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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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 [LoveLive! 蓮之空女學院學園偶像俱樂部│花梢/こずかほ] 耀夜的花帆ちゃんIII:上升氣流(Another Kaho: 穿越時空的兔子)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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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凌 發表於 2025-9-16 20:2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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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地區: 日本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四十二、起風:Fortune Movie

遲到了、遲到了!
清晨的風灌進花帆的裙襬、揚起她的披風,她叼著麵包,穿越晨霧奔跑。
街口並沒有轉角遇見命運之人、也不是劇場舞台,她邊奔跑邊想──
我是花帆・伊諾希塔(Kaho Hinoshita),十八歲,伊諾希塔王國王太女,如大家所見咬著紅豆麵包正在向前猛衝,只差在轉角遇見命運之人什麼的……說起來,嗚嗚其實我是米飯派的Oh my god~
「到帝都我再給你做便當,花帆さん現在快點衝衝衝了!」
沙耶香背著綴理,竟然跑得比花帆還要快。
對,要快點衝衝衝。實際上抵達西方大陸利林費爾德帝國的現在,距離帝國聯姻期限實際上剩下-1日了,帝國的莊嚴灰白色大門已經近在眼前,勝利就在眼前什麼的──
「啊咧──?」
左腳拌右腳,花帆向前猛衝一陣平地拋摔,整個人往前噴飛,縱身一躍衝破大螢幕,跌到地上漂浮前進的瑠璃箱,這時就像是飯鍋蓋打開。
「叮──飯飯煮好囉~」
瑠璃箱彈開,瑠璃乃咚地閃亮登場,花帆撞上箱蓋彈飛。
「人生啊……就是爆炸。」瑠璃乃望著飛起的花帆想,瑠璃思,故瑠璃在。
「啊哇哇哇哇──!」
騙人的吧,這是哪一集?跳過片頭了嗎?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在幹嘛!?
野生的花帆,可愛到──大爆發!
她像炮彈般往前衝出,一往無前,飛向宇宙浩瀚無垠,花帆選手準備出發,目標帝都、路線未知,出發前進,穿越帝都大門,這場滑行過程就是命運的花式滑冰──預備,啊已經飛惹!
那一瞬間,沙耶香彷彿看見了花式滑冰選手的新星冉冉升起,「她怎麼又飛起來了啦……不過這就是花帆さん吧呵呵。」
花帆選手在空中使出勾手三周半跳旋轉跳躍閉著眼,風停了,陽光落光的速度變慢,時間彷彿凝止。
那一瞬間她的腦袋快速轉動,人生跑馬燈咻咻過去,是的──距離帝國聯姻期限實際上剩下-1日了。
如果我又來晚了呢……?
那表示她遲到了。她本來有一些僥倖,偶爾會想逃避、偶爾認為不去想就沒事,現在她如果不跑起來,只要空閒下來,腦袋就會飄過王國被火焰吞噬、帝國鐵騎因為她,長驅直入自己的家、那些人民他們的家,臨走前媽媽的叮嚀、雙葉給她塞的地圖、稔給她背上的行李……怕是會辜負,那些來不及抵達的恐懼驅使著她不斷往前跑。
遲到了,來不及了的那份恐懼再度回來。
「我是不是……還是太晚了……」
可惜那顆花滑新星跳槽到隔壁轉角遇到命運之人的戀愛節目,花帆在空中飛了一會兒,落地成盒?當然沒有。
啪嗒一聲,命運早已在那裡等她──落地前那一瞬間,一雙手穩穩地接住了她。
「接住了,花帆。」緩慢的將她用公主抱摟進懷裡。
「……梢、前輩……?」
熟悉的氣味,熟悉的懷抱。
映入眼簾的是梢,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
撲通撲通──聽著加速的心跳感覺可以永遠抱著,下意識的環住梢的脖子。
「嗯。」語氣很淡,像是知道你會來,剛好在這裡。
一如往常恬靜的笑容,紫藤花一般的長髮帶著花香,隨風擺動。
一旁,紅茶香氣瀰漫開來,淡淡的一點蜂蜜香也像金木樨,甜甜的。
「很準時喔,花ちゃん~三百六十六年不見了呢~」
瑟拉絲端著茶杯靠近、語調溫和,表情平靜卻有些嘴角壓不住的彎,微微上翹。
「……唉?等、等等……不對不對不對、啊對對對、唉不對不對……」
紅豆麵包滾落到裙襬上,她眼神呆滯,花帆只是哇咿哇咿地上下揮舞手忙腳亂,搭著梢的脖子讓她放下。
「嗯雖然是對的──」
接過瑟拉絲紅茶的瞬間,她用那種面對命運般的神情……咬了一口麵包是甜的,紅茶咕嚕嚕灌下去解決乾渴,順便把麵包嗑光光壓壓驚。
一抬頭,看到帝都門口騎兵拉開懸掛的巨大布幔,「歡迎伊諾希塔王太女蒞臨本國,倒數0日。」
「唉什麼意思?很、很準時是什麼意思?」
花帆僵硬的扭頭,梢趁她轉頭順手擦掉嘴角紅豆粒,一同望著瑟拉絲。
你看我、我看你的?花帆打開無時效手帳確認日期,確實是-1日啊。
「花ちゃん一直都很遵守約定呢,很準時喔。」
瑟拉絲擺擺手,一旁的禮儀官拿出年曆,瑟拉絲指著年曆替花帆解釋了。
「花ちゃん,記得嗎?今年是閏年喔。」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裡,多出來的一天,或許是為了你能準時到來喔──就像多出一根結繩,補上命運的最後一環。
對照著禮儀官的年曆跟自己的手繪風自製無時效手帳,花帆左看看、右看看,一年以為是三百六十五天,原來是三百六十六天,是她記錯了。
花帆滿臉驚愕,「唉唉!?現在才……!?啊我剛好到了嗎!?」
太好了,眼淚突然就模糊了視野,她想,原來極致的情感盡頭,眼淚真的會立刻盈滿眼眶,幾乎用噴的呢,她掩著臉,揉了揉眼睛。
啪嗒。那些原本牢牢勒住心臟的焦慮緊箍彷彿一下子繩子鬆開,解放。
「媽媽、雙葉、稔還有大家……我跑起來了,我以為來不及……我一直怕……如果我再慢一步,就沒有人在了……但大家都在、都等著我……原來、原來我沒有遲到、太好了、太好……了──」
「你不是一個人喔。」
抬頭,就看著大家也一起抵達了,一起奔跑,到現在還是氣喘吁吁的。
「呼、呼……對、是我們,我們一起做到了唷!」
長期緊繃的腦袋砰地一聲眼前一面漆黑,大家的呼聲驚叫中,她雙手舉高比著大寫的V字當場直直往後倒昏了過去。
「花帆(ちゃん)(大人),小心哇啊啊──!」
瑠璃乃丟出她的箱子當緩衝墊,慈還在氣喘吁吁指揮魔杖、手滑推過頭,絆倒也打算往前衝的吟子、姬芽、小鈴導致三人撞成一團,沙耶香選手想撲上前忘記綴理在背上重心不穩,結果放棄花滑使命,不小心轉職假面騎士飛踢,滑行全部人摔成保齡球全倒。
放鬆下來以後,花帆才發現原來奔跑的那一段路,從來不是自己一個人。
梢一如既往穩穩地接住花帆,就像早已習慣接住她的模樣。
這是命運強硬繫好的結,一次次連結綁緊、交換重疊、融合再連結──這就是KNOT,也是她們一起選擇的未來。


【世界樹之書・補記・World Tree: Reflection in the mirror】

風穿過冥界花海的縫隙,泛起漣漪──攪動命運,有人活著,或者說從未離開。
站在時間之外的花海邊緣,梢那一刻不再年輕,也未曾老去,宛如所有可能性暫時交會的中繼點。
「我只是不想你被任何人遺忘……」
靜靜說著,梢抱著花帆輕撫著背脊,感受胸口貼緊的重量,像是在對某人輕聲細語,又像只是說給自己聽。
耳邊傳來花帆還未甦醒的呼吸聲,那聲音證明了她還在──而她還在的事實,對梢來說,就是這場故事最溫柔的結局。
「……拯救,沒有那麼偉大。」
聲音沒有重量,她沒有悲傷,只是柔和地把一段太久太久的記憶,終於念出來,「如果非要說的話,那只是……我想多和你在一起……久一點,就這樣而已。」
那不只是願望,更是本能──只是那一刻,她看見花帆,就這麼決定了。
沒有原因,也沒有道理,凌駕於所有律令之上。
「只是因為,我想你留下來……」
若世界無法容納你,那我便重寫這世界。然後,命運破開了口徑,叉出一條新路、錯了彎道的河流,崩潰、重組,流進不該出現的時間與空間,交織出不該出現的命運。
──要戴、要戴嘛、要戴看看嗎?
命運之人,將你我的現在相連。
世界叫囂著錯誤,可是她不會改。捏著花帆的指尖,一條微光纏繞的結,笑了,她很小聲地笑,挺起胸膛,像是發現自己做了傻事又有點驕傲。
「花帆,我的命運之人……嗯,你是我的命運耀夜之人。」
伸出手,梢的指尖劃過一片虛空──冥界的空氣像水面般波動、擾亂、渾沌,在那之後,是現實,是未來,是兩人還能一起走下去的時間。
──沒事的,花帆……閉上眼,感受到了嗎?我一直在這。
這份愛如果有期限,那麼我會讓它無期限。她想,我不會說再見,因為從來不會結束。
「……不會讓你有機會離開我身邊……不要想著從我身邊逃跑……早安,我可愛的可愛的命運之人(妻子)。」
她只是,從一開始就想,「我想要和你一起活著。」
她來這裡,不是為了拯救世界,只是想讓花帆多停留久一點,再久一點──就只是這樣而已。
而這一點,成為世界重寫的起點。

【設定記】

【社會篇・貴族制度】

利林費爾德帝國實行七階貴族制度,為鏡界中所有貴族制度的原型。
由低至高依序為:騎士爵、男爵、子爵、伯爵、侯爵、公爵、大公。其中,大公階級僅授予皇族近支或神性特許家族。貴族地位依神選血脈、家族功勳與儀式相容度評定,並影響其所擁有之土地、軍權與參政資格。

第七階──騎士爵(Knight):最低階貴族,可世襲也可授予,常為地方治安/軍事功勳封賞,帝國中也可由無貴族者晉陞為騎士。
第六階──男爵(Baron):低階領主階級,擁有小村落治理權與初階貴族議席,多數為家族延續或以神性研究立功者獲授。
第五階──子爵(Viscount):常為家族內支系,亦是貴族系統內部升遷階,掌管數個男爵區,多與帝國軍接觸。
第四階──伯爵(Count):中級貴族,擁有完整領地、財產與軍務管轄權,可出任帝國官職。
第三階──侯爵(Marquis):接近邊境/軍區貴族,屬於「軍政一體」領主,多掌握要衝、與外敵交涉頻繁。
第二階──公爵(Duke):帝國中樞大貴族,多與皇族通婚,擁有神性研究特許地、魔導資源壟斷權。
第一階──大公(Archduke):僅限於皇族近支與特別功勳家族所持。地位略低於皇族但高於所有貴族,擁有封地不受普通法約束,可參與神性研究最高會議。

【學術篇・失落魔法】

收錄機關:鏡界魔導研究總院・禁書庫
本條目僅為存檔用途。研究總院確認「失落魔法」非因失傳,而是因文明主體拒絕再次理解其存在,「失落」者常為超出語言與倫理可控之形式,能使文明懷疑其運作邏輯。
故記錄之目的,非為再現,而為「提醒」。

【空間跳躍 Spatium Leap】
性質:座標改變型・單向性位移術
記錄摘要:已確認無法穩定定位傳送端點,術式資源運算耗費極大,使用者常失聯或精神崩壞。
註記:「並非不能用,而是走得太遠,回不來。」

【時間折疊 Temporal Fold】
性質:時間干涉型・相位繞行術
記錄摘要:術式能將個體主觀時間延遲或壓縮,造成時序斷裂、因果逆轉,極易引發『自己與自己相遇』之狀態崩解。
存留形式:魔導驅逐艦・北京烤鴨
註記:「時間若能被折起,那是連命運都會斷裂的聲音。」

【萬象同步 Omni Resonantia】
性質:全感知擴展型・群體同步術
記錄摘要:可使施術者與範圍內所有生命共感同步,但極易精神污染。曾導致一座都市陷入集體悲哭症候群,全面崩潰人為災難橫行。
存留形式:深淵
註記:「你能感受到萬物的痛苦時,你將無法承受萬物的聲音。」

【神性共鳴語 Divina Vox】
性質:語言召喚型・古代神性術
記錄摘要:使用古神之名進行語法編碼,能召喚出神域回聲或改變地貌規則,幾乎無法正確發音,誤用即引起理智崩潰,引發大災厄。
存留形式:神臨之地
註記:「祂的名字在故事之上,發音即等於重寫一章。」

【無限敘事鎖 Knot Eternum】
性質:敘事綁定型・多重命運封鎖術
記錄摘要:用於穩定多重時間線間的交叉點,一旦發動即無法改寫,導致多版本世界重疊與觀測崩塌。
存留形式:世界樹之書
註記:「一旦鎖定命運,就無法訴說例外。」
附註:本紀錄僅為封存之研究用途,非經魔導總院特任許可,不得嘗試重現任何術式。

本文最後由 博凌 於 2025-10-30 08: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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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9-17 22:19:27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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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微風:REM


殘火未散,塵埃落定,空氣中燃燒餘燼的氣味,冥界白花花原不受干擾似的持續盛開。
「……綴理大人,不要睡在路中央喔。」
只是普通的話語,卻是宣告日常回歸的福音。
天地間,只剩沙耶香與綴理兩個人緊緊依偎在一起,身體交疊、肩頭相貼,氣息交融。
鳳凰的羽毛緩緩飄落,像替這場神話般的擁抱蓋上藏青色的羽絨小毛毯。
不遠處,吟子站在斷垣殘壁後,手裡握著兩套緊急趕製的戰鬥服,臉微紅,眼神從披風上偷偷移開,悄悄地從衣服縫隙中偷看。
這場災難──不,這場戀愛的餘震仍在空氣中盤旋。
「咳。」
更正,我沒有在偷看。她想,這只是正經觀察布料能否符合穿衣者的身心狀況。嗯,沒錯,觀察……絕對不是因為……赤、咳咳,未穿衣物。
這時,姬芽默默飄過來,揮著紅色與群青色的螢光棒。
「哇~吟子ちゃん你臉紅唉,你是不是偷看她們親熱──嗑瘋了吧,嗯我懂,雖然我嗑慈瑠璃乃神,吟子ちゃん嗑花帆梢,但說真的綴理沙耶也很好嗑吧嘿嘿~」
「我、我才沒有!」
姬芽さん你懂個毛線,不,身為我推粉絲這人真的懂了個毛線。吟子立刻拉高披風遮住半邊臉,「我來遞衣服啦──她、她們光天化日、焚燒服裝、不穿內衣、已對、對社會倫理造成極大衝擊,我只是……只是──」
語塞,她又咕噥地補上一句:「……只是順便記錄身材曲線是否合適罷了。」
雙手別在後面,姬芽挑眉微笑:「你才是最認真嗑糖的那個吧,嘴角都快飛起來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用縫針縫住你的嘴……」
「綴理大人、沙耶香大人,要不要先穿個衣服再摟、然後談個戀愛呢~這裡有一位工作人員さん快要嗑到昏倒囉~」
姬芽的聲音悠揚軟糯,在這一刻卻細如針線穿梭之音,穿透一切餘韻。
「姬、芽さん你──啊沙耶香大人、綴理大人那個、我不是,我想……你們要不要,先穿個衣服再談戀愛……不是不是,我在說什麼,總之先穿衣服吧!」
聲音有點乾,也有點飄。吟子咳了一聲,努力讓自己聽起來像是來做災後檢修的專業人員,而不是戀愛場的旁觀者,看著她們赤誠坦蕩、坦蕩到幾乎全……未穿衣的姿態,披風被她手滑丟得有點偏,兩件合身戰鬥服啪一聲落在兩人頭上。
「我、我不是因為太閃……才、才丟衣服的,只、只是怕你們感冒……啊身體真的很美,很適合做禮服,結婚的那種。」
「吟~禮服可以,想要沙耶的群青色~」
「謝謝吟子さん,那給我添一點紅色的羽毛吧。」
她沒看她們的笑與道謝,可是耳根悄悄地又紅了。

塵煙散去後,空氣中浮著彷彿不是灰塵,而是失落的記憶碎片。
「沙耶香師傅還活著,徒町在做夢嗎?是夢、還是現實?」
雙手在顫抖,很疼、很痛,小鈴的記憶還有些虛幻。
──時間停止吧!
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她只是衝上前──本能驅使──不,或許是命運的牽引。她抓住了沙耶香那抹模糊的、透明的、幾乎要飛走的靈魂光流,指尖觸及的瞬間,那根看不見的線被她拉緊,在姬芽與吟子的幫助下,進行跟命運的拔河,她那一瞬好像觸碰到了什麼,她不明白。
──KNOT。
……你的心意收到了唷,小鈴ちゃん。
這就是你的KNOT,將她喚回……然後,綴理ちゃん的火焰只是點燃了那一點點從未放棄的希望,將她從世界的另一端推回你們身邊。
那一瞬間她好像聽見冥界深處的溫柔嗓音拂過她的瀏海,那是擺渡人都知道的存在──「小花」,陰之神大人的聲音。
不再是被授予、不再是被承認,而是小鈴自己──主動拉住了她。
沙耶香的靴子出現在視野裡,「是現實喔。」
小鈴仍蹲著低頭,一邊用袖子偷偷擦眼淚,嘴裡呢喃著:「第一次……徒町發現真的有不能失敗的挑戰,怕一切沒來得及……沙耶香師傅……」
她聲音很小,幾乎被風聲吹散,眼淚越擦越多像是流不完。
「這是……你完成挑戰的證明,攝影的勳章。」
一如既往冷靜的語氣伴隨而來一陣閃光,映入眼簾是閃著黃色光澤宛如夜空中長庚星的小小徽章,上面印著「夢想永不褪色的挑戰」那是小鈴的願望、沙耶香的期許,沙耶香從背後伸出手,輕輕將徽章放到她掌心。
「太好了,我來得及給你徽章,影片拍得很好喔,小鈴さん。」
她的聲音像羽毛輕撫,又像鳳凰火焰裡最後那一束溫熱的光。
沙耶香低頭,額頭貼住小鈴的額頭:「……你的夢想,我收到了,我想回應你的期待──所以我回來了。」
「……師傅、沙耶香師傅……嗚嗚啊啊啊!」
小鈴抱住沙耶香大哭一場,徽章緊緊握在手裡,不再放手。

咔嗒咔嗒,放映機齒輪、鍊條順暢的轉動,像是記憶流光的流轉。
──徒町就沒有特長,但是有個人告訴徒町夢想的美好……所以徒町我開始了──挑戰。
被光照得灰白攝影棚中,畫面映照在牆上,理佳坐立不安,伸手想關掉卻停下,眼神越來越動搖。
「嗚……」
聽到影片聲音緩緩坐直,當小鈴說「因為你,我也開始相信」那句時,她的手顫抖,牆上的照片散落滿地──埋進掌心,她終於哭了。

如果有一天,有人看到徒町走過的這條路、追過的夢、做過的挑戰……會不會也想多走幾步?

開燈,小鈴與理佳坐在記憶照片堆疊的暗房裡,畫面中有痛苦、有憤怒,可是也有歡笑與雀躍,那些夢想的碰撞,影片播放到了最後一幕,掠過理佳所拍下的各式各樣的照片,人們的笑容,孩子們在商店街比出戰隊姿勢的剪影,最後暗下的螢幕中映出理佳不知不覺露出的笑容。
理佳低著頭,那些照片從她指尖滑過落下飄在桌上,像是滑落的過去。
「……那時候的我,什麼都不懂,拍了好多笑容,卻連自己有沒有笑都不知道。」
她語氣輕得像是乾燥底片時的風筒,一開始嗡嗡地沙啞沒多久靜了下來。
「小鈴ちゃん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地步呢?」
小鈴沒有接話,只是輕輕坐下,抱著膝蓋,貼上下巴思忖一番,最後抬頭,「……徒町我只是想挑戰看看。」
「挑戰?」
「嗯,徒町想過……如果那個人,是理佳ちゃん,是給徒町第一張笑容的人……那麼,或許她還在那裡,只是沒看見。所以徒町就想,試著拍給她看一次……說不定她會想起來,自己也笑過。」
紅著臉,小鈴嘴角勾起,撓了撓臉,「只是,徒町不想辜負……那個曾經告訴我夢想的人。」
照片靜靜地躺在桌上,那些臉龐,那些笑容,彷彿正隨著這句話一張一張睜開眼睛。
理佳愣住,然後又低低笑了出聲,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小鈴的指尖。
那不是英雄拯救世界的手勢,也不是攝影導演的指導動作,只是朋友之間一個安靜的承諾。
「如果可以再拍一次的話……」理佳的聲音低低的,「我還想拍出這樣的笑容。」
語畢,窗戶忽然閃爍出光芒,理佳的身體變得擬實,照相館內部出現變化,照片逐一發光,但留下的不是遺忘,而是投影到現實。
「謝謝你,小鈴ちゃん我也想再次相信。」
那些曾經被留存、卻即將褪色的影像如潮水般流出館外。花帆追著光推開門時,門外不再是彼岸的冥界城市,而是熟悉的船艙與陽光。
小鈴瞪大雙眼,又連忙閉上。
「哇、太耀眼了,這裡是……船上?」
「嗯、已經、回來了……?」
低頭,花帆望著手中多出一張──所有人的合照,笑得燦爛。
「夢……是會記錄下來的啊~」她輕聲一笑,夾進無時效手帳中開始寫日記,望著遠方海平面,西方大陸的山嶽線條在晨霧中已然浮現,帝國的旗幟已經在風中飄揚,如夢似幻。
不對。
對的唷,花帆ちゃん,該回去了……你的筆記寫得真不錯呢。
是啊,對的對的,花帆又看看手帳大大的「帝國聯姻日期-1日」,不對不對不對──
「嗚哇──遲到了,遲到了!」
睜眼,花帆驚醒了,唰地從床上彈起來,重心不穩,咚地撞進一個柔軟的懷抱,梢一如既往地接住她。
「花帆,很準時喔。」
撫摸她的頭,梢遞給她紅茶,淡淡的香氣讓她冷靜下來啜飲一口,緩解睡醒的乾渴。
「很好喝喔梢前輩……嘿嘿。」
冷靜一點了,望著金黃色的光圈,花帆對著梢傻笑,還有些恍惚,扭頭,奇怪,看到在旁邊盤點物資的沙耶香。
「那個……你是沙耶香ちゃん嗎?什麼時候穿上的衣服。」
「唉!?怎麼了嗎、怎麼了嗎?」沙耶香滿臉問號,怎麼花帆準時到帝都就突然失憶了。
「我記得你明明沒穿衣服……拽著綴理ちゃん……嗯背著綴理ちゃん。」花帆歪了歪頭,「抱著綴理ちゃん……」
「說抱著、就好、啊說對了,不過這記憶是回到多久以前啊……」沙耶香撓了撓頭,臉也逐漸漲紅,「對、我是真的沙耶香,但我不知道為什麼你醒來的時候,我應該沒有穿衣服……花帆さん,你再盯著我看,我真的會以為我又死一次。」
死因是羞恥死的,社會性死亡。不過還好死過了,這種程度的羞恥……或許、已經不算什麼?


【世界樹之書・補記・銀咖啡:謳歌爛漫】

諮詢王家咖啡師的建議,花帆捧著剛入手的兩包咖啡豆,神情間想像吟子的笑容不知不覺蹦跳了起來。
「買一送一!!雖然有點小貴……但這名字好華麗喔──藝妓!嗯嗯,喝完會跳舞嗎?」
咖啡師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就像花園裡見到的小蜜蜂、小蝴蝶在哇哈哈跳舞,她看著包裝上的手沖建議跟精選產地資料,一副完全沒有看懂但很努力點頭的樣子。
「……這個送給你好像很讚,吟子ちゃん一定能泡出很感人的味道~!」
花帆到吟子家時,她剛清洗完虹吸咖啡壺,正埋首調整磨豆機的刻度。
「這是傳說中的……藝妓……豆界最神聖的存在,居然有人信任我到這種程度……!」
抬頭接過那包豆子,吟子看到「GEISHA」的瞬間,呼吸一滯。
雙手微微發抖,要泡的不只是咖啡──這正是人生巔峰的聖杯。
「這、為什麼要為我這種人做到這種程──」
「吟子ちゃん──!」
「嗚哇──太近了!」
沒想到花帆立刻貼臉開大,嚇得吟子差點把咖啡豆甩飛,花帆抱住她也抱住了豆子。
「上次吟子ちゃん煮的花神超香~我就想、我就想,嗯我想回禮嘿嘿,其實不太懂咖啡豆,我稍微問了一下王宮的咖啡師~」
王宮都是國際咖啡競賽金獎的大師級人物吧……吟子想,其實她也沒有做什麼,她只是……知道花帆不喜歡苦味,又希望她可以喜歡黑咖啡,挑選了味道香氣明亮、花果調清爽的花神。
那個人……花帆大人,適合溫柔一點的味道。
哇──這個味道……像是在花園裡散步唉,好舒服!
看著花帆從對於黑咖啡的害怕糾結,到忍耐一口喝下,然後喝下那一瞬間露出讚嘆明亮的神情,那是吟子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也能用味道守護一個人。
「所以我喜歡吟子ちゃん,吟子ちゃん心思細膩,總是為人著想,花帆我就想要讓你開心──嘿嘿~」
窗邊的光線柔和得像翻開的書頁,照在花帆燦爛的笑容上,吟子低聲笑了,「花帆大人真的很奇怪呢。」
花帆眼睛睜大,「唉哪裡奇怪啦!」
「……謝謝。」
「嗯嘿嘿,不客氣~」
吟子捧著藝妓偏過視線,花帆坐回位子,撓了撓頭。
「……我會盡力煮出……最接近心意的味道。」
磨豆,注水點燃酒精燈,熱水流動聲彷彿時間也變得溫柔。
吟子極度專注,連呼吸都與水流同步,像是在等待書本被重新翻頁的節奏,花帆趴在桌上,腳晃啊晃咚咚咚地時不時碰到桌腳,在跟水波一搭一唱。
水升上上壺,她倒入磨好的咖啡粉,注視著粉層膨脹,香氣徐徐擴散。
計時,吟子拿木匙,在適當時機輕輕攪動,讓咖啡粉均勻浸潤,釋放出最完整的風味,香氣輕聲喚醒點頭陷入瞌睡的花帆。
熄滅酒精燈,粉層沉澱,咖啡緩緩回流至下壺,彷彿一段思念終於流回原點。
撲通撲通,心臟跳得很快,吟子看著花帆端起杯子,小啜一口,眼睛睜大。
眼前浮現了夜晚月光之下,美麗的藝妓大姐姐在花園裡面謳歌浪漫翩翩起舞。花帆放下杯子,眼神閃閃發光看著吟子,「唉──唉這個味道是什麼!?酸酸的、香香的但又有點濃郁花香……就像是春天……」
「……還好你喜歡。」
語氣淡淡,吟子端起咖啡,啜飲一口,那個灑滿月光的寂靜花園,悄悄登場的藝妓們開始瘋狂跳舞。
本文最後由 博凌 於 2025-10-25 09: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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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9-18 11:56:47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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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微風:蓮之小三角



石板路整齊排列,一塵不染連露水都像刻意被掃過,街道是被時間掩蓋過的棋盤,一切井然有序,但冷靜得太過清晰。
建築是灰白的,城市邊緣像是被雨水和歷史擦亮過,別在胸膛的光榮銀勳章,精緻又冰冷。
到了夜裡,魔導光球懸浮的路燈亮起,霧裡燈影流動,每盞燈都像一隻閉著眼的守衛,只允許命令的腳步通過。
士兵們的鞋聲整齊劃一,咔躂每一步都像打在心臟上,一對小情侶牽手走過,但在士兵出現後立刻放手,一前一後嚴格遵守階級分寸。
商人們低聲說話,市民們眼神謹慎,士兵接近時連歡笑聲都壓低了。
利林費爾德帝國,帝都米祖卡瓦(Mizukawa)靜靜站在霧裡不說話也不需要說話,霧不是遮蔽,是一種統治──它讓所有東西都低語,所有人都放輕聲音。
連陽光出巡,都有一種不容許自由亂照的潔癖。
照進古老厚重的帝國迎賓館書房,花帆穿著剛換好的王太女正裝,被瑟拉絲帶去帝都街上走走。
「花ちゃん,陛下召見前逛逛也好。」
瑟拉絲偏頭,「帝國就是這樣,禮制上稍微繁複需要一點準備吧。」
帝都不像王城那樣充滿市集喧囂與孩子們奔跑的聲音,而是一種安靜得太過整齊的世界。
「這裡……好安靜……也太安靜了吧。」
瑟拉絲微笑不語。花帆看著街道,窗戶是深鐵灰飾邊,雕花細緻優雅。
「這遍窗戶,沒有花呢……」
「嗯,帝國規定窗口裝飾需登記──花不可控,不安全,照他們所說一切都該由制度編排。」
花帆想起王城那一排排陽台盛開的花──吟子曬衣服有時風太大,那些布會不小心飄到隔壁家窗檯,然後紅著臉道歉,鄰居會笑著給她塞零食,最後一起哈哈大笑。
花帆覺得胸口有點悶……這、有點不像活著的城市。
「……吟子ちゃん如果在,應該會偷偷在每件衣服上都縫個小花吧。」
「等、你們,真、真的要嘛?現在她們再談正事──」
突然一陣喧鬧聲驟然打破帝都的清寂與高壓,像一朵突如其來的煙火,炸飛了灰白的棋盤街道。
「小鈴、姬芽,不、不要推啦──哎呀!」
只見吟子整個人被推上前,天藍色裙襬飄起像從天而降的慶祝彩帶,她手裡緊握針線包,臉頰通紅。
「去嘛去嘛~衝呀──吟子ちゃん!」
「為你加油唷~GO~GO~Fighting,吟子ちゃん~」
「花帆大人──!」
野生的吟子從針線包內抽卡,啊不對──出現,發起了挑戰,「請與我──」
她舉高手,一臉認真──結果掏出的是布尺。
「啊、拿錯了!」
然後掏一掏,換成一雙刺繡著花紋的山吹色手套,舉高,投手並未投出,「決鬥!」吟子鞠躬把手套遞上。
禮貌滿分,氣勢零分。
「啊好的。」
花帆順著吟子的手勢把手套戴上了,舉高手套,透著陽光色的鳶尾花。
「怎、怎麼就接受了!?花帆大人……你、你這人……也太心大了吧……」
明明接受了,可吟子反而不太接受。
「可是,我覺得吟子ちゃん很認真……這是一種努力的方式吧?」花帆羞紅著臉,就像被告白了一樣害羞地撓了撓頭,「如果我不回應你,你們會難受的吧……這份心意我覺得一定要接受。」
「真、真是的……」吟子偏過視線。
瑟拉絲歪了歪頭,「不過……決鬥?」
「是的喔~我們三個決定要特訓變強喔~」姬芽跳出來,朝著手腕空氣抽卡,召喚立牌。
「首先我的回合,抽卡召喚──『我推是慈ちゃん唷、我推是瑠璃ちゃん唷,絕對特訓,對戰,請多指教──爆裂LOVE ZONE』,發動!向瑠璃ちゃん大人提出決鬥了!」
「嗯嗯吟子ちゃん完成跟花帆大人的決鬥邀請了,接下來就換徒町──」小鈴從斗篷下掏出毛巾,在空中猛地轉轉,「把毛巾朝沙耶香師傅嘿地丟出去就好──哇!」手一滑毛巾飛了出去。
吟子忍不住吐槽,「這是投降了吧!」
幾個人就看著毛巾在空中咻咻飛舞,小鈴選手衝刺、滑壘,「嗚哇哇哇──要來得及呀,衝呀──!」
小鈴接住了,瑟拉絲裁判舉手,「嗨嗨,安全上壘!」
姬芽把小鈴抬起來,吟子則幫忙拍灰塵。
「謝謝你花帆大人,雖然事出突然,但還是要解釋一下。」吟子深吸一口氣,語氣堅定起來。
「我們想──變強!」
花帆眨了眨眼。
「其實……」吟子臉紅低頭,「我們已經先去挑戰過了。」
花帆與瑟拉絲異口同聲,「挑戰?」
舉手,姬芽點頭補充:「是的唷~我們從最強的三位開始下手!」
在這座一切都被精準計算的城市裡,失控是一種罪──但她們三人卻打算失控的挑戰,證明自己不只是齒輪。

其實不是單純的決鬥。
一切,要從昨天晚上她們三人被打飛開始說起。
位於帝國迎賓館訓練場,吟子、小鈴、姬芽自主特訓後在休息。
姬芽突然笑了起來,「嘿嘿~吟子ちゃん、小鈴ちゃん~」
「姬芽怎、怎麼啦……」
「嗯嗯姬芽ちゃん怎麼了嗎?」
「嘿嘿~跟小鈴ちゃん一直都很親近,不過感覺最近跟吟子ちゃん更要好了呢。」
小鈴想了想,「對、對耶!」
吟子不解小鈴了解了什麼,「對、什麼?小鈴也這樣……」
「啊啊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兩人異口同聲,「名字!」
「這、這不是很正常嘛……以前都沒有同年紀的朋友……」吟子攥緊下襬,「我、我就想……試著叫名字,怎樣、不、不可以嗎?」
「變得更親近,我很高興嘿嘿~作為相同年齡的夥伴一起加油吧~吟子ちゃん~小鈴ちゃん~」
小鈴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嗯嗯徒町我也是,請多指教,姬芽ちゃん、吟子ちゃん!」
「嗯小鈴、姬芽以後也多多指教……」吟子望著針線包,「那個……你們覺得這樣夠嗎?」
雖然沒頭沒尾的,但是其他兩人都知道吟子在說什麼,因為她們三人就是因為這樣才不約而同過來訓練的,「雖然那個人……花帆大人看起來是這樣不可靠,可是實際上很強,更不用說梢大人了。」吟子喃喃。
「帝國軍很強,徒町……不想只是在旁邊幫不上忙。」
回想帝國鐵騎擋在前面、回想在冥界的時候,小鈴低著頭,語氣失落,雙手都還在抖,「沙耶香師傅是高山、綴理大師傅是更大的高山。」
「我們……還不夠強吧,慈ちゃん大人、瑠璃ちゃん大人她們保護我們。」平躺,回憶起慈跟瑠璃乃戰鬥的姿態,姬芽緩緩坐起,「……我們也想戰鬥。」
「就是這樣綴理大師傅──那徒町我們挑戰吧,朝幾位大人們!」
吟子、小鈴、姬芽三人站在了梢、綴理、慈對面,三人一字排開,一對一,這場景如夢似幻。
慈挑起眉梢,「怎麼、怎麼~小鬼們要造反嗎?」整個人微微浮在空中,周邊的碎光像是天使飄落的羽毛。
「嗯要挑戰就要找最強的吧!」姬芽咻咻揮拳,「慈ちゃん大人對戰,請多指教!」
「梢大人請多指教……不對,等等,我們三人要協同戰鬥吧?」
姬芽揮揮手,「嗯對喔,吟子ちゃん說得沒錯,當然囉~」
小鈴快速鞠躬,「是啊是啊吟子說得沒錯,總之綴理大師傅請多指教!」
「真是的,那麼……請梢大人不要手下留情。」
「吟、鈴、姬芽,嗯戰意有很好的味道~」綴理揉了揉眼睛,提槍轟地周邊散發出熱烈到捲起風沙的白焱。
「嗯我理解了你們的決心,那麼我不會手下留情。」梢聲音平靜,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可是周邊的空氣突然變沉重了。
不到三分鐘,三人被一擊打飛,落在一個訓練場外不知名的花田裡──她們還以為那是天堂,結果是帝都醫院。
小鈴舉高手,「事情就是這樣,徒町我們死者復甦、敗部復活……雖然你們還沒輸過!但是──沙耶香師傅,徒町我想挑戰!」
站在花帆、沙耶香、瑠璃乃面前,同樣時間、同樣地點,吟子、小鈴、姬芽再度挑戰,瑟拉絲在旁邊當裁判。
姬芽眼神飄移一下再度堅定,「我喜歡的那些人,一直都站在我前面,那我至少、至少要讓你看到我吧,對戰,請多指教!」
迎面而來是兔子、青鳥與小鬆獅的可愛組合,吟子感受到軟呼呼的可愛氣壓,「啊……感覺能贏。」
花帆上下擺擺手,「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嘛!?」
「嗯那我明白了。」沙耶香接過小鈴的毛巾綁在頭上,儼然就是個食堂師傅,戰鬥完了就能去做飯,「敝人沙耶香・穆拉諾,會回應你們的期待,儘管放馬過來!」
「沙耶香ちゃん魔鬼二號發威了,放馬過來、放馬過來!」
「呼呼~沙耶香ちゃん再說一次、再說一次!」
花帆拍拍手,綁著禮物絲帶的瑠璃箱咚咚跟著起鬨。
「怎麼都在看戲啦!」
小鈴抱頭,「啊啊啊雖然綴理大師傅很強,但是對面是可以背著綴理大師傅,打理好周遭一切,製作好吃便當,照顧蔬菜さん們超厲害的沙耶香師傅啊啊啊!」
「小鈴ちゃん冷靜點,我們……希望能挑戰大人們。」吟子戰戰兢兢開口,握緊拳頭然後放開,「花帆大人是我們的太陽,可是我們也想發光看看,就算只是一點點。」


泉靜靜站在觀眾席一角,黑灰色頭髮沒被光照著就像藏在影子中,只有眼神明亮。
她已經在旁邊觀察很久了,很久很久了,就像凝視一場不會重演的奇蹟──不太明白……明知道會輸,為什麼還要戰鬥?
沒有任務,也沒有理由,只是單純地站在這裡。
惡魔不太理解所謂的成長、失敗、然後還要再來一次──但她很好奇。
這種好奇讓她留下來,看完一場又一場,看見眼淚流完還是會有人舉起武器。
人類,是不是每次都會選擇受傷以後再嘗試一次?
她不是批評,只是真誠地疑問。
「人類就是這麼神奇的生物喔。」瑟拉絲往前站,讓泉從她的影子中出來,「你很好奇就出來看看啊。」
「我可是很有契約精神的。」說是這樣說,泉還是站出來了,太陽很強感覺像是很久沒曬了,她稍微遮擋那道光。
「我只是想看看……明知道會輸的戰鬥,會不會有人還願意為了別人站起來。」
泉的聲音像在帝都的濃霧中微微流動的水光,「我不懂,可是……看著看著,好像也想知道結局了。」
她只是想看清楚──不是戰鬥的勝負,而是戰鬥的樣子。
想知道人類在不可能的情況下,會怎麼行動,又會不會選擇後悔。
「再來是第九場,開始吧!」花帆高舉雙手,劃破帝都空氣的大喊。
「既然是瑟拉絲允許,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泉鞠了一個騎士禮。
「真是不坦率的惡魔呢。」
「……謝謝誇獎?」
「沒在誇你。」
「呀咧呀咧……」
戰鬥持續到夕陽西下,吟子、小鈴、姬芽躺在戰鬥場中央,「哈、哈……」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了,她們打算開檢討會議,讓其他人都先離開了,泉慢慢接近三人,她們看清來人立刻擺出警戒的態勢。
「泉さん!?」吟子先發出聲音,小鈴則忘不了面對泉舉高黑日旗幟時身體的顫抖,姬芽先擋在其他兩人前面。
「看起來我不是很受歡迎。」
雖然不是很懂人類的情感,可是三人散發的戰意她還是很明白,泉舉高雙手表態。
「來者是客,這裡是帝都──我不會作出任何踰矩的行為……只是我可以問個問題嗎?看著你們戰鬥,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三人交換眼神,雖然不再擺出戰鬥架式,但仍然保持警戒。

吟子的繡針在空中輕輕一旋轉了半圈,那時她明明已經看準了要射出的角度,卻偏離了原本決定好的落點,就像她那一瞬間動搖的心。
首先泉望向吟子,「吟子,你在戰鬥時手會顫抖,那是害怕什麼呢?我有點不太明白。明明手指能做到、動作很漂亮,卻總在那一秒遲疑停頓。還是……怕別人發現你其實會失敗?」
看著吟子,泉開始想,人類明明不完美卻還是想要遮掩不完美,努力接近完美。

小鈴的衝刺比一次比一次快了一點,但開場踩第一步時總是慢了一瞬。
再來是小鈴,「小鈴,你剛剛跌倒第七次了……不會痛嗎?想要衝出去,可是卻遲疑了讓重心不穩,明明一直失敗,我不明白,為什麼你會覺得跌倒之後可以再站起來?如果我一次成功了,是不是就不需要這些了?」
看著小鈴,泉會想,人類就是這樣嗎?會怕、會哭、還會再試一次,真奇怪。

姬芽每一步都緊貼她們的節奏,手槍掃蕩的音波幾乎要震開空氣,但她看到同伴露出空檔時,卻只選擇了……沉默。
最後是姬芽,「你的眼神,一直在看她們……你是不是有話但你卻一句話都沒說。你有話想說,但為什麼……選擇閉嘴呢?」
看著姬芽,泉則想,人類情感並非單一線性決定行為……這是否意味著,有些話即使知道是對的,也會選擇不說?

