岳放下手中的單子,繞出吧檯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大衣,「陪我去商場一趟,很快。」

善逸愣在原地,困惑地眨著眼。現在去商場?離開工只剩半小時了。但他還是乖乖點頭:「好、好的。」

酒吧轉角就是一家百貨公司,步行不過三四分鐘。善逸亦步亦趨地跟在獪岳身後,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在秋風中穩步前行,忍不住小跑兩步縮短距離——這樣能借到一點對方擋住的風。

進了商場,獪岳徑直走向男裝樓層。來到價格適中的品牌,他在陳列著厚實衣物的貨架間緩步瀏覽,修長的手指不時撫過毛衣的質料,像是在檢查織物的密度。

「老闆……?」善逸終於忍不住問道。

獪岳沒有回答,而是拿起一件高領毛衣在他身上比了比,又取下一條炭灰色的長褲。「試試看。」他將衣物塞進善逸懷裡,語氣不容拒絕。

善逸抱著那觸感柔軟的衣服,突然意識到獪岳想幹什麼。標價牌的一角刺眼地露在外面,那數字讓他胃部一陣緊縮。溫暖的衣物此刻卻像燒紅的炭塊,讓他只想丟開。

「等等!老闆,這太貴了!我真的不能收!」他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慌亂,想要將衣物塞回去,手卻被獪岳按住了。「我、我有外套的,只是今天剛好沒穿最厚的那件......而且,舊的也沒破,還能穿......」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底氣不足地重複著,像隻試圖守護自己那可憐自尊的幼獸,在獪岳平靜的注視下無所遁形。

「誰說要送你了?」獪岳挑眉,從架上又取下一件深藍色的羽絨外套,「這是員工制服。難道要讓你穿著那件破外套在客人面前彈琴?」

「可是之前哪裏有制服……」

「之前是之前。」獪岳打斷他,順手又拿了幾件混紡衫、和米色的磨毛襯衫在他面前比劃,「『鳴』的定位在調整,員工形象也要升級。你總不能永遠穿著那三件輪流換洗的舊衣服接待客人。」

善逸張口想反駁,卻知道自己確實沒有像樣的衣服,平常那兩件整齊簡單款式的上衣還是特意咬牙為了打工場合而賣的。他低頭看著懷裡越堆越高的「制服」,它們像一座溫暖卻沉重的大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一種混合著難堪、感激和強烈不安的情緒湧上來,讓他眼眶發酸,憑什麼接受這些?

「老闆...這真的不行...」他抬起頭,眼神裡帶著近乎哀求的掙扎,「我...我還不起的...」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暴露了他內心最深處的窘迫與自卑。

獪岳的動作頓住了。他低頭看著善逸那雙泫然欲泣的琥珀色眼睛,裡面寫滿了無措和倔強。他眉頭蹙起,臉上那點慣有的戲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不耐煩的強硬。

「誰要你還了?」他語氣粗暴地打斷善逸,將最後挑好的燈芯絨外套也直接塞到他手中,動作幾乎算得上蠻橫。「聽著,我妻善逸,這不是施捨,是工作需要。你以為我在跟你商量?」

他俯身,逼近善逸,壓低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你的價值,遠不止這幾件衣服。別讓我再聽到『還不起』這種蠢話。現在,去試衣服,別浪費時間。」

這番話與其說是安慰,不如說是命令。它像一把錘子,粗暴地砸碎了善逸小心翼翼築起的防線。善逸被他的氣勢震住了,所有拒絕的話語都卡在喉嚨裡,只能抱著衣服,愣愣地看著對方。

「快去試。」獪岳指了指試衣間。

善逸逐套試著尺寸,當他換好最後一套衣服走出來時,獪岳正在看一條米白色的圍巾。他抬眼打量善逸,微微點頭:「尺寸剛好。」

「老闆,這些真的太貴了……」善逸侷促地扯著毛衣下擺,「我可以在別的地方買便宜點的……」

「便宜貨能撐得起『鳴』的格調?」獪岳輕哼一聲,「既然要在高級場所工作,行頭就要配得上環境。這不是禮物,是必要的投資。」

他轉身對店員說:「這些都要,身上這套標籤剪掉,他直接穿著走。其他裝起來。」

「現在就穿?!」善逸驚呼。

「難道要讓你穿著薄外套回去繼續感冒?」獪岳已經拿出信用卡結帳,「病假請太多也是我的損失。」

等善逸回過神時,他已經穿著全新的毛衣和燈芯絨外套站在商場門口。獪岳從紙袋裡取出那條質感軟綿的羊毛圍巾,動作流暢地展開。他向前一步,縮短了兩人間的距離,近得善逸能清晰聞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爽中帶著一絲凜冽的古龍水氣息。

「抬頭。」獪岳低聲說,聲音比平時更沉了些。

善逸幾乎是下意識地順從指令,微微仰起臉。圍巾被輕輕地繞過他的脖頸,帶著溫軟而略帶搔癢的觸感。獪岳的指尖在調整圍巾鬆緊時,不經意地擦過他敏感的耳廓後方。那一瞬間,如同微弱的電流竄過,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頓了一下。善逸甚至能感覺到獪岳的呼吸幾不可察地漏了一拍。

空氣凝滯了數秒。獪岳的目光落在善逸那頭總是有些凌亂翹起的金色髮絲上,有幾縷被圍巾的邊緣不馴地壓住了。

他抬起手,指腹探入善逸的鬢角,小心地將那些被壓住的金髮梳理出來,讓它們自然地垂落。那觸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耐心與細緻,指尖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皮膚,幾乎要烙進善逸的血液裡。

善逸徹底僵住了,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

這個距離……這個動作……太超過了……
就算是再好的老闆,也不會……但是怎麼可能會對我...

他只能怔怔地看著對方近在咫尺的專注眉眼,那雙平時總是帶著精明或嘲弄的眼睛,此刻低垂著,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對方臉上極細微的紋理。

「好了。」獪岳終於後退一步,拉開了那令人心跳失序的距離。他雙手抱胸,仔細端詳著被圍巾包裹得嚴實、只露出一雙因驚愕而瞪得圓亮的琥珀色眼睛和一點金色髮梢的善逸。看著那被毛茸茸圍巾襯得更加小巧的臉蛋,以及那副還未從愣怔中回神的模樣,獪岳嘴角難以抑制地勾起一抹明顯的笑意。

「包成這樣,圓滾滾的,倒真像個糯米糰子了。」他語帶調侃,眼裡卻是滿滿的寵溺。

「誰、誰是糰子啊!」善逸瞬間回神,臉上剛褪下去一點的熱度再次轟然炸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滾燙。他小聲抗議,下意識想扯鬆一點圍巾,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圓滾滾,卻又貪戀那份由對方親手圍上、實實在在的溫暖,最終只是紅著臉,手指無措地揪著圍巾末端的流蘇,將半張發燙的臉更深地埋進那羊毛織物裡,假裝這樣就能藏起自己的窘迫。

回程的路上,善逸安靜地跟在獪岳身後。新外套阻隔了秋夜的寒風,圍巾上還殘留著專櫃香氛的淡淡木質香。他看著前方那人挺拔的背影,心裡湧起複雜的情緒——有被看穿窘迫的難為情,有收到貴重禮物的不安,但更多的,是被細心照顧、被妥善安置的暖流,洶湧地沖刷著他的心房。