三人都震了一下,第一個反應不是憤怒,而是困惑、說不出反駁。
吟子捏緊針線包,小鈴抿著嘴唇不語,姬芽則靜靜張口又闔上,好像第一次察覺自己的沉默也是一種傷害。
嗯……我不懂。但看著她們的表情──好像……懂了一點點也說不定。
泉說完便轉身走了,或許比起從她們口中得到答案,她更想知道那些選擇──我不懂為什麼人類在面對失敗、恐懼、遲疑的時候,要那麼痛苦……但她們的眼睛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東西,我有點……羨慕?
心臟撲通撲通狂跳,真神奇呢。她想,惡魔應該是沒有心的,可是卻渾身發抖,嘴角輕輕勾起。
……雖然不懂,但好像,有點有趣。
「她講的好像是真的,但……不覺得她有惡意?」
她們三人在練習場靜坐許久,各自思考被泉問的問題。
淡淡的,姬芽先開口了,「我……我不知道說出來會不會讓你們更痛苦……」
賞金獵人的工作經常要跟各地公會的人組隊討伐魔物,她曾經太想達成任務,明明是正確的意見卻是刺穿人心傷人的話,導致隊友半途負氣退隊,所以她不敢說,就算看到問題也不再說了。
「但也許……我不說,你們才會更痛苦。」盡量讓語氣壓低,平淡有點輕鬆,可是仔細一聽聲音卻在顫抖。
小鈴伸手,握住姬芽,姬芽發現小鈴的掌心跟她的聲音相同,都在發抖。
「徒町我很怕衝出去的時候,那時總會想到沙耶香師傅離開徒町、離開綴理大師傅的時候──」
──時間,停止吧!
結束了,沙耶香回來了,可是她卻發現自己只要想奔跑就會暈眩噁心,所以她不敢率先衝出去了。
「那一瞬間其實徒町賭上了一切,徒町居然不知道徒町那麼害怕失敗──」小鈴突然語塞、想回避,甚至流淚,「徒町我那時候沒想這麼多……但現在想起來,徒町真的……怕到快死了……再發生一次,徒町我想還是會怕吧……」現在她還是害怕,可是當她看見沙耶香給她的攝影勳章,她想挺起胸膛,「或許真的有不能再挑戰的事情,徒町我也還是會怕……可是徒町更怕──不能再挑戰,所以徒町還是想再站起來。」
「……我怕大家發現我其實沒那麼好。」吟子撫著小鈴的背輕輕順著,看到姬芽張口她擋了下來,不是否定她也知道姬芽是好心接續她的不坦率,只是她想自己說:「但我發現了,我早就失敗好幾次了,但是你們沒有離開我,這表示其實……我也能接受有人發現我害怕,還是會喜歡我。」
天空暗了,風也靜了,但那不是結束,只是換了種吹拂的方式,天空閃爍著三顆星。
風起了,在這三人心裡,開始流動──是彼此的理解,是第一次把情感說出口的勇氣,也是……再一次挑戰的決心。
她們站了起來,雖然身上仍然有擦傷,但眼神卻比誰都堅定。她們的團名就這樣誕生了,「我們叫──」
「蓮之小三角!」姬芽搶先說。
小鈴歪頭,「唉!?這個命名……是綴理大師傅她們的吧?」
「……這名字是致敬,但哪天我們自己變成別人的星星了,也許真的配得上這個稱號。」吟子微笑,「雖然花帆大人會抗議吧。」
小鈴輕輕點頭,「是啊吟子ちゃん說得沒錯,徒町也想成為讓人想抬起頭的那種星星……」
雖然「蓮之大三角」是大人們的稱號……但我們想成為自己的星星──不比她們耀眼,但能在身邊守望彼此。
她們站在了其他六人面前,她們想要第一個告訴她們尊敬的人們,小鈴舉高左手、姬芽舉高右手,吟子擔任平行線三人比出了三角形的姿勢。
「那我們呢、那我們呢?中三角吧!」花帆嗨嗨舉手。
「好爛啊。」瑠璃箱吐槽。
「群青太陽瑠璃粉的平均三角。」綁著毛巾,沙耶香主廚在晚餐的蛋包飯上畫了三角形,要變得好吃喔。
「更爛了。」瑠璃箱吐槽二連。
大家哈哈大笑,那天,從帝都天空誕生了──有名字的星星。
在這座霧都裡,當所有窗戶都不能種花時,她們決定自己變成花、變成光、變成星,在這裡大聲喊出自己的名字。

【世界樹之書・補記・夢想書庫:甜蜜融化(Sugar Melt)】

有天黃昏,吟子雙手捧著剛磨好的豆子,小心調整水溫,心跳也隨著水溫咕嚕咕嚕一同升高。
今天,她邀請梢來喝咖啡,只是純粹的飲品交流。
「雖然我還在摸索,也想精進自己的咖啡技能……但我希望這杯,能讓您覺得、還不錯……」
吟子雙手奉上剛沖好的藝妓咖啡,梢接過,鼻尖輕輕一抬,舉止優雅得像在閱讀詩詞。
「前段花香明亮,中段有柑橘調的活潑……後段,很溫柔。」
像是──花帆的味道。
抑制發抖的手,吟子輕顫著睫毛,「您居然喝出這麼多層次……」
「因為泡紅茶,多少會注意這些……可能對層次稍微敏感點。」
微笑,梢將剛泡好的紅茶也推向吟子。
雙手接下,吟子眼睛一亮,輕啜一口,紅茶溫潤滑入,悄悄中和了咖啡殘留的微酸。
「這杯是蜜香紅茶,我想應該適合剛喝完偏酸味咖啡後暖胃。」
「梢大人……真的好厲害……不過這個味道──」
這也是花帆大人的味道。
你發現了嗎?梢的眼神彷彿在如此訴說。
兩人靜靜對視,默契地交換手中擅長的飲品。這是某種象徵儀式──獻給彼此理解的人。
就在這時──
「唉唉唉唉唉──好狡猾啊!你們瞞著我偷偷做什麼好喝好吃又好玩的事情!!」
一聲清亮的高喊劃破寧靜,花帆抱著一大塊蛋糕衝進房間,一陣風捲殘雲,也像一道光照亮每一個角落。
她理直氣壯坐下,一手拿過吟子的紅茶、一手搶了梢的咖啡,大口一嚐,又把蛋糕切切推給兩人。
「花帆大人又吵吵鬧鬧,等、那是我剛喝過的杯子──」
「嗯……花帆喝吧。」
吟子鼓起臉頰,梢則掩嘴輕笑。
「我也是『放學後下午茶時間』的一員啦!雖然沒人邀我,但我自己參加社團囉~打擾惹,庸人自擾──嗚嗚好好喝!」
摩挲著杯緣,花帆眯起眼──梢前輩的溫柔,是蜂蜜微酸與紅茶沉穩交織的明亮;吟子的溫柔,是看似苦澀、卻出奇順口的悄悄喜歡。
從那天起,「放學後下午茶時間」就成了三人固定──正大光明的秘密活動。
吟子繼續鑽研手法、沖煮的細節與風味,梢更精緻記錄每次水溫與時間變化。而花帆,總是不請自來──泡咖啡會炸壺、泡紅茶會煮澀,最後還是得由她們重新泡過。
在紅茶與咖啡交織的香氣中,花帆把《世界樹之書》攤開,鼻尖沾著鮮奶油,筆尖沾著紅茶與咖啡的香,記錄著這場午後的溫軟香甜。
──她們對視又看向我時,那一瞬間……就像朋友間交換小小的秘密呢。
天上的棉花糖靜靜溶進杯底,再一口、一口的,心也跟著甜蜜融化。


【設定記・群星誌・星團篇】

蓮之小三角(蓮ノ小三角)

由百生吟子、徒町小鈴、安養寺姬芽,致敬於聖十大魔導師梢・歐托穆尼、泰坦戰神綴理・尤吉利、與慈教主慈・富吉斯馬三人的「蓮之大三角」所組成,但並非模仿或繼承,而是一種期許──成為照亮他人的星星,成為彼此守望的光。
蓮為汙泥中而生的花,象徵在困境與陰影中綻放的純淨與堅韌。小三角並非微不足道,而是尚未成長為巨大星象的原點,是屬於新一代的星群──不是強才站上舞台,而是因為想與重要的人並肩,才努力變強。
本文最後由 博凌 於 2025-9-18 20:3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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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9-20 06:36:21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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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微風:夢想的煩惱



陽光正烈,卻有雨絲悄然墜落。
窗外雲層翻湧,傳來魔導列車的轟鳴聲,瑟拉絲轉頭:「……通知來了。」身穿整齊軍服的帝國使者快步走來,呼應瑟拉絲的話語。
「陛下召見,請於午後赴皇宮東翼門。」
時間差不多了,花帆一行人踏出帝國迎賓館,準備前往皇宮──那座遠遠看著也顯得威嚴氣勢逼人,彷彿禁錮人心的高塔。
「花ちゃん,如果沒被選中……是否就沒有意義了呢?」

我不能去找你,我只能讓命運鋪一條路……讓你在懷疑、在拒絕、在痛恨我之後, 依然能說出──
「我願意來。」

大街上太安靜了,咔躂每一步心跳都規律打在石板路上。
本來以為是在說帝國提出聯姻的事情,但望著瑟拉絲的背影,花帆覺得她看起來有些寂寞。
「唉?這對瑟ちゃん來說應該很重要吧……我大概會難過,但不會覺得沒意義。至少,我想這麼相信。」
「花ちゃん……如果你不能用自己的名義說這些話呢?」

──我是帝國,我沒有自己。
──這不只是聯姻契約,這是讓神性接觸的合法程序。如果她接受,我們便可不以侵犯之名、而是共存之形,邀請她過來。

輕點著手中抱著的埃德爾筆記,瑟拉絲回想皇帝陛下推出聯姻命令時,口氣是威嚴的,可手卻肉眼可見抖得很厲害,那雙偶爾恢復原本湖水綠般的清明眼神中充滿了希冀,彷彿在訴說──我希望我是自己。
花帆疑惑地歪了歪頭,「唉?」
遠處傳來一列魔導列車緩緩駛過,金屬的隆隆聲像是某種命運軌跡在運轉,也讓瑟拉絲與花帆短暫地,待在同一條時間線上。
「沒事喔。」瑟拉絲搖搖頭,「陛下曾經也這樣說呢……不過她自己的事,卻是故作堅強地這麼說。」
銀白與紅金塗裝的列車像是劃破天空的流星,這是帝國進步強大的象徵,但也被進步壓得透不過氣。所有人都活得很正確,可是沒有人笑得出來。
「她那時候,推出聯姻命令的時候……手抖得很厲害,我還以為她要掉劍了呢。帝國的皇帝陛下啊……其實一點也不會掩飾情緒。」
轟隆轟隆,魔導列車出發加速,耳鳴聲呼嘯而過,其他人追了過來。
「花ちゃん,如果這次見了陛下……你不是你自己了,怎麼辦?」
這個世界好像一直都在問我們同一件事:你是誰?然後用命運來逼我們回答。
「我會害怕,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我一直都不只是我自己。」花帆握緊拳頭,望著周圍的夥伴,「但我會照著我相信的方式去做──哪怕那是命令!」
突然一陣陰影壟罩,花帆抬頭才發現進入皇宮範圍,上方冒出一座巨大的陸地懸浮在空中,或許這塊陸地一直存在,只是不進入結界範圍就不知道。
瑟拉絲帶她走的方向不是皇宮宮殿那座高塔,而是一條長長的階梯,那是直通雲層的階梯,就像通往天堂的庭園。
天上好像在下雨,可灰濛濛的物質落在身上就像電子訊號斷訊般滋滋作響看不清。
「那是浮空島,也可以叫它『夢想的煩惱』。」
浮空島總是在下雨,是世界正在流淚。瑟拉絲沒有再解釋,只送花帆到階梯前,那是彩虹鋪著的厚厚雲層,「你會知道怎麼走,她們在裡面等你。」

她們……皇帝陛下,還有誰?
……雖然還想再問,但是花帆, 她迷路了。
「啊──我在哪裡!?」
我在哪裡、我是誰,浮空島不像任何一個地方,進入後不只是威嚴莊重的皇宮長廊。
裡面既像花帆熟悉的學校走廊,桌上放著她曾經睡著流滿口水的筆記本,又像王宮的花園,花圃中藏著她睡午覺時遺落的書籍,有一排排書本漂浮在空中,破碎而完整、真實又虛假的書庫,每走一步都像被邀請進入別人的夢、別人的人生、別人的願望。
或許這不是地圖上的迷路,是那種「迷失自我,不曉得自己應該是誰」的迷路。
然後,眼前房門開啟的剎那,她看見裡面坐著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梢坐在窗邊,一如花帆記憶中梢最常見的優雅姿態,側顏帶著淡淡的憂鬱,就像是下雨溫潤無聲的哀愁。
安靜坐著,腳踝上鐵鏈閃著冰冷的金屬光,腳被綁住的狀態,就像是馴龍的腳鐐,鏈子的末端是一條延伸到另一道門的銀色細線。
花帆低頭,看到那線的盡頭,好像牽著她、又好像牽著一隻蒼白的手。
紅茶的香氣淡淡的,溫潤她的鼻尖,視野中伸出另一隻手,觸碰著被細線牽扯的地方,線馬上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無名指上的金線。
回頭看了一眼──那在她身邊、陪她走到這裡的梢依然在她身邊,但房間內的那個梢……是鏡中倒影的另一個人。
房間內的另一位梢──鏡梢,一襲優雅的長袍,她像是早已計算好這一刻會來,站起來看見花帆的一瞬,眼角閃過一絲訝異,極輕、極快。
「原來失敗在這一步。」
但那份驚訝就一瞬間,又恢復往常的古井無波,那種深不見底的眼神,像是放棄又像是釋然,這並不是她熟悉的那位梢。
「……嗯原來,成功了啊。」
花帆張口想問:「什麼成功了」,但對方接著低語:「我失敗在少這一步,不對、這是你……或者說我多做的……原來是這樣……可是如今,一切都無所謂了。」
她站起來,動作從容、姿態優雅,一如往常卻帶了點淡淡的寂寥。走向門口時,與花帆錯身而過,「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繼續走吧,走到『你的名字』的盡頭。」
「我不要!」
抱緊處理,花帆在鏡梢擦過手臂時,轉身碰地一把抱住。
鏡梢沒有反應,紫藤色的頭髮偏淡,長髮如羽披散掃過鼻尖,虛無,沒有紅茶溫暖的香氣,只餘留一陣空虛。她的身影冷白無聲,就像在問為什麼。
「你的眼神,看起來好、寂寞……」語氣放緩,花帆說著說著不知道為什麼很想哭,「你在想什麼,梢前輩。」
「我不是你認識的梢……我早已沒有資格……我選擇改變命運,其實命運一直在利用我,一層又一層的構築,就像夢境套著夢境。」
「那種俄羅斯套娃我不懂啦──我只知道現在梢前輩需要大大的擁抱!」
鏡梢眼角抽動一瞬,但馬上恢復古井無波,她沒有掙扎任憑花帆抱緊處理,她看向梢說:「這孩子的靈魂已經染上另一個世界的味道,反叛者啊,擾亂命運,抓了命運外的變數,世界說你是錯的……明明是錯的,可是我看起來就是對的。」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對的……但我也不認為你錯。」梢搖搖頭,語氣淡淡,「我只是想跟這孩子再一起久一點,無論什麼辦法我都會試,千次百次,我都會試。」
沒有笑,可是鏡梢身上的空氣好像變鬆了。
她們都明白,只是選擇的道路中途開始不一樣了──有人直接與命運正面對抗,也有人繞路擊破命運的框架,可是那份不願分離的心情是一致的。
「你繞開,多走的這一條路,不會後悔,我也是,我錯了──但我不會改……我也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把她留下來。」
很輕柔的風,花帆被輕輕地往後推開,推進梢的懷裡,然後看著鏡梢消失在走廊盡頭。

鏡梢回到自己的房間,軟香餘韻仍停留在身體與耳畔──她看著那道門另一邊,像是在試圖理解自己方才的語氣,竟然還留著藏不住的溫度。
「我不後悔、從來沒有後悔,只是沒想過這個可能性──」
輕聲一語,低到像風輕拍水面。
嘴角微揚,露出一抹幾乎稱得上溫柔的笑──卻在下一瞬間,徹底崩塌。
「本來以為只需要調整一點點命運,只要精準控制、交換過來就可以讓那孩子活下來,最終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捉弄啊。」
唯一沒試的,就是相信會有人打破這面鏡子。
肩膀微微顫抖,那不是哭──只是我笑不出來,某種無處釋放的力道,在體內洶湧而出,像是早該放聲大笑,卻一笑便覺得荒謬。
她已經很久沒笑了,表情僵硬得不行,但是很高興,有一個存在逃離了命運。
「花帆,我的命運之人,一直都……惹人憐愛呢。可是你……不見我……還是、我太懦弱……?」
腳鐐傳來輕響,撲通就像心跳規律的聲響,腳鐐連結另一端的銀線,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顫動。
叩叩,聽見了敲門聲。
她打開門,空無一人。
那不是單方面的牽引,而是一種靜默的對峙──門後,有人。
她看不見對方,對方也沒有出聲,可兩人都知道──彼此的存在,正拴在同一條命運上。
沒有關門,她慢慢說:「……來了啊。」
她低頭看向那銀線牽引的終點,那曾經握過她手、如今卻隔著世界的存在。
沒有回應,空氣裡沒有聲音,但那份存在感明確得像是一道凝視。
順著線感受那比她小得多的掌心,觸電般閃過記憶的倒影,實際上也只碰到一團空氣,她伸手撫著門低語:「我在。」
虛空中傳來回音, 「我知道。」

【世界樹之書・補記・World Tree[鏡像]:Another Kozue】

這個世界沒有神明,如果有……祂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將你奪走。

泛著銀光的世界樹之書被少女好好地抱緊,一如既往揚起笑容歡迎她的到來。
陽光下,窗外種滿櫻桃色花束在風中搖曳,少女的笑容永遠如此恬靜美好。
「梢ちゃん,你來啦!」
明明敲門前,還聽得見少女撕心裂肺的咳,卻還是在她敲門後,假裝沒事、正在書寫,可是寫什麼卻又偷偷藏起來。
有點嫉妒了……對那本書能被擁抱,但還是,面不改色。
「嗯花帆,我來了。」
每一個清晨,梢睜開眼第一個念頭,就是──花帆在不在。
告訴自己要冷靜,告訴自己要端莊,可還是每天都在想她,每天都想見她。
隨著相處,逐漸的到後來,醒來,花帆已經醒了,坐在她身旁,晃啊晃著腿。
「早呀梢ちゃん,我今天要講個故事給你聽~」
故事裡有王國、星辰、魔法與神明,主人公們總是勇敢、善良、堅強,講到反派她會短暫露出一絲憂愁。
「梢ちゃん,我是不是……寄生,不、沒事,我是說小花。」
有時候花帆會說自己是「小花」,一開始梢並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那或許是她夢裡偷偷記得的名字。
花帆會再度打起精神,訴說著故事的主人公們,最後都會一起獲得幸福──可是她的眼神,卻像是下一秒就要離開。

伊諾希塔王國第一王女的詛咒,十五歲的日子到來──
天空落雨的那天,梢完成公爵領地工作,帶著清晨摘來,還帶著濕氣,一束美麗的太陽花,就像花帆那樣純淨美好的笑容。
「……花帆?」
花落地,花帆不見了,世界樹之書落在地上,書頁散落一地──

對不起,我是反派,我只是寄生在你身上的……災厄之花……
我不想……再讓你受傷……

書頁雜亂無章,頁腳有幾滴沒乾的墨水,像淚、像悔恨。
衝出去,梢在雨中奔跑,最後只看到花帆躺在森林的花園中,銀色的月光,淡淡的花香,一如既往的美好笑容,但臉頰為何帶著淡淡的淚痕?
沒有心跳。梢抱起她,指尖顫抖著掠過胸口,只剩下毫無波動的沉寂……轟地一聲,全世界都靜寂了。
從未感受如此安靜,那是一種身體先於大腦崩潰的感覺。
梢哭喊,撕心裂肺卻喚不回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靈魂,同時在那一瞬間,她想起來了──每一次、每一次,每世的輪迴,花帆總是在十五歲那年離開。
奇蹟沒有發生,梢放棄,自我放棄,她抱著花帆經過的地方花朵枯萎凋謝,草木不生、方圓百里無一生靈。
「……我總是一無所有。」
難道追尋閃耀,追尋沒有的東西是不被允許的嗎?

──可我……只想她留下。
我開始不相信神明。
若神明存在,為什麼讓她受苦?
為什麼不給我們一次幸福的結局?
花帆,我的命運之人……只要你留下來,我什麼都可以做。
只要這次,我能早一步趕到,只要這次──花帆,我要你……綁住我!

那一次,梢闖入冥界,從陰之神小花身上「偷」走了鎖,捆魂鎖泛著銀光。
只想強留住花帆。梢雖然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但她相信肯定是面目可憎。
「要戴、要戴嘛、要戴看看嗎?」
不知羞恥的渴望、厚顏無恥的私慾,只祈求花帆願意與她交換命運。
「才沒有這回事,一無所有什麼的……不、不是這樣的……」
看啊,就那一刻,想花帆想得心臟都疼了,將鎖套在花帆身上竟然就看見了幻覺。
「……梢ちゃん,我希望你相信有花帆在身邊真是太好了。」
相信誰,能值得相信嗎?淚水滴滴答答,溫熱著手背,刺痛著心臟……梢說不上來究竟是哪一瞬間改變了命運,也許是那道鎖,或許是花帆的意志……
只要她們的故事終於能翻到下一頁,開始書寫就好。

她真的活下來了。
……我曾以為那是罪,但後來我懂了──那是愛,但還不是這個世界準備好接受的那一種。

「你願意一起相信我的夢想嗎?」
哪怕……那夢想裡沒有我。
拭乾彼此的淚水,梢抱緊花帆。
「當然,花、花帆……我、我會,我會讓你的笑容如花綻放!」

逃過花帆十五歲必死的詛咒,可是梢發現那並不是單純的詛咒,而是輪迴的命運。
所以我想,那是另一個我做的最正確的事情──另一個時層上的她多做了一步,召喚了一個完全不相關的存在,可就是那樣普普通通的花帆不知道命運,一往無前衝衝衝,不小心撞破了命運那面鏡子,甚至讓世界鬧了脾氣,似乎反而做對了。
她不是我、又是我,我記得她的心跳,像是在夢中與自己擦肩。
輕笑,明明做錯了。但梢有些得意,她發現自己果然很傻。她無法分清是誰留下了這些記憶,正史、鏡像,還是同一條命運的亂反射。
無論哪個自己都犯了錯,但那錯不是對這個世界的歉疚──是對她的戀慕說了一次謊,又或者應該是說了好幾個謊。
除了這一點,她從未後悔自己的作為,只是遺憾──只能遠遠的、遠遠的望著摯愛。

【設定記・地方誌】

浮空島/夢想的煩惱

不知從何時起,這座神祕的浮空島便懸於皇宮上空。
唯有對神性有所感應之人──通常為高階貴族能看見其部分真貌,但流傳的忠告始終一致:別看太多、也別看太久。
利林費爾德帝國的貴族,傳統上將皇帝與皇后視為空與陰兩柱神性的代言者,唯有最接近「真神」本身的君王,才得以登臨浮空島。
這座島嶼實為世界樹枝節的延伸,核心矗立著一對雙神王座──被視為皇宮宮廷中王座設計的原型,皇宮宮廷內設計之對稱王座:一為皇帝,一為皇后,象徵空神與陰神的對坐。
「空之神王座」象徵理性、秩序與冷靜的觀測者──最初立國的貴族們相信已理解空神,並以此建構文明與統治的秩序;而「陰之神王座」則殘缺不全──那是未知、混沌與情感的泉源,是貴族始終無法掌握、卻無法忽視的神性殘響。
然而時代更迭,信仰逐漸形骸化,理解成為傳承的裝飾,曾經堅信「空神掌理秩序」的開國貴族之後裔,早已不再尋求理解──而是選擇依附殘缺、膜拜不可知。他們口口聲聲擁戴空之神,卻在夜裡悄然向陰之神祈求命運的庇佑。
如今的貴族已忘卻最初的邏輯,只記得王座背後的神話,唯有殘缺的皇帝之位受到制度承認,象徵情感、命運與深淵的陰之神,反而成了帝國潛在的信仰核心,而完美卻無法理解的皇后之位,則成了一具供奉失落理性的空殼。
雙神王座雖空,卻似乎……有被坐過的痕跡(?)
甚至流傳著──曾出現兩道銀影,纏綿於命運之座,彷彿要用身體證明神性的合一。

花帆在邊邊角角偷偷寫的筆記:
那座浮空島,其實叫……夢想的煩惱。
那是世界樹偷偷長出來的絲線枝節,看起來……像是煩惱絲?
不為開花,不為結果,只是祂在意──小花。
那孩子喜歡我嗎?還是討厭我?小花祂是不是……不想靠近我?
祂想,甚至想拔花瓣占卜測測──喜歡、不喜歡、喜歡、不喜歡……
但就在要動手的瞬間,世界樹停住了。
因為──小花如果看到花瓣被拔下來肯定會哭吧。
「不拔了,我……等祂回頭就好,如果可以看看我就好……可以嘛、可以嘛?」
於是那座島就停在那裡,懸著,卡著,宛如一個永遠說不出口的心願。
據傳有人說那是神性的高處,也有人說那是神祕的禁忌──這些思念就是王座,那些煩惱就是世界。
但對世界樹來說,那裡不過就是一個祂煩惱是不是被愛的地方。

「那些思念就像夢一樣……但我不想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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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9-23 06:15:56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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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微風:鏡花水月



浮空島盡頭,深處莊嚴巨大的門扉矗立,騰雲駕霧就像是站立於雲層之上,一層又一層,一頁又一頁,就像是翻不開的書頁,雕刻著無數重複卻扭曲的花紋,那些傷痕累累──每一筆都像是對抗、反抗塗抹過的命運。
這門不是世界上任何知道的材質所鑄造的──不是金屬也不是石造,但又像樹皮在呼吸。
──我想要綻放。
──我希望與大家一起花開燦爛。
隨著花帆靠近,竟然浮現出她過去說過的話、奮鬥過的願望、甚至那些都還是未能完成的夢。這門像是在問──你準備好面對自己的一切了嗎?
莊嚴的皇宮大門打開,更正,並非打開而是啪地破碎,像是世界在她們面前分崩離析。
裡頭沒有侍衛,最前方的王座只有一半是完整的,這是一座懸浮的大廳──一絲一絲的,是由命運絲線構築而成的網絡空間,每個人都像是站在破碎的書頁上,物理距離不明,隨意亂動,走錯一步彷彿就會墜入不知名之處。
「終於來了啊……我。」
那瞬間空氣宛如凝結,皇帝站著,但是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聲音,讓所有人屏息。
另一位花帆站在最中央,可又不像花帆。
原本夕陽餘暉般的燦爛秀髮,在另一位花帆身上顯現的是銀白色如月光般蒼白的髮,湖水綠般的溫柔眼眸變成銳利又疏遠的金瞳,神情冷冽、語氣壓抑,眼神如斷崖般無法靠近,她披著藏青羽衣,鳥羽圍脖在風中輕擺,氣息宛如靜止流動的深淵──看似沉默,卻令人不寒而慄。
那個她,一直沉默地注視著我。花帆想,我知道,她就是鏡中倒影的我──鏡花。
「花帆さん……?」沙耶香一動不動,手中散出冰霧,緊握武器戒備,但出現在眼前這少女步伐太熟悉,她的備戰姿勢動搖鬆懈,那一瞬間的遲疑讓鏡花猛地貼到她面前,「是喔,我是花帆・伊諾希塔,十八歲,逃家的我總算逃離十五歲必死的詛咒,神明大人,命運總喜歡捉弄人呢……所以我要讓這命運捉弄的人生,結束!」
抽出了鏡映之劍,她微笑著,劈出一道時空亂流,露出了笑容像是……被遺棄的溫柔,瞬間,一道光芒從兩人交界處劃出。
「雷神的──精靈暈III:Z字形哇咿哇咿雷精靈舞!!」
沙耶香還未來得及揮劍格擋,瑠璃乃衝出箱子Z字型衝刺正面抵抗,鏡花的劍劃過瑠璃乃頓了一瞬,比起說是劍被撞開更像是故意偏離,斜刺劃開裂縫,沙耶香整個人就與空氣一同崩斷,落下、抽離出當下的世界線。
「沙耶香ちゃん!」
瑠璃乃想抓住她,卻在下一刻被同樣的銀色斬擊捲走。
「沙耶!」「瑠璃ちゃん!」
兩人身影一同消失於空間裂縫中,銀光還未關閉,鏡花再度劈下似乎要開闢新的命運,綴理護住掉進去裂縫的兩人,慈砰地擋住斬擊,四人幾乎先後落入被切開的時空。
「我……從來不怪你,這是我願意的。」
鏡花以令人幾乎無法捕捉的速度出現在梢面前,動作極其柔和,像是要替她拂去肩頭塵埃,但實際卻又是一道驅逐的斬擊。
但──那斬擊收得極慢。鏡花手腕上的銀線像是鎖鏈,貼過梢的頰邊,拉扯似地讓梢微微仰頭。
脖子上閃爍著金色的鎖鏈,梢露出了哀憐又脆弱的神情。
斬擊如絲,銀線與金線觸碰共鳴,鏡花幾乎像是撫摸,又像拒絕將她推向時空裂縫中。
花帆伸手,「梢前輩!」
鏡花沒回頭,不願意讓人看清眼中的哀色──依戀、悔恨、又或是單純的……懦弱。
「是我不敢見你……我怕。」她的語氣很輕、很輕,輕得不像完成一場戰鬥,「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無論哪個她,都不能繼續傷痕累累。」
「槍火快閃・bang bang bang!」
可還沒來得及伸手,她們出現了,小三角──這些人、這些不肯放棄的夥伴,正用自己的方式,把命運當成遊戲般踢飛踹碎。
鏡花剛回身,啪地姬芽一腳踹飛她正下方的大片地板,同時拔槍快速三連射造成高頻火力干擾,實際上沒有打中,但是干擾了鏡花再度攻擊。
「小鈴ちゃん第一步會遲疑也沒關係,由我來代打吧!」
「嗯嗯姬芽ちゃん,微光定位・徒町看到你了──破綻斷速!」
小鈴接著姬芽,她揮出櫂被鏡花擋下,實際上卻不是攻擊而是確認物理位子,她手中拉出一條線勾住那位花帆標註記號,本來疊影重重的身形穩定下來了。
「原來如此……不是打倒我,而是確認我、穩定我身處的世界嗎?」
鏡花望著姬芽、小鈴,以及在一邊將整個破碎空間穩定下來的吟子。
「我……我不擅長戰鬥……可是這空間,這些碎片……就像未固定的衣服版型,只要縫起來,或許……就能穩定!」

原本花帆和小三角們原本在不同的書頁碎片上,飄散在不同空間中,「……線。」
吟子從半空漂浮的書架上穩住重心,望著下方如迷宮般旋轉的空間,忽然──她感覺到不是縫衣服的針線……是紋理。
書頁與書頁之間的接縫、書架與書架之間的空隙,也是一種可以縫合的裂痕──那些點與點之間,全都是線,那些線與線連接,是不是能變成面?
猶豫,這是真的嗎?針線在手中,她想這也可能這是失敗的嘗試,看著姬芽衝出去,小鈴擋在她前面,她發現不完美也沒關係。
率先衝出的姬芽沒有落腳點,來不及細想,吟子手在發抖仍然雙手一展,針線射出──銀色縫線從她掌中飛射而出,竟然穿越破碎圖書館的空間結構,如蜘蛛網般穩定住所有人腳下的平台,回到同一片時空之下,小鈴與姬芽重心恢復,從崩塌邊緣拉回。
「吟子ちゃん~小鈴ちゃん~好帥,讓人想成為吟子ちゃん推、小鈴ちゃん推~!」
小鈴可以安心衝刺定位鏡花,「……這是徒町我們的戰鬥之道吧──姬芽ちゃん、吟子ちゃん好厲害!」
「你們也很厲害,穩定空間就交給我──你們擋住那個看起來很寂寞的花帆大人吧!」
這時吟子才發覺──原來她的縫線,不再只是物理的針線,或許擁有「編織空間結構」的能力。
「一次對付那麼多人果然還是有點勉強……不過一切都結束了,這是故事的第三章……也是,倒數第二章,開場吧!」
鏡花舉劍,鏡映之劍上纏繞黑白色粒子的光芒匯聚,閃耀,仔細一瞧,她每一次的斬擊都像是在書寫,只要劈砍就是一次選擇。
「讓我們一起綻放吧,Flower。」
明明喊出與花帆相同名稱的招式,可是語氣森然,像朵出世前尚未綻放就凋零枯萎的花。
「大家小心!」
吟子拉動銀線,掀開空間障蔽,沒想到這次斬擊撕裂空間障礙閃爍著雷電般的時空亂流,直直撲向花帆一行人,吟子擋在前面被劍劃過跌落時間空洞,小鈴與姬芽接住她跟著跌落。
「終於剩下我們了。」
「皇帝陛下,還是……我?」
場上只剩下花帆一人,與鏡花對峙著,這一瞬間她好像明白了──聯姻的意思。
「你尚未理解『選擇』的代價。聯姻?」鏡花只是搖搖頭,「那只是殘陽計畫的一環──將雙神納於一軀,奪回命運主權的開始!」
突然,她揮劍刺穿虛空劃出時空裂縫,朝花帆斬來──那一劍揮出斬下的不是人,而是命運交錯的一瞬間。
「你還以為你的力量是劍嗎?你還沒寫出自己的選擇!」
花帆舉劍格擋,鏡花的劍卻視若無睹直接穿透她的劍。
鏡映之劍即將觸碰到花帆的那一刻──她看見了鏡花眼眸中一瞬間的動搖,然後再度堅定,「你不能承擔,這是神性應回歸的秩序!」
下一秒,胸口被貫穿,卻無鮮血噴出,那劍彷彿不是劍,而是引導──遞交命運的書信,直直刺入花帆的存在深處,她不殺她,只是從她體內奪走神性篇章。
低頭,不能掙脫,花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胸口漸漸浮現出一道裂縫,浮現的那不是血肉,不是靈魂,而是某種幽深的寂光──金黃色的花靜靜現身,那是小花的身體,也是她不曾看見的另一個「自己」。
斬擊不是毀滅,而是抽取──鏡花將手探入花帆體內,探入光與影交界之處,眼神直直盯著,手指觸碰神性時停頓了兩秒,像是預感到什麼──然後決意,將那朵柔弱卻神聖的花,一寸寸從花帆體內剝離。
將那份屬於陰之神的神性攬入懷中,「這是命運的身軀,你還無法承擔,那就──由我來背負。」
──我是……寄生花。
書庫空間的書頁被撕裂,支離破碎,花帆張了張口,最終什麼都沒說出口,伸手想抓住什麼,可全身像是空了,她覺得自己變成一頁未寫完的書頁,撕下、揉碎、扔進命運的洪流。
「給我的命運,我照單全收。此後,就由我代命運落款。」
大殿空無一人,又回到空無一人的書庫。
每一步都只有她的腳步聲,鏡花拖著劍,轉身離開,走一陣子才扶著牆悄悄喘息,劍垂在身側,劍尖滴落的不是血,銀色的墨水是命運碎裂的殘響。
「……原來這就是你們為世界承擔的痛。」
壓住胸口,抑制陰之神的神性對陌生搶奪的反抗。
「……這份神性,是你努力活著留下的……對不起,我只能搶走。」
牆面如書頁又如鏡子,倒映著的她冷汗直流,狼狽不堪,「我、只是不想讓任何人為我哭泣了……」她也不顧自己,只是輕聲安撫那具身軀。

鏡中的我,你會責怪嘛……
還是──你已經知道我會這樣做?

「……我說的對嘛──我。」
靜下來了,那具身軀似乎發覺這也是同一條命運又冷靜了下來,承認她。

真的嗎?
可是……雖然我說,我不想讓人為我哭泣。
可為什麼現在這些眼淚,一點一滴全都落進回憶?
吟子ちゃん、沙耶香ちゃん、瑠璃乃ちゃん、小鈴ちゃん、姬芽ちゃん、慈ちゃん、綴理ちゃん……
她們落下的每一滴淚,都像是問我──這是你要的世界嗎?
我以為我能夠背負全部,但我想這只是害怕,在逃避……那個,會為我哭泣的你。

搖搖頭驅逐那些軟弱,鏡花休息一會,但不能休息太久,她已經等這一天很久,很久、很久了,整理態勢,她撥開周遭的濃霧,雙神王座上──完整的那部分椅子上已經有人,那人也已經在此很久了,又或許一開始就在鏡花身邊,從未離開過。
鏡梢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情,腳上的鐐銬映著微光,隱隱連接著鏡花的手腕──兩人之間有一道無形的鎖鏈,她們明白彼此並非命令與執行的關係,而是情感與回應的羈絆。
緊握鎖鍊,鏡花走向最前方──這是神域、世界的中心。她的眼瞳從湖水綠變成冰藍如霜,又泛著似有若無的金紅殘光,那不是火焰,是熄滅後仍不肯消失的命名之光。

從今往後,我要親自書寫故事的最後一章。


【世界樹之書・補記・夢想書庫[鏡像]:殘陽世界】

光線無法進入的房間,牆壁是如輸送水分養分流動的樹皮,地面軟而堅韌富有彈性,像某種巨大生物的心靈中心,而鏡梢就坐在前方完整的那張高椅上。
浮空島最深處,同時也是雙神王座所在之處,沒有風,沒有聲音,這是一切語言與感情都被剝奪的地方,天空總是在下雨,時間定格在永遠無光的午後、夜前。
神域中心,既是樹、也是書齋,鏡花握著銀色鎖鏈,末端纏繞在鏡梢腳踝上。
鏡梢總是身形優雅、冷靜睿智,近乎神明,卻始終凝視著眼前的那人──從未移開視線。
「你一直在我身邊,我知道。」輕聲說著,鏡花走上台階,「即使被鎖住,依然挺直背脊,看我像一面鏡子,不說話,不反抗,不……逃。」
端坐於王座,鏡梢白衣垂地,腳踝銬著的鎖鏈突兀,是畫布上唯一不屬於她的顏色,她並未掙扎,只是看了鏡花一眼。
「我犯了錯,但我不會改。」
只是我無法寬恕自己。鏡梢語氣平淡,「如今我只是等待,而你選擇行動。」
「你從未犯錯。」鏡花搖頭,「你總是守護,給了我選擇的勇氣。」

我說過我不要任何人再為我哭泣,但如果是你──
如果是你為我流的淚、那些痛、這些苦,那我願意留在這裡,接受它。
哪怕那是我最不願承認的軟弱與遺憾,我都要親手擦乾!

腳步無聲,她悄悄試探,偷偷越界。
「只是我太膽小,直到現在才敢見你……我奪回了那份唯一能將你與我綁在一起的身體。」
跪下,她將額頭抵在鏡梢的膝上,手指輕輕撫上腳鐐的邊緣,與鏡梢共用的誓約之鍊,聲音低而溫柔。
「現在,我要奪走你。」
垂下眼瞼,鏡梢低語,「……我只想,你不再受傷。」
「你背負太多也太久,我知道你沒說,把痛偷偷藏起來。所以這次換我,不是因為你守護我才選擇行動,是我自己選擇這樣的你……這樣的世界,我會消除所有讓你痛苦的因素──從這個世界,從感情本身開始。」
鏡花知道,若再溫柔些,鏡梢就會像往常那樣低頭讓她走,只是看著背影,連一句話都不說。

梢總是退後一步,總是微笑著說「沒關係」,可卻在最遠的地方等人靠近。
這次,我不想要這樣的結局,我會用你聽得懂的方式說話──即使……那是傷人的語言,但我會讓你明白,我從來不想放手。

「你總是在守護我……那麼,你準備好,讓我毀掉你了嗎?」
靜,靜寂。
鏡花解開那雙腳上的鎖,或許也可以稱為捆魂鎖,遞給鏡梢。
捆魂鎖,原是束縛,也是信任──它見證了兩人最初的命名、掙扎與無法言說的誓約。
鏡花依戀般輕蹭著鏡梢的膝窩,唇輕輕擦過,泛起一絲漣漪。
「如果你留下,我會溫柔一點。」
──要戴、要戴嘛、要戴看看嗎?
銀光閃爍,鏡梢想起第一次給鏡花套上鎖鏈的時候,她的厚顏無恥,她的誘惑,她的私慾。
「……那就牽著我,不要讓我走遠。」
鬆開鏡花的鐐銬,鏡梢指尖劃過她的手腕,那裡是捆魂鎖殘留的餘痕,將鏈條遞給鏡花。
彼此手中拿著曾經束縛自己的枷鎖,然後擁抱,鐐銬掉落在地──記憶碎片碰撞出落地的聲響。
「你明知道,我不會逃……從一開始、最一開始,我都是自願的……梢ちゃん!」
「花帆,我要你……綁住我!」
聲音不高,一字一句都是選擇,字字句句都是誓言。
沉默,鎖鏈再度發出清脆聲響,啟動了儀式。
鏡花讓鏡梢踩著她的膝蓋,虔誠地在腳背落下一吻,在那蒼白精緻的腳踝溫柔地套上曾經拘束她手腕的鐐銬。
鏡梢則抬起鏡花的手心,輕輕落下一吻,緩緩將綁住她腳踝的鐐銬套回鏡花的手腕。
將鍊條的銀絲在手腕上多繞幾圈,這是鏡花一直想留住的溫柔。
鐐銬套回對方身上,交換曾經束縛彼此的枷鎖──如今,那不再是桎梏,而是彼此選擇的印記。
沒人轉身、不再後退、不願逃離,因為她們都明白──這不是再度束縛,而是選擇成為彼此的世界,彼此的唯一。
雙人相繫,那是共創命運的筆劃,一筆筆寫下──我們共同的故事,從此開始。
鏡花伸出手,她的掌心還是小得多,搭上鏡梢的手掌。她輕輕俯身,在鏡梢的額前印下一吻,然後十指交扣。
光芒從兩人交握的掌心升起,鎖鏈糾纏扭緊,綻放出純白與純黑的碎片,是記憶、是世界。
這場神性對神性的碰撞,只是無聲的戀慕,將「我想靠近你」轉譯成「我願與你同墮深淵」的共存執著。
「我是你呵護的世界枝椏,而你是神明起源的根──就像你曾溫柔咬住我一樣,這一次,我也想回應你。」
這樣的形式,對她們而言,是彼此理解的語言。
大殿泛起了銀白的神聖光芒,鐐銬化為記憶之鏈,兩人靈魂同步,這是神樹與枝枒在星海中交纏,命運開始糾結纏繞、牽扯不清,打上死結。
──這一次,讓我們一起成為世界。
雙神合一。那不是統治,也不是毀滅,而是──
一起成為世界的重生。
一如神話誕生的那一刻,天地沒有發出聲音,只有法則在重寫。
世界樹的枝枒震動,整座浮空島開始回應,新的命名正在注入──

殘陽世界,一個不再需要選擇的終點。
只有尚未結束的故事,會選擇再一次來到這裡。


【設定記・群星誌・星核篇】

花帆・伊諾希塔[鏡像](Kaho Hinoshita)[Mirror ver.]
──我不會請你留下,我會毀掉那個會離開的你。

利林費爾德帝國皇帝。外冷內熾,言語犀利,行動卻格外溫柔。
「如果還有明天就好。」
無法忍受命運再次奪走所愛,所以用盡方法證明未來仍能改變。她不再等待明天,而是選擇創造明天──就算那個明天不屬於這個世界。
為了不再失去,她選擇先出手奪取,只有強硬才能留下重要的人。
每一個毀滅的舉動,都只是想要留下──如果你真的要走,我不會強求,但我會跟著你走。
如今,只想與摯愛永不分離。

梢・歐托穆尼[鏡像](Kozue Otomune)[Mirror ver.]
──你從一開始就已經綁住我了,我還能去哪裡?

利林費爾德帝國皇后。寂靜冷靜、近乎無欲,如神明般過度自律。
「只要還有明天就好。」
選擇靜靜等待,相信時光還會繼續流動,哪怕只是一天也好。她能夠忍耐、等待、承擔,因為她願意用時間換取愛人平安無事。
她承擔所有錯誤,不願主動開口,卻從未缺席──是永遠站在身後,不說出口的守望者。
她曾只能看著那個人一天天走向終點,無能為力。直到有一天,她選擇了「交換命運」,只是因為──她無法接受她再死一次。
她願為愛走向結束,現在終於學會向愛說出開始。
如今,只想與摯愛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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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9-24 05:36:29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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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狂風:Identity



──你還以為你的力量是劍嗎?你還沒寫出自己的選擇!
那一斬書寫出命運的重量,詢問她未竟的選擇,又像是在責問自己──你以為,只要揮劍就能改寫一切嗎?
銀白的刀光劍影劃破空間,時空像玻璃啪地碎裂,花帆感覺自己就是其中不完美、未寫完的書頁,撕下、揉碎、扔進命運,扯入流動的時間斷層。
眼前閃過各式各樣的畫面以及聲音──
「……她讓我活下來,她希望我活著……她不說,可我知道。」
──要戴、要戴嘛、要戴看看嗎?
梢戴著惡鬼面具抱緊她,手中拿著一條混亂的金銀色絲線,像是記憶又像是命運。
「今天,有一個人希望我存在──僅僅因為我是我。」
──花帆……我總是一無所有。
她看見自己15歲時癱倒在灑滿月光的花園中,毫無聲息,梢跪在地上,手指發顫,一聲聲喊她的名字,像被剝離了半身、撕裂了靈魂。
「怎麼能辜負……所以我會背負。」
接著是房間病床、擊劍訓練、肌肉鍛鍊、魔法爆炸,那些點點滴滴時光倒退匯聚成光,就像是回到原初的世界,一棵巨木的輪廓淡淡浮現,沙沙、沙沙,好像在跟她招招手──
「我是小花……我是寄生花……我、不該存在……我會把你榨乾……」
──那很好。
然後,墜落。

黑暗,一點點溫度貼在身邊,帶著一股淡淡的紅茶香。
頭腦混沌,全身僵硬,像是被針線縫合地包裹著她。
睫毛微顫,花帆試著睜眼……睜不開。
整個人像被繩結裹住,身體不能動、眼睛看不到,只有呼吸還能確認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動不了,完全動不了。難道還是被控制著嗎?被鏡映之劍固定,剜心的記憶還歷歷在目,她張開眼,一片漆黑。
「嗚嗚啊……」
嘴巴張開,只能發出嗚嗚,聲音破裂,像是嘗試從沉睡中拼湊字句。
腦袋很痛,連回憶都被撕扯得支離破碎。
咚地有一張椅子刮地的聲音,一個氣息靠近,茶香更濃了些。
然後,有一個聲音悄悄落下:「花帆!」
溫柔的,帶點磁性的嗓音,雖然壓抑著,可還是聽得出聲音主人的喜悅。
窸窸窣窣,梢的手在她臉上擺弄一會,拉鍊唰啦的一聲,花帆終於重見天日望見木頭的天花板。
身體還沉著,梢小心地搬著花帆的脖子與肩膀,枕頭給她靠著。
直起上半身,花帆低頭,眼神一凝,看著自己躺在鋪著柔軟被子的榻榻米上,全身被細緻的絲綢捆成一坨蛹,像是剛從命運的縫隙被撿回來。
沉默了三秒──竟然被綑綁play了!
「嗚嗚啊──我被綑綁play了嘛!雖然材質很舒服,但不對不對不對,對對對,啊不對不對不對,不是吧、不是吧──!!」
……不是吧?不會吧?這種事……不是……是……?仰頭,花帆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彷彿想通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
「梢前輩讓我躺下吧,我明白的──」
「雖然我不知道你明白了什麼……但感覺不是正經東西。」
對於病人,梢還是有基本良知的,盡量維持語氣平淡,扭乾毛巾,滴滴答答只有水盆接住水清脆的聲響,她幫花帆擦了擦臉,「只要你還能講出『綑綁play』這種詞,那應該就沒事了。」
「我只是等你醒。」
「那你說……我睡著了、還是說昏迷的時候,幾天啊?」
「嗯大概兩週了。」
「這麼久啊嘿嘿……那梢前輩你是不是每天都看著我睡覺,幫我擦臉,幫我梳頭、幫我擦身,綑綁play我──」
──不是囚禁,不是綑綁,只是用睡袋固定花帆姿勢免得踢被被。
花帆偏過頭,看著梢擰毛巾的背影,耳朵紅紅的。
「講蓋被子就好……至少,比較浪漫一點。」毛巾幫花帆抹掉眼屎,梢點頭,「……嗯。」
「對吧,梢前輩真的很喜歡我吧……很喜歡、很喜歡……吧。」
突然安靜了,周遭什麼聲音都沒有只有幾下水聲碰撞。
內心空落落的,花帆雖然第一句是吐槽自己被綑綁play了,但其實內心很空──不是因為身體動不了。
而是「失去了某種無法說出口的東西」,回想鏡花從她胸口奪取的花,說真的折起身子也看不到自己的胸口,雖然是完整的,卻是空的。
──我是寄生花。
「梢ち、ゃん……」
之前她開玩笑,但現在語氣太輕,反而讓人聽得出心虛與掩飾。
喃喃,花帆眼神逐漸黯淡下去,「……寄、生……小花、陰之神轉世、利林費爾德皇帝、王太女、伊諾希塔第一王女、普通的女子高中生……小花,我就是她,對吧?可是……我到底是誰……?」
那是從未意識到的另一個她,她從來沒認為自己有什麼特別,可是她還是被奪走了重要的東西,她想,她被鏡花奪取的不是神性,而是失去那份「我是誰」的定位感。
「你是你,小花也是你。」
輕聲,梢幫她整理壓皺扭曲糾結的被單,動作一絲不苟,毛巾沾著溫水輕輕擦去額邊冒出的冷汗。
「……但她不是現在這個會說『哇被綑綁play惹!』,好像很開心的花帆。」
「梢前輩,其實你很早就認識我了吧?」
梢有一本筆記本,那是從花帆落入這個世界就開始記錄的。
有一天,花帆整理書桌看到了──裡頭的某一頁上寫著「如果她問起來,就告訴她──」後面是撕掉的空白。
「不是我們小時候的事……是十五歲那年……我在另一個世界,還是女子高中生的那個我,掉進來這個世界的那一次開始,你就知道了。」
轉頭,花帆盯著梢,眼眸起霧,眼角泛起濕氣,她眨眨眼,不想錯過梢的任何一絲表情。
「那個……你想要拯救的,是原來的我,還是現在這個全部混在一起、已經變了的我呢?」
低頭停頓片刻,梢停住手,沒有躲開,也沒有點頭。
扭緊毛巾,她望著花帆那雙眼──殘留著神性與迷茫的湖水綠。
「當初……假裝不認識你……你、你會怪我嗎?」
梢緩緩問,帶著小心翼翼地靠近。
「我會生氣啊,超生氣!」
鼓起臉,花帆噘嘴、噘得老高。
怎麼可以……我怎麼還能覺得花帆可愛……我明明是那個,讓她墜落的人。
──找到你囉……花帆,我的命運之人。
那天,你從學校逃離,踩空、墜落,而我──
召喚了你,硬是把你從那個世界拉過來……
就算我伸手,那也不是救贖,那只是我偷走了原本不屬於我的人。
……命運不會允許我擁有你。
但,如果我能在這個時間、這個世界,再遇見你,哪怕只是一個微笑,一句「我回來了」……
我也想──將偷來這一刻,藏進我的靈魂裡。
……
可是……
如果我沒召喚你,你會不會自己哭一哭──「學校是監獄沒有自由啦!」然後自己跳起來重新振作、走出自己的人生?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天你墜落的身影,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心裡。
──記住了,不可以原諒我。
明明我是如此不可原諒。梢想,這一切都是她偷來的,這份愛來自可恥的私慾,不被允許的偷竊,這是來自本不該屬於自己的奇跡。
我有資格對你說「我愛你」嗎?這句話,從偷竊之後,就不再屬於我了……
咬牙,攥緊拳頭,梢發現不對──花帆只是生氣,而不是恨,那句超生氣,卻比原諒更讓人難受。
「但我不怪你。」
頓了一頓,花帆像是在確認自己的心意,「或許剛才我是生氣,但我從未怪過你。」
唉?
你看我、我看你的。
盯著梢舉在半空中要回縮的手,花帆往前挪,臉頰蹭蹭梢的掌心。
那一天,逃學的那一天。花帆記得──我踩空時被一棵樹勾住了。
我以為是樹幹卡住我……可是啊,我想起來了──那不是普通的樹,那是梢前輩的手……那是她抱著我不放手的樣子啊……
「那天是我自己逃學掉下山崖,但梢前輩你接住了我──不是因為我應該掉進這個世界,而是你選擇了我。」
靜默中,空氣像是染了茶香與回憶的氣味,無論如何梢只要在這裡,就好。
呼吸緩了一拍,花帆語氣變得柔和,「……不管是哪個版本的我,我都喜歡你,也選擇喜歡你。」
「所以……我能理解啦唉嘿嘿……你不是不認我,而是梢前輩──你一直把我當成現在這個我。
不是小花,也不是命運選出來的犧牲品,而是因為我是──我。
那你一直都不說,是不是因為你認為──我,是你偷來的?
你覺得這是錯誤,是你不該擁有的……但我現在知道了,這不是錯──我,是你搶來的寶物。」
閃爍明亮的光,她視線與梢對上,然後繼續挪動挪動身子,像把自己小心翼翼遞出。
「那現在梢前輩的寶物──我,主動喜歡你,因為我自己選擇的。」
輕輕靠在床緣差點就要掉下去,但花帆就像是要黏到梢身上,「我想……你重視我,你一直把我,當成現在這個我。
不是誰的替代品,也不是命運的錯誤,而是你眼前的、活著的、會開玩笑說綁起來也挺舒服的……唉嘿嘿那個……我──所以才連命運錯位的我,也當作獨立的我來對待。
不管我從哪裡來,是誰的命運,我都在這裡,而我現在的選擇是──我愛你,梢前輩。」
這一次,梢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跪下,攔腰將花帆抱回床中間,然後抱緊。
「花帆、花帆、花帆……」
除了花帆的名字,什麼話都說不出口,眼淚悄然無聲地落在睡袋的接縫處,一開始無法說出口的話語輕輕的燙在花帆的心上。
梢從未主動說出「我喜歡你」,因為不敢,知道這份愛的起點就是錯誤。她明白眼前這個花帆,是召喚來的,從另一個世界偷來的,是命運線上她強行抓住不放,緊緊的,不願意放手。
所以,梢從來不敢主動說「我愛你」、「我喜歡你」,此刻──即使從來沒有主動回應、沒有說出口,卻被花帆理解了。
身體被睡袋包得緊緊的,但還是能感覺到她溫暖的體溫。
「所以我現在也可以一直是我了吧?不是神明大人、不是誰的替代品、也不是什麼小花、也不是異世耀夜之人,那種救世主……」
視線終於穩定了下來,花帆從這個擁抱中找到自己的名字,眼眶逐漸熱了起來。
「就是那個──每天醒來時,我都是被你看著的那個我。」
沉默一瞬,梢埋在她的肩窩輕輕點頭,聲音比呼吸還輕,「我一直都這樣想,花帆。」
「……當然了,無論如何梢前輩的命運之人都是我,我的命運之人是梢前輩。」
感覺肩窩像是被濕氣燙到一樣,忍不住輕笑,花帆拱拱拱,拱進梢懷裡。
「我愛你,梢ちゃん。」
「是的,你是我的命運之人。即使這句話一開始是錯誤的,但我還是想親口告訴你──」
梢輕輕顫抖地回應,聲音細微到幾乎要被花帆的心跳蓋過。
「花帆,我愛你。」


【世界樹之書・補記・夢想書庫:我只是想寫個主人女僕cosplay!】

燭光搖曳,玻璃杯裡的紅酒沒人動過,靜靜反映著花帆與梢面容,那是誰都不先開口的沉默。
世人都知道她們不過是商業聯姻,哪裡來的真感情?吃完一頓沒有交流的飯,就像是例行公事般,完成任務就能夠得到短暫的自由。
安靜地擺弄著插花,花帆的家族並非傳統貴族,也非王室血統,而是來自「新花卉商業聯盟」──一個以傳遞情感花藝為主軸的新興勢力,強調不只種花,而是設計人與人之間的記憶。
花帆的家族需要梢的家族勢力,打入上流社會的市場,梢的家族則需要花帆家族龐大的金錢支援鞏固傳統貴族的體面,兩個家族一拍即合,是的,所以不需要感情。
伸手觸碰到一陣柔軟,花帆本想握住淡綠色的繡球花莖,卻只摸到梢的手,兩人都沒有說話。
梢正舉著花,眼神淡淡的像是在隱忍什麼,特別吸引人。
花帆雙手捧住梢的掌心,「請嫁給我!」
花帆突然想,如果這是真的,太容易說出口了;如果這是演的,反而太難說出口。
沒有反應,梢慢慢的搭住花帆的手,淺淺的嘴角上揚,「嗯。」
不對──!
「卡卡卡!!NG、NG──!!」
腦內的慈已經咚咚咚地把劇本捲起來到處敲敲阻止這場戀愛的酸味溢出,花帆搖搖頭,想起正事。
一開始只是接受慈的委託寫一個花市新貴與傳統貴族先婚後愛,實際上早已暗通款曲的舞台劇,如今寫完了劇本,不知道質量如何,花帆於是拉著梢一起演練。
「主人大人……怎麼了?」手指糾結,花帆先開口,沒有平常的明亮語氣,而是帶一點壓低的忐忑。
抬起頭,梢馬上回到戲中,眼神在燭火搖曳下卻不是命令,而是詢問:「今晚想當哪一個?」
愣了下,花帆噗哧一笑將插花完成,藍紫白的蝴蝶繡球組成的花看起來清新消暑,她移動時,身上滿是花朵刺繡與流蘇的長袍,經過梢身邊時像是飄過了花香。
「主人大人,可以幫幫我嗎?」
花帆背對著,微微彎下腰,手觸碰著背上的拉鍊沒辦法自己拉開。
梢伸出手,卻停在對方頸側一公分處,指尖溫度穿過布料,像是某種更私密的觸碰,她忽然覺得喉嚨乾了。
唰地拉鍊下來了,花帆看不見梢的表情,逕自咚咚咚地跑進去房間的模樣,就像是自由飛舞的蝴蝶。
沒多久出來時,已經是最傳統的女僕,身上穿著厚重長裙與麻布圍裙,甚至在袖口縫了一小塊「花帆」的標籤──還學會低頭不語、不直視主人的眼睛。
花帆拉開椅子,「那麼,今晚就由我指揮吧──主人大人,請入席。」
梢站起來,讓對方幫自己拉椅子、遞上手帕。
她知道,這只是場小小的劇本輪替──不論我今天演誰,我都只願意和你演這個故事。
「……主人大人,請吩咐今日要用哪種茶。」
梢靜靜看著她,好久沒說話。然後輕聲問:「你今天似乎還沒說過名字?」
愣了一愣,花帆露出微笑,「我在等主人大人記得我。」
在劇本裡花帆故意讓自己被忘記,然後等梢開口、等她再度說出「花帆」這個名字。
不是因為角色設定,或許也是──
「只要你記得我,我就是我。」
花帆想,如果不是演戲,有些台詞也說不出口,太害羞啦嘿嘿。所以才想試試看,讓劇本幫忙說出那些日常說不出的情話。
她們用cosplay玩角色,用演戲主動說出感情,但更用名字確認彼此。
這段劇本的高潮,不在命令、不在動作,而是當梢在最後一口紅茶入口時,輕聲說:「謝謝你,花帆。」
「嗯花帆在這喔,梢前輩。」
因為你喚我為花帆,這一切就不只是演戲。
只要你記得我,就算是劇本裡的我,我也是真的──那就是我。


過幾日慈收到花帆的劇本,雙手接過端坐如裁判,看完不語,慢慢把劇本闔上。
平常吵吵鬧鬧的,花帆很少見慈這麼安靜。
「嗯嗯……這個劇本啊……難度特別高呢。」
最後,非常認真地說出這句評語。
「怎麼樣、怎麼樣!」花帆湊過去,「是心靈層面的演技嗎?還是設定複雜?」
「不,是演員會在開演前就陷進去劇情裡出不來這種程度的難度。」慈果然如花帆腦內想像的咚咚咚敲敲花帆腦袋,一大股戀愛的酸味溢出,「不愧是你們啊。」
不過這樣才有挑戰性吧?
排練結束後,慈獨自坐在空無一人的觀眾席,燈光調暗,桌面那劇本隨著一側重力翻面,啪嗒啪嗒。
慈拾起,劇本上是最後的台詞: 「只要你記得我,我就是我。」
望著那句話很久很久,慈嘴角浮出一抹自嘲的笑,「希望……有人可以記得我們的名字呢……哪怕只是戲台上,只是一場排練──也好。」
低語聲落下,她輕輕合上劇本,視線卻像穿透那句話,望向某個更遙遠的地方──那個曾有聖女與勇者的年代,那些沒能留下名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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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9-25 04:14:06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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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狂風:過去的你,未來的我們


笑聲不大,卻還是讓她醒了。
「這樣的綑綁play也很好……就像被梢前輩包起來一樣,很安心唉嘿嘿~」
揉揉眼睛,綴理悠悠坐起,迷迷糊糊看向隔壁的榻榻米床鋪。
花帆正包著兔兔睡袋,像隻蠶寶寶一樣滾滾滾,滾進梢的懷裡,臉上掛著滿足的笑。
梢一手輕環著花帆腰、一手揉她頭髮,整體畫面溫柔熟練到有點過分。
見她們摟摟抱抱、黏得緊緊緊,比起綑綁play,這……這根本是什麼羞恥play?
綴理歪了歪頭,有點困惑自己是否不該待在這間房間裡。
「我們感覺到了,花帆ちゃん醒來了。那我們要一起去──哇啊!」
兵兵乓乓,蔬菜さん們從地窖裡跳了出來,跳跳奔進房中。
茄子さん像湊熱鬧的民眾,「甜甜味道在空氣裡亂飄耶──呼呼~這是戀愛的蜂蜜香氣吧!」
「不過人家說戀愛是酸酸的味道噠唷,難道是優格?」蕃茄T嗅嗅空氣,啥都沒聞出來。
酪~梨~則又把自己當食譜了,「那就是蜂蜜優格醬啦,剛好可以拌老夫做酪梨沙拉~」
「請注意!」
門啪地打開,沙耶香穩重登場,氣場瞬間收束,房內急速降溫。
「這裡是公共空間。」
眼神銳利,手刀急馳,啪的一聲捂住綴理雙眼。
「你們恩、恩愛請自行私、私下處理,這樣會對綴理大人純潔的心靈造成……污染。」
「我沒事~沙耶我也想抱抱~」
綴理張開雙手,笑瞇瞇地往沙耶香撲過去。
「咦咦咦──你也要嗎!?」

晃晃腦袋,兔兔耳在搖來搖去。
從床上坐起來,身體還不像是自己的,手腳能動但超笨拙,花帆在床邊適應一會,馴服四肢。
在梢的幫助下脫掉睡袋,原來是可愛的兔兔模樣,她抱緊摺好跳下床,跟被撲倒的沙耶香還有綴理掰掰。
「登登登登──兔兔花帆首次出發前進,GO!」
一出門曬太陽,立刻感覺到目光。
陽光暖暖落在臉上,就在她打開門那一刻,正要喊早安時──心下大驚,一張張慘白的臉望著她,村民們停下動作,眼睛一個比一個睜大,驚疑地看著她,然後咻地躲得遠遠的。
「哇保護我方梢前輩──」
花帆立刻往後鑽跳到梢後面,下意識地緊緊抓住梢的手臂不放,像兔兔飛撲到主人懷裡。
好好摸,她忍不住來回摩挲幾下,嗯,還是這個觸感最熟悉了,感覺好安心。
「這個人眼睛怎麼這麼凸沒有瞳仁、那個人的疤痕好深嘴巴都裂到耳根、那個人鬍子都拖到地板、原來骨瘦如柴是這樣都看到肋骨了,好真實!」花帆立刻跳到梢背後,抓住她的手臂,「難、難道是鬼屋工作人員,好厲害的Cosplay!」
原來鬼屋的工作人員大白天跑出來是這種感覺……居然還會曬太陽唉……這眉毛怎麼可以長成這樣,好像很會演……
冷靜一想,感覺自己剛剛對村民們很沒禮貌,對不起──他們可是在認真工作呢。
「早安~你們一大早就要工作,辛苦了啊!」
「不、不辛苦……不辛苦。」
……她在跟我們講話唉?
不是尖叫、不是逃跑也沒有攻擊或戒備……她是來打招呼的?
感覺好新鮮喔……突然有點想回一句你也辛苦了!
竊竊私語,村民們面面相覷,變成這樣那麼多年了,他們早就習慣被排斥,也不願意接觸外面的人。有點害怕躲著她,但偷偷觀察,然後有些害羞地揮揮手。
「那個……」
旁邊有人揮手,花帆眼睛一亮,立刻撲過去貼臉攻擊,抱緊處理。
「吟子ちゃん,你沒事太好了!」
一道嬌小的身影,背著針線包,那雙綠色的眼睛卻熟悉無比──是吟子,只是好像有點不太對,本來吟子比她高半顆頭左右。
「你這人距離感會不會太奇怪了!?」
推搡,吟子掙扎然而力氣不是很大,我在哪裡、我是誰,等一下,這是什麼狀況?
為什麼會有人突然貼上來、還叫我吟子ちゃん……這語氣這熱度這觸感……為什麼我好像有點……不想推開?
「咦很普通啦,說起來你是不是……變矮了?」花帆拉開一點距離,看著吟子是真的不一樣。
小小的、矮矮的,穿著設計比較古樸的精緻和服,腳下還打著草鞋,年紀也彷彿更小,看起來比印象中的吟子更青澀?
「誰、誰矮吔,我還會長高啦!」
「是、是,吟子ちゃん還會長高,但是現在就讓我暫時比吟子ちゃん高吧唉嘿嘿!」
「嗯你這人真奇怪……」吟子低頭,懷中放著的山吹色的手套才想起她這次的任務。
「……這個,你的,我暫時幫你保管。」
「啊謝謝──嗯?」
遞出手時動作很慢、很猶豫,直到手套落在花帆手上,她仍然捨不得鬆開,目光死死盯著手套。
「這是你身上掉出來的……不過、我一直覺得這手套好漂亮喔……這個繡工,真好看,感覺像是阿奶的手法。鳶尾花的紋路……設計不對稱的邊角反而更細緻的襯出搖曳感。」吟子低聲說話,卻不是對花帆,而像在對手套傾訴,「真的好漂亮喔……每一針都收得剛剛好,花瓣邊邊這裡……還有用銀線藏在下面……好細……不太想還……」
「這是……你做的喔。」
──花帆大人請與我──決鬥!
花帆愣了一下,怎麼會忘記呢?這是吟子ちゃん做給她的啊。
少女一震,像是什麼被戳中似的,眼神倏然望向她──疑惑、驚訝、不相信、然後……動搖。
「我?」吟子慌亂地揮揮手,「咦?不是不是,我……應該沒做過這麼漂亮的東西……吧?」
否認,手卻一邊小心地撫過鳶尾花的花瓣邊線,那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針法,不由自主地確認自己曾經縫製的痕跡。
就算是阿奶也會跟她有微妙的區別,所以這真的──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第二個人,能用一模一樣的方式,把感情縫進線裡嗎?
「……真的是我做給你的嗎……可我不記得做過這麼漂亮的東西……是未來的我嗎……好奇怪喔,怎麼感覺……有點羨慕……?」
為什麼她記得我?我明明……還沒認識她……也不認識她,可是那個笑容,卻溫暖得讓人熟悉。
「嗯這是你做的啊。以前,但是對你而言應該是未來?……我被你約戰的時候,你說正因為是下戰書的信物,更要認真對待,然後就送我這雙手套。」
決鬥的時候,其實很高興。花帆戴著這雙手套戰鬥,就會想起這份心意──只屬於吟子ちゃん的針腳、氣味以及勇氣。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吟子ちゃん會忘記,也不知道為什麼人變小、變年輕了,可是那看見美麗設計會不知不覺陷入迷戀的熟悉神情,果然還是吟子ちゃん。
「沒關係。就算你現在還不記得……這份心意還在。」
花帆點點頭,眼睛彎成微笑,帶著一點頑皮。
「就算是決鬥,吟子ちゃん也讓我變得更漂亮。」
吟子停了一會,沒有再問。
──我會變成……能做出這麼漂亮東西的人嗎?
她露出一種像是懷念又像是羞澀的笑,「……看來我這人,好像有點麻煩啊。」
「唉嘿嘿~吟子ちゃん不麻煩、很可靠喔,對了,吟子ちゃん都叫我花帆ちゃん唷!」
「真、真的嗎……我總覺得你在耍我喔,花帆大人。」
吟子把手套撐開,幫花帆重新戴上那雙屬於「未來的自己」繡給她的手套。
然後不敢看她。

廣場上,曬衣繩晃啊晃,幾件布巾棉被,太陽曬得暖烘烘迎風飛揚。
「哇……那個爺爺的裝扮……也是早班鬼屋工作人員嗎?這化妝也太逼真了吧……木炭鬼等級唉!」
走過來的一個村民,皺紋像燒焦木炭般的粗糙裂紋,還有幾道深刻的刀疤、眼珠黝黑如深潭,看到吟子時,嘴角裂出不自然的弧度,像硬生生畫上去的笑容。
「……不是化妝喔。這是燒爺爺,本來就長這樣。」
吟子已經習慣了,很多人看到村民第一次都像花帆這般驚嚇,不是轉身逃跑,就是拿起武器攻擊。
明明習慣了,可是心還是會痛,村民們明明就不可怕。
「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花帆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連環鞠躬,比被老師點到名字腦袋一片空白還慌張,「我以為是、那個、演員、我不是那個意思──這是吟子ちゃん認識的人嗎?」
壓著哽咽,吟子點頭,「他是我的家人,這個村莊的大家都是我的家人。」
「原來是這樣。」花帆立刻站直,舉手招呼,「燒爺爺,早安呀!」
吟子眨眼:「咦?」
你看我,我看你的。
「你不怕嗎?」
「會怕喔!但是是吟子ちゃん的家人,雖然一開始看到是有點嚇到……」花帆望著藍藍的天空,「說起來大概就像看一部恐怖片,但是大白天的、沒有恐怖音樂也沒有詭異森林,也不會有提著燈籠跑進黑屋的閣樓笨蛋,好像沒那麼可怕耶,就像看到鬼屋裡面演員下戲就去吃拉麵了,不知道為什麼──反而會覺得有點可愛對吧?唉嘿嘿……」
這時幾個妖魔村民圍過來,仍然小心翼翼地與花帆保持一段距離。
「那個、孩子……你不怕我們嗎……我們是『妖魔』喔?」
「有一點點怕啦,因為外表真的好像鬼屋工作人員喔……不過我仔細想想,你們是吟子ちゃん的家人對吧?那就不太可怕了……不過,如果可以……希望可以不要晚上,或是突然出現,我怕恐怖的東西。」花帆撓了撓臉,笑容柔和,「如果你們走路聲能稍微大聲一點就好了~不然我真的會嚇到唉嘿嘿……說起來你們這樣一大早就起床工作,其實好努力喔。辛苦了!」
妖魔村民們你看我、我看你,交換眼神,裡面都是一種──這人是不是比我們還奇怪啊,但好像……也不錯?
……這孩子沒戒心,是不是太天真?但……也許就是這種人,才能看見我們還保有的東西。
九谷燒低笑一聲,但太久沒說話了,聲音沙啞粗曠就像是打火石敲擊的聲音,「這孩子真有趣。」
雖然現在還不認識,但感覺這人就應該是這樣。吟子勾了勾唇角,小小聲補了一句:「……她一直都是這樣……奇怪的人。」


【世界樹之書・補記・World tree:我只是想寫個主人女僕cosplay!!】

背對著燭火,花帆披著戲服像是晚宴舞會中剛退席的華服主角,她斂眸,翻閱尚未寫完的劇本。
裡頭夾著道具信件,花帆寫得亂七八糟又抹掉好幾行,字跡潦草像是怕被輕易看懂,最終落款:「今天要不要玩主僕play?──大小姐。」
還沒塞給梢,但語氣帶著試探與期待的上揚:「梢大人……那就,跪下吧?」
沒有人回答她,因為她還沒說完──視線轉過去,梢早已經靜靜跪下,像是在等候命令的女僕,身體比命令早了一步。
那個動作之中有一點自願、一點懺悔,還有某種比誓約更沉重的情感。
明明梢前一幕還在舞會上扮演冷酷無情公爵「我們的聯姻純粹是利益交換」,這一幕關上門,梢華麗轉身就是「大小姐今天還是要喝紅茶還是喝我煮的熱可可?」
花帆愣住,一度出戲,喉嚨發緊了一瞬。
──這樣我就可以低頭看著她彷彿哭出來的表情,她不會察覺我在微笑……
「如果我們被發現了怎麼辦?」她的指尖在梢臉頰邊劃過,揪緊眉頭,強撐著不讓嘴角失守。
──這不是劇本裡的梢,是她的梢。
同一時間,梢跪在她腳邊,低頭沉默幾秒。
從這個角度,梢就想起她們初次相遇。
偶然走進一間花店,小小的卻很溫馨,她在那遇見一位正在細心照料花朵、眼神專注的女孩──只是蹲在花盆旁,指尖沾著泥土。
從小生長在傳統貴族之家,她肩負著帝國與家族的命運,在重重儀式與制度中學會精於算計、壓抑情感。
她不知道這女孩是否有驚人的出身,有沒有特殊的背景──但就是這樣、這一瞬間的普通相遇,成為了她心中唯一心跳的瞬間。
花帆蹲在花堆裡,抬頭看梢,笑了。
梢微微抬眼,「那就……讓我被責罵。」
那一瞬間,她眼角泛紅,卻裝作只是燭火映照的倒影,蹭著花帆的掌心。
──這樣我就可以抬頭看她彷彿在笑的眼睛,她才不會知道我已經哭了。
「我們階級不同,對你不公平──但如果代價是我們不能在一起,那我寧願……讓別人責備我、毀掉我的名聲,也不要你一個人承擔。」
獻上自己,讓自己被看見──即使是以錯的方式。
沉默,花帆沒有說話,這不是設計好的台詞,她只是慢慢跪下,環抱梢的脖子靠了過去,額頭輕輕貼上梢的肩。
抬臂回抱,梢髮絲垂下,正好掃過花帆鼻尖癢癢的。
「梢前輩,你的心意……是不是偷偷跑出來了?」
「……嗯。」
那一刻,她們沒有誰是主人、誰是女僕。
只有兩個人──在擁有彼此時,選擇願意承擔失去的可能。
──有時候我們會為了確認愛的存在,而選擇一場無人觀賞的表演。
或許是為了讓那句「你是你」得以說出口,也透過角色演繹讓對方說出口:「我知道你是你。」
你是你,這就夠了。
那一天的劇本演完了,沒有收尾的掌聲,只有對方的體溫與沉默。
花帆合上劇本,望著頁面上一行早已抹掉又重寫的台詞。
她分不清剛剛那一幕,究竟是她寫過的,還是真實發生過。
如果是真的,太容易說出口了;如果是假的,反而太難說出口──所以,她決定刪掉這一幕,不寫了。
那一幕,就這樣留在她們的記憶裡好了。