他快走幾步,跟上了獪岳,像個小尾巴一樣,安靜地走在他斜後方。金色的髮梢從圍巾邊緣翹起,隨著腳步輕輕晃動。回酒吧的路上,夜風似乎也不再那麼寒冷刺骨了。

走到酒吧門時,獪岳突然停下腳步:「以後上班就穿這些。別讓我看到你再穿著那件破外套吹風。」

善逸低頭看著腳尖,輕聲說:「謝謝老闆。」

「好好工作。」獪岳推開門,溫暖的燈光從室內流淌而出,「快進來準備,要開工了。」

善逸跟著踏進熟悉的空間,感受著新衣物帶來的溫暖。他偷偷抬眼看向吧檯後那個已經開始忙碌的身影,將半張臉更深地埋進圍巾裡。

這個秋冬,似乎不會像想像中那麼寒冷了。


*********************
對穿舊衣服的善逸。 獪:像流浪小狗…
對穿著自己買的新衣服的善逸。 獪:像個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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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開始,感覺我把獪岳寫得連毒舌都沒有了,超級OOC
但是毒舌了的話,氣氛我拉不回來啊!獪真是個麻煩的哥  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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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19 22:5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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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週末的酒吧總是格外忙碌,獪岳在吧台與一位留著個性的小鬍子、身形壯碩的熟客相去甚遠。那位客人聲若洪鐘,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引得善逸在表演空檔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古田先生,您這樣誇獎,我們家的威士忌都要被您喝漲價了。」獪岳熟練地切割著冰塊,嘴角帶著難得的輕鬆笑意。

「哈哈哈!獪岳老弟,你這調酒的手藝可比那些五星級酒店強多了!」古田先生豪邁地舉杯,「下次我帶劇組的人來,你可要拿出看家本領!」

善逸一邊彈著輕快的旋律,一邊偷偷觀察。他從未見過獪岳與客人這般親近地交談,那張總是緊繃的側臉在暖黃燈光下顯得格外輕鬆。

打烊後,善逸正在休息室收拾吉他,獪岳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個信封。

「這個,給你。」獪岳將信封放在桌上。

善逸疑惑地打開,裡面是兩張設計精美的電影首映會邀請券,上面印著近期備受期待的大製作動作片片名。 「這是……?」

「剛才在吧台的是古田先生,電影圈很有名的武術指導。」獪岳靠在一旁的牆上解釋,「他偶爾會送些首映會的票過來。剛才已經給了蒲田兩張,他正好要跟女朋友去。」他指了指善逸手中的票,「剩下這兩張你拿著,帶女朋友去看看吧。」

善逸的臉瞬間漲紅,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電影票。 「不、不用了……我沒有女朋友。」聲音越說越小,幾乎要消失在空氣裡。

獪岳挑眉:「是嗎?」

「那老闆呢?」善逸忍不住反問,「不留著跟戀人一起去嗎?」

「我沒有戀人。」獪岳回答得乾脆,倒是沒有掩飾。

空氣突然凝滯了一瞬。善逸低頭看著手中精美的電影票,是部製作費驚人的動作大片,預告片在電視上強力放送著。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般抬起頭,眼睛因為期待而閃閃發光:「既然這是古田先生送給酒吧的禮物……那……我們一人一張,一起去看怎麼樣?」他翻到票券背面,語氣越發興奮:「這部的預告片超級精采!爆破場面都是實景拍攝!沒想到老闆連這麼厲害的電影人都認識!」

獪岳看著善逸期待的神情,挑挑眉,最終輕輕點頭:「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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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二下午,兩人約在電影院門口見面。善逸早早到了,手上抱著兩桶爆米花。見到獪岳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遞過去:「上次謝謝老闆送我回家,我還不小心睡著了耽誤時間……還有生病時候......這個我請!」

獪岳接過爆米花,嘴角微揚:「還記得要報恩,算你還有良心。」他打量了一下善逸今天的穿著——換上了那時新買的磨毛襯衫和配搭牛仔褲,頭髮也仔細梳理過,「打扮得這麼正式?」

善逸頓時紅了耳朵:「才、才不是!這是基本禮貌!」

電影確實精采絕倫,緊湊的節奏和逼真的特效讓全場驚呼連連。善逸看得格外投入,每到精彩處就會忍不住小聲驚呼,手指無意識地抓緊爆米花桶邊緣。有次主角從高樓一躍而下的鏡頭,他甚至嚇得把整桶爆米花都差點就要打翻了。

獪岳順手幫他扶正爆米花桶,「這麼大個人了,看個電影還這麼毛躁。」

善逸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繼續專注於銀幕。他沒注意到,當他全神貫注時,獪岳的目光時常會從銀幕移開,落在他因興奮而發亮的側臉上。

電影結束後,現場舉行了小型分享會。導演和主要的幾位幕後團隊,包括古田先生,帶著幾位演員登台,講述拍攝時的趣事。當古田先生在座位上看到獪岳時,還熱情地朝他們的方向揮了揮手。

「原來老闆和古田先生這麼熟啊。」善逸小聲感嘆。

「他是我開店初期的常客。」獪岳低聲響應,「那時候他還是個默默無名的武替,經常一個人來喝悶酒。」

分享會結束時已接近黃昏。走出電影院,獪岳看了眼手錶:「離酒吧開店還有點時間,一起吃個飯吧。」

他帶著善逸走進附近商店街的一家老字食堂。店面不大,但乾淨整潔,空氣中飄著味噌湯和炸物的香氣。木質桌椅被歲月打磨得溫潤,牆上掛著手寫的菜單。

兩人各點了一份招牌定食。在善逸伸手掏錢包之前,獪岳已經自然地將鈔票遞給了老闆娘。

「說好我請客的...」善逸有些過意不去。

「等你下個月再請回來也不遲。」獪岳若無其事地倒了杯麥茶,「還是說,你對自己的業績沒信心?」

他看著對面神色自若的獪岳,明白這又是對方體貼的安排──既照顧了他的經濟狀況,又給了他台階下。這種不動聲色的溫柔,讓他心裡暖暖的。

「古田先生剛才在台上說的吊鋼絲趣事真好笑。」善逸試著找話題,手指輕輕轉著茶杯,「沒想到拍電影這麼辛苦,一個鏡頭要重來這麼多次。」

「每個行業都不容易。」獪岳夾起一塊金黃的炸豬排,「就像你既要讀書又要打工,不也撐過來了?」

「那不一樣啦……」善逸不好意思地低頭,「我這點辛苦,跟電影明星比起來算什麼。」

「堅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本來就值得尊重。」獪岳語氣平淡,卻讓善逸愣住了。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從電影特效聊到大學選修課,再聊到酒吧最近的新菜單。善逸驚喜地發現,褪去老闆身分的獪岳,不僅是個見多識廣的聊天對象,偶爾還會說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幽默見解。

「沒想到老闆對電影配樂也這麼了解。」善逸咬著筷子,眼神充滿敬佩。

「開酒吧的人,本來就要對各種話題保持敏感。」獪岳慢條斯理地喝著味噌湯,「音樂、電影、文學、潮流……這些都是相通的。」

分別時,獪岳看了眼手錶:「上車吧,我送你到車站。」

「不用麻煩了,我走過去就......」

「再囉嗦就要遲到了。」獪岳已經打開車門,語氣不容拒絕。

車廂裡還殘留著淡淡的皮革香,和獪岳身上慣有的古龍水氣息混在一起。善逸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心裡泛起一絲暖意。

到了地鐵站入口,善逸下車前認真地道謝:「謝謝老闆,今天真的很開心。」

獪岳單手扶著方向盤,微微頷首:「快進去吧。」

善逸站在車站入口,忍不住回頭望去。直到車輛匯入車流,他才轉身走進車站。

這個平凡的星期二下午,因為一場電影、一桶爆米花、一頓簡單的晚餐,變得格外特別。而最讓善逸在意的是,他發現自己開始期待下一次這樣偶然的工作外相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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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田先生:獪岳老弟,你倒是專心看電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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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19 22:5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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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空氣中飄散著開店前特有的寧靜。善逸獨自在休息室裡,指尖輕撫過吉他琴弦,他正為E弦的細微偏差苦惱,眉心微微蹙起,連頰邊那縷不聽話的金發垂落額前都無暇理會。

門被輕輕推開,獪岳走了進來。他捏著一張質感厚實、燙著精緻銀字的邀請函。紙張在他修長的指間顯得格外貴重。

「後天晚上空出來。」他將邀請函遞到善逸面前,語氣是毋庸置疑的陳述,「Blue Note那邊有個業內交流會,帶你去見識真正的爵士現場。」

善逸接過邀請函,指尖觸及光滑的紙面時微微一顫。他快速瀏覽內容,發現這是個實行會員制的音樂人聚會,後面還附著小型即興演奏環節的流程表。這是他身為學生根本無法觸及的世界。

「我?可是......這種場合......」善逸的聲音越來越小,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在邀請函上留下細微的摺痕。他腦海中已經浮現出自己在一群衣著光鮮亮麗的音樂人中手足無措的模樣。

「襯衫,搭配你之前那條深灰色西裝褲就夠了。」獪岳像是看穿他的不安,變魔術般從身後拿出一個袋子,裡面整齊地迭著一件質地優良的淺綠色襯衫。 「應該是你的尺寸。家裡有熨斗吧?」他語氣依舊帶著慣有的挑剔。

善逸接過紙盒,指尖撫過襯衫光滑的布料,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別想太多。」獪岳轉身準備離開,在門口稍作停頓,「這不是為你,是為『鳴』的招牌。讓業界知道我們這裡的樂手是什麼水平。」

門輕輕合上,休息室重歸寂靜。善逸低頭看著手中的邀請函和襯衫,心裡泛起複雜的漣漪。這不僅是個開闊眼界的機會,更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通行證。他突然意識到,獪岳......在為他未來的悄悄架設橋樑,提供更多可能性。

表演開始前,善逸在舞台上做最後的試音時,目光掃過吧台,注意到那裡多了一個熟悉的背影——是上週來過的一位頗有名氣的獨立音樂製作人。獪岳正和他低聲交談,兩人看似閒聊,但獪岳總能恰到好處地將話題引向舞台方向,甚至朝著善逸這邊微微示意。

中場休息時,獪岳遞給他一杯飄著甜香的蜂蜜檸檬水:「客人反應不錯,下個月開始,週五的表演改為Jazz風格的樂曲為主,要回去練新曲子了。」他宣布著這個決定。

善逸接過那杯溫熱的蜂蜜檸檬水,玻璃杯壁傳來的暖意從指尖瞬間蔓延至全身。他低頭看著杯中澄澈蕩漾的液體,許多曾經模糊的片段在腦海中連成了清晰的軌跡——那些額外工作安排、那些生活上的照顧、那份突如其來的業內交流會邀請、還有那些順理成章的演出調整與加薪。這一切,哪裡是什麼巧合?分明是個深諳世事的成年人,用他成熟擅長的方式,不動聲色地為一個懵懂的後輩鋪設著通往未來的階梯。

獪岳從不將關心掛在嘴邊,也不輕易許下承諾,卻總能在關鍵時刻,用實際的行動為他掃清前路的障礙,如同一個沉默的守護者,在他尚未察覺需要時,便已為他點亮了前方的燈火。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吧台後面那個游刃有餘的身影。獪岳就像個耐心的獵手,不疾不徐,用他獨特而隱晦的方式,一點點編織著一張溫柔而堅韌的網。而善逸悲哀又甜蜜地意識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最讓善逸感到心慌意亂的是,他發現自己早已不再抗拒,反而開始沉溺於這種被細緻地呵護著的感覺。即便理智在耳邊低語,提醒他這或許是成年人慣用的手段,警告他這可能只是一場鏡花水月的短暫遊戲,他依然無法克制地心生期待,像個渴望糖果的孩子,固執地想要確認——在那雙深邃難測的眼眸倒影中,自己是否真的佔據了一個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位置。

當晚的最後一曲終了,餘音散盡,善逸的指尖仍然在琴弦上微微發顫。並非長時間演奏後的疲憊,而是源自於內心深處某種甜蜜與惶恐交織的戰慄。他就像是站在一個美夢的邊緣,一邊害怕下一秒就會看穿這場溫柔陷阱背後的真相,夢醒成空;一邊卻又貪戀夢中的溫暖,捨不得從這份令人心悸的陷阱中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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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老牛吃嫩草的獪
害怕被老牛吃嫩草的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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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19 23: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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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十一月的尾聲悄然降臨。善逸抱著吉他盒走出酒吧門口,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大雨。雨點在積水的地面上激起無數漣漪。

「怎麼突然下這麼大……」他望著雨幕發愁。今天出門時還是晴天,他根本沒帶傘。從這裡跑到車站就算不用十分鐘,但背上的寶貝吉他肯定也是要淋濕的。

正當他猶豫要不要冒雨衝刺時,身後傳來鎖門的聲響。獪岳拿著一把黑色長傘走到他身邊。

「我送你回去。」獪岳簡潔地說,已經按下車鑰匙,不遠處的車燈隨之亮起。

善逸受寵若驚地擺手:「不用了老闆!我跑快一點就好......」

話未說完,獪岳已經「唰」地撐開傘,大半傘面堅定遮向善逸。 「跟上。」他語氣不容反駁,「要是你感冒請假,週末的班表就要全部重排。」

又是這個藉口。善逸在心裡小聲嘀咕,卻還是乖乖鑽進傘下。雨水在傘面上奏出密集的節奏,他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怕碰到對方。

走到半途,善逸注意到獪岳的右肩已經濕透,深色布料緊緊貼在身上。他猶豫片刻,悄悄挪了半步,讓兩個人的距離近了些。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傘面稍微回正,獪岳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坐進車內,溫暖的空氣伴隨著淡淡的皮革香與獪岳身上慣有的清爽古龍水氣息,瞬間包裹全身,驅散了從室外帶進來的寒意與濕氣。善逸將吉他盒安置在腳邊,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駕駛座。他偷偷打量著正專注於路況的獪岳,車窗外,路燈的光影飛快地掠過他那棱角分明的側臉,時而將他深邃的眼眸映照得清晰,時而又將他隱沒在朦朧的陰影裡。這個在酒吧總是游刃有餘、談笑自若的男人,此刻在靜謐的車廂內,握著方向盤的沉靜模樣,散發著一種與平時截然不同令人安心的可靠平實的感覺,讓善逸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隨即失序地鼓動起來。