【設定記・群星誌・行星篇】

妖魔島四大職人
──這四位職人不只是妖魔島的守護者,更是吟子心中無法割捨的根。
他們用手、用火、用結、用創意,織成了她的童年、信念與未來。

九谷燒
──給你了,就永遠屬於你。

鍛造陶藝師,沉默寡言、剛直固執。擅長魔彩燒製,連最小的飯碗都不馬虎。
他在顏料與火焰之間聽見聲音,說那是器皿的呼吸。
他覺得吟子「太瘦、吃太少」,從她小時候起就默默燒了好多專屬飯碗,還在碗底刻了她的名字。
本文最後由 博凌 於 2025-10-25 09: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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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9-27 06:02:04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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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狂風:古今東西


清晨,吟子帶著花帆與梢並肩走在村道上,朝陽灑在砂礫壓平的泥地與稻草屋頂,妖魔村民們各自解散回去工作了。
「每天早晨,大家都會來這喝水、取水,上工。」
村裡是現代也難得一見,十分傳統的手搖井,花帆望著吟子咕嚕咕嚕三兩下打了水,幫忙抬一桶,吟子小小的身軀用竹竿架了兩桶,梢架了四桶。
花帆看了也想幫忙,剛抬起竹竿人就重心不穩,兩桶都打翻了變成曾經存在的水光痕跡,吟子嘆了口氣,看著花帆渴望的目光,教她怎麼打水,囑咐她雙手抬一桶就好。
「這也是生活的魔法吧。」花帆邊抬著水邊自言自語,雖然很重,但咕嚕咕嚕打水好有趣。
幾個人把水抬去作坊街,倒入儲水桶,這條街上妖魔村民幾乎都在各自的場域工作,搬石頭、搬磚、修屋頂、編織、染布、鍛造、農具修理、燒火打鐵各司其職。
空氣中是染料混雜的泥土味、草本味,又像發酵後的特殊氣味,耳邊不時傳來鏗鏘碰撞的聲音,金屬火花啪嚓啪嚓落在地上。
「他們一大早就在工作了耶,好厲害……平常也是這樣嗎?」
點點頭,然後吟子想了想苦笑,又搖搖頭:「現在還算好了。」
「唉,之前不是這樣?」
「其實直到最近為止,這個村子都還很混亂。村長婆婆失蹤了,大家……沒有方向,也沒有誰可以帶頭。」接過花帆提來的水,吟子很快就填滿了儲水桶。
「這裡是職人聚集的村落,大家都悶著頭自己過自己的生活,有人蓋了遠遠高於人口的房子數導致空屋率特別高、有人專注手邊的工作忘記吃飯,等發現人的時候家裡差點變成兇殺案現場、大家輪流煮飯但是不知道煮什麼鍋子都會變成一次性魔導具……沒有村長,村裡都快要爆炸了。」
「不過現在大家都過得很規律呢。」花帆望著周遭工作的村民,妖魔臉色慘白看不出來氣色,但每個人似乎都過得很愉快,有些人開始哼歌,也有些人製作物品時像在跳舞。
不過仔細一看,這個村落似乎沒有什麼年輕人。
「村子除了我們,怎麼都沒有小朋友啊?」
「因為大家都老了嘛……阿奶告訴我,爺爺奶奶們會到星星上面繼續做喜歡的工藝品喔。」吟子回得理所當然,又輕輕搖搖頭,「我以前也是不理解這句,直到有人……真的去了星星那邊。」
花帆嘴一張一闔,有些坐立難安,該道歉也不是、不道歉也不是。
一陣微風吹過,聲音如鐘沉穩:「不用太介意……」
花帆轉頭──那聲音的主人,是仙女下凡。
雖然有老人的樣態、頭髮銀白如霜雪,用一根長長的金針固定盤髮,走路時步伐輕盈幾乎不沾地,身披白色與金線交織、尾端為藏青色的和服織物,衣角綴滿羽紋繡飾,或許天上的織姬在人間年紀大了就是長這樣的超然與慈悲呢。
「銀髮村嘛,年紀一大,樣子也會鬆垮,會起毛球也是自然,撢一撢就好,啊不行,勾到硬扯會破,要補……要慢慢補,才能穿得久。」
「阿奶!」
那雙手滿是拿針縫補的厚繭,百生鶴摸了摸吟子的腦袋瓜,微笑說,「年輕人……不太會留下來,會去遠方重新開始新生活。老人家會……不見了,不用在意,這樣很正常。」
肚子咕嚕了一聲,為了不被聽到,花帆裝作是在點頭嗯嗯,企圖蓋住肚子的合唱。
鶴拍拍她的肩膀,觸碰到的那瞬間,花帆有種熟悉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鶴是那麼優雅,可是又覺得好可愛喔,像是什麼圓滾滾的……
「歡迎你孩子,食堂有早餐喔。」
搬水完花帆肚子確實也咕嚕嚕了,吟子帶花帆去食堂吃早餐。
「吟子ちゃん的……奶奶?很厲害呢。」
「嗯嗯,大家的制服是阿奶親手改良的作業服,耐火又不怕染料滲色喔。」
吟子帶著花帆經過廚房火爐與長桌,從糧食儲存用的竹製編織籃拿出麵包,「這裡也是集會所,村長沙耶香大人設了個制度,開完會就吃飯,兩件事連著做,這樣就不會忘記吃飯了。」
「啊難道說整頓村務的是沙耶香ちゃん?」
花帆看向沙耶香在一邊跟村民開會,沙耶香貌似在忍耐著額角青筋。
其中一名村民舉手,「我提議舉辦職人大賽!」
「你的計劃書格式不符,請修改再提案!」沙耶香敲了敲計畫書,上面已經貼滿了記號,「要修改的地方標示好了,再寫清楚一點,只有月夜計畫這個中二名稱,請詳述目的與內容,並且名稱要有實質關聯!」
哇月夜計畫聽起來好浪漫,花帆點頭,我懂,這絕對是某個青春期的計畫提案書標題!
「嗯後來沙耶香大人出現了。」吟子勾了勾嘴角,補上關鍵:「就像是救世主從天上掉下來,大家才漸漸安定下來。她……很厲害,聽說東方有一個很厲害的村長,或許她就是那樣傳說中的村長吧?一開始很多人都說看起來很嚴肅不好相處,語氣很嚴厲,可是很會制定規則、整頓規矩,大家都怕她又信她,才開始回到正常生活。」
花帆一臉感動:「原來沙耶香ちゃん是村務整頓總司令唉,好厲害穆拉諾大人~」
臉上帶著尊敬,吟子點頭:「嗯,她是。」
「村長大人,早!」
「怎麼距離越來越遠了!」
沙耶香本來不想管的,但花帆越說越誇張,忍不住吐槽嘴巴塞滿麵包,朝她猛力揮手的花帆。
「沙耶真的厲害,我最喜歡了!」
咬著早餐麵包,綴理開始擺弄機關職人給她的機器被沙耶香制止。
沙耶香要高舉雙手大喊冤枉啊,真不是她強勢,是大家真的太容易忘記吃飯。

吟子陪花帆在樹蔭下坐著,陽光從葉隙間撒落,落在她們肩膀上,吟子開始縫手帕,花帆請教吟子後也開始幫忙簡單的製作,梢則熟門熟路開始幫忙編織,偶爾也幫忙指點花帆。
「吟子ちゃん~」風吹來那人就像樹枝搖曳般飄來,過來的人頭髮尾端綁著各色繩結,如花園般百花齊放。
「繩結奶奶!」
吟子暫時放下手中工作,等老奶奶過來,花帆發現近看那皮膚像是繞滿細小繩紋每一筆就像是命運絲線纏繞的痕跡,伸出的手像是線軸繫著一條條絲線,掌心遞給吟子一個紅色繩結。
「好、好好看……」
「我做了新的繩結,希望你會喜歡……這是祝福你平安健康的繩結喔。」老奶奶一開始聲音緩慢,沙沙像是在耳邊緩緩繫上的結,此刻又有些激動而加快,邊說手不停,輕輕捧起一縷頭髮給吟子戴上頭繩。
「吟子ちゃん好可愛!」
大迴轉拍手,花帆一看老奶奶那不是吟子平常戴的點綴小白花的紅頭繩嗎?說起來,好像直到與吟子重逢開始就沒看過那個頭繩,原來是這位老奶奶給的嗎?
「嗯嗯吟子ちゃん很可愛吧,你跟你後面幫忙的孩子都很可愛唷!忘記介紹我自己了,你就是燒說的那個特別親近人的孩子是吧,我是水引繩結,感覺你這孩子很適合山吹色,那個孩子很適合綠色呢,我也給你們做做水引,嗯嗯戀繩綁定你們的感覺吧~」
「耶謝謝,繩結奶奶~」花帆舉高雙手,梢輕輕點頭,耳根發紅、眼神飄忽,表情像是滿足了的道謝。
接下來的工作,時不時的就會有村民在遠方呼叫吟子,特意跑過來送點糖果、送送點心,或是摸摸她的腦袋,就像是疼愛孫女的老爺爺、老奶奶們一樣,啊本來就是。
──他是我的家人,這個村莊的大家都是我的家人。
「……等一下,這些人不是新認識的人……」花帆好像意識到這個村莊跟吟子間非比尋常的關係,從鶴到繩結,每個人都跟吟子親近異常,「該不會就是、是吟子ちゃん以前一直想找的那群人──」
──當然,村子裡的大家,我愛著他們!
「……原來是在這裡啊,吟子ちゃん的家人。」
──所以你要跟我們走嗎?如果爺爺奶奶不見了,那麼我們就陪你去尋找,去找到他們!
那時她還在說想出發找家人,現在……早就找到了。
伸手,花帆笑著幫吟子繡好的針腳收尾,輕聲說:「這樣,就完成了喔。」

下一秒,湖邊忽然傳來轟一聲巨響,隨即空中出現一顆閃爍的明星。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
一條小小人影從不遠處的湖邊騰空飛起、飛向宇宙浩瀚無垠,劃過天際一條發光的完美弧線後,倒插進一坨稻草堆。
花帆都嚇得跳進梢懷裡抱緊處理,吟子像是完全不驚訝,起身過去把小鈴拔出來。
「喔,那條魚今天精神很好……小鈴今天也努力挑戰那條魚啊。」
「嗯嗯,謝謝你吟子ちゃん,徒町這次要捕到大魚挑戰,衝呀──!」
幾個人跟著一溜煙跑走的小鈴快走去湖邊,到湖岸邊時就看到小鈴站在木筏上舉著櫂準備戰鬥。
湖面很安靜,地震,花帆以為是地震,實際上是湖面咕嚕冒泡震動,兩層樓高的巨大魚類轟地垂直飛天衝出水面啪地一聲,再度把小鈴打飛。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魚!?」
巨大魚類,啪地起身飛躍落下掀起了平靜湖面的巨浪,就像是下雨。
「這個啊……其實很正常喔,村裡食材都很大隻。」
「這魚起碼有六公尺唉,哪裡正常啊!!」
吟子點點頭,又搖搖頭,「嗯確實不正常,這魚應該才幼年期吧,看起來它被嚇到跑走了,起碼成年也有三十三公尺。」
「到底誰家的魚這麼大啦啊啊啊啊──!」小鈴被甩飛落入湖中沉沒前發出遺言。
遠遠奔來,沙耶香啪地打開集會所大門手刀狂奔,「又來了嘛,小鈴さん──別怕,我來了!」
「沙耶香師傅咕嚕嚕、別、別過來!」
「沙耶香ちゃん你不是在開會嘛,這難道就是師傅的直覺!?」
「哇啊~我也,來了來了~!」
沙耶香顧不得吐槽花帆,優雅跳水,綴理緊追在後,沙耶香猛游從後面迅速把小鈴撈上岸。
「嗨嗨我也,唉唉我怎麼一起跳了──哇啊啊啊!」
花帆跳下去才想到自己幹嘛跟著跳啊,沉睡好幾天肢體還很僵硬,沒做好暖身運動的下場就是抽筋差點溺水,下一秒被梢撈上來。
「謝謝你梢啾前輩~謝謝你吟子ちゃん~」
吟子念著發動暖風的魔法給兩人烘乾,花帆站在風口呼呼地,含糊不清。
「真是的,花帆大人不是躺了好幾天床,不要勉強自己喔。」
「嗯沒事就好,花帆,呵呵明天開始要好好鍛練身體唷。」
梢雖然一如往常的微笑,但花帆背脊一涼。
「啊這是梢前輩計畫使用升級訓練菜單的笑容嗚嗚嗚,花、花帆會努力……」
「謝謝你沙耶香師傅、綴理大師傅!」趴在岸上,小鈴快累死了。
「嗯,沒事喔。」沙耶香將小鈴身上的水氣凝結成霜,一把拍掉。
「嗯,沒事就好,我什麼都沒做喔~」綴理像是企鵝來回走走,抖抖身上冰霜。
撐起身體,小鈴抬頭,「可是綴理大師傅,你不是跳水來救徒町嗎?」
綴理比耶,「我只是跟著沙耶游過去又游回來~」
「大家沒事就好,沒想到魚那麼大~就像穿越到異世界一樣~」
梢給花帆的抽筋部位輕輕按摩,並將抽筋部位的肌肉輕輕拉長──花帆復活,跳起來。
「……穿越?花帆大人總是說一些聽不懂的話呢,這就是日常唷很正常。」吟子輕笑。
「花帆抽筋還沒好喔,嘛這樣才是花帆吧呵呵。」知道花帆扭來扭去無法靜下來的個性,梢站起身給花帆靠著支撐。
「古代生物體型普遍較大,尤其是在深淵擴張前。」
唉?
咦?
你們看我,我看你們。
「咦……梢前輩、說什麼……?」
哐哐哐──花帆腦內會議開始,吟子變年輕了呢、村莊沒有什麼現代化產品,手轉的水井而不是魔導抽水機、竹製編織籃而不是魔導保溫器儲存食物、手工染布織布而不是魔導紡織,街景基本是古早石磚房或毛草房,最重要的是梢前輩說了──古代生物體型普遍較大?
哐哐哐,會議結束,花帆法官至此宣告主文。
僵硬地轉頭看大家,花帆再看湖中餘波,恍然大悟:「我們……在古代?」
「嗯是喔,徒町一來就嚇一大跳呢,沒想到有這麼大的魚~很有挑戰性,衝呀──!」小鈴拉著一竹框捕來的魚給吟子幫忙推回去村裡,舉高雙手擺出衝呀的手勢。
像是那竹框中的魚,花帆嘴一開一合,望向其他人──梢輕笑像是早就想看花帆有趣的反應,綴理舉手比耶螃蟹剪剪,沙耶香則是無奈地表示你終於發現啦。
「唉唉唉唉唉──只有我不知道嘛!?」


【世界樹之書・補記・沙耶居:戀愛的味噌湯噠唷♡】

夜晚月明星稀,天氣晴朗。
沙耶香一邊記錄村落工作分配表,一邊默默觀察灶邊那個人影……花帆さん今天煮湯的樣子,看起來比平常更──該怎麼說,戀愛了?
花帆蹲在灶邊,酪~梨~幫忙把沙耶香處理好的魚丟進去。
沒多久咕嚕咕嚕湯面翻滾冒泡,花帆拿著過濾網濾味噌,三株蔬菜在旁邊滾來滾去。
「……一輩子都煮給梢前輩喝,也不會膩呢。今天的味噌,稍微淡一點應該比較適合她。」
「戀愛的味噌湯~要變好喝噠唷♡」蕃茄T像是要施展變好喝魔法,加入三株蔬菜的聯合愛心。
茄子さん嗯嗯點頭,「嗚哇,是戀愛的鍋氣超級濃耶……要爆炸惹!」
花帆拿了小碟子試味道嗯嗯點頭,「……如果我長大了,也還是想和梢前輩,一起煮味噌湯耶。一輩子都可以煮一樣的味噌湯,也不會膩喔。」
不遠處,梢搬運木柴走過來調整火候,恰好聽見花帆的自言自語。
動作頓了一下,她默默轉起鍋裡的湯,味噌湯面閃著金色光芒,漩渦上升突然捲成一條龍捲風。
「哇──那個旋轉是龍捲風,老夫活這麼久第一次看到──這就是高階家常戀愛魔法嗎?」
酪~梨~連忙跳下火爐帶著其他蔬菜逃命,免得變成味噌湯的成員。
就在此時,綴理背著一桶水經過,「這速度……感覺沙耶會喜歡。」
目睹此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下一刻,沙耶香剛走進綴理的視線範圍。
「沙耶,我也想一輩子喝你煮的味噌湯。」
「……蛤?」
……所以現在煮嗎!?沙耶香混亂,效果顯著,全場陷入三秒鐘沉默。
「唉?唉?綴理大師傅說了啥啊?」小鈴拿著水瓢經過,剛洗好澡頭髮還微微濕濕的。
「小鈴這對你而言太早了。」吟子眼疾手快蓋住小鈴的耳朵,「來、小鈴走吧,要開飯了!」
「唉喔!不過吟子ちゃん現在比徒町還小吧!?」
「那、那個……梢前輩。」
低頭,梢就看到花帆輕扯她的衣角,小心翼翼的,左搖右晃。
「如果未來我不小心煮壞了……也會喝嗎?嗚嗚……還是不要好了,我、我會處理!」
梢輕撫花帆的腦袋瓜,「嗯,會喝完的。」
抬頭,花帆望著梢的眼神閃閃發光,「……那、我會練習變好喝,對、先從變好喝魔法開始──要變得好喝喔♡」
拿起湯碗,沙耶香抿了一口──明明什麼都沒加,卻好像有點甜。抬頭瞄一眼綴理,然後臉紅,嘴角微微上揚,像偷喝一口別人撒的糖。
花帆對上梢的視線,相視一笑,她偷偷用湯匙再舀了一口,確認自己的魔法成功了。

【設定記・群星誌・行星篇】

妖魔島四大職人
──這四位職人不只是妖魔島的守護者,更是吟子心中無法割捨的根。
他們用手、用火、用結、用創意,織成了她的童年、信念與未來。

百生鶴
──縫起的不是衣,是你未竟的願。

神祇裁縫師,吟子的阿奶。沉靜、超然,言語不多,但會用「針與手」回應所有請求。
她縫的不只是衣裳,而是遺願、守護與再生,總在吟子跌倒前,補好衣袍的裂口。

水引繩結
──緣分這種東西啊,要結得緊、解得溫柔~

繩結道具師,掌繩結術與護符結界的奶奶。
她編織的每一條結界繩,都是一個願望的模樣──只有真正願意傾聽心之聲的人,才能解開。
吟子長年配戴著的那條頭繩,從未解開過。


本文最後由 博凌 於 2025-10-25 09: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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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9-30 20:45:07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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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狂風:Black tea Coffee



B.C.104年,說真的知道過去年份也不知道能幹嘛。
重返未來,MIB星際戰警,西裝筆挺與墨鏡來來,問題是這裡沒西裝也沒墨鏡,殘念。
這種年份標示,就像歷史書裡會考的題目,除了用來標明她們穿越回過去不知道怎麼回去現代確實很慘之外,沒什麼實質幫助。
一般可能只會記自己生活的現代,A.D.1115年,不過那是得要記哪一天跟梢前輩約會,找吟子喝咖啡,去沙耶香家蹭飯,陪綴理一起午睡,跟小鈴一起挑戰,坐在瑠璃乃身邊一起釣魚,與慈一起上課,參與姬芽的推活,這類重要的事情,實際上年代真的不是重點。
這不是什麼B.C.104年,這只是──還沒找到慈、瑠璃乃與姬芽,從想回現代的日子開始計算的第三天,或許會更明確一點。
對花帆而言,「現在」就是──早起的雞鳴、太陽灑落窗邊、職人們上工,花帆、吟子、梢與綴理,從妖魔村出發,背著一堆鍋碗瓢盆和手工藝品,準備去鎮上交換點村裡必備的物資,像是鹽和糖之類的這一天。
任務就是找人,活下去,然後回家──找人正在、活下去努力、回家還沒有頭緒,花帆想,這樣應該好記多了,比什麼B.C.104年好多了。
「啊B.C.就是Black tea Coffee吧,很適合梢前輩跟吟子ちゃん。」
「嗯這次上街看看有沒有茶葉吧。」梢掩嘴輕笑。
「蛤?花帆大人總是講一些聽不懂的話呢……」吟子嘀咕著,幾個人不知不覺已經進入城裡了。
城鎮比花帆想像中還熱鬧,石板街道不規則的拼接,滿是叫賣聲人來人往、穿插著馬車來來去去,河邊有水車咕嚕咕嚕轉,廣場中央還有舉著「徵募有志之士加入勇者團擊敗深淵魔獸」旗幟的高聲宣傳。
如果有配樂的話,應該是那種RPG開場,勇者抵達初始村莊突然變成主線地點的高亢激昂戰鬥音樂。
「啊這邊的棉線品質真好……阿奶肯定很高興,我要多買一點。」但花帆只聽到吟子在後面小聲說,並試圖多買一些跟商人殺價。
「……看來這裡也不是全都在想打魔獸嘛。」
花帆點頭,拿出紙筆,她照沙耶香分配的任務記帳,一切都還很很簡單,順其自然吧。
然後花帆抬頭,就看到了一件不簡單的事……好吧,也許這趟旅程不會那麼單純。
天使白螢光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就算是大白天也像是把月亮連帶著目光都打包了起來。
慈瑠璃乃神貼滿的應援扇輕搖,瑠璃粉法被,衣裝鮮豔得跟祭典一樣,正面兩側分別印著「慈ちゃん推喔♡」「瑠璃ちゃん推喔♡」字樣,背面則是「Mira-Cra Park!一生推!!」
「吟子ちゃん,那個是……姬芽ちゃん嗎?」花帆揉了揉眼睛,怕是沒睡醒,她輕拉了拉殺價失敗但老闆給她更多棉線心滿意足的吟子衣角。
啊不過吟子還記得姬芽嗎?花帆轉念一想,下一秒只見吟子露出微妙表情,「……嗯,看起來還是很有精神。」
用力揮舞螢光棒,姬芽站在一群臉上寫著「我不認識她」滿身肌肉的戰士與咒術師之間,毫無違和地──散發出參加演唱會的氣場,在櫃台登記人員面前跳應援舞。
工作人員身體微微後退,「……你是來報名的?」
「我是聖女與勇者的最強粉絲──我希望能支援她們的心靈與戰鬥節奏,除了當槍手代打,還能在旁邊喊加油的那種!」
花帆一行人靠近,你看我、我看你的,然後花帆在筆記上寫下今天的日期──離找到回現代的方法還很遠,但這是遇見姬芽ちゃん的日子。
「姬芽!深淵魔獸、那不是、很危險嗎!?你跑來湊什麼熱鬧啊你……不、不對,我、我才不是擔心你呢──」
吟子終於忍不住,三步併作兩步跑過去拉著姬芽離開排隊隊伍。
「唉~大家都在嘿嘿,謝謝你的關心,吟子ちゃん。」姬芽舉起螢光棒晃了晃,像是揮舞旗幟一樣熱情。
「唉,你終於喊我姬芽了呢~我還想說你變小了,怎麼又變得生疏了……」回過頭,她臉上掛著熟悉又讓吟子惱怒的笑咪咪表情,「你想起來了嗎?」
吟子臉瞬間變紅,腳不自覺跺了兩下。
「才、才沒有……只是、只是覺得這樣叫比較順……先不說這個了,你幹嘛跑來參加什麼勇者大人的討伐團啦!?」
姬芽眨眨眼,依然笑咪咪地挽起吟子的手臂指了指一邊,「我來參加勇者團,是有目的的──來啦。」
話音剛落,下一秒,一道響亮的聲音穿透整個廣場。
「喲~這不是世界樹大人,跟泰坦族的小矮人嗎?」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自信語氣,經常闖禍像是酒館沒付帳直接衝來的那種味道迎面而來。
眾人驚愕轉頭,一名純白盔甲的少女,身上掛著斜斜的斗篷、背上大劍歪歪扛著,表情戲謔得彷彿站在舞台中央。
綴理睜大眼,梢眉頭一皺,花帆愣了幾秒,「慈ち、ゃん……」
「唉什麼、什麼~這什麼新型搭訕技巧嗎?」慈搭上花帆的肩膀,唰唰唰揉了揉她的腦袋瓜,「沒關係喔, 真可愛的兔崽啊,可愛兔崽無論做什麼都能原諒,乖乖跟勇者姐姐回家吧~」
「慈。」
啪地拍掉慈的手,梢順手幫花帆理順頭毛,護在身邊。
「哎呀真痛啊~你在說什麼,慈?勇者早就沒有了名字,從來只有人們給的稱號呀~」慈伸出手指嘖嘖左右搖晃,「我現在是『討伐深淵的勇者』唷。」
她笑得灑脫,但眸光銳利得像早就看透所有一切。
「可是你就是慈啊……」
綴理戳手手,她不太明白──這是慈,聞起來也是慈,為什麼說自己不是慈?
「……綴理,有些時候現實就是這樣喔,有的名字不會被記得……」慈偏過頭,像是感覺自己變得太沉重了吐了吐舌頭,「哈哈哈,開玩笑的啦唉嘿♡~」
伸手,她敲了敲腦袋瓜,然後抽出背上的大劍衝向梢,「世界樹大人明明被深淵擊倒沉睡了,你是誰?」
站立不動,直到劍觸碰到她前一公分停了下來……更正確來說,是碰到梢之前就彈開了。
「啊真無聊,你這孩子真的有夠喜歡那塊木頭耶。」慈彈了彈劍收起,就像是對某人彈額頭那樣砰地,一聲清脆。
「多看看你異母的親姐姐嘛~真是,瑠璃ちゃん都有my sister 梢,my sister 花帆ちゃん只看那塊木頭。」
「慈……鏡映之劍不是給……在你身上,你當初離開村莊是因為去當勇者嘛,原來是這樣啊……」
「怎麼?世界樹大人莫非失了憶,當初……講得自己是什麼……未來人?」
「那孩子本來也挺喜歡你的……我可不是嫉妒嗯。」
本來還有些戒備,聽到梢像是找補那樣皺眉苦惱嗯嗯點頭,慈噗哧大笑,抱著肚子狂笑眼淚都流了出來,「喲梢,你現在嗯嗯,看起來像個人啦~」
「……我本來就是人喔。」
你皺眉了,真好。回想起第一次見到梢,慈經常想,這個人……看起來像人類,但不會皺眉,也不會困擾,像個神高高在上只會笑,一切都浮於表面從不讓人看透真心。
她就想戳下去,戳戳戳,看看這人什麼時候會露出像個人的表情,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但現在像個人了……果然很有趣呢。
抹掉笑出來的眼淚,慈望著綴理喲地舉手,表情仍然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望著天空發呆,可是好像又有什麼不同了,「那綴理呢,怎麼會離開村莊?」
綴理歪了歪頭,「嗯……沙知把我趕出村莊了。」
低聲說著,像是在報告某件事而非傾訴傷痛。
愕然,慈停頓了幾秒,嘴唇動了動,低頭踢了踢石子,咕嚕咕嚕滾動,「……對不起。」
「不需要道歉。那是沙知為了讓我找到能留下來的地方,才讓我離開的。」微微抬眼,綴理搖搖頭,語氣平靜得仍然像是在讀公式,「因為她希望我留下,所以我找到可以留下的地方。」
可是嘴角卻上揚笑了起來,慈愣了一下,像是被一陣無形的風擊中。
「這樣,很喜歡?」
這個難以對話的孩子,從沒真正離開過她的語言世界,可是她找到了可以留下的地方。
「嗯沙耶喜歡。」綴理拍拍手,「我希望一輩子喝她煮的味噌湯。」
「嗯嗯那一定是很棒的人。」

這不是我們認識的慈,但這個慈認識梢與綴理。
這裡……不是我們的時代了。花帆想,她笑著打趣胡鬧看起來跟熟識的她沒有不同,但那笑容裡沒有「現代」的光。
也許這才是自稱「不死的魔女」……古代的她,曾經的過去?
「呀~聖女大人!」
幾個人面面相覷,突然人群喧鬧,全部人擠成一團,推推擠擠像是要湧入廣場前方,慈擺擺手告別,撥開群眾就像摩西分海一樣,但她路過的地方縫隙很快就消失了。
「嗚哇~難道說姬芽ちゃん參加勇者團的原因……是因為慈ちゃん?」
花帆被人群從左邊擠到右邊、右邊又擠到左邊,但是基本上都跟姬芽一起行動,因為她身上的螢光棒實在太顯眼啦!
「嗯嗯。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姬芽點頭如搗蒜,然後跟著人群一起歡呼聖女駕到,白衣,大理石廣場反射到她臉上神聖純白的面具,安靜的少女緩步走來,站在了廣場塔樓高處就像神明降臨。
「就是她,絕對是她!慈ちゃん大人的聖女、我推的那位──她沒變、她真的沒變!慈瑠璃乃一生推!!」
「唉~姬芽改推了唷?啊勇者是慈ちゃん……該不會瑠璃乃ちゃん!?你確定?她戴面具欸,而且那聖袍超寬大的,怎麼看得出來?」花帆瞪大眼,看看姬芽又看看台上的聖女與並列的勇者,那是瑠璃乃與慈的身影,眨了眨眼。
就算是這樣──可是她們,是我們的朋友。
突然一陣感動靈魂的21克,雖然也不知道21克是多重,「好厲害!」
──沒關係,我們就再認識一次吧。
「這是直覺!粉絲雷達!!信仰的光!!!」姬芽猛地揮舞螢光棒,螢光棒與應援扇也分給深受粉絲之力感動的花帆,然後聖女朝著信眾揮手,也朝著姬芽跟花帆的方向點點頭、揮手手,「啊啊啊啊她點頭的幅度是努力忍耐矜持的45度嗯嗯,那小手手努力揮舞的樣子,她就是會注意粉絲、注意這種小地方的瑠璃ちゃん大人啊!!」
姬芽中了偶像幻視線♡特別關照res,「一直以來都十分感謝!!!」
「終、終於找到你們了啊……呃。」吟子終於穿越人群穿越大海找到花帆跟姬芽,然後默默後退隔一段距離,「你確定不是太顯眼?」


【世界樹之書・補記・我推空間收納術:B.C.就是Before Mira-Cra Park!】

B.C.或A.D.,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實際上不知道仍然能活下去,知道那一年也是為了記得演唱會是舉辦在哪一天。
「B.C.就是Black tea Coffee!」
「蛤?花帆大人總說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吟子不知道第幾次吐槽花帆取名的意義不明,「花帆大人根本不懂意思亂掰的吧!?」
「但這樣比較好記嘛~反正紀元前後這種標示,只要縮寫對就好,所以我重新命名比較好記──B.C.就是Black tea Coffee,因為梢前輩跟吟子ちゃん,我也變得很喜歡喝紅茶跟咖啡~」
「這樣……咖、咖啡?未來的我會泡這個東西嘛……」
「原來如此,花帆大人說得對──」
如果B.C.可以這麼解釋,那麼對現在身處於B.C.的姬芽而言,這天就是──
她抬起頭,笑著說:「B.C.就是Before Mira-Cra Park!」
「蛤……怎麼連姬芽都跟花帆大人一樣喜歡講奇怪的話。」
這是慈瑠璃乃神還沒成立Mira-Cra Park!的B.C.104年,所以就是Before Mira-Cra Park!
剛跌到這個時代時,姬芽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Mira-Cra Park!沒了。
沒有慈ちゃん噠唷,沒有瑠璃ちゃん噠唷。
她的信仰、生活、愛、推,全都留在未來。
與神明失散的她該怎麼辦好呢?
她只能一邊忍耐,一邊努力活得像個普通人。
然後,人民崇拜的──英姿颯爽的勇者與博愛爆誕的聖女出現了,雖然眼神陌生、穿著打扮完全不同,可是姬芽粉絲雷達告訴她,對、這就是她們!她的神明!!
「這就是你跑去勇者討伐團報名跳應援舞的原因?」
「嗯,因為勇者與聖女不是那麼容易接近的唷,她們是大家的希望。」
雖然可以理解也明白姬芽的用心良苦……是這樣嗎?但吟子看她因為找到偶像跳起開心的應援舞,仍然羞恥得忍不住後退。
「嗨嗨,既然B.C.是Before Mira-Cra Park!那麼A.D.我知道了──」花帆舉手發言,「就是After DOsney!從離開夢想之國開始,現實才真的開始──雖然我還是想再玩一次旋轉木馬啦!」
「蛤……?」吟子真的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吐槽。
「嗯嗯,那應該是什麼傳說中的遊樂園吧?」
「姬芽你知道!?」
「不知道!」
那你理直氣壯得意個啥勁吔!?
「但我相信花帆大人說的,是我們未來的回憶!」
「雖然有點害羞唉嘿嘿,不過……姬芽ちゃん說得沒錯。」花帆點點頭,「從遊樂園回來之後……我就變得特別認真生活,因為夢做完了,剩下就只能靠自己惹,嗯……不對,這個世界並沒有DOsney,所以應該是──After Dream吧。」
「從那場夢醒來之後,我才開始想要好好生活。」
雖然是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可不知道為什麼吟子感覺自己被說服了。
梢掩嘴輕笑,「呵呵,說不定花帆是對的喔。」
世界樹曆 A.D.1115(After Dream 1115年)──
這是一場集體的夢,一場為了不再失去而築起的夢之國。
「從那之後,我們要回去的,就是活在夢醒之後的年代──After Dream喔。」
「夢醒了……那要怎麼走下去呢?」吟子低聲問。
花帆想了想,笑著說:「那就一起喝紅茶、泡咖啡吧~我會帶巧克力蛋糕唷!並且小心不要跌倒摔爛蛋糕了~」
比手畫腳講得開心,花帆踩到地板的小石子絆到腳,「哇──!」  
梢搭著差點平地摔的花帆,抱緊輕笑,「摔了也是最好吃的蛋糕喔,因為是花帆你帶來的。」
「梢前輩~啊對了還有一種說法啦~B.C.也可以是Before Chu! Chocolate!!」
花帆舉手發言,露出正經的表情,「我認為世界的歷史應該以第一顆巧克力被發現為起點,在那之前都是苦澀的年代。」
是是是,花帆大人還是從梢大人身上下來比較好,大街上影響不好……吟子瞇起眼睛想,奇怪這畫面怎麼有一種很美味的感覺?
「這樣的話,A.D.就是After Dessert嗎?」
順便擋住花帆跟梢在大街上的摟摟抱抱,吟子已經放棄治療接受現實,因為最可怕的是她竟然跟花帆開始同化,下意識知道一個她從來沒聽過的詞彙。
「嗚哇,花帆大人跟吟子ちゃん真是太懂生活了~」姬芽兩眼放光,「是甜食給了人類希望!」


【設定記・群星誌・行星篇】

她們的名字,已在歷史中遺失。
曾經如恆星般耀眼,如今只以職銜為名:聖女與勇者。
從主角墜落為配角,從自身命運的書寫者淪為被敘述者。

聖女
傳說中的古代聖女,獲世界樹啟示,鍛鑄鏡映之劍,交付給勇者。她白衣如雪、聖潔不可直視,以柔和之力穩定情感波動,阻止深淵擴大,被世人視為「空之神的正統代言人」。

勇者
傳說中的古代勇者,手持由聖女所賜的鏡映之劍,斬開深淵,是聖女最忠誠的守護者。無論戰火或信仰,她幾乎從未離開過聖女身側,被人們讚譽為「猲獢王」。

然而,在今日之史書中,她們的真名已不可尋,只剩象徵與傳說。
但傳說終究會流轉──在某個未來的午後,她們的名字,也許會再次被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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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10-2 19: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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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狂風:Birdcage


登、登登登~
「我之呼吸~警備機器人!」
大野機關彷彿擁有某貓的四次元口袋,從鬍子裡拿出工具敲敲打打,甩著滿是機油味的圍裙,大喊完成了、完成了,彷彿打出再見全壘打,板手像棒球棍一甩碰,線路碰撞產生火花把他人華麗從家裡炸出來。
在地上滾三圈滑地安全上壘,被追來的吟子拉起來。
「機關爺爺,真的不需要做到這樣啦!」
又來了、又是這樣的一天,吟子抱著從鶴那邊縫補好的圓滾滾丹頂鶴娃娃,嘴巴張得大大的,明明習慣了,可是又覺得很高興──機關大顯神通,是由於一場由娃娃引發的慘案。
「沒事沒事!請容俺鄭重介紹──」機關跳起來咳咳清理喉嚨,伸手做出灑花姿態,「我之呼吸~警備機器人!」
配樂從腦中響起,搭配機關有些矮胖微駝的身材,紅銅光澤與刮痕形成的爪痕就像貓鬍子,那瞬間花帆好像看到了藍藍的又圓圓的多啦手浮在空中,還要有放射線強調道具的存在。
接著他腳邊跑來四台半成品機關獸,一隻機關鳥在飛行、還有機關蛇在地上扭動、一隻機關蜥蜴爬行,有一隻看起來比較像人形又像齒輪左一歪右一傾,但頭還在咔啦咔啦三百六十度迴轉。
「這是專門設計保護吟子ちゃん的!」
機關拍了拍胸口,又從鬍子中拿出遙控器,操作房間的氣息遮斷器,啵唧!一聲,機關獸眼睛閃爍紅光,「確認吟子ちゃん身邊無人存在,啟動偵查模式,試探訪客意圖。」
「這不會攻擊人,俺調整過了,只是接近你們不會傷害,不用緊張。」
機關獸咚咚咚移動到花帆身邊掃描後回到吟子身邊,機關再次調整遮斷器,一邊說:「如果對吟子ちゃん沒有敵意就不會攻擊人,當然不是只有確認,還有攻擊、防禦、補強、預防之類,幾種模式示範一下喔~但俺最中意的還是這個!」
不遠處的訓練標靶散發出魔法元素的氣息,機關獸挺身而出,「接近我們的吟子ちゃん──試煉者模式判定中。確認非敵對姿態,訪客現在請展現你的意志。」
四台機關獸組裝變成一台中型機關獸,轟地發出火球擊倒訓練標靶。
機關得意介紹,「這是具備偵測距離、自動記錄吟子表情、追蹤氣息紀錄功能的警備型機關獸!並且可以Mega進化,接受到傳承意志,組裝成超級機關獸哇哈哈哈!!」
喔喔,花帆大迴轉拍手對於古代工藝大開眼界,這就是吟子ちゃん的日常吧,非常熱鬧又溫暖,又感覺有點眼熟,這台機器人為什麼我有點印象……或許這是居家旅行、殺人滅火、必備機關,讓人不禁問那麼哪裡可以買呢?
「怎麼樣,吟子ちゃん比起鶴那傢伙的娃娃,俺的機關獸更厲害吧!」挑了挑眉,機關拍拍機關獸,不曉得是拍太用力還是過熱,碰──藝術就是爆炸,半成品機關獸完成了使命將機關炸飛。
「哇啊啊啊──我感覺這個村落應該禁止職人們做爆炸物!」花帆被梢往後拉一步護在懷裡。
燒將剛製作好的的防彈級陶瓷頭盔蓋在吟子頭上,分發給圍觀人員,避免四散零件砸頭。
「保護我方吟子──緊急結界連動繩陣!」繩結連忙在吟子身上綁上護符,同時甩出手中結界自帶護盾光芒擋住火災現場。
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鶴拿著鎮上新買的棉線,固定布料結構做新工作服,「線從心走,不為爭執糾纏。」
其他人默默回禮成功,只有機關一人禮物爆炸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真是的,爺爺奶奶們,你們不要再吵架了啦!」吟子抱緊手中的娃娃與收到的禮物,「你們送的禮物我都很高興,都是獨一無二的。」
「嗚嗚嗚,吟子ちゃん對不起~」燒負責把插進稻草堆的機關拉出來,機關失落地坐在地上。
「等等,不是要開村務會議嗎?怎麼一大早又是爆炸又是爆炸的……」沙耶香趕來撲滅火勢,小鈴緊追在後衝呀衝呀來回提水救火。
「你們這樣還開什麼村務會議啊……不如開職人大賽好了。」
「對對對!」看到沙耶香那瞬間,機關又打起精神,敲了敲頭,「沒關係失敗是前進的燃料,差點忘記我提案過職人大賽,還寫了超精彩的計畫書!計畫叫啥來著……」
拿著水桶,沙耶香飄過來,淡淡地說:「那份計畫書的標題叫《月夜計畫》,沒有目的、沒有說明、沒有預算,只有一行『為了吟子ちゃん開心~』」
「……俺好像記得。」機關沉思了半秒。
「我幫你貼了修改建議,花帆さん、小鈴さん、吟子さん奔走調查村落職人意見,我跟梢閣下擬定完整草案。」沙耶香翻白眼,大家看了計畫書拍手全員通過毫無異議,完全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看內文。
「獎品就是由其他人聯手製作,勝利者的1/35妖魔真身型態模型給吟子ちゃん,這樣沒意見吧。」機關抱胸,他可是十分有自信。
「雖然模型是你個人的趣味,不過你的意見總是很有趣,好吧我奉陪!」繩結拍了拍鶴,搶過她手裡的針,幫忙穿針引線,「鶴你不要裝冷靜了,線到現在還沒穿過去喔!」
燒點點頭,這樣四人都無異議通過了。
「咳咳,照機關的做法我們每個人擅長的工藝跟作品都不一樣。」鶴的針落在針包上,她優雅又緩慢地起身,「那要怎麼比賽?」
「哼哼這我有辦法,村長大人,請你們當裁判吧!」機關帶頭,往村子的邊緣前進,「我們以修復物品來決定勝負吧,我前幾天發現的那夥計正適合。」
「嗯、喔?」沙耶香傻眼,原來真的有在認真讀計畫書喔,追上腳步。
幾個人浩浩蕩蕩出發。
村落後方的湖泊深入森林穿越後,海邊到了,但比海洋更引人注目的是緋紅色的──
「請容俺鄭重介紹──」
「北京烤鴨!?」
機關率先上前,可花帆一瞬間覺得心跳停了──破舊但熟悉的紅色船艦,它曾經帶我們飛上天空,和魔獸王決一勝負、同歸於盡,現在卻靜靜地躺在這片沙灘,像是在等待什麼……
──怎麼會掉在這裡?那天我以為它再也不會出現了,現在又出現在這裡。花帆瞧瞧梢,梢搖搖頭其實也不是很明白,但梢低頭思忖一會,開口:「或許它記得我們的路。」
「咦,你們知道這玩意呀?這名字挺好的,這小東西不覺得很有趣嗎?我第一次看到就想啊~如果可以載著吟子ちゃん一起飛上天一定很好玩。」機關嘿嘿地摸了摸腦袋。
「所以綴理大人有時候會消失?」沙耶香摸著下巴,綴理點點頭,「嗯跟機關爺爺一起修唷,只是覺得那些零件眼熟,沒想到真的是北京烤鴨,我也嚇一跳呢。」
雖然綴理哇地舉手,但一點都沒被嚇到的感覺。
「多虧有綴理ちゃん,引擎已經修復得七七八八了。」或許是前幾次爆炸的經驗,機關學乖了輕拍北京烤鴨,「不過只有引擎修復外觀結構還是要大家幫忙──繩結重建系統骨架、我補強機械結構、鶴縫合外觀內裝、燒老頭則負責零件與上色,我們四人分別負責不同領域,比誰修得又好又漂亮!沒有意見吧……吟子ちゃん?」
「……真的,一定要一決勝負嗎?」吟子抱緊娃娃,她其實不應該說這種話,可是聽到模型──特別是爺爺奶奶們的1/35妖魔真身型態模型,其實她都很想要,那是爺爺奶奶們的技術凝結結晶,一定非常美麗又帥氣,可是如果提出這種意見不好吧,明明是他們認真決一勝負的舞台。
「我、我──」
其實看到機關一直被炸飛很難過,但吟子不敢說。直到大家吵起來,雖然講起來有些過於得意了,但她明白,爺爺奶奶們都是為了她,所以她意識到──如果我不說清楚,他們會一直這樣誤解對方的心意,明明心意就是一致的。
鶴輕輕摸著吟子的頭,「無妨你提,如果我們辦得到會盡力去做。」
「其實、其實……大家的模型,我都很想要……」吟子越說越小聲,直至無聲,「雖然我不懂怎麼比誰做得好……但我記得燒爺爺的火、阿奶針落的聲音、繩結奶奶的綁繩、機關爺爺咔噠咔噠機械的節奏……那就像一種大家的語言,我都很喜歡。」
幾個職人面面相覷,他們的目標是讓吟子高興,如果吟子因此不高興就毫無意義。
「沒、沒問題!」機關大喊,其他人紛紛舉雙手雙腳贊同,「那就獎品是真身模型製作順序吧!」

【世界樹之書・補記・再睡三十分鐘:家的魔法】

尤尼瓦拉聯邦聽說利林費爾德帝國擁有次世代魔導驅動晶片技術。
「我們要打破帝國獨佔魔導晶片的技術封鎖,必須自主開發軍艦核心!」
聯邦情報局會議室,高官啪地猛拍桌丟下一份調查報告,聯邦的研究人員一致認為:「帝國那顆魔導驅動核心晶片,不為戰艦設計難道是做便當的嗎?還能調整魔力閥值耶!這不是軍武還能是什麼!?」
理由很充分──畢竟綴理曾做出過一艘魔導驅逐艦,命名為「北京烤鴨」號在與魔獸的戰爭中展現強大武力,立下和平的基礎。
情報局長推了推眼鏡,「根據我們的情報,帝國有一位叫綴理・尤吉利的瘋子開發出原型,現在下落不明……」
只是如何高薪利誘帝國魔導學術界始終守口如瓶──因為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晶片原型在哪。
「開什麼玩笑,帝國已經佔領世界第一太久了──現在是我們聯邦崛起的時刻,不論先進技術、人才、器材,買、都買、買買買!現在重中之重是把帝國的技術人才挖過來!」
對內自稱民主、對外追求獨佔的聯邦高層,再次發起「自主魔導科技產業化運動」──但運動總是先讓資金流動。
於是,聯邦出動銀彈攻勢,一時間大量「曾任帝國魔導科技產業要職」的中高階科技公司主管,被請進聯邦新設的「自立自強」魔導國防研究中心。
一群主管圍在會議室,簡報投影著:「邁向魔導自強的十大關鍵」──
統一晶片規格!/模組化協同作業!/內部評比制度!/企業文化整併!/員工出席率提升!
……接著開始分組輪播前任公司廣告影片。
夢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三個月過去,沒有人知道電路圖怎麼畫、誰都不敢承認不會用模擬工具、管理部門卻已經考核年度KPI與辦理內部頒獎、研究中心高層開始炒作股票、到處演講,募款投資,準備在跑路前多撈一筆。
半年後,研究中心解散了,因為財產易主,整棟辦公大樓被移出聯邦政府財產,由其他邦國接管。
聯邦政府號稱「一體化科技大飛躍」,實際上卻讓每個邦國都更清楚一件事──只要搶得快,什麼都是我邦的。
原屬於聯邦財產的研究大樓,現在成了希里達州(Cirità)「魔導科技創新孵化中心」,門禁換了,Logo也改了,聯邦政府想要團結統一,但魔導晶片沒開發出來,倒是聯邦體系本身被成功拆解了。
「那批前業界大拿咧?怎麼連人都不見了!?」
「逃去哈文德州(Harvend)養牛去了,有人還跑去搞NFT,把研究中心做成區塊鏈地產賣掉了……」
最後發現,整個聯邦魔導晶片開發計畫,只有Logo做得特別精美,整個系統唯一能執行的功能是播放歡迎動畫──科技讓聯邦更強,世界最強魔導戰艦,Coming soon!


晶片不見了。
「很重要嗎?」沙耶香敲了三顆蛋,落下滋地油聲。
綴理搖搖頭,「唔嗯……只是做好玩的而已。」
最近家裡人口變多了。為了準備便當,沙耶香的爐火快不夠用了,所以這本來是製作拿來幫忙煎蛋用的加熱模板,但是找不到了。
晶片大概是那時候掉的──那天久違在家外面的湖泊野餐,收到沙耶香的便當很開心,魚是現烤的,小鈴跳進湖裡抓起來處理好的非常新鮮。
把便當放在餐桌布上有些不平整。
「今天地板不太平──」
「吃飯時不准碰儀器喔,綴理大人。」
「……但便當擺在上面剛剛好。」
左瞧瞧、右看看,便當待得非常平衡,綴理點點頭,對於這個決定非常滿意。
那天她們三人吃得很盡興,然後晶片呢……好像是放進床下的收納箱了?
裡面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實驗材料、小鈴送的漂漂筆記本、還有沙耶香送的便當包巾……反正是很重要的東西。
沙耶香笑了笑說:「那不想找的時候總有一天會出現的,這是家的魔法喔!」
普通翻了個蛋,蛋黃沒破,啪地落下輕輕一聲,沒有光,沒有特效,只有「滋──」的油聲,可是那味道聞起來就像魔法。
家的魔法?綴理不是很明白,但聽起來,好開心。
──或許是怕我難過吧。今天便當的荷包蛋是愛心形狀的,還用蕃茄醬再加了一次愛心,兩顆愛心真開心。她想,晶片……嗯,總有一天會出現的。
但現在,便當比較重要。


【設定記・群星誌・行星篇】

妖魔島四大職人
──這四位職人不只是妖魔島的守護者,更是吟子心中無法割捨的根。
他們用手、用火、用結、用創意,織成了她的童年、信念與未來。

大野機關
──這只是玩具,可不能用來打架喔!

機關製作師,童心未泯的爺爺。專愛發明「有趣的東西」,尤其是會跑會唱的玩具機械。
雖然每次職人比試都被打趴,還會氣呼呼說不玩了,但其實每場比試後都偷偷改良到半夜。
據說吟子最早的縫紉機,是他改裝的娃娃車……


本文最後由 博凌 於 2025-10-25 09: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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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10-4 07:16:04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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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暴風:Proof



「哇哈哈哈,完成啦、完成啦,這絕對是讓吟子ちゃん高興的傑作──登登登~可以自由改變體型的萬用模特兒!」
大野機關手舞足蹈彷彿擊出好球,鐵鎚脫手飛天,碰撞線路燃燒產生火花,他人碰地又華麗爆炸,從家裡飛出來滑翔,臉著地安全上壘。
「機關爺爺!」
吟子又去追飛走的機關,但是這次飛得也太遠了!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咻從旁邊飛過兩個人。
「沙耶香ちゃん!」
此時花帆左顧右盼、時不時看向沙耶香的方向,準備發動什麼技能。
「這……真的……嗯、我知道了沙耶香・穆拉諾會回應你的期待。」
兩人對視,點點頭,忽然同時轉身,助跑五步、大力一躍、360度旋轉翻滾,滑跪落地,完美著陸──滑行到機關面前一氣呵成,鄭重拜託,土下座!!!
「那個箱子,她身上已經沒有了。」花帆仰頭滿臉正經,「機關爺爺,我想做一個可以讓人安心躲起來的箱子,請教教我們,拜託你了機關師傅!」
全場安靜三秒,吟子呆站著,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要不要先拉起他們。
「你們這樣拜託俺……」
頓了一頓,機關爺爺鼻頭一酸,「真的是太帥了啦──哇哈哈哈!」一拍地又爆炸了──壓到挖洞藏在地裡的警衛機器人被炸飛,倒插進稻草堆。
啵地滾出稻草,「咳咳我可以聽聽理由嗎?」機關抱著胸試圖營造一種高人感,一開始刁難,這樣看起來比較帥氣。
如果不是身上插滿稻草,他的姿勢很帥……大概、或許、應該、可能,「是、是……」吟子正在努力把稻草拔光,差點連機關的頭毛都一起拔掉。
只是好奇心還是大於高人感,「你們想做怎樣的箱子?裝什麼?」
「嗯,讓重要的人可以躲起來休息的地方。」花帆嗯嗯點頭,「我們想學做一個不會被人看見,但可以喘一口氣的箱子……」
沙耶香補充,「她總是背著所有人的情緒,我們希望可以做一個藏身之處,拜託了機關師傅!」
花帆望著風中那些漂浮不定的花香與灰塵,像是在確認什麼。
那天的風,正是這種感覺。
不那麼涼,也不那麼甜,有點黏膩,有點濕潤,像從角落探出來的溫度。
──那一天,她們在市集聞到那股味道時,一切就已經開始了。

花帆本來只是想買點新鮮的種子拿回去種花,沙耶香這天也想買一些調味料用的香草。
兩人順便在市集晃晃,這已經是她們習慣的小日常──從村裡走到鎮上,看看人群,感受熱鬧情緒的風。
可今天的風,怪怪的。花帆有這種感覺,不是鼻子聞到的,而是眼睛「看到」的。
對她來說,魔力就像是空氣中浮動的顏色與紋理,這是情感的流動,每個魔力都會發光,有的像水藍溫柔包裹的絲線、有的像熱情的火焰在跳舞,但今天,她看到的是──灰。
不是死氣沉沉的黑,而是像煙一樣的灰,灰白紗霧。
霧霧地飄在每個人身邊,黏在腳邊,繞著攤位打轉,緩緩糾纏腳踝。
或許那些煙霧,是「不敢說出口的情緒」,破洞水桶溢出的嘆息,慢慢、慢慢地流出來,直到變成一片空虛。
花帆走過人群,看到大叔站在蔬菜攤前跟老闆爭論價格,但兩人的情緒是碰撞的,閃著暴躁的橘紅光,但只是原地對抗只差沒有大打出手。
她再走幾步,看到一個孩童站在祠堂前。孩子雙手合十,閉著眼,身上的魔力卻是一團亂線,如同打結的毛線團凝結壓抑成深藍色的結晶,卡在胸口,沒有流動。那不是祈禱,是害怕,想努力變成乖小孩才不會被討厭。
更多人開始出現情感洩漏的現象。他們的魔力紋理變成條狀抽絲、冷色調、聚集在四肢末端──那是退縮、警戒、不安。甚至有幾個人的魔力像被抽空,只剩一層透明的殼在支撐身體。
之前來鎮上都只是隱隱約約,本以為是幻覺,可是現在卻越來越明顯,潛伏隱身的一切滲透到日常中。
「……怎麼會這樣?」她低聲呢喃,左顧右盼尋找白袍的身影,「瑠璃乃ちゃん?」
聖女很親民,只是太受歡迎不好接近──每天必定會出巡的聖女,好好待在同一個地方的時間越來越短,四處奔波。
聖女過去出巡時,勇者會一起隨行,有時兩人會偷偷牽著手在人群後面走,不急不慢讓人安心。
或許瑠璃乃沒發現,但只要跟慈一起,走路都變得蹦蹦跳跳,那時候整個城鎮的空氣變得甜蜜。
可是勇者出征深淵不在了,一開始可能還看不出來,但聖女出巡停留的時間越來越短,人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了。
魔力不會說謊,它就是人心。這座城還沒毀,但心已經開始碎了,就像是靜悄悄地,一點一滴被深淵挖走。
「……沙耶香ちゃん,我覺得……有點怪怪的。」
花帆拉住沙耶香的袖子,聲音小小的,但眼神還是沒離開人群──像是在觀察又像在忍耐什麼。
輕輕一瞥,沙耶香看起來一臉正常,可肩膀開始緊繃,在警戒什麼,她歸咎於情報員高度警戒的直覺,只是天氣偏陰涼,街上並無異狀。
「今天的市集是挺冷清的,或許,這種天氣本來就……」
「不是那種冷清,是──」
花帆皺眉,視線像是追著隱形的影子,「你不覺得這條街的顏色變了嗎?」
「……顏色?」
「嗯……是心的顏色?」花帆停頓一下,手指繞著耳下的髮絲,有點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麼講,但今天有一股灰色的風在飄。」
「……」沙耶香放下盆栽,停了一秒。
習慣花帆講這種摸不著頭緒的抽象話了,沙耶香下意識思考這話能不能轉換成可量化指標。
「灰色的風,是哪一種等級的灰?」
「嗯──可能介於很難過、壓抑跟不想被發現之間的那種……」花帆很誠懇地回答,然後小小聲補一句,「感覺像是人心種了霧一樣……我不太確定是不是我看錯了。」
皺起眉,沙耶香不是懷疑花帆,而是懷疑花帆「懷疑自己」這件事。
「你會這樣覺得,就一定有原因。」
沙耶香不跟老闆殺價了,乾脆付錢拿走羅勒盆栽,拍拍花帆的肩膀,語氣篤定地說:「既然你看到那個灰色,那就不是看錯,是我們還沒學會怎麼解釋而已。」
花帆抬起頭看她一眼,那一瞬間眼裡的灰色霧氣像是抖了一下。
「……沙耶香ちゃん,你明白嗎?」竟然被理解了,花帆雙頰發紅輕拉沙耶香的衣角,「我好喜歡你喔。」
……就算很多次了,但這樣直白告白還是不太習慣,但也不討厭,甚至……有點高興。
「花帆さん你的喜歡就像快結束的早市大甩賣呢,一天到底能說幾次喜歡我?你早上才說最喜歡番茄T喔……」沙耶香嘆氣,但耳朵已經紅了,「嗯不過,謝謝,但現在不是告白的時候。」
「來,或許聖女……瑠璃乃さん會知道些什麼,說不定她早就發現什麼才那麼忙。」


有地方可以讓我藏起來嗎?
不行,又沒電了……瑠璃真是沒用,慈ちゃん一不在,出巡能夠撐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瑠璃ちゃん,你確定一個人留下,教會高層……嗯沒事……電力還好嗎?那、我就多給你一點電力!」慈抱緊瑠璃乃,在熟悉的懷裡好像耗費的電力也降低了。
瑠璃乃點點頭,有了慈加持她可以堅強一點,「嗯,深淵的汙染越來越嚴重了,如果瑠璃……瑠璃我不留在城裡,大家會崩潰的。」
「嗚哇──慈瑠璃乃神!」剛認識的姬芽在一邊看著猛地揮舞螢光棒,跳起慶祝之舞。
「真是的姬芽ちゃん,太誇張啦。」
雖然才剛認識,一開始只覺得在招募區跳舞有趣而招募來的人,但慈很享受姬芽的崇敬目光,很快就打成一片了。
「姬芽、親……」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瑠璃乃下意識地就使用這個稱呼,也自然感覺到姬芽的可靠,「慈ちゃん就麻煩你了,她會勉強自己,所以拜託你稍微看著。」
「才不會喔,我會好好回來見你,不會亂來的。」
「嗚哇~沒問題!慈瑠璃乃尊!!」姬芽感動得痛哭流涕,把螢光棒揮出風火輪的速度,「瑠璃ちゃん大人,說到槍手那就是代打了吧,我會努力保證慈瑠璃乃愛的重逢!」
「姬芽親也要注意安全啊。」
「那麼小的們出發吧!」
在城門上送別了慈、姬芽,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都看不見討伐團的背影,瑠璃乃手中還殘留著慈牽手的溫度,明明才剛分離,可她已經開始想她了。
阻擋深淵的結界毀損已經是這日第三起了。最近大家越來越容易吵架了,街區開始有人爭吵、落入沉默、恐懼蔓延,魔力流紋變得扭曲,看起來像熱氣讓空氣起漣漪般變形。
特別是早市人潮湧動,摩擦鬥嘴吵架是爆炸的顏色,容易把結界炸出洞來,就像彩繪玻璃被敲出裂痕,有局部的幾何碎片滑落,類似於拼圖少了一角,從中滲出深淵的色彩。
施展魔力,瑠璃乃在空氣中畫圓形法陣,一層層魔紋化作金線銀絲纏繞破洞在結界周圍擴展,像是為傷口縫上繃帶,一圈圈補起來,那些使用情感與信仰交織的線,每一次修補都需要花時間。
沒時間休息,還要趕下一個地方,瑠璃乃知道城鎮喧鬧的頻率越來越短、也越來越明顯了,沒太多時間給她耗盡。
終於大半都補起來了,瑠璃乃奔走城鎮東區花市一早上就過去了,還有西南北中央四區也有結界接連破損的消息,神殿的大家也來幫忙了,可是沒有瑠璃乃修補的效果那麼好,同一個破損牢牢綑綁可以維持至少一年,所以瑠璃乃得趕快去幫忙。
「休息一下……讓魔力恢復一下下就好……My sister梢梢大人,你也會理解吧?拜託了,借瑠璃休息一下。」
花市有一座空之神教會設立的分祀所,每天有人供花與祈願,祠堂後面用木板圍起來,留有一處空心地,剛好能藏進一個人,瑠璃乃趁市集收拾混亂的時候找機會藏進去。
瑠璃乃只要暫時完成工作,就會躲在裡面,身上慈的香氣如今越來越淡了,一個人待著充電的效果也越來越差。
「只要休息一、下……一下就──」
只是稍微有點累,休息一下就好,真的。瑠璃乃意識消失前只剩下這個念頭──不能躲太久,也不能讓信徒找不到。


【世界樹之書・補記・箱中小屋:Colorfulness】

曾經身為聖女的她,並沒有藏身之處。
直到後來,擁有了一個箱子──可以不在場,也不算缺席的空間。
而這是在擁有箱子後,很久很久的現代某天,發生的故事……某個陽光過於溫柔的午後,一件再日常不過的小事,就這樣靜靜地發生了。
所有人早就默認,箱子「本來就存在」。

那天,吟子打掃屋子的時候,不小心踢到桌子的一角。
「……痛。」
那瞬間就像被雷打中,她抱著腳趾蹲下,眼神平視剛好落入眼中一個箱子。
──瑠璃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一直在的箱子。
「……唉?」她眨了眨眼,「這箱子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裡的?」
回想起來,好像大家都理所當然地接受它的存在──
就像天空本來就是藍的,角落本來就有灰塵,某個地方本來就會有一個……裝著人的箱子。
「瑠璃乃大人?」她上前輕輕敲了敲箱蓋,像是拜訪一戶人家,姿勢跪坐端正。
等一會兒,裡頭傳來悶悶的聲音:「在喔……吟子ちゃん需要幫忙?」
「不是,只是有些疑問。只是這麼問可能有點失禮,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會一直待在裡面呀?」
怕誤會吟子接著補充,「不論是花帆大人、沙耶香大人都是這樣,都知道你在裡面,可是都不覺得奇怪呢。我就有些好奇……」
「嗯瑠璃可以理解,可以等我一下嗎?瑠璃思,故瑠璃在。」
沉默,過了很久,久到吟子乾脆坐下來,靠著箱子。陽光從窗邊照進來,她摸著那溫熱的木板。
「因為……這樣比較輕鬆吧。」
聲音裡有點不好意思,但也沒有否認。
「不會太悶嗎?還是裡面其實有什麼……小型空調系統?迷你甜點櫃?啊,還是說會自動變換花香的機關?」
「都有一點,其實裡面很舒服喔~蔬菜們也很喜歡。」
瑠璃乃笑了笑,語氣平平淡淡,像是在描述一間小房間。
「其實我很喜歡這個箱子的香味。春天是桃花、夏天是檸檬薄荷、秋天有點像烤地瓜,冬天好像……是柑橘跟熱可可味道。」
「那很棒呢……這麼說可能有點失禮,就是我一開始看到大家都這樣默認箱子的存在,覺得很奇怪……」吟子歪著頭,回想周邊的人──總是喊著Flower的貼臉開大的花帆、到處找地方睡覺的綴理、喊著衝呀到處挑戰的小鈴、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慈、一興奮開始跳應援舞的姬芽,
「我們這一群人啊……除了沙耶香大人和梢大人以外,其實沒有什麼正常人吧?」
「呵呵,是喔。」
……等等,吟子皺眉。
梢大人遇到花帆大人時的樣子,真的正常嗎?
沙耶香大人雖然冷靜,可是那種能承擔所有不正常的「正常」,真的算正常嗎?
想到這裡,吟子愣了一下。
……那麼,躲在箱子裡的瑠璃乃大人,反而是最正常的那一位?
「瑠璃乃大人,你有時候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禮物?」
吟子停頓了一下,像是連她自己也不確定這問題從哪裡來,
「還是……只是被收起來的東西?明明大家都知道你在這裡,可是……就像被溫柔地藏起來一樣。」
箱子裡沉默了一下。
「嗯……也許吧,說不定這個箱子,是一份充滿祝福的禮物。」
她的聲音像她人一樣,如落葉輕輕落在湖面不起波瀾,總不打擾他人,但又是存在的。
「所以我想,這樣就好……吧。」
她語氣仍溫柔,「成為那種──就算不在場,也還是在場的人。」
吟子沒有馬上說話,而是伸手摸了摸箱子側邊的木紋,像在確認它的溫度與存在。
「……嗯,我明白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瑠璃乃大人。」
「不會喔~其實我很高興吟子ちゃん跟瑠璃聊這個。」箱子中的聲音悶悶的,卻帶著笑,「因為花帆ちゃん跟沙耶香ちゃん都很溫柔,不會刻意提起,其實她們都知道……但我有時會想,我是不是很奇怪呢?原來,也真的會有人在意呀。」
「……我認為這也是瑠璃乃大人的一部分喔。」
瑠璃乃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待在箱子裡回憶什麼。
或者說──像是,在夢中,聽見了某天,有人說過:「要不要……給她一個可以靠的箱子?」
「在意,只是因為……我也想更了解瑠璃乃大人……我想了解的,不只是你在箱子裡的樣子。」
吟子的聲音很輕,「也想知道,如果出來的話,瑠璃乃大人……會是什麼樣子呢?」
「這樣……嗯嗯,那我也想了解吟子ちゃん呢,等瑠璃不累了,我想跟吟子ちゃん一起去散步……花帆ちゃん說吟子ちゃん很擅長呢。」
「擅長倒不至於,不過我知道一個可以釣魚的散步路線,瑠璃乃大人會喜歡的。」
吟子輕拍一下箱子頂端,小聲說:「那就……等你休息完的那天,我們再一起出門吧。」
「嗯。」
陽光靜靜落下,灑在她們身上,輕輕蓋上了一層棉被。
箱子沒有動靜,只是安安靜靜地在那裡──像一顆終於被允許靜止的心,也正緩緩地、休息。
吟子靠著它,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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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10-7 19:3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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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暴風:My sister


沿著聖女出巡最後經過的路線走,踏入收攤的花市,跟鎮上的沉悶不同,這陣吹來的風有點黏,一點點甜,一點點潮,比外頭舒服很多。
「咦?」
「嗯?」
花帆與沙耶香幾乎同時停下腳步,鼻子皺了皺。
「這附近有……瑠璃乃ちゃん的味道。」花帆低聲說。
沙耶香點點頭,那味道柔和,有著安神藥與淨化草混合的氣息,在瑠璃乃身上最常聞到──她們靠著這微弱的氣息,一路尋來。
香草盆栽的老奶奶攤子後,有一個小小祠堂。沙耶香手上還拎著剛買的小盆栽,裡頭的羅勒還在微風中輕搖。
兩人繞著祠堂走了一圈,在空之神石像前拜了拜,正準備轉身,卻看到祠堂下方有一絲不一樣的顏色。
「沙耶香ちゃん、沙耶香ちゃん!」花帆蹲下身往裡頭一看,壓低聲音招手,「這裡有一個人……瑠璃乃ちゃん!」
瑠璃乃蜷縮著,靠牆坐著,明明戴著的面具但斗篷仍然被拉下來蓋得很低,遮住整張臉──她像隻小動物沒地方可藏,蜷縮著,氣息虛弱。
「瑠璃乃さん……是在午休?」沙耶香小心掀開面具一角,瑠璃乃閉著眼,臉頰滲汗,呼吸沉重,像是剛剛才從過度勞累裡睡著。
「唔……不行……我得去幫忙大家……」瑠璃乃緊皺著眉頭說夢話,睡也睡不好。
花帆低下頭,在她身旁跪坐下來。這地方離教會不遠,也還在信眾會經過的巡禮路線上。
──她想藏起來,卻又不能離大家太遠。
像是……一個不能離開神像太遠的祝福物。她的氣味就這樣,飄在花市裡的一角,像種藥草,也像提醒。
「……感覺比較像是電力不足了。」花帆左顧右盼,掀附近攤位的桌布,試圖找個陰涼處,然後愣了一下。
「花帆さん,這裡的瑠璃乃さん──沒有箱子喔。」
「對、對齁……」花帆一怔,撓撓頭,終於想起來──那時,花帆曾在聖女出巡後的某日,無意間看到瑠璃乃走進教會後方的小倉庫。
那不是人會注意的地方,也不是適合長待的空間。
可她就那樣坐著,不哭不鬧,在發呆,也在小小地……喘口氣。
把一切都留在了儀式與教義裡,剩下的疲憊留給自己。
花帆感覺她是一顆……遺忘被澆水的植物,自己縮在角落,把自己藏成了不需要照顧也不備擔心的樣子。
「你沒有箱子嗎?」那天,花帆忍不住問出口。
瑠璃乃抬頭看她,神情有點疑惑:「為什麼……需要?」
那樣的光線下,她的肩膀微微下垂,整個人幾乎透明。
現在的她,更加更淡了點,好像伸出手就會穿過去。
「瑠璃乃ちゃん以前有慈ちゃん在,就算累也會笑……現在,沒人讓她依靠,也沒有地方可以躲。」
「……她在撐。」沙耶香輕聲說,一邊用手帕幫瑠璃乃擦汗,「好像一直都沒有地方,屬於她自己……」
瑠璃乃微微一顫,但沒有退。
「如果她能藏起來一下就好了……像我藏在棉被裡那樣滾滾。」花帆喃喃。
「……棉被?」
「……藏起來?」
你看我,我看你──她們兩人像被某種念頭閃到,眼神一碰,彷彿同步了。
「那我們……」兩人同時說出來,「做一個可以讓她靠的箱子!」
花帆望著沙耶香放旁邊的羅勒盆栽,風一吹飄過一股甜美的香氣。
她鼻尖一動,眼睛微微睜大,像是抓住了什麼念頭,然後輕聲說:「……一個有味道的家吧。」
「這故事……」
本來想故弄玄虛,裝幾下深沉,但大野機關率氣不過兩秒,忍不住淚涕縱橫,手掌根揉了揉鼻子,「嗚嗚嗚真是太感人辣!我喜歡、我超愛、沒問題!!吟子ちゃん快,把俺的秘密武器抬出來!!!」
「機關爺爺,你的秘密武器太多了,你指哪個?」
又來了……吟子無奈地指向房間各個角落──
「是角落的留聲機『秘密武器一號』呢,還是我的縫紉車『秘密武器二號』呢,還是之前做好的『不知道拿來幹嘛的武器三號』……」
「唉~原來俺的秘密那麼多啊!那、那個、唉,隨便啦,都抬出來!」機關一邊衝進倉庫,一邊回頭大喊,「對了我之呼吸~萬用模特兒已經做好了,這就是秘密武器編號幾號來著?還有那個神奇的、掉下來的那塊……咳,那個再等等我!」
掉下來的那塊──是某晚從天而降,砸出小坑的奇妙結晶,吟子被發現時整個人黏在坑裡。
或許是很好的材料,砸到其實不會痛,那東西就像是透明的膜將人用溫柔的愛包覆住了,吟子記得那摸起來的觸感,嘴角忍不住微笑,夜晚睡夢中都夢到好多花。
「目前機關爺爺你的發明編號都用心情計算喔。」吟子翻閱筆記,觸碰著機關的發明,雖然總是亂七八糟的,可是機關的心意總是讓人高興,「建議萬用模特兒分類在阿奶的裁縫類,所以就是秘密武器織姬仙鶴類第一百六十二號……謝謝你,機關爺爺。」她貼上編號,低語。
「喔喔~嘿嘿~跟俺客氣啥啦~」機關頓了頓從零件堆探頭,多了一頂不知道秘密武器幾號的安全帽,撓了撓臉,「吟子ちゃん幫忙把夥計們都叫來,快找到了,你們等俺一下哈!」
吟子去叫其他職人,花帆探頭探腦但不敢進去,她怕迷路──倉庫很大充滿亂七八糟的發明,綴理也在裡面研究東西,結果忘記吃早餐餓昏頭,躺在地上睡覺被沙耶香拯救出來塞了一顆飯糰。
等百生鶴、水引繩結、九谷燒從吟子口中聽完前因後果,在機關家集合齊全後,機關忽然從屋後衝出來,懷裡捧著一塊閃著淡金琥珀光澤的結晶。
「登登登!新鮮現採,保證天然、毫無污染、幸福滿點──!」
咕嚕嚕,他得意地轉圈,手裡那塊結晶在陽光下閃爍,彷彿有光影在其中舞動。
「咦……這種材料……」花帆靠近,指尖才剛碰到表面,胸口就像被溫柔包圍了一般,耳邊有人笑著對她說沒事了。
「感覺就像……把世界上最溫柔的心意,凝成了實體。」花帆喃喃說著,眼神卻落在那塊晶瑩光芒之上。
她貼近些,鼻子輕輕嗅了嗅,「這味道,好熟悉……好溫柔……好像,有人在微笑,讓人很安心……」
忽然低頭,花帆確認什麼似的撲進梢懷裡,在她脖子到處左聞右聞,「就是這個味道嘛!」
梢輕笑,伸手環住她的腰,默許這一切都是她的。
「唉?」小鈴瞪大眼,剛想說什麼,就被吟子從後面迅速用手遮住眼睛,「不行,小鈴這畫面還太早了!」
暫且忽略那邊正摟摟抱抱的兩人,沙耶香問:「小鈴さん剛剛是想說……什麼味道?」
「嗯……徒町總覺得,有點小花大人的味道……?」小鈴嘟著嘴想了一下,搖搖頭,「不對不對,大概是徒町想太多了。」
「嗯。」輕笑,梢像是驗證成功般點點頭,語氣滿足地說:「這是世界樹的樹脂吧……的確很適合。若以這作為材料……那就會是一個帶有祝福的箱子了。」
「對對,雖然俺老是被炸飛,但這就突然天上掉下來的──比俺的發明還誇張,大概就跟世界樹大人掉頭髮一樣吧碰地就砸出一個洞,這是──真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呢哇哈哈哈!」
機關確認箱子規格後,樹脂加工敲敲打打,「加工做成木板睡起來可不得了,夢境會很安穩喔,既然要做成箱子俺加工一下杯~你們看看內裝要做啥呀?」
花帆跟沙耶香開始向其他職人學習製作裡面擺放的小物件,棉被啊、祈求平安的繩結、術式與上色融合的技巧。
過了幾天,箱子完成了。
「將將,箱子裡承載的是夢想與希望喔唉嘿嘿!」
吟子幫忙縫了小棉被跟枕套,沙耶香幫箱子添加了溫度控制術式冬暖夏涼移動冷暖空調,花帆則在裡面放了許多花花元素,小鈴贊助了花花貼紙,花帆跟小鈴一起製作爆出箱子那麼多的花花繩結,施展魔法讓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花香氣。
「可以藏個小甜點盒唷~」綴理幫忙在裡面添加空間摺疊結構,可以放很多東西,她摸了摸箱子,「瑠璃肯定會睡得很安詳唷。」
「那似乎不是一個給活人的用詞喔。」梢苦笑吐槽,「安穩比較好。」
「這樣,抱歉?」綴理歪歪頭,望著梢塗成粉色與白色漸層的箱子,忽略上面大頭小四肢、智慧豆豆眼、魔性波浪嘴,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人物,「梢……嗯上色很有品味喔。」
梢挑了挑眉,「哼哼。」
花帆趕忙畫花花、沙耶香連忙在旁邊貼蔬菜貼紙企圖中和那股人物簡筆的衝擊力。
蔬菜們在旁邊蹦蹦跳跳,「這個是我們唉!」
「謝謝大家,我們一定會好好讓她睡一場好覺!」花帆跟沙耶香再次土下座道謝,大家一起完成箱子都很高興。
「……這不是普通的材料。」
夜裡,梢輕聲呢喃,在回答什麼,也像是在對誰低語。
「這是某對相愛的人……留下來的東西。呵呵,連時間都融不掉的愛喔。是花蜜,但這是秘密喔,很甜、很甜……」
梢輕輕地坐在完成的箱子旁邊,輕觸。
「真的很甜,是那種……會讓人記得很久很久的甜。」
指尖滑過箱面,感受原初的模樣,她舔了舔唇,彷彿還在回味那時的氣息,低聲輕笑,嘴角微微勾起──帶著一絲調皮,獨佔戀人間的祕密。
「那晚你說,這世界只要能這樣待在一起就好了。我記得每一瞬間的溫度,也記得……味道。」
若竹的眼睛在光線反射下,閃爍著金光,她低聲喃喃。
「所以我偷偷留下了一點……只屬於你的痕跡、你最安心時的味道,當作約定。」
低頭笑了笑,她語氣帶著一點自嘲,也有一絲認真。
「就算你不記得了,這些幸福也悄悄變成你身上的某部分,變成你傳遞出去的愛。或許這是必然……畢竟你就是這樣的,擁有可怕行動力卻讓人想守護的小怪物。」
起身,從回憶中抽身,梢拍了拍箱子。
「接下來你的主人就是……嗯是這麼說的吧?My sister 瑠璃乃さん……她總是顧慮太多,她勉強自己的時候要拜託你照顧了。」
箱子泛起微光,像是在聽,也像是在回應。
「……咦?這個箱子,是在說交給我耶。」
探頭,花帆靠著門邊,笑嘻嘻地說。
「梢啾~前輩~今天月亮離海平面好近喔,我們一起去看夜景吧!」
「嗯。」
My sister 瑠璃乃さん……不只是花帆想保護你,我也想。這是我們兩個的任性,希望你能收下。
然後梢離開時,回頭看了箱子一眼,笑了。
那是一種無需多言的溫柔。
【世界樹之書・補記・銀咖啡:月夜見海月】
今晚月亮很美。
花帆與梢,坐在銀色的浪邊唱歌,牽起彼此的雙手翩翩起舞。
吟子把明天修北京烤鴨的材料放進機艙時,正巧聽見。
「這歌聲……好像很久以前也聽過。」遠遠看著,內心浮起一個模糊印象,「我曾在哪裡……在深海,在夢裡,在很久很久以前……聽過這首歌?」
吟子靠著北京烤鴨的機翼,可以不被注意到又可以聽到歌聲,嘴角勾起,說不定她只是想聽她們唱歌。
「那時我還是……什麼呢……啊,我在說什麼啊,搞不好只是作、夢……」
歌聲清亮,吟子頭一點一點的,慢慢垂下。
很久很久以前,從沒有人記得她從哪裡來,就連她也不是記得那麼清楚。
只記得那天,海面如鏡、銀月當空,一隻小海月水母從水底緩緩飄起。
只是被一段旋律,一段從未學過卻熟悉的歌聲,喚醒。
連結著你我的現在
這就是這樣的故事
……
那歌聲像是誰在舞台上嬉鬧著唱歌,還有人在身後悄悄伴奏。
海邊浪花拍打著礁石伴奏豎琴琴音流淌,似清泉、似微風又似皎潔的月光,錚錚地清脆悅耳。
……
春風中飄舞的櫻花色
夏空吶喊的湛藍
暮秋燃燒的緋紅
冬季的銀裝素裹
……
悠揚宛如吟誦史詩的歌唱,讓人不住屏息傾聽。
她仰頭看,看到岸上的兩人笑著,在排練一場全世界只有她會偷看的戲劇。
……
滿是空白的一整天
方才逝去的一秒鐘
只要和你在一起都能成為我心中的寶物
……
寶物嗎?真的,她想,那是閃耀,世界上最耀眼的光芒。
她想靠近。
只是她沒有名字,沒有聲音,也沒有腳,只是隨波逐流。
她朝著追尋不到的光芒伸出雙手,碰到牆壁,果然……不行,無論如何伸手都看得了、摸不了、得不到。
這不是正常的嗎?因為我的身體總是那麼透明,為什麼我的身體總是那麼透明?
可是,好好聽。
好美麗。
好羨慕。
她放下了透明的雙手藏進了背後、藏在了海裡,埋進了海面回到她的世界,隔絕外界,那黑暗的、那寒冷的、那孤獨的,應該待著的歸屬之處。
──直到有雙溫柔的手,把她捧起。
「你這孩子是海月吧,唉~這個世界也有月光水母呢~在月光下閃耀著銀色的光芒真的真的很美麗喔──就像是銀月的孩子呢!那我叫你吟子ちゃん,好嗎?唉嘿嘿~」
於是她有了名字。
她記住了這段風。
後來的事,她記不得太清楚。
只知道命運像潮汐把她捲走、拖進時間的裂縫,等她再次睜眼,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古代了。
沒有人知道她從哪裡來,也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只是靜靜地生活,縫補、觀察、等待,直到再次遇見那兩人。
吟子醒來時鼻尖充滿了木質清香與溫柔花香,梢背著她回去村子,花帆正給她蓋小毯子從後面抱緊處理。
這次,她沒有說出這段故事。她靜靜感受身上的溫暖──或許我,是因為那段夢而出生的孩子。
【設定記】
【教典】
【起誓之根,結於花心】
彼之根,為空之神之垂髮──若絲若線,遍佈天際,感知萬象。
此之心,為陰之神之中芯──封存萬象之靜,蘊藏願望與恐懼之始。
初觸之時,天地靜止,無聲無息──  
二者以選擇彼此之留存,纏結而成最初之繩。  
花蜜滴落,樹液纏流,交融為一,凝結為「誓約之樹脂」,書頁之初印即此而生。
留於花蕊之斷根,名曰「草木之芯」,其乃記憶、命運與戀慕之實體。  
此為靈魂之誓,為筆所書,為命所繫,為愛所存。
【教典索隱】
【草木之芯】
──彼髮即為筆,彼蕊即為墨。
世界樹將樹根探向小花花蕊,結成名為「KNOT」的永恆結晶,又稱「樹液花蜜晶」。
此為空與陰之神性交融之夜所生,情感與神性於瞬間交錯凝固於天地間,形成透明如花蜜、溫柔如膚觸的神性物質──即「草木之芯」。
草木之芯為神性共鳴之紀錄體,擁有下列三大性質:
情感共鳴──記憶愛意波動,回應熟悉之氣息;
片段回溯──重現曾擁有過的溫度、話語與親密行為;
祝福再現──在願望交會之時,投射彼此願望所孕育之神性。
為「愛的物質化」之證,不可量產,僅源於「互相回應的神性」所結成之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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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10-9 20:0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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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暴風:Love it! Wonderful Trip!