在一個漫長的紅燈前,車子緩緩停下。獪岳的目光從前方雨刷規律擺動的擋風玻璃上移開,忽然就伸過手來,用指尖輕輕碰了碰善逸隨意放在腿上的手背。那觸感一閃而過,卻讓善逸微微一顫。

「手這麼冰?」獪岳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還、還好啊……」善逸結結巴巴地回道,感覺臉頰迅速升溫。然而,不等他說完,也不等他有所反應,獪岳那隻乾燥而溫暖的手便已經整個覆了上來,將他冰涼的手指堅定地包裹在掌心,讓善逸整個人都僵住了,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

獪岳沒說什麼,只是就這樣握著他的手,直到善逸的指尖微微回暖,獪岳才若無其事地鬆開了手,假裝剛才那個親暱的舉動再自然不過。他神色自若地順手將車內的暖氣又調高了一格,目光重新專注於前方已然轉綠的信號燈。

那停留了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接觸其實只有片刻。善逸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掌心傳來的溫暖,正一點點驅散他指尖的寒意。他忍不住胡思亂想──這…這只是普通關心吧?畢竟自己剛才手確實很冰。可是……這種不容拒絕的強勢溫柔,真的只是普通的關心嗎?還是說……一切又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過度解讀?

善逸幾乎是立刻低下頭,假裝整理其實不凌亂的衣角,不敢讓獪岳看見自己此刻一定紅得不像話的臉頰。他盯著自己剛剛被握過的那隻手,手背上還鮮明地殘留著對方掌心的溫度、略帶薄繭的觸感,以及那短暫卻令人心悸的力度。他把持續發燙的臉頰轉向冰涼的車窗,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心裡卻早已亂成一團,像有無數隻活蹦亂跳的兔子在橫衝直撞,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到了公寓樓下,雨勢依然沒有減弱的跡象,豆大的雨點劈哩啪啦地敲打著車頂。獪岳側身,伸手去後座拿出了一把折迭傘,遞了過來。 「拿著,」他的語氣依舊平淡,「下次記得自己帶。」

善逸接過那把傘,指尖觸及微涼的傘骨,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簡直是用盡了全身的勇氣,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雨聲淹沒:「老闆……你對每個員工……都這麼好的嗎?」問出口的瞬間,他就後悔了,這問題聽起來多麼自作多情,可他控制不住那份想要確認的心。

獪岳握著方向盤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他轉過頭,目光在車內昏暗的光線中顯得格外深沉,像是要將善逸整個人都吸進去。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問題輕巧地拋了回來,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你覺得呢?」

這個曖昧至極的反問,像一塊被投入平靜心湖的石子,在善逸心裡激起了滔天巨浪。他瞬間臉紅耳熱,心跳如擂鼓,所有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頂。 「謝謝老闆!再見!」他前言不搭後語的丟下這句話,慌亂地解開安全帶,一把推開車門,也顧不上撐開那把新傘,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衝進了雨幕,像只受驚的兔子般逃進了公寓大門。

站在熟悉的屋簷下,善逸才發現自己忘了把傘撐開,額前的髮絲被雨水打濕,幾縷黏在額頭上,顯得有些狼狽。他緊緊握著手中那把摺傘,金屬的傘柄帶著冰涼的觸感,卻絲毫無法冷卻他臉頰和耳根持續不斷的熾熱。那個反問,那句「你覺得呢?」像魔咒一樣在他腦海裡循環播放。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是默認了他與眾不同?還是成年人游刃有餘的戲弄?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給予的微妙暗示?又或者,只是懶得回答隨口的反問?各種各樣的猜測,甜蜜的、忐忑的、不安的,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他牢牢困住。他把發燙的額頭抵在冰涼的傘柄上,發出一聲壓抑的哀鳴,覺得自己快要被這份患得患得患失、酸甜交織的心情給逼瘋了。

而另一邊,緩緩駛離的車內,獪岳透過被雨水模糊的後視鏡,看著那個金色的身影倉愜地消失在公寓門口,唇角難以自抑地勾起一抹真實的笑意。雨刷在前擋風玻璃上規律地左右擺動,發出單調的聲響,他的心情卻與這陰鬱的天氣截然相反,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愉悅。他想起剛才掌心觸及的那片冰涼,以及少年那雙總是盛滿豐富情緒、此刻因他的反問而驚慌失措的琥珀色眼睛。那孩子所有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像一本攤開的書,任他閱讀。

「真是個容易看穿的小鬼。」他摸了摸下唇,低聲自語。指尖在方向盤上隨著車內電台流淌出的爵士樂節奏輕輕敲擊。這種不疾不徐、一步步將在意之人吸引過來的過程,看著對方因自己一個不經意的動作或話語而臉紅心跳、方寸大亂的模樣,其中蘊含的微妙樂趣與滿足感,遠比他調製出的任何一杯極品雞尾酒,都要來得令人快樂。



*******************
獪:嘖…都第幾章了,現在才摸到手。 (看向善逸)你也是,都被摸了手了,還以為是普通關心? !你可別讓其他人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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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26 14:0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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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這一晚的「鳴」酒吧難得清閒,只有三兩桌客人散落在角落低聲交談。沒有需要專注調製的複雜酒飲,獪岳難得地走出吧台,倚在吧台外側,與一位相熟的客人閒聊。善逸也提前結束了一輪表演,也坐在不遠處的高腳椅上休息。

那位微醺的熟客注意到善逸捧著玻璃杯在喝與酒吧氛圍格格不入的橙色飲料,笑著打趣:「哎呀,我們的小音樂家怎麼在喝酒的地方喝果汁啊?獪岳,你這老闆當得可不稱職,都不教小朋友嘗點大人的滋味?」

獪岳聞言輕笑,目光掃過善逸瞬間泛紅的耳尖,慵懶地回應:「山下先生,別逗他了。這小孩要是沾了酒精,怕是連吉他弦都找不准了。」

「哈哈哈,說得也是!年輕人專心搞音樂才好!」客人爽朗地大笑,拍了拍獪岳的肩,又轉向善逸,「小哥別介意,我開玩笑的!你彈得真好,我每週來就是為了聽你演奏!」

善逸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擺手:「沒、沒關係的!謝謝您……」

待客人轉身離開,善逸才鬆了口氣,重新捧起那杯自從他生病後,獪岳就堅持要他每天補充的橙味維生素泡騰片。微甜的氣泡水在舌尖跳動,帶著某種被強制關懷的甜膩。

「怎麼?小朋友連喝個飲料都要皺眉頭?」獪岳不知何時已站到他身旁,一邊擦拭著馬丁尼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在逼你喝毒藥。」頭也不抬地調侃。即使在不忙碌的夜晚,他對善逸的毒舌也從不缺席。

「還不是老闆你非要我喝這個……」善逸放下杯子抗議。

「喔?」獪岳挑眉,杯壁映出他戲謔的嘴角,「那你是想證明自己很健康?正好後廚的儲藏室需要整理,現在開始?」

「我喝!我喝就是了!」善逸立刻抱緊杯子,像只護食的松鼠將最後兩口喝光,果斷選擇屈服。他沒發現自己抱怨時,眼角早已彎成了月牙。

就在這時,微醺的熟客搖搖晃晃地起身離開,經過善逸座位時一個踉蹌,整個人撞上了高腳椅。

「啊!」善逸完全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撞擊,身體瞬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從椅子上摔落。