瑠璃乃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移動。
這是一個密閉空間,實際上她是躺著的,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鼻尖充滿了忘憂草的香氣,動一下身上的被單就落了下來。
明明躺著,可是正在移動,不是走路,也不是騎馬,她發現頭上是可以移動的蓋子,推開一點點看到了──她被人背著,高速奔跑中。
「……」
風從耳邊咻咻呼嘯而過,地面顛簸得像是被狼群追逐,四周的森林影子晃來晃去,大白天的深入黑壓壓的森林,就像經歷一場深夜逃亡。
剛睡醒腦袋還轉不過來,還卡在「這是哪裡,我在哪裡、我是誰?為什麼會有花香?我怎麼會在箱子裡?」的各種問號狀態,突然聽見前方有人說話:「這樣是誘拐了吧……」沙耶香聲音帶著一絲罪惡感。
「咦?沙耶香ちゃん突然又糾結了嗎?可是不能把瑠璃乃ちゃん一個人留在那裡嘛~」花帆抱著箱子,邊跑邊小聲爭辯,還偷偷往前方箱子看一眼,「再說沙耶香ちゃん你不是不小心就把箱子背起來了?」
「……這叫做不小心習慣了。」沙耶香沉痛地自白,「我只是習慣性背起來……然後背著背著,就順便跟你一起跑了。」
「誘拐犯的自白錄get☆噠唷。」花帆比了個勝利的V字。
「那你不就共犯了嗎!?」沙耶香低吼。
「……」
瑠璃乃眨了眨眼,試圖站起來,但因為空間摺疊結構的關係,她發現自己還在箱子裡,而且這個箱子還自帶花香、恆溫系統,甚至好像還有花花與蔬菜貼紙。
有點熟悉又很治癒,有點想睡了……
.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等、等等,這是哪?你們在幹嘛?我現在在哪裡!?我、我不是應該在──」瑠璃乃推開蓋子,探出頭搭在箱子邊緣。
「歡迎來到妖魔村噠唷~!」
終於穿越森林,裊裊炊煙率先映入眼簾,咚咚咚三隻蔬菜跳到箱蓋上,跟瑠璃乃你看我、我看你的。
「讓我們來還原事件案發現場☆」茄子さん伸出藤假裝麥克風,「番茄T表示當時他正在打瞌睡──」
「是喔是喔,然後我就看到花帆ちゃん跟沙耶香ちゃん拐人回來噠唷!」蕃茄T蹦蹦跳跳歡迎瑠璃乃的到來。
「實際上老夫們根本不知道為啥你會被拐回來。」酪~梨~補充道。
沙耶香臉黑,「這樣有說跟沒說一樣了……」
「現在請汙點證人花帆ちゃん說明──」茄子さん將藤藤麥克風遞給花帆,花帆舉手,「嗨嗨花帆噠唷~」
「瑠璃乃ちゃん我跟你說啦,事情其實是這樣子──」
那天,花帆、沙耶香與小鈴外出去鎮上。
一行人走在街上,到處都是「聖女大人修補結界完畢」、「願我們的結界穩定運轉」的歡慶氣氛,小孩發著甜點,大人們忙著把慶典用的花環掛上樹枝,人人都說──
「聖女大人這次幫大家修好深淵防禦結界,太感謝了~」
「最近聖女大人正在休養喔,不要打擾她休息~」
「聖女大人把深淵結界修好了──我的奶奶終於不會成天哭哭啼啼了~」
「這次要不是聖女大人出手,我家老闆魔力過載可能就爆炸了,真的該感謝她……」
街道上節慶氣氛熱烈,民眾口中的瑠璃乃幾乎是救世的天使。
挺起胸膛,花帆對於瑠璃乃的貢獻也感覺與有榮焉,她們想難得聖女休息,就打算去看看瑠璃乃。
小鈴要把魚推去神殿後廚,之後還要去市場賣,所以中途與花帆還有沙耶香分開了。
她們一轉過往神殿的小巷,忽然變得安靜,像是節慶聲音也被牆壁阻隔,只傳來悄悄低語:「聖女……她不是才來沒幾年嗎,就這麼被大家信任,這樣……真的好嗎?」
「上面說她最近的魔力穩定性不好,這麼依賴一個外人,萬一……畢竟人民依賴情緒安撫太深,會失去對信仰本身的理解。聖女大人過於感性,這對教義的延續並不是好事。」
「聽說啊,上面的人跟王廷達成共識,他們要求聖女外出行腳,這樣也好……反正結界修好了,暫時讓她離開人群,對神明的信仰才會更純粹。」
沙耶香皺眉,「這些人是?」
那些竊竊私語的職員穿著神殿制服,明明是神職者卻在陰暗處說著風涼話,看到她們出現卻轉變表情笑得太過禮貌,絲毫不尷尬,彷彿剛才的私語只是一場幻聽。
「沙耶香ちゃん、沙耶香ちゃん!」花帆招招手,招呼沙耶香,兩人一起看著神殿前的公告──
【公告】關於聖女大人現況通報
──空之神教會總部通告
近日因諸多信徒對聖女大人動向有所關切,特此說明如下:
一、聖女大人目前正進行閉關修行,以進一步提升魔力穩定性與信仰純粹度,暫不對外公開行蹤。
二、由於近來部分信徒過度依賴聖女大人之言行,導致神學核心教義被誤解為個人情感指引,教會將即日起加強信仰秩序教育,敬請各區執事與信徒配合。
三、敬告眾信徒:
 1. 聖女為象徵,不具個人意志。
 2. 情感依附非信仰本質,請勿將個人情緒訴諸於神性。
 3. 教會將維護整體秩序,避免過度情緒依附造成信仰失衡。
四、任何未經授權之探詢或傳播關於聖女大人「私事」之言論,將視為擾亂信仰秩序,依法查辦。
願空之神守望,信仰歸於秩序,秩序引導和平,秩序永恆。
不舒服,這是第一個感覺。
「她才不是什麼象徵啦!她是瑠璃乃ちゃん,是我們朋友,是會累、會笑,也愛吃點心的人啊!」花帆看著公告愣了一下,猛地拍了拍,「那這個公告的意思是──不能喜歡瑠璃乃ちゃん!?如果姬芽ちゃん在就會大喊,這樣不就變成──禁止偶像戀愛制度嘛!啊啊啊!!瑠璃乃ちゃん你被出道了!?」
「……為什麼我聽得懂你在說什麼?」沙耶香嘴角抽了抽,「所以那時,她才會在花市祠堂倒下吧,她明明只是想幫助大家……」
沙耶香伸手用幻術阻擋了旁邊神殿騎士窺探的視線。
「沙耶香ちゃん我們去找瑠璃乃ちゃん!」花帆開始原地跑步,「他們說聖女出門了,可是又說她在閉關休養,到底哪個是真實的,我要確認!」
「嗯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了。」沙耶香搭著胸脯敬禮,「我會回應你的期待。」
「瑠璃乃ちゃん,你現在也看到這些嗎?還是──你被關起來了呢?」
花帆轉頭望著神殿總部的高塔,感覺那裡像一雙眼睛,伸出一雙看不見的手操控著民意、操控著輿論,冷冰冰地注視著這座城市。
「可是……如果她真的被關起來了,那她會不會以為,我們都沒有要找她……沒有人在乎她?」
花帆原地跑步完之後突然停下來,低頭。
沙耶香拍拍她的肩膀,「不會,你來了,她就知道了。」
那個破洞看起來跟破掉的漁網沒兩樣?
小鈴照例推著她那台大野機關改造過的冷凍式推車給神殿後廚送貨,沙耶香師傅治理村務的基金get☆噠唷。
「廣場結界出現裂縫、怎、怎麼會……難道是街道上那些民眾……」
「快啟動聖女……替代計畫──不,是應變方案,把聖女找回來!」
「可是上面說聖珠訊號不穩定,不確定聖女位置!」
等小鈴從會計室領完錢時,發現神殿內部亂哄哄的,神官們慌慌張張來回走動,汗如雨下。
這些話語,對現在的小鈴而言無關緊要。她只是推著車前往市集,注意到──廣場某處有一個裂網般破掉的地方,結界線頭一晃一晃在風中亂七八糟地垂著,像編織到一半的魚網。
「唔……這結界怎麼打得像壞掉的魚網一樣亂?應該是破洞而已啦。」
歪著頭想了一下,小鈴從掌心抽出一條絲線,彎腰、低頭、打結、收尾,一套流程行於流水跟平常家事差不多,破洞很快就補起來了,變成空氣的一部分。
「好啦,搞定!」
拍拍手,小鈴繼續推車前往市集,很快就淹沒在一群歡樂慶祝絲毫沒發現危機悄然解除的人群之中。
廣場人來人往,在小鈴離開後一段時間,一群神官終於姍姍來遲。
他們赫然發現,結界已經成功修復了。
一名神官連忙回到總部發訊,「確認非聖女修補成功,結構穩固,與現任聖女效果相似程度達九成。」
不遠處的王廷,一群王室貴族與高位神官正在開會。
大神官看著信仰流量統計表,最近人民祈禱的對象從「神明」轉向「聖女大人」。
王室顧問低聲咕噥:「果然,象徵不該有思想。這樣下去,政令也得透過她才有正當性了。」
接著一名傳令兵進門傳遞教會傳來的消息,他們三兩下看完近期報告。
「有民間力量可接手。」
「失去聖女非絕對危機,體系可存續。」
「只要能穩定情緒供給,誰是聖女都無所謂。」
「聖珠失去反應,但結界卻奇蹟式自動修復……」
他們只是默契地一起沉默。
「……看來,我們確實可以『升級』聖女系統了。」把報告丟在桌上,最前頭的主席拍板定案,「快,找到她們──把現任聖女找回來處理職責,把新任培育成實質修復者。」
以聖女為中心的「系統性信仰改革,象徵轉化計畫」正式啟動,儘管他們不知道,那天補結界的人是誰、名什麼、住哪裡,但是確認了──結界主織者的職位可替代。
儘管那名少女──小鈴,只是想補魚網而已。
【世界樹之書・補記・文具王國:徒町我要成為捕魚王!】
水邊,小鈴英勇揮網。
「衝呀衝呀衝呀──!哇哇哇,捕、魚、失、敗、請、求、支、援──!!」
結果一條野生的超級巨魚反撲,小鈴撲通一聲又被打飛,整個人倒插稻草堆。
「……少女啊,我見你骨骼精奇,有傳我衣缽之相──你是否想與我簽訂契約,成為魔法少女?」
水引繩結「不小心」路過,蹲下來跟小鈴大眼瞪小眼。
「繩結奶奶你怎麼也學機關爺爺中二病又犯啦!那又是什麼奇怪的術式名……」
吟子把小鈴拖出來,撥掉身上的稻草。
「教練……啊不對,師傅──徒町還想變強,再捕一次魚!」
小鈴也一起拍拍自己身上的稻草,立正敬禮。
繩結摸了摸下巴,「這個嘛……你有沒有發現自己身上有繩子?」
小鈴歪了歪頭,「繩子?」
「看起來沒發現呢。這是世界起源之一的魔法──KNOT喔,其實大家都有。但是像你這種能夠明確具象化的孩子,很少見呢。」
她笑著補了一句:「通常只有那些……對『牽住他人』這件事很在意的孩子,才會這樣。」
繩結朝著大野機關招手,「機關老頭我叫你加工的那個漁網好了沒?」
「如果熱血一點的說法就是羈絆辣!」
機關攤開一個在光線下閃閃發光的漁網,「早就好辣,這是秘密武器──幾號來著!?」
大家一致看向翻筆記紀錄的吟子,「是是,建議漁網分類在繩結奶奶的繩結類,所以就是秘密武器水紋蛇類第七十七號。」
「就是這樣,這個漁網是魔力牽引繩做,可以讓你的KNOT配合得更好喔。」
繩結把網子遞給小鈴散發出淡淡的金光,語氣變得溫柔:「其實觀察你很久了啊,少女。知道你為了村務發展,還有大家的肚子很努力在捕魚……」
「唉嘿嘿,徒町只是想讓大家可以吃到最好吃的魚而已啦。」
「這樣就夠了喔。」
「嗯嗯,說起來孩子呀,這──只是做好玩的試作品喔。只能拿來捕魚,不能拿來打架。懂不懂?不能拿來打架。」
拚命強調,機關說的時候一直盯著小鈴看,然後皺眉自言自語:「那個裁縫刀俺也說過不能打架啊……結果把那隻試作型爆了……」
小鈴不太懂,但還是很認真地點頭如搗蒜──總之可以用來捕大魚,對吧?
泛舟在平靜的海面上,轟地──野生的超級巨魚再度出現。
小鈴當時只想著「徒町想煮最美味的鮮魚味噌湯給大家喝」的念頭一冒出來,手中浮起了絲線,網子開始發光,掌心浮現絲線與金光交織,像是整張網被她心意牽起──
然後,大魚直接飛起來了!
對,跟小鈴被打飛的樣子一模一樣──魚,飛、了、起、來。
劃破湖面,像流星一樣飛了出去。
職人們感動地望向天,才怪。
機關回想起他加工吟子裁縫刀那天。
「這把剪刀我試著用燒老頭製作的火花紋刀面,偷偷加上了地花紋,這樣子就比較容易磨喔。」機關把裁縫刀拆開變成長刀「縫實」、短刀「裁決」磨好,然後合起來,輕輕一碰鋼板就唰地跟紙片一樣,輕易一分為二。
他交給吟子,「只是做著玩的啦,千萬不要拿來亂砍人──你是裁縫師啊,不是戰士啊!」
吟子點頭如搗蒜,「嗯……嗯……」
一段時間後,她用這把刀打爆機關獸,全場傻眼。
「捕到了──徒町要變成傳說中的捕魚王又更進一步!」
「太好了,晚餐解決啦!」
看著掉下來的魚,大家都哇咿很高興,小鈴拉起蔬菜們,蔬菜們牽起吟子,跳起了慶祝的踢踏舞。
酪~梨~在旁邊啪啦啪啦地彈彈跳,番茄T轉了三圈頭暈踩到魚的水坑撞到旁邊茄子さん,茄子さん則優雅地啪一下摔倒。
……那一刻,所有人都以為她抓到了魚。
但她真正用KNOT連結的,是這群一直願意陪她亂來的夥伴們。
職人們不約而同的互看一眼,點點頭。
小鈴說她只是想煮鮮魚味噌湯,但他們知道,在那一瞬間,她真正捕捉到的,是──
像KNOT一樣,能把大家的今天、明天、還有一直亂來的每一天,都好好繫在一起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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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10-11 09:4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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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暴風:瑠璃箱


廣場依然是昨天的熱鬧,一點點的裂縫像是被打翻的玻璃產生裂紋,瑠璃乃只是習慣性地補上那個空缺。
「聖女大人辛苦了!這是我家做的小蛋糕,給您!」
民眾熱情地送上禮物與景仰的目光,瑠璃乃只覺得大家不再哭泣這樣就很高興了。
「聖女大人,非常感謝您的貢獻。您需要好好『休息』,這是上面派下來的命令,王廷跟主教們都覺得您該好好『休養』了。」
那表情很冷,只是執行命令的冷漠與單調,神官交給瑠璃乃一份派令。
「……我只是補了一個破洞而已。」
結果被「請」到鎮外。
「My sister……瑠璃我是不是有點太笨了?」
她沒生氣,真的沒有……只是疑惑,瑠璃思,故瑠璃在。
「他們叫我聖女大人……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只是……只是……我只是補了破洞……」
只是坐在郊外禮拜堂外的草地上採花,看著天空慢慢變紫,掌心繞著祈禱的聖珠一圈圈纏著,腦袋隨之打結。
「我不想讓人難過,也不想看著東西壞掉……這不也是神明大人守護的嗎?還是……其實不是?」
想讓大家不再害怕──想讓哭泣的小孩笑出來,想讓那個老人能安心坐著賣蘋果派。
這世界哪裡痛,就貼上繃帶,哪裡冷,就披上衣裳。
只是這樣,難道真的太多了嗎?
「可是我這樣做,好像惹神生氣了……還是說,是神殿?不,他們說的是教會……」
她曾經以為那叫「神殿」,是人們在哭泣時可以依靠著柱子說話的地方。
可後來他們改口說那是「教會」,有禮制、有次序、有通報單與派令……神明也變成了上級。
望著禮拜堂內的神像,那不是她認識的sister──那尊神像太高、太冷、太生硬了。
「My sister梢梢大人……你會怎麼做?我記得你說過……雖然你不說話都是小花大人說,只要心裡還想幫助他人,那就不會走錯路。可是現在,瑠璃我的路,是錯的嗎?」
她低聲說,說給草地聽,也說給那棵雕在神像後,禮拜堂上延伸到天花板的巨大世界樹聽。
「那樣的話……算錯了嗎?」
風輕輕吹過,浮雕沒有回答。她也沒有等,只是把珠子握得更緊,像曾經緊抓著慈的袖子一樣,怕瑠璃乃被風吹散,慈就牽起她的手,她就負責追在慈的後面奔跑。
──你是瑠璃ちゃん。
「我只是……我只是瑠璃啦。」
這句話很輕,輕得連風都沒帶走。
「我只是瑠璃,可是大家卻只記得那個名字──聖女。」
草木之芯打造的鋼筆就像是劍身,在夕陽餘暉下發光。
她想起那個柔軟沉穩的聲音──「拜託你了」,那是她唯一接受過的「使命」,所以她就帶著「那孩子」走了,沒有說再見,也沒有回頭。
「瑠璃的手,只是牽住別人的手,只是支撐住那些需要支持的人而已。」
如果要說世界樹給了什麼神諭,也就是那句話,也只有那句話。
她不確定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只覺得風停了,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
然後,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
「睡著了?瑠璃乃さん。」
從樹根深處冒出來的低語,揚起風擦過衣角,傳來沙沙的聲音。
瑠璃乃沒有睜眼,但心臟跳了一下。
「My sister梢梢大人?」
她喃喃地開口,語氣有些不確定。
「嗯。」
那聲音沒多說,只是輕輕地坐在她的身邊,說著──我在。
世界樹一直都是這樣,只是一直在這裡,一直都在。
「……我……大家好像誤會了。」
她不自覺說出來,像是向自己坦白,又像是撒嬌。
「嗯,他們給你冠上了聖女的名字,卻從不聽你說話,對吧?」
「……我什麼都不是。聖女是她們封的,我根本沒有教人信仰什麼……我只是──只是因為你拜託我,把花帆ちゃん帶出去外面的世界……」
那聲音輕輕笑了。
「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會被當成聖女,不是因為你代表我,而是……你活出了我做不到的答案。」
瑠璃乃一愣,「什麼意思?」
「人們只是以為懂空之神代表的是什麼,用規則、用秩序、用結界、用制度,去想像、去限制、去圍出一個輪廓來。」
「但你不需要這些,因為你只是單純地──不忍心。」
「……我不想看大家難過而已。」
「這樣就夠了。」
風吹過,那聲音彷彿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信仰是什麼?是遵從命令?是熟記經文?還是恐懼罰則?我想,就只是那個『我願意』的瞬間,是那份不需要命令也選擇守護的心。」
「嘿嘿,梢梢大人你今天話比較多呢。」
「畢竟是My sister 瑠璃乃さん啊。」
瑠璃乃揚起笑容,然後又垮了下來,她低頭數著掌心的花束。
「……可是瑠璃我還是不明白,到底哪裡做錯了……我是誰,我連自己的立場都搞不清楚……」
「沒關係。因為神,也會哭的。」
水滴落在湖面上,漣漪淡淡的──那聲音最後只說了這一句,就消失了。


空氣中細細飄著微塵與花香。
一棟被遺忘的教堂靜靜立在城鎮郊外,藤蔓纏上鐘樓,日光透過破損的琉璃窗映出斑斕的彩影。
地上,一位女孩倒臥在神像前,金色的長髮披散,她的神情比沉睡還安詳,卻又比昏迷還疲憊,交織著聖潔與疲憊,手上還握著祭品花束,彷彿是最後一刻也在為他人祈禱。
花帆撲了過去,將人抱起,「瑠璃乃ちゃん……!」
摸了摸她的額頭,花帆看著瑠璃乃的臉──那張太努力太堅強,現在終於睡著的臉,「瑠璃乃ちゃん……她保護世界,我們保護她。」
「她怎麼會……」沙耶香跪下,從花帆手中接手瑠璃乃,檢查氣息與脈搏──穩定,但幾乎耗盡。
嗒一串珠子從瑠璃乃的手臂滑落在手腕上,晶瑩剔透,在光線中反射出如同冷霜的光芒──那是教會的聖珠,明明是神聖的法器,但沙耶香皺眉,下意識地開始心慌。
「等等,你想幹嘛?」沙耶香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花帆從背後拖出那個……她們前幾天才剛做好的超豪華、超舒適,一打開就散發花香的──
瑠璃箱。
砰地抬來箱子,打算把瑠璃乃打包了。
「瑠璃箱,發動~!」花帆架起瑠璃乃的腋下,笑得燦爛,「如果是瑠璃箱她一定會睡得更舒服!」
「這應該叫塞進箱子──」
吐槽歸吐槽,沙耶香動作倒是沒停下來幫忙抬腳。兩人──1、2,將瑠璃乃放了進去。
如往常一般,沙耶香順手把箱子的揹帶挪上肩。這是經常搬運瑠璃箱時養成的習慣,行動完全無意識。
不對,她站起來又蹲回去,連忙放下箱子拍拍胸口,怎麼習慣性就打算移動箱子了好可怕。
「這不是箱子,是……她最後的避風港了。」
抱著棉被,給箱子裡安穩熟睡的瑠璃乃蓋好,花帆望著瑠璃乃,腦海中浮現好久以前的記憶。
「說起來……在離開村子之後,我遇到瑠璃乃ちゃん也是這樣耶,藏在箱子裡。」
那時花帆穿越來到這個世界沒多久,相遇從海裡撈起來靜靜躲在箱子裡的少女,然後帶回王城。
「你那時候也是這樣直接把她帶回家嗎?」
花帆喃喃道,「就覺得不能把人留在那裡嘛……」
這次也一樣吧?
沒有為了什麼崇高的目的,只是看到有人太累、太孤單、太沒電了,就會想──那就一起回家吧。
風吹過破教堂,吹動破損彩繪玻璃,在瑠璃乃的臉上映出斑斕色彩。
「我們……把她帶回去吧。」
壓低聲音,花帆像是在問媽媽能不能收養野生小狗狗,眼神閃亮亮望著沙耶香像是在說拜託拜託,「如果我們不帶她走,她就會永遠留在這裡……」
擺擺手阻擋那個視線,沙耶香嘆了口氣,「帶瑠璃乃さん走之後,有打算?」
「回去村子之後再說嘛!反正箱子裡有吟子ちゃん縫的棉被、貓貓枕,還有綴理ちゃん與小鈴ちゃん贊助的點心,總之有你、有我、有大家的愛心,超適合睡覺的。」
「……這是誘拐了吧。」
「不,太沒禮貌了吧!」花帆挺胸,「是邀請!」
「……法院不會這樣認定。」
她們一起看著熟睡中的聖女,瑠璃乃眉心輕蹙、卻又像終於能鬆口氣似的,嘴角微微翹著。
兩人對視一眼,噗嗤一笑。
「走吧。」沙耶香再度把箱子的揹帶挪上肩,箱子靜靜地晃了一下,順著沙耶香的步伐微微搖擺。
「那我們就、走囉!」花帆眨眨眼,抱緊箱子在後頭支撐,「出發前進,GO!」


瑠璃乃就這樣被拐走了。
「總而言之,就是這樣我們三人一起私奔惹。」
正犯花帆拿著茄子さん伸來的藤當麥克風,自白罪刑。
「並沒有、並沒有。」從犯沙耶香連忙揮揮手吐槽。
「為、為什麼?」瑠璃乃觸碰著箱緣,就像是趴在床邊的小狗狗,有些疑惑的目光瞧著周邊,她有聽說過森林的深處有一座小村落──這是陌生的地方,可是卻不可怕。
「你是我們的朋友喔,所以要帶回家啦唉嘿嘿!」
花帆揚起笑容,沙耶香點頭認同。
或許是有她們在。
「讓我想一下。」
瑠璃乃蓋住箱子藏回去──這個箱子裡什麼都沒有──沒有光,沒有話語,也沒有命令。
短暫片刻中躲進這個箱子裡,就像偷來的空氣。
「嗯瑠璃乃ちゃん慢慢休息沒關係喔!」
瑠璃乃望著箱蓋上的花花貼紙,真不可思議──那燦爛的笑,不是強迫也不是問意願,只是……單純地相信我會一起走。

「哇好熱鬧,徒町提早回來了!」
小鈴推著推車回村,把村務基金交給吟子記帳,魚還有一些,她順手交給沙耶香,打算煮味噌湯。
「辛苦了,小鈴さん,幫大忙了。」
沙耶香接過魚開始處理,吟子遞了濕毛巾幫她擦汗。抹了抹臉,小鈴卻有點欲言又止,「嗯……就是啊,那個……今天鎮上在慶祝,有點混亂啦……其實氣氛還好啦,可是──」
茄子さん默默遞上麥克風,她對著酪~梨~抱緊處理,皺著眉想了半天,「就是教會的人怪怪的,到處問話。」
「不買東西、也不看熱鬧,繞遍整個市集、街道、廣場,每個地方都在問──」
攤開雙手一臉虔誠,小鈴讓蕃茄T跳到頭上假扮神官小瓜帽,學起神官們的語氣,一本正經念出:「請問您是否曾目睹,中午廣場有出現某種……能量流動現象?」
「有人說:『我只記得那邊光閃了一下啦,其他沒看到。』也有人說:『有人看到拿絲線的神秘人?』還有人說什麼小女孩……不過那時人那麼多,怎麼可能看得清楚啦?」
「連神明顯靈都跑出來了!我就想說──這些人是把市集當問卷調查中心了嗎?」她語速越來越快,臉越來越皺,「所以到底是怎樣啦?怎樣叫做能量流動?問得徒町也變成流動攤販了!」
她雙手一攤,「結果他們問到徒町,徒町我就說:『徒町今天只是賣魚、補魚網而已。』然後他們就在筆記本上寫:『魚攤老闆表示,目擊人群流動。』」
「……到底是想記什麼啦?徒町真的搞不懂。」
她重重吐氣,還是不解地抱著胸,「反正早早收攤回來,畢竟根本沒辦法做生意呢!」
沙耶香一邊處理魚,一邊淡淡說:「也許他們想記的,從來都不是事實吧。」


【世界樹之書・補記・慈黨本部:幸福對價法則♡】

「瑠璃ちゃん,我回來啦~充電!」
慈一臉疲憊,一進門就對著瑠璃乃抱緊處理。
「對不起啦~瑠璃ちゃん,盤纏不小心又花光了──我只是大家太熱情了太愛慈ちゃん了嘛,不小心請了整條街的人吃飯……」
「水放好了,快去洗澡。」
──半個月前就該回來了,瑠璃乃沒生氣。真的沒有,只是心裡悶悶的。
「嗯喔……」
瑠璃乃融化巧克力沒有說話,整個背影有點冷,慈縮著肩膀去換衣服了。
等慈梳洗完,一坐下,桌上就出現了瑠璃乃的「特製點心」。
100%純黑巧克力,撒上無糖可可粉──外觀看起來還不錯,非常黑暗。
「……你做的?」
「嗯。剛好心情不太好,所以就做了。」
太苦了,慈吃下去一口差點原地升天:「……這是懲罰?還是表白?」
「你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誰叫你讓我擔心。」
──那巧克力,是苦的。瑠璃乃把它默默拿走,因為那原本就是「她自己想吃的」。
「……這個才是給你的。」然後,她默默遞出第二個版本,一個甜甜的布丁跟馬卡龍。
瑠璃乃拿走慈咬一口的巧克力躲回瑠璃箱裡面,果然第一口就苦到哭。
箱子被打開了,「那慈我就當作瑠璃ちゃん在表白啦!」
慈拿著馬卡龍塞進瑠璃乃嘴裡,甜味中和了心裡的苦。
「對不起……我、我不是那麼會注意消費,其實我不明白要怎麼控制花費,經常旅行沒錢沒辦法準時回來,我想讓你不要那麼擔心……但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的錢包可以拜託瑠璃ちゃん守護嗎?」
「慈ちゃん……這樣、可能會很辛苦喔,不能隨便花錢……」
「不會,如果這樣可以讓瑠璃ちゃん安心的話,我會節制喔。」
就在這時,牆壁縫隙裡突然冒出一根晃動的螢光棒。
「嗚嗚嗚哇哇哇──慈瑠璃乃尊!!」
螢光棒晃晃晃,慈突然驚覺原來姬芽已經蹲在一邊很久了,只是看到現在才敢出聲,她的「地板牆壁之術」早已進化到潛伏SSS級。
總而言之,這是冷靜又擁有財務感知的常識箱子,決定制止這場「感性課金世界末日」的財務革命。

幸福財政會議,第一次會議,正式召開。
與會者:瑠璃乃(財務總監)、慈(熱情型課金體質)、姬芽(戀愛型爆課信徒)。
討論事由:鑒於慈ちゃん與姬芽親的資產認知健康分數異常偏低,瑠璃鄭重宣布,將擬定新課金稅制。

具體實例一:
案件名稱:慈ちゃん吃飯請全村事件
案情摘要:慈請整排民眾與粉絲吃飯。
處理結果:強制當晚儲存與請客金額相同的冷靜存款一筆,命名為──「混沌消費平衡封印」。

具體事例二:
案件名稱:姬芽親的我推戀愛帳本與誠實問心之戰
案情摘要:姬芽提出其手寫本《我推預算本・一生推一推到底帳》,並頻繁申辯如下語錄:
「我下次真的不買了!(說謊)」
「這是記錄我與我推一起活著的證明。」
「每一筆消費,都是一次戀愛(與錢包的離婚)。」
「我不後悔,因為她們真的太閃耀了……」
「人生是有限的,但周邊是無限的。」
「下個月的我,會更有計劃地爆課!(希望)」
「也許沒有人懂我為什麼花這些錢,但我懂,我推也懂,那就夠了。」
處理結果:經常性進入破產審查程序,尚未見改善傾向。

於是瑠璃乃隆重推出,針對慈與姬芽這些「過度課金魔女」的特別稅制──善待自己稅,又稱「幸福對價法則」。
實行方式很簡單,每當慈與姬芽對自己好一點,單次花費超過年收入的1%,同時也在另一個帳戶為「未來的自己」儲存相等金額。
凡是打著「對自己好一點」的名義花錢,皆必須同步繳納幸福對價稅,防止過度消費、認知失調與信用爆裂事件。
瑠璃乃始終相信──「對自己好」不等於放棄未來,而是為自己點燈──幸福既然被召喚,也該被妥善接住,靜靜放在心裡。
將花費與照顧內在掛勾,建立自我價值信任,轉化消費的罪惡感為結構性善待──我花了,但我也儲備了能量。
「善待自己稅」實為愛的約束,是瑠璃乃悄悄守護她們的方式。
──她不會禁止花錢,只是希望幸福落下的那一刻,還能為未來留一盞燈,照亮回家的路。


本文最後由 博凌 於 2025-10-25 09: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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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10-14 16:50:07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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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暴風:月夜計畫



明月高掛,咕嚕咕嚕,鍋子嘶嘶作響,鍋邊環繞著奇異的黑影,四大職人聚集在昏暗的黑夜中。
「月夜計畫……進行得非常順利。」大野機關低聲開口,筷子夾起一大片肉一股腦塞進鍋中。
把肉撥開,那些肉原本是一體的沿著紋理分開,漂浮在湯上變成一座座島嶼,水引繩結接著說:「吟子ちゃん那邊,應該完全沒察覺。」
「那孩子,從來就只會注意些不重要的事。」蓋上鍋蓋,九谷燒點頭忍不住嘴角上揚。
然後,將湯杓橫放,像是某種儀式道具,「深淵的氣息,已經逼近預定的轉換期……」
「獻祭的時刻……即將到來。」水引繩結抱臂閉眼,彷彿在通靈。
計算時間掀開鍋蓋,鶴低聲附和:「這樣也好,我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水蒸氣上湧下沉,氣氛凝重,職人們低聲耳語、點頭、交換意見。
啪一聲,房間燈火一瞬間整排點亮,瞬間明亮──
插腰,吟子站在門口,表情無奈,「你們怎麼又中二病發作了?好好吃飯啦!」
黑影瞬間變回四位正常老人,鍋子咕嚕嚕還冒著熱氣,機關還偷偷拿著筷子夾一大把肉。
「我、我們不是,我們沒有!」機關緊張到筷子上的肉差點掉回去,「咳咳,呃──俺是說,這夜晚這月亮稱為月夜計畫,嗯,就是一個非常正經、非常嚴肅的會議。」
吟子雙手抱胸瞇眼環視一圈。
「……好啦,我們真的沒在講什麼,趕快吃啦!」
燒默默拿出紅綢布覆蓋的東西放桌上,默默推出去,「這是開會的目的。」
「這次職人大賽的冠軍獎品,完成了。」繩結接著幫腔。
歪了歪頭,吟子好奇直盯著紅綢布,布料下面展開若隱若現的羽翼,「嗯船什麼時候修好的,你們不是還沒宣布結果嗎?」
「你們在忙箱子的事情時就搞定了,現在讓你猜猜看吧!」繩結拍拍布蓋彈起一絲灰塵飄揚,「來吧,吟子ちゃん,猜猜看誰獲勝?」
大家的手藝都很好,回想起那艘本來經歷荊棘的船身在他們巧手下逐漸恢復原狀的歷程,吟子猶豫了一下難以選擇,但眼神誠實的偷偷瞄向鶴,臉上帶笑:「難道是……」
鶴輕輕咳了一聲,繩結一臉滿意地掀開紅綢布──
百生鶴監製,融合大野機關機關術、水引繩結結界術式與九谷燒魔彩上色精緻的1/35 織姬仙鶴妖魔型態模型出現在桌上。
「哇──好漂亮!」眼睛發亮,吟子上前左看看右繞繞,「這模型也太精緻了吧!你們真的還有時間修船嗎?」
「唉呀唉呀~修船這種事,四人合體跟吟子ちゃん催一下就好啦!」機關大笑,展示他的得意之作,「本來就是給你的啦,放心拿吧。」
「等你需要它的時候,它就會動了。」鶴附和,啜飲一口茶。
繩結故作神秘,壓低聲音,「這就是魔法的奇蹟嘛~」
吟子把玩模型讓翅膀張開像是能載著她展翅高飛,突然想起,「等等,你們剛才真的只是在討論這個?」
「不止如此,我們也在談安息祭的事情。」燒平靜回應。
放下模型,吟子低頭,「啊,那個紀念過世爺爺奶奶們的祭典……又到這個時期了啊……」
鶴輕輕起身,拂了拂衣角:「這次輪到我主持了,吃完飯後,吟子來幫忙吧。」
吟子點頭,「那我先把模型收好。」
「她太快猜到了。」
等吟子離開房間後,鶴走到門口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其他三人:「雖然技術上我相信不會……但評分上你們放水了吧?」
其他三位職人面面相覷,終於開口──
「鶴啊……你是我們之中,最像人類的。」機關嘆氣。
繩結輕聲補充:「所以也只有你,才能帶吟子走。」
「她必須離開這裡,而我們……」燒點頭,「被她當成重要的人……已經是最幸福的事了。」
……