電光石火間,一隻結實的手臂迅捷地環住他的腰際,強有力地將他往後一帶。善逸只覺得天旋地轉,下一秒便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靜止。

善逸整個人被牢牢圈在獪岳的臂彎中,臉頰不經意地緊貼著對方質地細膩的襯衫,隔著一層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底下結實的胸膛線條和沈穩,卻似乎比正常稍快的心跳。一股熟悉的氣息將他徹底包圍──是獪岳慣用的雪松調古龍水,混合著淡淡的酒香,還有某種獨屬於這個男人的、令人安心的溫暖體溫。

他驚魂未定地抬頭,恰好對上獪岳低垂的視線。那雙總是帶著精明算計或戲謑笑意的眼眸,此刻竟寫滿了未及掩飾的緊張與擔憂,深邃的瞳孔中只映出他一人怔愣的模樣。兩人的呼吸在近距離間曖昧地交融。

「沒事吧?」獪岳的聲音比平常低沉沙啞許多,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善逸的額發,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慄。

善逸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血液奔流的聲音大到彷彿充斥了整個空間。他一時忘了該如何反應,只能呆愣地望著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嗅著對方身上令人暈眩的氣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獪岳似乎也沒有立刻鬆手的意思。他的手掌仍穩穩地貼在善逸腰側,隔著衣料,善逸甚至能感覺到對方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尖的熱度透過布料烙印在皮膚上,那力道似乎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佔有慾和保護欲,讓他的脊椎竄過一陣陌生的酥麻。周圍的空氣彷彿變得稠密,每個分子都浸染著無聲的張力。

這個過度親密的姿勢持續了幾秒,獪岳才鬆開手,若無其事地轉身整理起吧台上早已光潔如新的工具,語氣刻意恢復了一貫的平淡:「小心點。」但那微微偏開的視線,卻洩漏了一絲不尋常的動搖。

但善逸沒有錯過──在獪岳轉身的瞬間,他清楚地看見那總是顯得有些冷淡蒼白的耳廓,竟染上了一層清晰可見的緋紅,如同晚霞浸染天際,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瞬間的悸動並非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下班後,善逸在休息室裡慢吞吞地收拾吉他,腰上感覺還殘留著方才被擁抱時的觸感。當獪岳推門進來拿外套時,狹小的空間頓時被一種微妙的張力所充斥。

空氣如同凝滯了,只剩下兩人輕淺的呼吸聲。

獪岳拿起外套,卻沒有立即離開。他背對著善逸站在門邊,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語氣狀似隨意,卻又帶著難得的緊繃:

「明天週一店休,聽說市立美術館新開的展覽很不錯。」

他頓了頓,終於轉過身,目光直視著有些手足無措的善逸:

「要一起去看嗎?」

這不是工作上的交代,也不是員工團體活動的邀約。這是一個再明確不過的、純粹私人的邀請,跨越了老闆與員工那條隱形的界線,帶著某種試探性的親近。

善逸的心跳瞬間失控,一股混合著驚喜與甜蜜的暖流淹沒了他。他用力點頭,聲音因激動而微微揚起:

「好、好啊!我很想去!」

獪岳聞言,唇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眼神溫柔得幾乎要將人溺斃:

「嗯,那明天見。」

這個簡單的約定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某扇一直緊閉的門。善逸抱著吉他盒,目送獪岳離開的背影,臉上綻放出藏不住的笑容。空氣中流淌的曖昧氛圍變得如此濃鬱,連呼吸都帶著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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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26 14: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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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週一在善逸既期待又緊張的心情中如期而至。他提前就到了約定的咖啡店,反覆整理著身上那件為了今天特意熨燙過的襯衫。當獪岳準時出現在門口時,善逸幾乎屏住了呼吸──他難得地穿著一件淺灰色的高領毛衣,外搭深色大衣,整個人褪去了酒吧裡的鋒利,多了幾分溫文儒雅的氣質。

「等很久了?」獪岳在他對面坐下。

「沒、沒有!我也剛到!」善逸連忙擺手,差點打翻桌上的水杯。

點餐時,善逸緊張得舌頭打結,將「摩卡」說成了「卡布奇諾」,又慌忙改正。獪岳沒有像平常那樣毒舌地調侃,只是靜靜地看著菜單,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別緊張,」在等待餐點時,獪岳忽然開口,「今天不扣你薪水。」

這句玩笑讓善逸放鬆了些。他偷偷打量對面的男人,發現獪岳今天格外沉默,手指不時磨挲著咖啡杯耳,眼神似乎也不太直視他。這種轉變讓善逸心裡泛起甜蜜的漣漪——原來不只是他一個人在為這次約會緊張。

午餐後,他們並肩走向美術館。冬天的陽光透過光禿的枝椏灑落,在兩人身上跳躍。善逸注意到獪岳刻意放慢了腳步,與他的步調保持一致。

展場裡很安靜,光影交錯的空間中陳列著充滿想像的現代藝術作品。善逸對藝術了解不多,卻被這些大膽的創作深深吸引。

「老闆你看這個,」他指著一幅由無數彩色碎片組成的畫作,低聲說:「像不像黑鏡上撒滿了小彩帶?」

「這是藝術家對都市光影的解構。」獪岳站在他身側,輕聲解釋,「像彩帶...也是個不錯的理解。你看…這畫裡的夜景燈光位置的描畫色彩很立體…」

善逸驚喜地睜大眼睛:「真的嗎?我以為說錯了……」

「藝術沒有標準答案。」獪岳的目光停留在畫作上,語氣平和。

他們漫步在各個展間之間,不知不覺間,一種無言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流淌。起初仍保持著社交距離,但隨著觀展的投入,那縫隙在不知不覺中縮小了。

善逸在為一幅色彩濃烈的油畫所吸引時,朝獪岳的方向挪近了一小步,下意識的就想拉拉獪岳的衣角示意他看。隨即他意識到靠得太近,耳根微熱,又欲蓋彌彰地稍稍拉開距離。

在走向下一個展品時,獪岳的步伐不著痕跡地調整了角度,使得他們的行走軌跡自然而然地更加貼近。當善逸在某幅抽象畫前駐足思考時,兩人手背不小心地輕輕擦過,一陣微妙的電流瞬間在相觸的地方蔓延開來。

善逸感到那觸碰的地方像被暖風拂過,留下清晰的熱度,他屏住呼吸,不敢動彈,心底卻泛起一絲隱密的歡喜。

獪岳同樣感受到了那轉瞬即逝的接觸所帶來的悸動,他神色未變,目光依舊停留在畫作上,眼神卻滿是溫和。

在一個以鏡面為主題的展區,善逸好奇地站在多重反射的鏡子前,看著無數個自己與獪岳的身影在鏡中交迭、延伸,彷彿置身於一個無限循環的平行世界。

「好神奇,好像有無數個我們。」他忍不住輕聲感嘆,指尖下意識地觸碰冰涼的鏡面。

獪岳靜靜地站到他身側,透過層層鏡像與鏡子裡的他對視。 「你覺得,」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展廳裡顯得格外低沉,「如果說,每一個倒影都能代表一種可能……你希望哪一個成為現實?」

這個問題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善逸心中漾開層層漣漪。在虛實交錯的鏡像迷宮中,他看著無數個並肩而立的他們,忽然感到一陣恍惚——那每一個鏡像,都像是他們關係的一種未來寫照,是夥伴,是知己,還是……更親密的某種存在? 這種可能性既讓他心跳加速,又因為太過美好而顯得有些不真實。就像他此刻悸動的心情,既清晰得不容忽視,又美好得像一場不敢輕易相信的幻夢。

獪岳的目光在鏡中與他相遇,那眼神太過深邃,讓善逸分不清這是一個哲學性的提問,還是別有深意的試探。

不知不覺,他們在美術館待了整個下午。當他們走出美術館大門時,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華燈初上。更令人驚訝的是,天空中竟飄起了細細的、潔白的雪花。

「下雪了?」善逸驚喜地伸出手,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手套上,瞬間融化。

身邊的行人也紛紛發出小小的讚嘆聲。今年的初雪,來得悄無聲息。

獪岳抬頭看了看天空,語氣帶著一絲美:「是初雪。」他低頭看向身邊眼睛亮晶晶的善逸,「竟然給我們遇上了。」

「初雪啊……」善逸看著漫天飛舞的細雪,臉上洋溢著純粹的喜悅,脫口而出:「聽說初雪有著很美好的寓意呢!有傳說,如果戀人能夠一起看到初雪,他們就會長久而幸福地在一起……」

他的話說到一半,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臉「唰」地一下全紅了,立刻閉上嘴,低下頭,不敢看獪岳的表情,心跳如雷。

天啊!他在說什麼啊!什麼戀人!老闆會怎麼想!

預想中的嘲笑或毒舌並沒有出現。善逸偷偷抬起眼,發現獪岳正看著他,臉上帶著明顯的笑容,,深邃的瞳孔裡映著路燈的光和飛舞的雪花,別有深意。

「是嗎?」獪岳輕聲回應,目光溫柔得能將人融化,「那真是個好兆頭。」

這個回答讓善逸愣住了。他側過頭看著獪岳,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雪花在他們周圍靜靜飛舞,像是為這個瞬間鋪設的浪漫背景。

雪靜靜地落下,落在他們的頭髮上,肩膀上。獪岳伸出手,輕輕拂去落在善逸頭髮上的雪花。這個動作如此自然,又如此親密。周圍的喧囂彷彿遠去,只剩下彼此之間無聲流動的曖昧情愫,在初雪的見證下,悄悄升溫。善逸感覺自己的臉熱得快要燒起來,卻又捨不得打破這份靜謐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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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29 22:3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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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聖誕節的街道瀰漫著肉桂與松針的香氣,櫥窗裡掛滿了閃亮的裝飾。 「鳴」酒吧今晚也換上了節慶盛裝,暖黃色的彩燈纏繞在樑柱上,吧台邊擺放著小巧的聖誕樹,空氣中飄散著熱紅酒特有的甜香。

善逸坐在舞台中央,指尖在吉他弦上流出〈Last Christmas〉的旋律。他今晚特意選了幾首輕快的聖誕歌曲,金色的髮絲在燈光下隨著節奏微微晃動,臉上洋溢著與節日相稱的溫暖笑容。

獪岳在吧台後方搖晃雪克杯,冰塊撞擊的聲音與吉他聲奇妙地交融。他的目光穿過瀰漫的酒香與歡聲笑語,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片被燈光籠罩的角落。看著善逸沉浸在音樂中的模樣,他眼底的冷峻早已融化,取而代之的是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

「看來我們的小音樂家很享受今晚。」一位熟客順著獪岳的視線望去,笑著打趣。

獪岳收回目光,將調好的聖誕特調推至客人面前,唇角微揚:「畢竟是平安夜。」

最後一首〈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在熱烈的掌聲中結束。善逸鞠躬謝幕,抱著吉他準備溜回休息室。今晚的氣氛太過美好,美好得讓他有些不知所措,特別是當他注意到獪岳始終追隨著他的目光。

就在他伸手要去推休息室的門時,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這麼急著躲起來?」

善逸轉身,看見獪岳倚在走廊牆邊,手中把玩著一個深藍色的絨面小盒子。

「老、老闆?」

獪岳走近,將小盒子遞到他面前:「聖誕快樂。」

善逸愣愣地接過,指尖觸及毛軟的絨面。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盒蓋,呼吸在那一刻突然停住──裡面是一條精緻的暗銀色項鍊。項鍊的吊墜造型獨特,是可以開合的圓形金屬片。

「這是……」他的聲音微微發顫。

獪岳輕聲說:「打開看看。」

善逸用微微發抖的指尖輕輕掀開吊墜。當他看到內側刻著的內容時,眼眶瞬間濕潤了——那是幾行細緻的五線譜,音符清晰而優美。他太熟悉這段旋律了,這正是他第一次來「鳴」面試時彈奏的那首曲子,那個讓他人生軌跡從此改變的起始音符。

「你竟然記得……」善逸的聲音哽咽了,「連我自己都快忘記當時彈的是什麼了……」

「我記得。」獪岳的目光深邃得彷彿能將人吸入,只容得下一人的身影。 「那天的陽光很好,你彈得很投入,雖然有點緊張,但音樂裡有種打動人的真誠。」

這份認知讓善逸的心顫抖不已。原來在他渾然不覺的時候,有人如此珍重地收藏著他音樂路上的每一個重要時刻。

「這是我第一次收到這樣的禮物……」他撫摸著冰涼的金屬刻痕,感覺掌心一片滾燙,「不是因為它貴重,而是……」

而是因為這個男人記得他來時的路,並將他最珍視的音樂,化為獨一無二的星辰,想要為他佩戴。

「我幫你戴上?」獪岳輕聲詢問。

善逸用力點頭,幾乎說不出話。他轉過身,感受著獪岳的手指梳理過他後頸的髮絲,冰涼的金屬吊墜落在鎖骨之間,很快就被體溫焐熱。

「很適合你。」獪岳低聲說,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後頸。

善逸低頭看著胸前的吊墜,銀色的光芒在燈下流轉。他鼓起勇氣,輕輕握住獪岳的手。

下一秒,他的手指就被溫暖的手掌牢牢包裹著。獪岳收攏手指的力道堅定而溫柔,彷彿在回應他不敢說出口的期待。

獪岳輕輕一拉,善逸順著力道向前邁了半步。兩人的距離瞬間縮短,近得能數清對方睫毛的數量。善逸抬頭望著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心跳快得幾乎要失控。

當獪岳緩緩俯身靠近時,善逸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緊張得連指尖都在發顫。溫熱的呼吸越來越近。

善逸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等等,這就要親了嗎?和平時毒舌也會溫柔照顧我的老闆?那個會塞給他三明治、幫他圍巾、現在握著他手的人……真的要變成可以親吻的關係了嗎?這突如其來的身份轉變讓他腦袋嗡的一聲,像是琴弦突然繃緊到了極限。