.
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已經吃完的鍋子,空空蕩蕩的只剩下殘骸以及空氣中曾有過的鍋氣,彷彿剛才的喧鬧只是幻覺。
「你們的心意我知道了,我會看好她。」鶴低聲回應:「畢竟她是我們唯一的孫女。」


鶴坐在昏黃燈光下,正在一針一線地縫著安息祭的主舞台幕布,眼前很喧鬧。
花帆將將得意地展現出她們忙碌一下午的結果,「吟子ちゃん花已經布置好了喔,這一區是白花為主,所以我跟梢前輩商量選了瞿麥花,還有一點粉色喔!」
「嗯品味很好呢。」
「當然啊!是吧~梢前輩!」
敲敲打打,梢在搬運舞台木材嗯地輕笑回應。
小鈴則拚命做許多舞台裝飾,「徒町要做很多很多星星還有紙燈籠喔!衝呀──!!」
星星淹沒的裡面,猛地竄出一隻手,「衝呀!」
「綴理大人可以幫忙做煙火嗎?」
沙耶香正在修整竹林,可以方便大家掛上許願籤,順手拉了一把綴理把人從星海中拯救出來。
「沙耶,爆炸!」
「是是,這次沒有爆炸喔。」
鶴輕笑,給針收尾──那些消失的人,我們一年一度,與他們再會一次。
哪怕只是祈願、只是紙燈、只是煙火──那也是真的、是活著的我們留下的線。
月夜計畫。
望著明月,她回想那時候這個中二名稱的由來,那是一如往常的夜晚,大家圍在一起吃晚飯,沙耶香煮的飯鍋裡還冒著熱氣。
鶴正在縫工作服,她不多做一點,以村中大家的胡鬧程度只會被炸掉。
「喂,俺尋思要不要來個代號?」機關突然敲桌子說。
一開始只是鬧著玩,有人提議叫「沉島之術」、「裂島之謎」,過於直白不夠神秘被其他人轟飛。
「叫月夜吧,像吟子那種感覺的名字。」然後鶴放下針線,回憶第一次在竹林撿到吟子的夜晚。
綁了祈求平安的結,繩結跟鶴縫的花結合,改天送給吟子當髮飾吧。
「月亮很溫柔,讓人沉靜,像她啊。」
就算那一日月亮遭受侵蝕變得血紅,可那也只是他們的心變了──深淵汙染的妖魔是會發狂的。
投入機關的地魔法製作的細緻白硅砂,不停旋轉爐中圓片,燒看準時機一到,抽取刻紋壓模降溫,唱片便成型。
舉高唱片,他的眸光對準月亮,「……只願月亮不會墜落。」
眾人一致沉默,回想那個深淵汙染爆發失去意識的夜晚,可是吟子出現了,嬰兒的啼哭響亮又清脆,他們找回了自我。
機關一槌定音,差點把八音盒的齒輪敲歪,「俺們就叫這次行動──月夜計畫好了,夠帥氣了吧?」
「你又中二病了。」繩結撐著臉,工作完成盯著機關的樣子像是正在監工。
「才沒有!你們這些傢伙明明很贊同!」
雖然吐槽了,但不得不說機關在這方面品味很好。
「鶴奶奶好厲害!」
鶴交給吟子舞台幕布,花帆只看到一部份也讓人驚豔,興奮地大迴轉拍手。
「當然了,阿奶是最厲害的裁縫師!」
聽到家人被稱讚就像是自己被稱讚一般,吟子挺胸,面前剛好有個平整檯面,一把幕布攤開,「啊蓋住了。」幕布下傳來聲音。
「抱、抱歉瑠璃乃大人!」吟子抽開幕布,發現這個檯面實際上是瑠璃箱,不知不覺跟桌面同化了,成為日常的一部分。
「沒事喔,瑠璃可以幫上忙很好……花帆ちゃん,瑠璃沒有主動要幫忙喔。」
花帆點點頭,「嗯嗯當然了,瑠璃乃ちゃん只要存在就好喔。」
「所以吟子ちゃん需要就使用瑠璃箱吧。」
箱蓋直接關上,世界一片黑。
翻身,瑠璃乃就看到脫去的聖女面具與聖女神袍,在箱子裡面可以安心地躺著是從未想過的生活。
「……這裡的繩結排列應該要用──」
啪地又被藏起來了,一開始瑠璃乃閒不下來,到了這個村莊看到村民需要幫忙,就會忍不住想要幫忙什麼,然後下一秒就被花帆還有沙耶箱塞回去箱子,蔬菜們咚咚咚蓋箱蓋。
「瑠璃乃ちゃん,你要學會休息唷。」
那時箱外花帆溫柔地說,像是在哄一隻不想睡的小動物。
那些良心譴責只有一點點就消失在黑暗沉默的箱中,溫度舒適還有花香中,瑠璃乃抱緊小毯子躺好。
好像很安心,這樣也不壞吧……一下下而已。


【世界樹之書・補記・沙耶居:傳說武器防災手冊】

失落的魔法會失落有它的道理,傳說武器之所以成為傳說,是因為它不該被碰……特別是會害死人的那種。
身為擁有會說話的蔬菜さん們「村野植物園」創造者、照顧1701歲仍然要人照顧的泰坦族小矮人、擔任死神的師傅、偶爾幫忙搬運瑠璃箱,苦勞的前情報員與現任妖魔村村長,現任王太女近衛騎士沙耶香・穆拉諾さん。
如果問她傳說武器會帶來什麼?她會回應,民怨、異常值、謠言四起,以及事件通報單一式三份。
她對於「特別」帶來的麻煩深以為然,現在她正遇到那個麻煩──那是花帆在山上撿柴時,遇到插在石縫中的劍。
劍身泛著奇異藍光,周圍鳥獸都不靠近,像是自己擺出威嚇結界。
「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傳說的開始,但我確定這不是好東西。」
「哇!沙耶香ちゃん,這個是──傳說中的廚具嗎!?」
花帆翻著世界樹之書,睜大眼睛,看著那把泛著奇異藍光,立刻被沙耶香用冰結冷凍隔離的劍。
「……不是廚具,這是劍。」沙耶香扶額,「發著光的劍,絕對有問題。」
「還好你是叫我來,千萬不要亂撿路上的東西喔。」
綴理舉手,「我是被撿的唷。」
小鈴也舉手,「徒町也是唷!」
瑠璃乃默默從箱子中舉手,「瑠璃也是唷……」
「……我說的是那種會發光還會詛咒人的東西啦!」
「唉~可是傳說中的廚具不是都會發光嗎?那個什麼什麼七星刀,還有用太陽加熱煮出會發光的蛋炒飯──」
「花帆さん。」沙耶香轉過頭,語氣格外認真,「會發光的料理,絕對不能吃。」
「咦咦咦?!」
花帆一臉震驚,書被風吹著吹著,翻到了劍的介紹。
傳說中的七星神劍,由北斗七星穿越數千光年的星石墜落星球鍛造,曾讓無數英雄墮入瘋狂、短命……雖能斬破萬象,卻也帶來毀滅與災難。
「嗯這個……裡頭有高能波動,類似於深淵的情感殘留。」綴理拿著檢測儀照著發出奇異的光芒。
幾個人湊在一起左看看、右看看,回頭看著那把發光的劍:「那這把……該不會……煮出來的是會讓人中毒的傳說料理嗎?」
「嗯,還會直接讓你變成傳說的遺照。」
沙耶香淡淡地回。
「這材質含有高放射性的星隕礦,測到的游離輻射超過安全值三倍──不是徒手能碰的東西。抱在懷裡就是自殺式中二病,需要核災急救。」機關打開儀器,「吟子ちゃん做的衣服跟手套都有特殊魔能保護層,還好你沒直接摸到。」
「難道說這就是……魔幻版本的核廢料!?」花帆對著吟子抱緊處理,「嗚嗚嗚,吟子ちゃん救命恩人,喜歡~」
「哎呀,花、花帆大人這你不是沒碰嘛,況且這沒、沒什麼……」吟子沒推開,只是偏頭,「只是你的喜歡就是布料跳樓大拍賣……你今天才對茄子さん說最喜歡。」
花帆身上的世界樹鋼筆突地跳出來顫動,那嗡嗡聲不大,卻清晰到眾人背脊都涼了一下。
接著,七星劍的光就──啪,瞬間熄光。
「唉?關燈了?」花帆愣愣地說。
「這種感覺……」沙耶香目光變得銳利,「像被警告的沉默。」
眾人決定立刻展開危機應變計畫,將七星劍永久封存在綴理與機關製作的隔離箱中等待時間的魔法發揮作用。
「只能用時間延長它的封印週期,讓它像半衰期一樣緩慢消退污染……理論上。」
綴理一邊說,一邊畫個大大的輻射標誌貼上去。
最後,由花帆與沙耶香共同編寫《傳說武器防災手冊》,本手冊條目節選如下:
第一條:勿撿會發光的傳說中裝備,如武器、防具、道具或廚具等,即使它很帥。
第二條:持有者聽到聲音,那是輻射導致聽覺神經錯亂。
第三條:持有者無一善終,是因為慢性中毒。
第四條:持有者心性會扭曲, 那是前額葉受損,會出現情緒易激、判斷力下降等中樞神經Debuff。
第五條:傳說裝備會自行選擇主人,是因為汙染耐受力較高、時間較長,實際上還是會死。
第六條:遇到傳說級裝備請立刻回報,不要裝備再說「只試一下」。
第七條:封印方式應由具實驗防護資格者執行。
……

.
以下略。

將劍封印起來後,沙耶香坐在小木屋前的石頭上,望著風吹過的草皮坡道。
「這樣的生活就很好了……只要不要再撿到會說話的……」
「沙耶香ちゃん~這裡有會發光的鍋耶~」
才怪呢。看著會說話的蔬菜們蹦蹦跳跳頂著發光的鍋子飛奔來的身影,沙耶香發出了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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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10-16 17:39:16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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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暴風:偶像戀愛禁止條款!?


迎接勇者討伐深淵光榮歸來的廣場上,關於聖女的公告就這樣在慈面前,死死釘在神殿外牆,壓印聖徽的紅色蠟印尚未乾透。
「因信眾過度投射個人情感於聖女身上,恐偏離神之教導。為矯正信仰之純正,本教會即日起實施修行閉關所必要之相關措施,暫停聖女對外交流。」
所以瑠璃ちゃん不在。慈看著神官聯席會議決議的公告,沒有反應,只是死死捏著拳頭盯著「閉關修行」那段描述。
碰──!突然身邊傳來一陣巨響。
「啊啊啊啊啊啊那這個公告的意思是不能喜歡瑠璃ちゃん大人?信仰正是愛的延伸,我每天都想祈禱瑠璃ちゃん大人的可愛不是很正常嘛!這是啥──禁止偶像戀愛制度嘛!?」
碰碰碰,姬芽一頭撞上公佈欄,像是要把聖女公告的字──「聖女為象徵,不具個人意志。」撞飛。
「瑠璃ちゃん大人我的神為啥不能喜歡啊啊啊啊!!」
野生的姬芽出現了,發出碎碎念的破壞死光,用邪王真眼發射死亡射線把這些公告燒壞掉,差點就要把公告撕下來,一字一句唸給路人聽,與此同時教會騎士已經默默圍了上來。
「……您此等言論……已接近異端,請注意措辭。」為首騎士低聲開口,語氣裡掩不住試探與壓抑的怒火。
「那種……這樣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啊……」
氣氛瞬間凝結。
「發現扭曲神意的異端教徒,即刻逮捕──」
這時,一隻手輕輕搭上了那騎士的肩。
「嘿嘿各位別這麼緊張~姬芽ちゃん只是太在乎聖女的身心狀態了嘛,畢竟……能為聖女擔憂的人們,是這世界上最可愛的存在不是嗎?」
慈笑著,語氣溫柔如沐春風,「畢竟,愛若是禁止了,那還能叫信仰嗎?」
騎士微微側頭看她,眼神凌厲,但又帶著猶豫。
「你們知道的吧?深淵正在擴張,就算目前壓制了,仍然會捲土重來,如今不是壓制異見,而是合作共存的時候──若我們分裂,只會讓深淵得利。」
「勇者大人還是如此能說會道呢……聖女大人的聯繫……最近完全中斷了。」他聲音壓低,「若是有哪方……故意隱匿聖女大人訊號,我們有權追查。」
慈的笑意不變,只是眼角微微彎起。
「喔?難道她不是被你們請出去,這機率大得多啊……不是嗎?」
踩著教會的底線,她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也知道他們不敢說的那些心思、那些嘴臉。
「身為神選之人,被愛、被期待、被捧上神壇……卻不能有自己的悲傷、情感與疲憊。嗯,還真是……崇高呢。」
她語氣柔得像在講床邊故事,卻逐字逐句堵死對方的指控餘地。
「還是說──教會打算孤立聖女讓她沉默,沒想到她是被誰『藏起來』了呢?這話,可不敢隨便說出口,會動搖信仰的根本唷。」
騎士臉色鐵青,終究沒敢多說。
「況且,若要討伐深淵,缺了勇者與聖女……你們可擋得住嗎?」
「勇者大人別太囂張了……聖女大人、也不是非她不可。我們──哼。」騎士壓著劍柄上前壓低聲音,「我們並非想加害聖女大人,而是……保護她不被誤導。你明白的吧?她、太溫柔了,會動搖整個體系……所以上面不得不啟動那個。」
「喔……是嗎?」
眉頭一跳,按住心裡那些不安,慈朝姬芽眨了眨眼,將人護在身後,隨即轉身離開廣場。
「慈、ちゃん大人,對不──」
阻止姬芽道歉,慈擺擺手,「幹得好喔,姬芽ちゃん不愧是我的弟子哈哈哈!」
「耶~弟、弟子嘛~小的安養寺,實在光榮之至~」姬芽緊握雙手,眼神就像放出了星星。
「……你說出了大家都不敢說的話,也說出了我不敢說的話。」
慈感覺掌心有些刺痛,那裡有著紅色的月牙印,是被過度用力壓出的血痕。
如果不是姬芽,慈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失控。
「那些人,上面的人給她加諸了責任、加諸了稱號,可是不願意成為那孩子的後盾,現在又說出那種話,他們要對瑠璃ちゃん做什麼,我曾經以為當了勇者就能在那孩子身邊保護她……可是那些體制比深淵更難纏……」
「慈ちゃん大人……瑠璃ちゃん大人跟你在一起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總是沐浴聖光喔,簡、簡直就是現代爆誕的美妙博愛聖女,我很榮幸可以在特等席看到這樣的瑠璃ちゃん大人跟慈ちゃん大人喔,那是神蹟,所以、所以──」
噗嗤。明明姬芽說得虔誠又美好,只差沒有當場跪下了,可是慈還是忍不住大笑,笑到眼淚都流了下來。
慈招招手勾住姬芽的肩膀,「哈哈哈,也是──嗯可不是感傷的時候,走吧小的們!」
「要去哪裡?難道──」姬芽跟慈似乎想到一塊了,一個視線從後方過來直直盯在她們身上,她們沒有回頭。
「嗯就是那個難道!」
「要去酒館慶祝嘛~太好了,深淵真是難纏,要不是慈ちゃん大人咻咻咻打爆敵人,我就慘了~請讓我請客。」
「哈哈哈姬芽也是碰碰碰打爆敵人根本不用我幫忙啦,好~讓你請客我付錢啦哈哈哈!」
「耶~慈ちゃん大人要小心喔,那可不要興致一來請全酒館的人喝酒啦~」
「不會啦,我的錢包是瑠璃ちゃん管的……如、如果不小心花太多我就把請客的錢存到帳戶……咦帳戶是啥?」
你看我、我看你的。
「掌管錢包,嗚嗚嗚……慈瑠璃太尊了吧!」
兩人面面相覷,接著爆笑。
勾肩搭背邊走邊笑,實際上只是在用眼神交換暗號,宣示──我們要找回聖女,讓她知道,至少還有人,想看到她笑著選擇命運。


她不確定什麼時候睡著了。
安息祭前,她總是睡得特別熟,爺爺奶奶們會輪流來講故事,溫柔地哄睡,替她蓋好被子。
吟子那天就會夢見許多村民排隊往山坡走去,身後是夕陽、霞光與彩帶,那位平時最喜歡抱她的村長婆婆展現她的小包包裡面是這些年吟子做給她的手套、帽子、襪子之類的,只見對她笑著說:「我要先走啦,吟子ちゃん縫的包包很好用喔,技術越來越厲害了呢。」
眼淚流了下來,吟子明白這意味什麼,醒來時,身上的小毛毯正滑落到地板上。
坐在正對面,瑠璃乃在給許願籤打洞牽線,「吟子ちゃん醒來了啊。」
「抱、抱歉。」
「沒事喔,吟子ちゃん這幾天籌備祭典辛苦了,所以就讓瑠璃幫這點忙吧。」
她看著瑠璃乃為最後一個籤詩牽上線,輕聲說:「嗯……謝謝。」
沉默。
吟子不安地絞緊雙手,「瑠璃乃大人你有點不一樣呢,外面的人都說聖女大人跟勇者大人討伐深淵,討伐妖、妖魔很強大,我聽聞很多事蹟……」
不做點什麼有些不自在,吟子大概能體會瑠璃乃第一次被壓在箱子裡面的感覺,總想做點什麼。
那小小的身軀總是在鎮上奔波,偶爾遠遠看著都能感覺到那小小的肩膀上承擔著什麼。
「可您第一次來這裡,卻完全沒問我們的事,也沒問為什麼妖魔會在這裡生活……」
「這些妖魔さん是吟子ちゃん的家人吧?」瑠璃乃整理籤詩交給花帆拿去到處發送。
「深淵放大的是失控的人心,所以我跟慈ちゃん討伐的是那些失控的心讓他們安息,就像吟子ちゃん的家人也有保護家人的方式。你知道的吧?這個安息祭……」
安息祭是溫柔的謊言,為了紀念失控妖魔送他們安息的日子。
「嗯爺爺奶奶們總是讓我熟睡,可我……嗯謝謝你瑠璃乃大人。」
或許這才是那種真正的強大吧──不是揮劍斬魔的樣子,而是什麼都不用問、就已經知道該怎麼陪伴。
「來來來,再來一杯──乾杯!!!」
「嗚嗚嗚~雖然能背著慈ちゃん大人真的好幸福,可是──快不行了啦~啊保護我推墊背之術!」
吟子剛想起身去撿毛毯,外面傳來一陣騷動聲,像是誰跌倒尖叫,然後沙沙稻草的聲音、還夾雜著誇張的……乾杯聲?
「真是挑得剛剛好啊,這年頭醉漢也懂得什麼日子該來休息了呢。」
鶴拂過袖子,稻草堆就自動移動到姬芽面前,砰地掉進稻草堆中。
「你們這群孩子,需要的是針包。」
「這是……姬芽?還有勇者大──」
「慈ちゃん、姬芽親!?」
「瑠璃ちゃん~你在這呀~」慈翻過身,瞇著眼看著瑠璃乃伸手討抱。
「慈ちゃん怎麼會喝得那麼醉,該不會又、又請客了!?可是、可是請客你也不會這樣喝啊……啊!」
瑠璃乃耳朵紅了,努力把慈拉起來,卻被她整個人纏住,抱緊處理。
「嘿嘿嘿~充電抱抱~我跟姬芽ちゃん的灌醉眼線大作戰,成功唷~所以我們跑出城了~」
「等、等等啦!慈ちゃん、那個現在大家都在,而且還要忙安息祭的事……!」
「嗯~有你在,就安息得了了啊~」
「才不是這個意思啦!!」
慈宿醉醒來仍掛在瑠璃乃肩膀上,沙耶香板著臉煮湯,讓吟子送來。
「這是根據你肝臟代謝速率、過去一日飲食結構、酒精濃度與情緒波動強度調配的──」
眼前迷迷糊糊的海帶大量的湯呈現在眼前,「……結果是?」
「加了很多味噌跟豆腐。」大廚沙耶香右手拿鍋左手拿湯勺,抱胸。
「啊~好鹹~沙耶香ちゃん你忘記慈我是貓舌頭了嗎?」慈喝一口立刻呼呼伸舌頭,就往瑠璃乃身上湊,「咦我怎麼知道你的名字……沒關係~瑠璃ちゃん親一下就好~嘿嘿!」
「嗚慈ちゃん……大、大家都在看啦……」瑠璃乃沒有推開任由慈咬她的臉頰留下牙印,「慈ちゃん……你怎麼會來這裡……你、你會生氣嗎……?」
「嗯?不會啊。」退開一點距離,慈沉默片刻,歪頭:「我只是想見你而已。」
「所以……你灌醉自己是為了來這裡找瑠璃?」
「才不是醉,是提前放鬆預演啦,好久沒見瑠璃ちゃん,我、我會緊張!」
「嗚嗚嗚外面的人真是太太太、太誇張辣,嗚嗚嗚嗚瑠璃ちゃん大人你看你看,外面的人對你祭出偶像戀愛禁止條款辣嗚嗚嗚,如果沒有慈瑠璃我該怎麼辦辣!」姬芽一陣滑跪進來,「慈ちゃん大人,我的神唷,瑠璃ちゃん大人,我的神唷!」
「對啊對啊所以為了找你,甩掉教會的人不知道要去哪裡,姬芽ちゃん說有個地方可以藏,我們就來了,瑠璃ちゃん在這真是太好惹!不過能找到你,我真的很開心……」
慈抬了抬鼻子,「這裡……空氣有點甜唉~」
「是戀愛酸臭味啦。」沙耶香一臉嫌棄,揮了揮鍋鏟,
吟子嘆了口氣,滿臉無奈地把地上像企鵝一樣滑進來的姬芽抓起來,扔給小鈴去灌湯解酒。
「才不是,是那種……不會被盯著呼吸的味道吧?」
慈靠在她肩膀上喃喃,「我剛看到瑠璃ちゃん就知道了,與其說是舉辦祭典……更像是你終於回到屬於你的地方了吧。」

【世界樹之書・補記・箱中小屋:聖女大人不在的那一陣子】

神官聯席會議議事前準備摘要──第0705回報告・摘要節錄
註:本次記錄由典籍神官代筆完成,原負責人秘書神官疑因有給兼職與本職無法兼顧導致精神不濟,除遲到外並於傍晚「準時早退」。經主教授權,由本人補完記錄。另本記錄涉及聖女行蹤管控議題,屬高度混亂期報告,閱覽時請注意情緒穩定與腎上腺負荷。本人僅希望記錄僅一次性審閱,無須追加補件,感謝各位神聖同仁體諒。

聖女聯繫訊號消失至今已滿一個月,教會表面風平浪靜,實際上──所有神官的眼袋加黑、髮際線後退與咖啡攝取量上升已經說明了一切。
「聖女行蹤的報告呢?」秘書神官問,語氣像是才剛想到有這回事。
「你問主教大人吧?上週就交給他了,他說內容差不多,想親自潤飾。」典籍神官沒抬頭,繼續寫著第N版草案,「畢竟是他要上場報告嘛,他會有自己的嗯……風格。」
秘書神官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你昨晚有幫我寄去議程組吧?以後等我寄就好。」
「昨晚你『準時下班』之後,主教大人找不到你,剛好遇到我,就請我先寄了。」典籍神官語氣平穩,但已經關掉任何洩露情緒的功能。
就在這氣氛逐漸膨脹的時候,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我想第一段可以稍微引導信仰氛圍一點,例如……從『光』、『召喚』、『堅信』這些字眼開場,會比較有神意流動的感覺。」
主教現身,笑容和藹,手中拿著加厚版本的報告:「然後,那個第二段的部分我想補充一點數據,還想加一點圖表……還有順便換個開頭語氣比較凝重的版本,會更有信仰神聖的氣氛……」
啪──!!
「主教大人您已經改了七次了欸,真的拜託……可以不要再改了嗎!?」
秘書神官怒拍桌子,現場氣壓瞬間下降。
「這樣子對流程單位不好意思啦!我已經跟議程組的人道歉好幾次了,他們現在一看到我打的電話就關靈話器欸!」
空氣一片靜默,連茶水侍者都放輕了腳步。

典籍神官默默低頭,把這一幕記錄進報告底部註記──
目前報告版本為第8.1β版。預估將持續更新至8.2、8.3,或更接近主教想像中的「完全體版本」。
聖女大人:行蹤不明。勇者大人:暫時失聯。神官心理狀態:處於疲憊交錯佛系的疊加態。
註:正式會議後仍由議程單位寄出定稿,現階段修訂數量不影響存檔流程。請同仁保持報告修改接受度,並隨身攜帶情緒穩定用香草茶。
結論:就這樣吧,目前尚可應對。
備註1:第8.1β版已完成備份。若主教大人在會議中仍欲增修,建議於會後另開補述文件,以利統一格式與歸檔管理。如能提前討論更佳,若無亦可配合。
備註2(個人觀察):
主教大人本次修改傾向:使用較多「光」與「沉靜的呼喚」語彙,並略微削弱「祈禱之重」詞頻,可能代表其近期信仰狀態偏向神聖光明期。
實際上,議程組並沒有掛靈話器,秘書神官邊道歉邊吐槽主教大人的聲音迴盪整個辦公室,或許深怕大家沒聽見那些功勞與苦勞。
秘書神官的情緒爆發為本週第5次,與前週相比減少約16%,不過本週才剛開始……尚未出現物理性破壞行為。
說起來,高階副典籍神官跟秘書神官討論核銷帳款事務時,秘書神官以情緒炸彈波及高階副典籍神官,兩人在討論時唇槍舌劍、血流成河,實在太有趣……更正,是太可怕啦,總之,目前秘書神官跟主教大人互動推測仍在可觀察區間內。
本人將持續紀錄,畢竟這是工作,也是樂趣。
本文最後由 博凌 於 2025-10-16 17: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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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10-18 10: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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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暴風:可惜夜花火


「這裡面有床、有棉被,還有小毯子……這邊是冷暖氣,可以調節溫差。箱子蓋起來的時候,也可以當飯桌喔──」
瑠璃乃一邊牽著慈的手,一邊指著箱子裡外,正在介紹剛搬進來的新家。
眉眼溫柔,指尖輕觸著大家貼上的貼紙、畫作與手作物件,語氣裡帶著滿滿驕傲。
「……將、將、將~這個就是──瑠璃箱。」
站在旁邊的花帆與沙耶香也跟著蹲下來,笑嘻嘻地拍了拍箱子的外殼,語氣興奮得像是在推銷宇宙最強寶物。
「你們看喔~這裡是給瑠璃ちゃん的娃娃朋友!這裡是梢前輩畫的呃……配色很厲害的圖、這邊放沙耶香ちゃん做的小點心,還有綴理ちゃん送的便當盒、小鈴ちゃん貼的貼紙、吟子ちゃん縫的棉被──大家的東西,全都收在裡面了!」
「啊啊啊啊啊──這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傳說中的、傳說中的──聖物・瑠璃箱誕生的秘辛嗎!?」姬芽已經跪在地上膜拜,整個人顫抖已經成為信徒,「聖女之匣,真的十分感謝!!」
「姬芽親太誇張了啦。」瑠璃乃有些困窘地笑著,小聲補充道:「總之裡面有空間摺疊設計……我們兩個一起睡的話,也很寬敞喔……嘿嘿嘿。」
語尾那個「嘿嘿嘿」直接變成戀愛雷達警報,讓姬芽噴鼻血倒地功德圓滿,沙耶香臉紅別過頭:「我、我才沒想聽這個。」
而慈,看著那一片被瑠璃乃觸摸過的地方,默默笑了。
「……很適合你。」
紅著臉,瑠璃乃笑著彎腰準備把棉被收回去,卻注意到箱子裡的一角──她好久沒看到的聖女袍還靜靜疊在那裡。
「啊……都沒穿了呢……」
她拿出來甩了甩,砰砰砰地,風穿過皺褶,輕輕抖落灰塵。
啪地一串珠子從袍袖滑落,無聲地落在地毯上,悶悶地彈了一下。
「我幫忙拿去燙一、下……」沙耶香主動伸手,接過衣服時注意到那串珠子,就在慈的腳邊。
「謝謝你沙耶香ちゃん──怎麼了嗎?」
「沒、沒事。」沙耶香聲音略顯僵硬,下意識撇過視線,怕起疑不敢多看。
因為就在那瞬間,喀──啪噠。
伸腳,慈踩上那珠子,腳踝緩緩一轉,默默碾碎成銀色的粉末。
沒有多餘的動作,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很普通換個姿勢。
聲音不大,卻像是在寂靜中一點一點地剝落,像琉璃碎裂的聲響,也像是某種無聲的目光,終於崩解。
瑠璃乃微微抬頭,困惑道:「剛剛……有聲音嗎?」
「有嗎?可能是花帆ちゃん又跌倒了吧。」慈笑著摀住額頭,往瑠璃乃懷裡倒去,「啊……我好像有點暈……」
「咦還、還在宿醉嗎?」
腳下,只剩溫暖的地毯──就像什麼都不曾發生。
「唉~我才沒有跌倒──啊啊!」
花帆搬著祭典用的花盆出去,視線被擋住,腳下一絆,差點平地摔。
「真拿你沒辦法呢呵呵……」嘆了一口氣,梢默默從旁伸手穩住她。
燈火明亮,花燈在海上漂流,與銀河互相輝映。
村莊的燈很少在深夜點起,僅在安息祭這晚會一整晚點亮,在向離開的人們招手。
拿著掃具進門,沙耶香將瑠璃箱抬起來拍拍灰塵放在桌上,蹲在地上,手指從絨毯下摸出一片破碎的……琉璃,閃著冰冷光澤的碎片。
眼神銳利了起來,她低頭,仔細地用幻術描摹碎片的形狀與魔力痕跡,確認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然而不可疑,才是最可疑的地方。
不知道什麼時候慈站在那邊靠著門,「太吵了。你不覺得嗎?」
「嗯。這樣她會睡得比較好。」
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沙耶香拿起掃把唰唰唰將地上掃乾淨。
兩人之間有種未說出口的協議,不追問原因,不定義對錯,但這份沉默,是為了守護。
啪!
漆黑的房間亮了起來,瑠璃乃慌慌張張跑進來差點一把撞上慈。
「糟糕瑠璃的籤……嗚哇慈ちゃん、沙耶香ちゃん,那麼黑在幹嘛嚇死我了。」
「抱歉~抱歉~是我又弄壞東西指揮村長大人幫我掃地啦~」
慈把人撈過來,揉揉腦袋,「瑠璃ちゃん給我抱一下就不怕唷~乖乖~」
「碎片看不清楚,關燈反光會更清楚一點。」沙耶香點點頭補充。
這已經是本週第三次,慈破壞村裡的東西了。從前在鎮上更誇張,瑠璃乃好像習慣了,不再追問,只是笑著被摸摸頭。
安息祭的夜風輕輕吹過,燈火在樹間搖曳,星星落在了人間。
許願竹林立在村口一角的坡地鬱鬱蔥蔥,一條條籤紙繫在枝頭,風一吹,啪沙啪沙作響。
瑠璃乃站在樹下,仰望著那片願望的森林。
「慈ちゃん,也來寫一張吧?」
瑠璃乃將一張籤紙遞過去,紙邊帶著些許手汗浸濕的捲曲。
「瑠璃我希望……嗯,不能說出來,要不然神明大人不會實現喔~」
扭扭屁屁,瑠璃乃用手遮住自己寫的字,「寫好了~」
──願明年依然能牽著她的手走在這裡。
忍不住噗哧一笑,這樣不是就看得一清二楚嗎?慈看著瑠璃乃書寫然後認真綁紙條,低頭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空白。
「嗯~那我也寫。」
她很快揮筆,卻不讓人看到內容。
瑠璃乃綁好籤紙,站起身拍拍裙子,轉身發現慈還低著頭還在寫。
她湊過去偷看──
「哇不行啦願望不能偷看!」慈飛撲蓋住紙條。
「可是慈ちゃん,我以為你不信神明大人、不信許願呢,老是跟世界樹大人鬥嘴吵架。」
沒回話,慈輕輕把筆放下。
我本來就不是來許願的,而是來破壞願望的啊。她望著滿樹籤紙搖晃,起身拍拍壓在身下的許願紙,這是瑠璃乃給她的信紙,就算壓住了也沒有折損,她只是望著上頭的願望低語,「但我相信你呀。」
偏過視線,瑠璃乃紅了的耳朵已經出賣她的心情。
「那、那慈ちゃん,你要不要跟瑠璃一起掛這裡~」
「嘿嘿瑠璃ちゃん真是機靈呢,但慈我想讓它睡在比較安靜的地方。」戳戳瑠璃乃的腦袋,慈把那張籤紙折好。
走向花帆設立給不願意讓人看見願望的悄悄說區,反綁在那一根看不到的竹林中。
瑠璃乃只是握住慈的手,「希望慈ちゃん的願望都能實現呢。」
竹林的另一側,繩結在風中輕輕搖晃,籤紙像是風鈴碰撞啪沙啪沙。
掛滿各式各樣許願籤還分成主題區,旁邊是各式各樣的螢光棒打光,沉重的愛讓枝條纖細彎曲成弧。
「這太超過了吧。」吟子盯著那一整串亮晶晶的願望區,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棚。
閃光打在纖細竹枝上,搖搖晃晃,像是要把整區竹林變成應援舞台。
「這叫愛的重量!」坐在地上,姬芽抱著一整疊還沒綁的許願籤,選擇位置,「每天都要幸福、每天都要說喜歡、每天都要牽手、每天──」
「每天都要親親……你認真嗎?」掉了幾張,吟子撿起其中一張,眼神呆滯。
「當然!這是我推的戀愛進行進度表!這些願望她們一定會實現的,我可以每日打卡形式拜託慈瑠璃神明大人的喔!」
她說著一邊把許願籤分門別類,有早安區、午安區、晚安區、睡前小劇場區……
太實際了。
「原來是拜託本人嘛!?……那、你有自己的願望嗎?」
「有啊!」姬芽舉起筆,振筆疾書、揮灑字跡,遠遠看著慈瑠璃牽手,「我推就是我的願望啦!她們幸福我就幸福啊!!這不就實現了嗎嗚嗚嗚嗚!!!」
簡直像前幾天喝的假酒還沒醒吧……吟子靠著竹竿站著,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想打聽慈帶她去的酒館,絕對不會去那家買了……感覺喝一口就會變成戀愛腦,為推發瘋。
姬芽撇撇嘴,「吟子ちゃん,這就是身為推的境界──我推幸福,就是我活著的價值!」
吟子低頭看了看手中那張空白紙籤,原本只是想吐槽而已……但看到姬芽笑著笑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又笑,她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就這樣也不差吧。
不自覺動筆,寫下幾個字。沒有多想,也沒有說出口,只是輕輕繫上自己的願望。
願望區的風有點亂,有幾張飄了起來,像是在找更合適的位置。
小鈴從旁經過,「這裡是祈願區,還是偶像應援板……嗚嗚嗚太厲害了那徒町也要,許願籤掛滿竹林挑戰!衝呀!!」
「對,她們的戀愛值得應援讓全世界知道──衝呀!」
「好像不太一樣……」
綴理也拿了張籤紙,「……那我要許願變成巧克力蛋糕。」
「小鈴さん不要勉強自己許願喔。綴理大人再怎麼樣都不會變成蛋糕喔,但想吃巧克力蛋糕的話,嗯我做吧……盡量烤成你想變的樣子吧。」
望著綴理期待的眼神,沙耶香苦笑把那張籤紙折起來收進口袋。
「耶沙耶喜歡。」
「……跟梢前輩還有大家永遠在一起~」花帆踮著腳想掛高一點,梢搭著她的腋下舉高高,輕易掛在最高點,「謝謝,梢前輩不寫嗎?」
花帆扭頭問,她雙手已經空著,像是也想把某些東西遞給對方──願望也好、自己也好。
「嗯呵呵我的願望已經實現囉。」梢把花帆直接抱進懷裡。
吟子望向那一片微亂的許願風鈴區,一邊想著──雖然吵,但好像也不壞。
那晚的最後,慈吹熄自己手中最後一枝香火,將最後一盞花燈點亮,漂進海中。
瑠璃乃靜靜望著燈火漂遠,直到看不見為止。
擔任主持的吟子站在她身後,沒說話。
沒有祈願,也沒有言語。
那晚的風靜靜吹過,所有人都沒有說晚安。
只留下海面一盞盞漂遠的燈火,好像願望與告白,都在那一夜悄悄許下,沒說出口的願望,悄悄託付給風與星光。
【世界樹之書・補記・銀咖啡:雙贏的對等協議】
那天由利林費爾德帝國主辦「開放式經濟論壇」,並且於會議上對外宣布新一波經貿政策,國際記者會現場座無虛席。
「我國作為自由市場的楷模,誠信經貿之典範,始終秉持對等原則與夥伴精神……然觀察他國,仍見設障築壘之風,與我等開放理想大相徑庭。
自即日起,為追求對等互利,我國將依據對方的市場友善程度,調整稅率至合理範圍。」
台下掌聲如雷。
然而,這段話在尤尼瓦拉聯邦引起巨大震盪。
聯邦政商高層驚慌失措,緊急會議後立刻擬定《擴大帝國投資友善計畫》──準備對帝國加碼技術轉移、金融投資、科技工廠、文化輸出,甚至還提出開設帝國風主題樂園。
聯邦堅信──只要誠心誠意、捧著錢包與笑容,任何障礙都能感動得落淚。
但幾個月後,帝國未減低稅率,反而公告:「因聯邦資金與技術輸入過高,我國有義務保護本土產業,對聯邦商品實施25%的保護性稅制。」
聯邦內部一片譁然,社論鋪天蓋地:
《聯邦新聞》
【我們給了這麼多,帝國竟然恩將仇報?】
【帝國忘恩負義!我們為什麼還要投資他們?】
【說好對等,結果只有我在低頭!】
街頭巷尾出現標語:「拒絕不對等貿易!拒當舔狗!」
有人悲憤離場,有人氣到想自產自銷,有人還在苦苦等待帝國回心轉意。
另一方面,帝國報紙標題則是:
《帝國時報》
【舔狗失戀日記:那一天,帝國說『我從沒要你送花』】
【舔到最後一無所有,國與國的戀愛悲劇】
【對等=平等?或只是你單方面想要對方改變】
可惜,國際市場並不相信眼淚,也不接受情緒勒索,彼此在不同的同溫層內起舞。
這天妖魔村跟平常一樣,陽光正好。
吟子背著布包、提著裁縫箱、拎著幾卷畫圖用的素描紙,小碎步走入大野機關的工作坊。
機關正躺在地上調整新型飛行裝置的支架,吟子沒有立刻出聲,反而看了他幾秒,像是在確認今天的機關是不是依舊元氣滿滿。
「吟子ちゃん來啦,裁縫車保養好惹,你用看看。」
「嗯謝謝……我帶畫圖紙來了唷,機關爺爺這次要畫飛行裝置的設計圖吧。」
機關看似隨興的發明,可吟子知道,機關每次的天馬行空,都是為了讓誰不再跌倒。
「嗯嗯幫大忙了,俺畫完都不知道自己在畫啥哇哈哈哈。」
插腰大笑,機關拿出原本的飛行裝置設計圖,跟吟子一起研究,說真的除了線條亂飛實在不知道跟眼前的飛行裝置有什麼相同之處。
吟子摸了摸圖紙,「機關爺爺畫的是腦袋裡的奇蹟唷。」
「嘿嘿太害羞了辣~」
如果不現在記下來,機關的發明就是一次性的奇蹟,所以吟子每次都會來幫忙把成品畫成原本的設計圖。
而且吟子很高興,可以跟爺爺奶奶們一起動腦實現他們手中創造的奇蹟。
將素描紙鋪在桌上,吟子用鉛筆快速標出比例框架。
「是給哪個人用的?要掛在哪?飛行時的重心在哪裡?這次用的鋼條和上次一樣嗎?」
機關摸了摸鬍子,乖乖坐下。
「……我想讓這個裝置能掛在背上,用單手控制,但我不知道那個位置會不會重心不穩。」
吟子邊聽邊畫,畫完再補幾句註解,機關放下手上的木槌,推了杯茶放在旁邊小桌子,準備一些小零食堆在桌上。
「這些布料的收縮率低,剛好可以把人牢牢固定在裝置上增加穩定性又不會失去重心。這個換下次裁縫刀保養夠嗎?」
吟子摸了摸下巴,像是想到啥,一邊打開布包,把加強過的皮帶和彈性扣環放在桌上。
「嗯……這兩片布料和圖稿,應該可以算一份了!」
機關點頭,一邊將一堆生鏽的舊螺絲推到角落,從抽屜裡摸出剛鑄好的連桿零件,跟吟子提供的零件結合,做成飛行裝置的懸吊帶裝載裝置上,
「這個俺先收下了喔。要拜託吟子ちゃん下次再幫我畫圖,不然記不住設計哈哈哈。」
「好啊,不過要下下次才行,我這幾天要陪阿奶研究新飲品。她發現一種叫咖啡豆的新果實,我這邊會配合研究唷。」
「那更好,這樣俺就可以多想幾種改裝方向!」
機關將飛行裝置裝在裁縫車運回去吟子房間,飛行裝置成功的變成載人與運貨裝置。
吟子喝了一口茶,連忙畫下這個設計。
「這樣……應該夠交下次的圖紙費了吧?」
他們每一次的下次,是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的默契。
機關說話的時候一邊笑一邊把飛行裝置推回去,吟子則笑著點點頭繼續畫草圖。
完成後兩人沉默一陣,接著一起笑了起來。
就這樣,木頭香氣與茶葉蒸氣中,一紙畫稿、一束扣環,構成最穩固的雙贏。
吟子那天的筆記本寫下,本日交易備忘──一份飛行裝置的圖紙+兩片高彈性布,兌換下次裁縫刀保養與本次機關爺爺的笑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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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10-20 17:11:30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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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暴風:玩捉迷藏吧(かくれんぼしよう)