過於強烈的幸福感和一種「這真的可以嗎?」的慌亂同時湧上,讓善逸像只受驚的雛鳥,下意識地往後縮。

空氣凝滯了一瞬。

獪岳停下沒有再靠近。他看著善逸緊閉的雙眼和微顫的睫毛,最後只是輕嘆一聲。

善逸睜開眼睛,望進那雙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他在那裡面看到了理解與耐心,讓他心安。雖然心裡掠過一絲對剛才退縮的惋惜,但更多的是被珍惜的感動。

「聖誕快樂,善逸。」

「聖誕快樂……獪岳先生。」

在這個充滿魔法氣息的聖誕夜,銀色的音符在善逸胸前閃著微光,見證著某個美好的開始。他們都知道,有些旋律才剛奏出序曲,而最美的樂章,還在緩緩鋪展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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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不要忍不住就親上啊!還沒到時間呢!
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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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1-29 22:3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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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新年將至,大學校園裡張燈結彩,處處洋溢著跨年的喜慶。善逸所在的音樂社團將在學校禮堂舉辦一場正式的新年音樂會,這是他第一次在這樣正式的場合表演。

「老闆,」練習結束後的晚上,善逸在收拾吉他時故作隨意地開口,耳根卻悄悄泛紅,「週五晚上我們學校有跨年音樂會,我們社團要表演......如果你剛好有空的話......」

他說得小心翼翼,裝作只是隨口一提,但那雙寫滿期待的眼神卻洩漏了真實心情。

獪岳正在擦拭酒杯,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週五晚上是店裡最忙的時候。」

善逸的肩膀頓時垮了下來,卻聽見那道低沉的嗓音繼續說:

「不過,我會過來的。」

週五晚上的大學禮堂座無虛席。當獪岳穿著深灰色大衣出現在後排時,舞台上的善逸正在調試麥克風。燈光落在他專注的側臉上,將那頭金髮映照得格外耀眼。

音樂會開始後,善逸的表現讓獪岳驚艷。他先與社團成員合奏了一首雄偉的交響搖滾,指尖在電吉他上飛舞的模樣充滿自信;隨後又獨自坐在鋼琴前,彈奏了一首自創的抒情曲。柔和的燈光為他鍍上一層光暈,音符從他指尖流淌而出,帶著青澀卻真摯的情感。

獪岳靜靜注視著舞台上發光的身影,這個總是在他面前慌慌張張的小朋友,在屬於自己的領域裡總是如此耀眼。

表演結束時,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善逸在鞠躬時目光掃過觀眾席,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獪岳先生!」

他開心地拉著獪岳介紹給社團朋友,「這是我打工酒吧的老闆。」

朋友們熱情地邀請獪岳一起去居酒屋慶祝。看著善逸期待的眼神,獪岳難得地沒有拒絕年輕人的聚會。

居酒屋裡氣氛熱鬧,年輕人在一起總是充滿歡笑。善逸因為表演成功和獪岳的到來而格外開心,也被朋友們勸著喝了不少酒。幾杯清酒下肚,他已經進入了微醺狀態,反應變得有些遲緩,臉頰飛起紅霞,眼神也開始迷濛起來,但臉上始終掛著憨憨的、滿足的笑容。

獪岳在一旁,只是安靜地喝著一杯啤酒,偶爾和善逸的朋友聊幾句,目光卻時常落在善逸身上,像一位沉默的守護者。

這時,坐在善逸旁邊、一位對他一直頗有好感的同社團女生見他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便關切地伸出手,想輕輕扶住他的胳膊:“我妻君,你還好嗎?要不要靠著休息一下……”她的話音未落,一隻手已更快地、帶著他的力道,要不要靠著休息一下……」她的話音未落,一隻手已更快地、帶著他的力道,將他抱過善逸向自己,肩膀已更快地將他帶過善道,將他抱過善逸向自己的肩膀。

「小心點。」獪岳的聲音低沉而平靜,他讓善逸的肩膀穩穩地靠在自己身側,動作自然得像只是防止同伴摔倒。他隨即抬眼,對那位女生露出一個客氣而疏離的微笑:「謝謝,我看著他就好。」

就在這時,另一側的朋友興致不減,拿起清酒瓶越過桌面,笑著朝善逸的酒杯探來:「再來一杯!今天可是開心的日子!」

獪岳另一隻手自然抬起,不偏不倚地用指節在杯口上方輕輕一擋,恰好攔住了下傾的瓶口。

「饒了他吧,這小子到量了。」他嘴角勾著淺淺的弧度,話裡卻帶著明確的保護意味,「再喝下去,明天他的頭就該疼得彈不了琴了。這杯,我替他喝了。」

他輕鬆地接管了對善逸的照顧權,並將其他人的關心不動聲色地隔絕在外。

漸漸地,酒勁徹底上頭,善逸變得更加迷糊,臉頰紅撲撲的,說話也帶著軟糯的鼻音。聚會散場時,他幾乎完全倚靠獪岳才能站穩。

「我送他回去。」獪岳自然地攙扶住善逸,對他的朋友們說。

朋友們見狀,也放心地將善逸交給了這位看起來很可靠的老闆。

獪岳攔了計程車。在車上,善逸靠在他肩膀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嘴裡還無意識地嘟囔著什麼。獪岳猶豫了一下,對司機報了自己家的地址。

將善逸帶回自己的公寓,獪岳費了點勁才把他安置在自己的床上。他幫善逸脫掉鞋子和外套,用溫熱的濕毛巾輕輕擦拭他發燙的臉頰和頸部。看著善逸因酒精而泛紅的肌膚,他的動作格外細緻。

「嗯......」善逸在迷糊中舒服地嘆息,無意識地蹭了蹭枕頭。

給善逸蓋好被子。獪岳正要起身到客廳,手腕卻被一隻滾燙的手抓住。

「老闆……」善逸半睜著迷濛的眼睛,聲音軟糯帶著鼻音,「獪岳……先生……」

「嗯?」獪岳停下動作,低頭看他。

「你……你今天來看表演……我好開心……」善逸斷斷續續地說著,聲音軟綿綿的,「你……你好帥……一直……都好帥……」

獪岳危險的瞇了瞇眼睛。

善逸又往他這邊蹭了蹭,呼吸間帶著清酒的甜香,繼續含糊地吐露心聲:「你穿大衣的樣子好好看......站在那裡就像模特兒一樣......」

善逸醉醺醺地傻笑,手指無意識地抓著他的衣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明明我只會給你添麻煩......又是生病又是......」

他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斷斷續續地嘟囔著:「獪岳先生這麼優秀,又會調酒又會照顧人,長得還這麼帥氣......一定有很多人喜歡你吧......」

這些醉話既天真又真誠,聽得獪岳心頭一軟。他俯身靠近,指尖輕輕將善逸臉邊的碎發撥到耳後,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笑意:

「既然知道我這麼好,那你是不是該好好把握機會?」

善逸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酒精讓他的思緒變得遲鈍,卻本能地回應著這份親近:「把握......機會......」

醉意朦朧的善逸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懂,只是傻傻地笑了。

獪岳凝視著他近在咫尺的、泛著紅暈的臉頰和那微微張開、看起來無比柔軟的唇瓣,終於忍不住低頭,輕輕地在那唇上印下了一個吻。

蜻蜓點水般的一觸,卻帶著無盡確認。

善逸在迷糊中噤嚀了一聲,沒有抗拒,反而像是覺得舒服,往被子裡蹭了蹭,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獪岳直起身,看著他恬靜的睡顏,內心掙扎了片刻。確實有過一些更壞更進一步的念頭,但最終還是克制住了,不急於在善逸意識不清的時候越界,他也不想嚇到這個好不容易才靠近自己的小朋友。

他嘆了口氣,帶著點無奈和寵溺,替善逸掖好被角,又在床頭櫃上放了杯水後,獪岳才拿著自己的枕頭和備用的毯子,轉身走向客廳的沙發。

這一夜,獪岳在沙發上輾轉難眠,腦海裡全是善逸醉後可愛的模樣和那個輕柔的吻。而臥室裡,善逸在睡夢中無意識地撫過自己的嘴唇,嘴角帶著甜甜的笑意,彷彿正做著一個美好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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獪:嘖…我才不要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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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原作者| FrozFayFay 發表於 2025-12-6 14:3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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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陌生的地板上切出細長的光帶。善逸在一陣輕微的頭痛中醒來,茫然地瞪著天花板上那盞線條極簡的吊燈。這裡不是他那個只有四迭半、窗外能看到電線桿的租屋處。

他猛地坐起身,被子從身上滑落。發現自己還穿著昨天的衣服,只是外套和鞋襪被脫去了,整齊地放在床邊的椅子上。房間寬敞,陳設簡潔卻處處透著質感,深灰色的床單上殘留著一股熟悉的氣息。

記憶像斷裂的底片逐漸拼接──熱鬧的禮堂、熱烈的掌聲、居酒屋的歡笑、一杯接一杯的清酒,然後……然後就是一片模糊。他只記得最後好像靠在一個溫暖可靠的肩膀上,之後便什麼都記不清了。

「完了……」他摀住臉,耳根燒了起來。自己不只喝到斷片,被老闆撿回家了? !還睡了老闆的床? !

他輕手輕腳地下床,像只受驚的貓咪般貼著牆邊移動。拉開臥室門一條縫,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客廳那張看起來價格不菲的沙發,上面鋪著被子和枕頭,顯然有人將就了一晚。一陣細微的、食物烹調的聲響和淡淡的香氣從廚房方向傳來。

他挪到廚房門口,看見那個背影正站在流理台前。獪岳穿著深色的家居服,柔軟的布料貼合他挺拔的背脊,少了平日酒吧裡的鋒利,多了幾分居家的隨意。他正專注地看著爐火上的小鍋,手裡拿著湯匙輕輕攪拌味增湯。

善逸僵在門口,進退兩難。是該悄悄溜走,還是硬著頭皮道謝?

「打算在門口站成雕像?」獪岳頭也沒回,聲音帶著剛醒不久的沙啞,卻精準地戳破了他的猶豫。

善逸嚇得一顫,只好低頭走進去,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 「老、老闆!昨天……非常感謝你照顧我!我、我喝太多了,給你添了大麻煩……」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獪岳轉過身,將一杯微溫的蜂蜜水塞進手裡。 「有沒有頭痛?」

善逸乖乖接過杯子,他小口小口啜飲著甜潤的液體,暖流從喉嚨滑入胃袋,緩解了不適,也奇異地安撫了他慌亂的心。 「好多了……謝謝。」

獪岳走近一步,仔細端詳他的臉,然後伸出手,微涼的指尖輕輕撫過他有些浮腫的眼皮。 「看來某個小朋友不只酒量差,連代謝能力也不怎麼樣。」他語氣戲謔,眼底卻沒有半分嫌棄,反而漾著淺淺的笑意,「醜醜的。」

「……還不是因為喝了太多!」善逸小聲抗議,卻無法忽視那近距離凝視帶來的悸動。獪岳此刻的溫柔,比任何毒舌都更讓他心跳失序。

「浴室櫃子裡有新的毛巾和牙刷。」獪岳吩咐。 「去收拾一下,出來吃早餐。」

等善逸帶著獪岳常用沐浴露的清香梳洗好,感覺清醒了不少走出來時,獪岳已經坐在客廳沙發上,手邊放著一條折迭好的溫熱毛巾。 「過來,敷一下眼睛,會舒服一點。」

善逸聽話地走到沙發坐下。獪岳站在他面前,將溫熱的毛巾輕輕敷在他的眼睛上。溫暖的觸感確實舒緩了眼睛的不適,善逸舒服地輕嗚了一聲,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

然而,就在這片舒適的寧靜中,一些朦朧的、被酒精掩蓋的記憶碎片驟然閃回——搖晃的出租車裡,他安心地靠著的寬闊肩膀;被人小心翼翼抱下車時,掠過耳際的溫熱呼吸,柔軟的床鋪陷下去的感覺,還有……還有一個柔軟的觸感,落在他的唇上,伴隨著一句模糊的話語…

「!」善逸猛地睜大眼睛,溫熱的毛巾從臉上滑落。他想起來了!昨晚那個……不是夢? !他真的……被獪岳先生吻了? !而且自己好像還說了很多糊話!

血液瞬間衝上頭頂,他的臉頰和脖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整個人像只被煮熟的蝦子,慌亂得幾乎要從沙發上彈起來。

獪岳就站在他面前,看著他這副慌張失措、滿臉通紅的樣子,臉上露出了然又帶著點促狹的笑容,彷彿早已等候多時。

善逸被困在沙發裡,看著獪岳緩緩俯身,雙手撐在他身體兩側的沙發靠背上,瞬間形成了一個將他完全籠罩的、充滿侵略性又曖昧無比的姿勢。陽光從獪岳身後照來,將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善逸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熱度和壓迫感。

善逸仰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心跳快得幾乎要窒息。

「善逸,」獪岳開口,聲音低沉而認真,不再帶有戲謔,那雙深青色的眼眸牢牢鎖住他的視線,「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吧。」

善逸徹底愣住了,腦袋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瞪大眼睛。

獪岳看著他震驚的樣子,繼續說道,眼神專注而深邃:「我喜歡你。」

直接的告白,像最後一擊,徹底擊潰了善逸的防線。

「當我的戀人吧。」獪岳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善逸的臉頰,語氣不容置疑。

說完,他不再給善逸任何反應的時間,低頭準確地俘獲了那雙因驚訝而微啟的唇。

這一次,不再是昨晚那般輕淺的試探。這個吻溫柔而纏綿,帶著積壓已久的情感與確信的意味,細細描摹著他的唇形,耐心地引導,然後逐漸加深,變得熾熱而深入。空氣中瀰漫著蜂蜜水的甜香和屬於獪岳的、令人無比安心的氣息。

善逸在最初的震驚過後,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閉上了眼睛。他生澀而順從地回應著,原本無處安放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來,輕輕抓住了獪岳的衣角。

陽光透過窗戶,慷慨地灑滿整個客廳,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細微塵埃,也將沙發上親吻的兩人籠罩在一片溫暖而耀眼的光暈之中。

所有的忐忑不安、所有的猜測揣度、所有曖昧不清的試探,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有了最確切、最甜蜜的答案。屬於他們的冬天,才剛拉開序幕,卻已經被彼此點燃,溫暖得如同明媚的春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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獪:你這笨蛋怎麼在別人家醒來也不知道要害怕啊

善:因為...因為是老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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