神官聯席會議,聖女閉關修行提升神聖度計畫,第30次會議。
「聖珠訊號消失,然後……疑似碎了?」面對王廷高官們與教會大主教們的目光,主教上前硬著頭皮擦了擦額上的汗,「最後定位──森林深處,疑似妖魔區域,據我所知,僅殘存幾個年老妖魔,訊號從軌跡判讀……不排除遭外力損壞。」
「誰踩的?」王廷代表皺眉。
「……目前資訊顯示,破壞力來源為大約四十五公斤的質量,速度約……」
「所以是人踩爆的?」
「嗯……或許聖女大人是遭到脅持了,建議帶領教會騎士團迎接聖女大駕,但妖魔威脅不可小覷,或許──」
「主教大人請容許我打斷,您報告的內容於之前第15次會議就說過了。」
王廷指揮官望著對面的大主教說:「所以我們要動用王廷軍隊還是教會內部的聖騎士通報系統?」
大主教眼神示意,情報神官便舉手,「先不要急,請看這邊報表,我們正分析哪條線可能藏人……」
「當初王廷就不應該干涉教會決議。」大主教低聲道。
「是你們先批准的閉關措施吧!」王廷指揮官拍桌,「你們負責監控的時候就沒發現她出現異常?還有之前說的聖女替代者……」
以此為信號,雙方又開始你來我往,正當爭得面紅耳赤時,外面傳來騷動聲。
「……怎麼回事?」
門外侍從小聲低語:「聖女大人,回來了……正在進教會。」

明明才過了一個月,可是感覺好久沒回來恍如隔世。
仰頭觀看神殿冰冷的建築時,手突然傳來一絲溫暖,瑠璃乃看向身旁是慈牽住她的手。
「慈ちゃん?」
「沒事的。」慈露出笑容,給她安心的勇氣。
「嗯瑠璃身邊有慈ちゃん,還有大家給我的寶物。」
回握得更緊,想起妖魔村經歷的一切,溫暖又踏實,瑠璃乃堅定了眼神。
當瑠璃乃走進神殿時,民眾用敬畏又疏離的眼神望著她,低聲唸誦起熟悉卻疏離的經文。
聖歌忽然停止,寂靜無聲。
「聽說聖女大人她最近被誤導了……」
「我們不能用世俗的情感去玷污聖女大人……」
人群中低語著,可瑠璃乃對上民眾的眼神,民眾馬上轉移目光不願意對視,就像是神明不可褻瀆。
兩人緩慢通過,打開會議室大門,大主教與指揮官目光交接後,大主教面帶微笑上前,禮貌地低語:「聖女大人,是勇者大人帶您回來的吧,能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相信這次的閉關修行,讓您更加明白神的旨意。畢竟……」
他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望著她們,「與深淵同行之路,看似光亮,實則漆黑難返啊。」
瑠璃乃微微一愣,迎上在場人眼底那層壓抑著的警告,輕聲道:「……感謝您的提醒。」
大主教笑容不變:「別擔心,我們知道,您總是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他退後一步轉身走到禮拜區,抬起手臂,向眾人宣示:「聖女閉關回來了──願我們的聖女,永遠純潔無瑕,永遠屬於神明。」
人群中唱響起應和,「聖女屬於神,必須純潔無瑕……」
大主教微笑著輕聲說:「聖女大人,我們都知道,您內心永遠向著神。但請務必記得,有些道路一旦踏上,便再難回頭。」
他轉身離開,留下瑠璃乃與慈站在巨大的神徽下,沉默的民眾注視著她,口中喃喃:「必須回歸純潔……如果不再純潔必須淨化……」
「真正的純潔……難道不是勇於直視內心嗎?我……不是你們想像的聖女。」
但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群眾喊聖歌淹沒。
又是這樣,喉嚨發乾,眼前的光太過刺眼,瑠璃乃的話語無法傳達,可是她不會再獨自失落,獨自斷電、躲在角落,只是輕輕垂眼,看著自己被光映出的影子,內心卻比以往更加堅定。
他們喃喃重複著教義,像是在向誰證明純潔,又像是在催眠自己。
他們的目光沒有惡意,卻藏著懼怕,那是──怕被拋下、怕不屬於神的恐懼。
禮拜時間結束了,瑠璃乃回神才發現汗水浸濕了背上的衣袍。
慈牽著她的手,回到了聖女的房間,那裡多了一個箱子,瑠璃乃望著箱子,看了一眼慈。
「他們不是壞人,只是被教導去拒絕自己的情感。教會以為我害怕的是他們的威脅,但其實我最怕的是他們利用其他人的恐懼……」
慈聽完,抱住瑠璃乃在她耳邊微笑回應:「可是你還是選擇回來了,那就夠了。」
「因為有慈ちゃん,還有大家,你們在的地方,就是我所在之處。」瑠璃乃直視前方,頓了一頓然後進去箱子裡藏起來,「這次我回來,是因為我想面對這個世界──只是……我要先整理好我的心,再走出去。」
「嗯不急的唷,我的聖女大人想出來的時候再敲敲就好~」


「聖女大人真是太棒了,奉副大主教之命,閉關回來的聖女大人更神聖,應該多見信眾,我已經安排好了。」
禮拜時間結束後,信眾心滿意足地回去了,秘書神官笑臉盈盈地來通知,可是這場禱告來自於一場臨時通知、流程相當混亂。
瑠璃乃低頭看著手中講稿,第三次修改後的版本跟她最初的感謝詞幾乎全然不同。
只能勉強看到鉛筆輕輕劃掉的那句「只需遵從本性的良善,因我從你們身上看見了互相支持的愛」,旁邊被改成「願神的旨意常臨於你們身上」。
「可是我……」她呢喃,話還沒說完,門被敲了三下,是秘書神官開門,「聖女大人,下一場還有五分鐘喔~」
點點頭,聽見外頭人群誦經的聲音,愈來愈密集,她拉上小窗簾,下意識的不想再聽讚歌。
瑠璃乃試著打開講稿,想在講稿中寫下什麼,但詞語一出現就黏在她的喉嚨上,像是塞滿垃圾桶的紙團擠滿胸口。
「我有休息過……為什麼還是這麼……累。」
手邊的瑠璃箱蓋子還沒關,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最後一次躺進去是什麼時候,她蓋上箱子不願意讓那些吵鬧汙染了箱子的寧靜,她關上瑠璃箱的箱子,把世界隔絕在木頭外,把箱子藏在角落。
地板開始堆滿了紙張文件,散亂的衣服來不及收,混雜在一起。
「互信中有情感的光,這段不需要喔!」秘書神官把文件丟給典籍神官重新擬稿,然後由秘書神官親自送給瑠璃乃,「還請聖女大人好好傳達正確教義喔,這段要提純潔、那段要提神恩……」
終於結束了,瑠璃乃只能笑著唸完,她轉身回到房間時吐了一口氣,然後黑暗中被摟進熟悉的懷抱,是慈。
最近深淵一天到晚被派去討伐,慈也越來越忙了,久違地靠在慈身上,瑠璃乃就忍不住想哭。
「……沒事,我只是在想事情。」
感受著胸口的濕意,慈只是靜靜安撫著瑠璃乃,「瑠璃ちゃん辛苦了喔,乖乖喔。」
「我本來以為我可以的,我回來是因為我選擇面對……為什麼我說了,他們卻聽不懂……我躲在箱子裡……休息得再好,也改變不了他們……」
碰碰碰,敲著大門的聲音還有許多吵鬧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慈壓住瑠璃乃的腦袋,讓她不去看、遮住她的耳朵,讓她不再聽。
慈回頭看窗外,鎮上的居民在遙遠處舉起火把,一閃一閃,她將窗簾拉上,把燈關掉。
那道火曾經淨化了鎮上的人們,原因只是因為穿了聖女曾經贈送給他們的衣服,桌上的報紙早就被她藏了起來,慈不能讓瑠璃乃看到──民眾開始失控了。
「慈ちゃん怎麼了,大家是不是想說什麼?」
「沒事喔,大家只是情緒比較激動,我會解決的。」慈拉著瑠璃乃打開箱子,把人好好藏進去,脫掉聖女袍跟面具摺疊放在箱子外,然後蓋上小棉被,「你需要休息,睡一覺就好。」
莫名一陣心慌,瑠璃乃拉扯住慈欲離開的袖子,「慈ちゃん要去哪裡?」
「瑠璃乃ちゃん的工作先交給我吧,每次跟在你身邊也是有學點皮毛的,我也能聽聽信眾的煩惱喔。」
眼皮顫動,一陣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拉扯袖子的力道變重了,「慈ちゃん……」
「真的沒事啦~等我解決完事情就會回來開箱。」
「……約定。」瑠璃乃伸出小指頭,慈愣了一愣,臉上掛著笑容,「嗯,瑠璃ちゃん太擔心啦~沒問題啦~」
「慈ちゃん跟我約定!」
望著瑠璃乃堅定的眼神,「好好。」慈像是無奈又似放棄,伸出了小指,兩人做出了約定。
慈跟瑠璃ちゃん約定會回來開箱。
瑠璃跟慈ちゃん約定好了,慈ちゃん會回來見瑠璃唷。
瑠璃乃得到了承諾,看著小指頭感覺到安心,慈親了親她的額頭,「那麼我的瑠璃ちゃん可以好好休息了吧。」
「嗯。」瑠璃乃望著慈的臉,那一瞬間好像有流星飛過了天空。
她尚未看清,然後,箱子被蓋上了又回到了沉靜的空間中,她躺下。
睡意逐漸上湧,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
隔著木板,聽到慈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然後,是人群的喧嘩,潮水一樣湧上,又退去。
「那麼,瑠璃ちゃん晚安。」
手中浮現著魔力波動,慈笑著蓋上箱子,那陣笑意卻不達眼底,只剩下面對制度的冷漠。
轉過身,拿起旁邊摺疊好的聖女衣袍與面具披上,「我不會允許那孩子受傷喔,一切只要交給我就好……所有讓瑠璃ちゃん傷心的事情我都會掃除掉喔,吶。」


【世界樹之書・補記・我推空間收納術:吟子ちゃん的縫補小屋♡被照顧的我超幸福♡】

縫線在布料上來回穿梭,唰唰地聲音在夜裡格外清晰,跟風鈴的叮鈴聲相互呼應。
針線在厚布上巡邏,替破掉受損的努力們補起裂縫。吟子已經縫了第五對手套,但不是自己的。
「姬芽那個人啊,真的不會保護自己呢……」她小聲嘟囔,語氣像是在責備,其實是擔心。
每次姬芽跟慈出征深淵,回來時就算是勝仗,仍然是打得灰頭土臉、亂七八糟,防具不小心被魔獸的爪勾破、或者從懸崖上滑下來把披風扯爛。
拍了拍破爛的衣服,姬芽本來要說:「沒事啦~我可以用鍊金──」
可看到吟子衝過來說:「我可以幫你修。」
看著吟子又氣又羞的表情,發現那些偷偷藏著從不敢說的──「我很擔心妳。」
自給自足的話又吞了回去,姬芽總覺得甜滋滋的,「嗯嗯~那就拜託吟子ちゃん惹~」
吟子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在照顧隊友,直到有天鶴望著吟子縫得亂七八糟的護膝,其實那護膝早就在戰鬥中被破壞得看不出原樣,吟子能修復到這種程度已經很厲害了。
「對不起阿奶,我──」
「線沒錯,心沒說出口,手才不信。針替你說了──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吟子手一頓,針扎在指尖上,沒有回答──她一直都知道這叫做擔心。
她知道自己對姬芽的擔心,早就超過了普通的隊友關係。
她總是這樣對自己說──不是喜歡,絕對不是那種會臉紅心跳的喜歡,也不是想牽手、親吻的喜歡。
畢竟她沒有時間想這些,還有村落要守,還有爺爺奶奶要照顧,還有……大家。
那天她推開姬芽貼臉調戲的時候,臉紅得像火,結果姬芽只是笑了:「吟子ちゃん變小了,更容易變得超級害羞呢~真可愛,我就喜歡你這樣努力的樣子♡」
害羞?不對,那不是害羞。
那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放你進來。

風吹來,屋簷下的風鈴響了一下,叮鈴。
姬芽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身後,沒有說話,只是把手上的破掉披風遞過來。
吟子看了一眼,接過來:「這次又是怎麼弄破的?」
「啊~那個嘛,學習花帆大人與沙耶香大人的三百六十度飛天土下座後,我決定化為練習膜拜慈瑠璃乃神的絕招,飛出去時被樹枝刮破了!」
「……那是你自己的錯吧。」
「對對對,我的錯、我的錯~對不起呀~」姬芽笑得像個沒心沒肺,坐在她身旁,一句話不說地看著她縫針。
「我不是要你道歉啦……」扭過頭沉默一會,吟子忽然低聲問:「為什麼不問我?」
「嗯?」
「為什麼不問我……總是幫你。」
姬芽歪了歪頭,像是真的沒想過:「因為你就在我身邊啊。」
「你說得好簡單,而且總是好輕浮……說什麼在我身邊、老是說我、可、可愛……」
「因為是簡單的事啊。」姬芽笑了,手指戳戳吟子的額頭戳出了紅痕。
吟子總是把自己排在最後,先是村子、再是阿奶、再是別人……沒有她的位置也沒關係。
「吟子ちゃん的世界已經很滿了唷,我就不要打擾你的順位……雖然我偷偷把自己加在備註欄裡了唷♡」
吟子怔住了。
這是她從沒想過的事──有人知道她的排序,卻不要求更高的位置,還願意靜靜在那裡等。
「這是事實喔,吟子ちゃん自己對自己的順位太低了唷……所以我就想讓你知道你真的超可愛♡」
姬芽低聲說出來,吟子才發現這句話多麼陌生。好像從來沒讓自己進過「優先順位」的那一欄。
風又吹過一次,姬芽站起來,拍了拍屁股。
「衣服再麻煩唷~我等你縫完再睡覺!」
吟子沒回答,只是看著她的背影離開。
回頭瞥見鶴留下的工具籃,吟子的針線再度穿過布面,這次比剛剛更穩了。
「又弄破了……我早就說過,縫線沒那麼牢固……」
吟子一邊縫補一邊嘀咕,用最細密的針腳,把姬芽的披風比誰的都縫得堅固。
真的不是喜歡……我一直都這樣說服自己。只是,這裡有我能保護的事物,而她剛好在其中。
風鈴又響了一下,吟子猛地抬頭,她想……或許我忘記了,那些被放進心裡的,從來都不只是「剛好」。

本文最後由 博凌 於 2025-10-22 15: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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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10-21 11:21:15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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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氣旋:夏終傷痕(夏めきペイン)


聖女袍是神祗裁縫師製作的輕薄羽衣,實際上真的穿在身上才發現意外厚重。
或許這件衣服總是承受著人民無聲的祈願,慈沉默地看著群眾聚集在神殿外,聲音不大,但每一記敲門聲都像是撼動了殿柱的天雷。
並非單純只是仇恨的怒吼,而是焦慮與恐懼所砌成的,無言地渴望將痛苦丟給某個更無辜的存在。
「聖女大人,請移駕。」
提著刀槍的王廷騎士與教會聖騎士,整裝待發、神情嚴肅,比起護送更像是送她最後一程。
「你家那幅聖女畫像……還掛著嗎?」
「……早收起來了,最近城衛巡邏的時候都會盯店裡很久。」
鎮上服飾店的門口,婦人們一邊折著布料,一邊用只有彼此聽得到的音量交談著。
往日掛著聖女祝福加持布旗的店家,如今全都撤了下來,連刻有聖女祝福的吊飾,也被偷偷收進了抽屜裡。
「這年頭什麼都不確定,唉……我不是不信她啦,是……我家孩子明年還要考教會學校……只是,現在說這些……會被誤會吧?」
「我姪女房間牆上還貼著她的祝福卡,昨天老師說她不適合參加聖歌隊了,回來哭了好久。」
金屬碰撞的聲音,士兵巡防對上眼的瞬間,大家都噤聲不語,等待士兵過去,幾人湊在一起低聲道:「這陣子……還是別在公開場合提聖女的事吧。」
「我家小孩生日還收過她祝福信,會不會……有事?」
「我不是不信她喔,我只是覺得事情還沒搞清楚……」
「大家都沒說話,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可是我有有聽說她勾結妖魔啦,還從森林回來,萬一帶了什麼不乾淨的……」
「欸別亂講,我還是相信她是被利用的啦,只是現在不是講這種話的時候啦。」
沉默盤旋於市場上空。每個人心裡都有話,但沒有人敢先說。
「我朋友在教會裡工作,他說聖女出外行腳時,遭遇並討伐森林深處的妖魔,被深淵汙染了!可是沒關係,只要淨化就好了……」

婦人每日早晨都會在家裡的小祠堂前點香,替孫子祈福。
今日,她照常點上香,但將香爐移到地下室眼神飄忽,雙唇緊閉。
站在旁邊的小男孩忍不住問,「奶奶,妳今天沒唱聖女之歌了嗎?」
她搖搖頭,低聲說:「最近……香,總覺得點不太著。」
「可是奶奶你以前只要一點香,火就會自動噴起來,今天怎麼……一直熄掉……」
今早,廣場上聚滿人群,堆放著已準備好的柴薪,但沒人願意直視它。
教會與王廷發布聯合公告:「聖女已被深淵妖魔污染,我們將舉行聖火淨化儀式,送她回到神的懷抱,願神護祐吾等,秩序永恆。」
沒有人敢反駁,群眾只能重複:「她會回到神明的身邊……我們的痛苦也會被神明看見。」
婦人擠在人群中,手緊握著小男孩的手,聽見旁人交頭接耳:「她回來的這些日子太不像她了,太靜了,說不定……早就不是當時的她了。」
「聖女沉默,是不是就等於默認?她沒否認……所以,我們是不是只能接受……?」
小男孩唱聖女之歌,但聲音非常小,剛好能被風吹掉,回頭看婦人,低聲說:「連香都點不起來……是不是神在哭啊……」
奶奶摀住小男孩的嘴巴輕輕回:「火太難點了,也許……神不願意來了。」
外頭傳來敲鍋聲與部分民眾上街吶喊「清除魔女,淨化聖女」的口號,嚇得小男孩躲回家中,問:「我們會去嗎?」
「……不去也不行,街道有派人主管,好像會有清單……不去可能會被記錄下來……我們要是被當成聖女支持者而不是神明的信仰者……」
她突然轉身打開箱子,把聖女畫像塞進舊麻布袋裡,藏在地下室,她承認她很懦弱,只敢抱著麻布袋待在地下室。
隔壁的老婆婆抱著聖女畫像靜坐時,被聖騎士約談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奶奶,這是守護我們的吧?」
「……不是她的錯,是……我們活不下去的錯。」
這時,街角傳來一陣聲音:「你們知道嗎?已經發公告了──說聖女被深淵污染,為了讓她回到神明大人身邊,準備舉行淨化儀式……」
「淨化……是用火?」
「是聖火,火才神聖啊──火會把罪業燒掉,也將聖女變回純潔!」
「可是……火真的可以淨化嗎?不是她不純潔,或、或許是我們已經不配她那麼純潔了……」
「你是在質疑神明的決定嗎!?」
這一聲讓人語塞的反問,像是打破了倫理的界線。
有人低頭,有人咬唇,有人不語。
「聽好了,我們不是拋棄她,是把她送回神明身邊。火,是神的語言;而我們,只是祂的信徒。」
「只要她回到神的身邊……一切就能回到正軌了,對嗎?」
「那、這是……我們最後的祈禱吧。」
就這樣,「要不要去看淨化之火儀式」成了新一輪日常話題,有人說會有免費祈福香,也有人說場外可以領免費餡餅……還有孩子說想看淨化聖女的火光是不是真的會通天,上達聖聽。
「聽說他們會準備鮮花,還可以在場外祈願。」
「火……才是最純潔的祈禱,只是神將她召喚回去──唯有將她歸還神之懷抱,我們的痛苦才會被聽見。」
「也許這樣做……神就會赦免我們的軟弱吧。」
「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我們的軟弱……」
人們逐漸聚集廣場,遠方的殘陽就像逐漸升起了看不見的火光,空氣中瀰漫著宛如粉塵與焦土的氣息。
「讓我們奉上最潔淨的火,將我們的愛,一同送上天國。」
而少女被街上的人們嚇到躲回了家,悄悄將一張魔法描繪的舊畫像收進了抽屜──畫像上,是那位微笑的聖女,身穿白袍、蹲在花田裡,與孩童一同種花。
小女孩跌倒沾滿了泥巴,聖女她笑著蹭了蹭小孩臉上的泥巴,大家一起哈哈大笑,小女孩成為了少女,現在也長大了,但聖女的笑容沒變──那時候……大家都還相信笑容是會開花的。
「對不起喔……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她低聲喃喃,抽屜咔啦一聲合上。
那聲音很輕,但在淨化之火舉行的的前一刻,像是全世界的心門,一道道關上了。


啪──!
咚咚咚腳步聲排山倒海而來,花帆撞開了食堂大門,「我們去鎮上找瑠璃乃ちゃん跟慈ちゃん吧!」
食堂的氛圍悠閒緩慢,所有人一致望向她,綴理拿著刀叉輕敲著桌面期待地哼歌。
沙耶香正在給蛋糕脫模,「這麼突然嗎?」手不停給綴理還有蔬菜們各切了巧克力蛋糕,順便多切了幾盤。
「要吃嗎?」
「嗨嗨要!」花帆舉手,給梢遞了一盤,兩人就開始吃蛋糕。
那一陣心悸,還記憶猶新,不太尋常。
花帆摀著胸口,「不突然喔,總覺得好久沒見了。」
早些時候,妖魔村的風,帶著草藥、帶著稻香的氣息。
花帆拉著梢懶洋洋地坐在院子裡喝著秋天第一批茶,帶有淡淡的麥芽香與花果香,拿著桂花酥餅互相餵食,花帆吃得滿臉都是碎屑,她與梢相視一笑。
「變成餅乾鬍子了呢哈哈……」
但笑聲只維持了一秒。
她忽然停住了,一股燒焦的氣味飄過鼻尖,細聞那個味道又不見了。
明明陽光那麼溫暖,耳邊卻響起一陣無聲的轟鳴──什麼東西,在她心底裂開了。
抬起頭,望向遠方──明明隔著山與河、隔著時間與空間,卻看見了某種……炙熱的光,就像是火正在燒起來,以及心碎哭泣的顫抖。
「瑠璃乃ちゃん跟慈ちゃん,不知道現在她們在幹嘛……」
「花帆,你的臉……很冰。」梢用手帕溫柔擦去她額頭冒出的冷汗,眉間微蹙,「是……瑠璃乃さん和慈嗎?」
花帆望著遠方模糊的天光,手指無意識地絞緊梢的衣袖,「不知道為什麼……心好痛,好像有人哭得很厲害。」
梢眼神一凜,握住花帆冰冷的手掌,語氣堅定:「我們現在就去確認。」
所以花帆就衝進了食堂。
「嗯花帆さん的意思我明白了,確實安息祭後,也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只是麻煩不要撞開大門──」
頓了一頓,沙耶香抿了一口茶,心中盤算著食堂大門究竟做錯了什麼,每天都要被人撞開,職人們完成新發明撞門,花帆想到主意撞門,發生事故撞門,食堂大門簡直就是花帆最喜歡的戲劇性道具,可是每次維修也是可觀,沙耶香已經打算在下一次村務會議上提出備用大門方案。
「食堂的門只是普通的門不需要用撞的……」
「糟糕了、糟糕了!」
啪──!小鈴撞開了大門,撞得比平常更用力,門板發出令人心驚的吱呀聲,差點從門框上脫落。
又來了……沙耶香剛露出無奈的苦笑,下一秒臉色驟變。小鈴和吟子臉色慘白,緊張得喘息都顫抖著,其他人讓開位子將桌面清空,兩人合力將昏迷的姬芽放在桌上,吟子急促道:「她、她倒在村口,我們找到她時就已經這樣……」
「慈ちゃん大人……不要自己去……我們要一起……回去……」姬芽氣若游絲地低喃,像是在努力掙脫某種無形的枷鎖。
小鈴給姬芽墊上枕頭,吟子則給她蓋小棉被,然而姬芽臉色蒼白,身上明明被人下了安眠咒,可她卻睡不安穩,雙手伸向天空,在努力掙脫夢境一般。
「不要、不要一個人走……」姬芽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一頁頁撕碎的書頁,散落在空氣中。「你說過……要跟我、瑠璃ちゃん大人……大家一起……為什麼……要騙我們……」
小鈴輕輕握住姬芽冰涼的手,手心的溫度傳遞過去,卻無法讓她停止顫抖。
「不要、不要一個人走…明明說好要一起回去的……為什麼自己一個人承擔……」
梢解開魔法,姬芽抽搐一下醒來,呆呆望著天花板,淚水順著眼角流下。
花帆心臟像被狠狠地握住,幾乎喘不過氣,她忽然望向食堂的窗戶外,那道遠處的紅光似乎變得更明顯了,逐漸變暗下的天宛如某種命運的倒數,刺眼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沙耶香ちゃん、綴理ちゃん、梢前輩,我們……」
「嗯。」梢只說了一個字,眼神比任何語言都更堅決。
「馬上出發!」
大家衝出了食堂,村子裡安靜得詭異。
但沒有人顧及怪異,只是朝著鎮上方向奔跑,遠處森林沙沙的聲音就像焰火燃燒,與心臟不安的鼓動,彼此呼應,只感覺每一步都沉重無比。


【世界樹之書・補記・再睡三十分鐘:沙耶 on ice】

夜裡風很冷,沒有人、沒有觀眾、沒有燈光,只有月光相伴。
沙耶香將湖面當冰場,用魔法在靴子上製出冰刀,一圈又一圈地在冰面上滑著,像是八音盒的針頭,沿著過去的軌道──重新描繪出沒說出口的心情。
啪嘰啪嘰,一人拍出三人份的掌聲──是綴理。
站在場邊,綴理披著沙耶香留下的外套,看起來剛醒來。
沙耶香沒有回答,只是滑了一圈後平穩地停下,冰花在腳下散開。
「……只是,偶爾想確認自己還會不會。」
「你一直都會。」
綴理說,語氣平靜。
「只是舞台換了。」
沙耶香愣了一下,然後微微低頭。
她明白。
她現在滑的不只是冰,而是村落的規劃、戰場的縱線、夥伴的步伐,與命運抗衡的每一步節奏。
她曾經只是獨舞,對觀眾微笑,轉身時什麼也沒說,只是落淚。
表面上動作完美、分數穩定,被稱為戰場上安定感極高的冰之騎士。
但她知道,那不是她。
現在,她在人群中,做筆記、看隊友、指揮進退,她依然在戰場上跳舞──只不過她選擇讓大家都不跌倒。
「別凍著惹,明天沙耶還要站第一線呢。」
老是被沙耶香照顧,但綴理一直想說說這句台詞,果然好帥喔。
綴理把毛毯披在沙耶香身上。
……我一直都知道你會繼續跳,只是我希望,這一次是我們一起跳。
她沒有說出口,只是把毛毯更拉緊了一點。
「……嗯,謝謝你綴理大人。」沙耶香苦笑,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綴理包成一坨繭。
她們一起回村子。
綴理啪嗒啪嗒走路的聲音像另一種節奏的配樂,伴著沙耶香滑完今夜的最後一圈。
本文最後由 博凌 於 2025-10-21 13:0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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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10-23 17:08:22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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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氣旋:果然是天使!(やっぱ天使!)



夕陽在血紅天空中低落,遠方的地平線,忽然升起一道光──是所有痛苦與絕望正在哭喊的顏色。
橘紅得刺眼的火焰顫動,天空彷彿裂開了一條傷口。
割裂著心臟劇烈抽痛,她的身體比眼睛更早明白──那是一道決定命運的裂痕。
花帆一行人朝向那道光奔跑,胸口劇烈抽痛也不能顧及,就這樣抵達鎮上,人潮湧動,根本擠不上前方。
「請神明原諒我們……」、「只要淨化就好……」、「讓她贖罪!」、「讓她獻身!」
人民們喊叫著,那些聲音原本是祈禱,不知從何時開始變了調,不再是祈願,而是帶著憎恨與瘋狂。
聖女出現了,站在廣場的薪柴之上,大主教與王廷官員拿著聖火點燃底層柴火。
姬芽瞪大眼,「那是──難怪……這是你的答案嗎?」
聖女沒有掙扎、沒有反抗只是靜靜地任由騎士粗魯地將她綁在祭壇中央,接受這場審判,就像相信自己沒能守護大家,也沒能承擔「聖女」這個名字。
民眾下跪,教士們圍繞著刑場唱起聖歌,圍繞著聖女宣告舞台的中心。
廣場上,一邊是神官們唱著平靜悠長的聖歌,一邊是人群狂亂如風暴的吶喊──兩種聲音在空中拉扯、扭曲、纏繞,這場儀式就是一場獻祭。
「瑠璃乃ちゃん,我們還可以救她──!」花帆伸手想衝出去,連一向冷靜的沙耶香也嘶喊,「瑠璃乃さん,那是我們的朋友!」
下一秒,一群人衝上去擾亂淨化儀式者,試圖壓制沙耶香,綴理跟小鈴架著沙耶香連忙逃走。
太混亂了,花帆被人群沖散,吟子拉住她的手腕,「那雙手不對,不是瑠璃乃大人的手……」聖女像是感應到花帆她們的目光,朝著她們的方向看去,面具後方的目光好像在笑,靜靜地搖頭。
她的站姿太挺,太決絕,不是瑠璃乃柔和的姿態。
梢看得很久,才顫聲開口:「……嗯,是慈。」
吟子拉著花帆後退跟梢會合,梢護著花帆抱在懷裡,人太多了,她們努力會合,全體往後退。
「那更應該去救她──」
這是一場慈為了世界與聖女,甚至為了讓群眾認清幻象而主動選擇的戲碼。她要的不是拯救,而是見證。
「這不是我該搶走的主角舞台。」梢搖搖頭打斷花帆。
移開沙耶香望過來的目光,綴理一開始想衝,忽然站住腳步,咬著牙壓低聲音,直直望著刑場,「不能搶走,不能搶走慈最想親手點燃的那把火。」
如果搶走了火──那不是拯救,而是否定。
火衝上了天空,煙霧糊住了她們的眼眸。
「這是……慈ちゃん大人的舞台。請不要……打斷她的最後一幕。」
姬芽擋在大家面前,嘴唇發抖,但還是微笑著說:「慈ちゃん大人是用生命換來這個選擇的……如果我們擅自過去,不但救不了人,還會讓這一切變成一場笑話!」
風捎來拂過花帆的眼淚,就像在說謝謝,大家同時抬頭,聖女明明沒有說話,抬頭挺胸的姿態就像是在宣告大家,「這是我最後的舞台,請你們──看清楚了!」
聖女,慈的身影消失在火焰中。
「……可是我真的好想衝進去啊!!我好想……再見她一面都好啊……為什麼要選擇這種方式……?」
姬芽跪倒在地,捶打著胸口,低聲吶喊:「我知道不能打擾她……我知道啊……可是我真的……真的……慈ちゃん大人!」

這場舞台就由我畫下句點,場外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那些被煽動的憎惡、那些被誤導的憤怒,通通都無所遁形。
「看清楚了,這就是你們選擇的世界!」
當慈的聲音在火焰中高喊時,整個廣場不知為何,陷入短暫的寂靜。
「這不是我的懲罰,是你們的逃避。你們要的不是神的寬恕,快覺醒吧──現在只是把痛苦丟給別人啊!」
她說出來了,下一瞬──燒起來了。
沒人回應,有人說:「聖女果然已經瘋了。」
果然啊,聲音已經傳達不出去了呢。
「如果這個世界只會怪她,那就讓他們來怪我。」
慈低下頭,那個樣子就像是在默哀。

你不是聖女,那些人也不是信徒……
只是一群失去了希望,就把希望丟給別人,外包責任的傢伙。
──這不是你的錯,但我明白你會背起來,因為你就是這樣的人。
那麼,請讓我成為這一次的信仰。
讓他們誤會吧,讓他們以為我該死,以為我代替你燃燒是正義。
我不在乎。
因為我相信,你一定會走下去,瑠璃ちゃん。
不再為了責任活著,而是為了自己……和那些真正的夥伴。

她看向遠方──她知道花帆與大家,她的夥伴們正在穿越人群想要過來卻只是被人龍淹沒,但是不可以喔。
噓。
這場火,是她唯一能守住瑠璃乃的方法。
對不起,姬芽ちゃん讓你背負這麼沉重的事情。
對不起,花帆ちゃん、沙耶香ちゃん雖然我不是瑠璃ちゃん,你們還是衝過來了。
對不起,吟子ちゃん、小鈴ちゃん,花帆ちゃん、沙耶香ちゃん就麻煩你們抓住啦~
梢、綴理……果然還是你們懂,謝啦!

──對不起了,大家,我先走了……真的……跟你們相遇,是我人生最好的事情……謝啦!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了,可是眼淚怎麼還是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她狠狠咬緊嘴唇,卻怎麼樣也壓不住眼淚,滴落在烈焰之中。
──嗚我才沒有哭!
繩子被燒斷了,慈把面具丟掉,用袍子抹了抹眼淚,對著神殿的方向喊著──
「要讓全世界為我著迷!
這是我最後一次的登台演出,請為我歡呼吧,我最可愛的觀眾們!」
然後……再一次記得我。哪怕只是你的記憶裡……我也會一直活著喔。
火焰點燃了結界,綻放成了煙花,燒光了一切──沒有尖叫,只有笑容。
她的身影在火焰中逐漸模糊,卻又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彷彿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自己。
她向天空伸手,如同最後一次的謝幕──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是璀璨的花火。
火焰吞噬的,是一名勇者的軀體。
如果我夠強就好了──那她就不用哭了,大家就不會哭了。
焰光升起的,是她從未說出口的心願。


箱子外面,變得安靜了,連咚咚咚的腳步聲也沒有了。
瑠璃乃驚醒,心臟咚咚咚跳得很快,幾乎喘不過氣,胸口像是被挖空了。
「慈ち、ゃん……?」
只是喊著慈,眼淚就默默從眼角流了下來。


一切都結束了,焰火燃燒化成了灰燼。世界還是照常運轉,沉默的哀悼降臨。
原以為會降下神恩的聖女,卻在火中正正當當的死去,只是照出眾人醜惡的背叛。
「神為什麼沒降臨?」、「她真的不純潔了嗎?」
沒有救贖、沒有拯救,淨化並沒有治療他們的心靈,只餘留深深的空虛與後悔。
一瞬間,群眾集體情緒崩潰──愛、恨、信仰、罪、虛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是某個人撕裂喉嚨的慘叫。
「那是……什麼……他、他的眼睛──!!」
人群中開始有人抽搐、狂吼,痛苦地倒地翻滾,身體如同撕裂般扭曲,眼神失焦──這是魔物化的前兆,是深淵的召喚。
理智是一面鏡子,當我們不再相信光,就會反射出自己所畏懼的影子。
他們不是被污染,而是自己裂開了,當信仰崩解,當神明幻影隕落,填補那空洞的,不是救贖,而是慾望與恐懼的聚合──深淵並非從外而來,而是從人心深處破殼而生。
有人從背後裂開生出羽狀的觸手,有人齜牙咧嘴瘋狂撕咬周圍人,還有人嘴巴咀嚼著新鮮的肉塊。
他們正以成為怪物來證明自己是被選中的信徒,以獻祭呼應神意,所誕生的神早已失語。
「這是什麼……這不可能……不是說……只要淨化她……就會平安了嗎……?」
群眾錯愕、尖叫,開始互相踐踏、推擠,一片混亂,那些王廷的高官被騎士護佑著,教會的高層也在聖騎士的掩護下偷偷跑了,只剩下手足無措的民眾在原地坐以待斃。

花帆回頭一眼,看見慈的身影已被火焰吞沒,卻像在火中微笑地看向她。
「深淵被吸引過來了。」梢說。
花帆一度想往火場衝,被梢拉住手臂。
「……儀式變成了引信,炸了。」綴理望著火焰聞著空氣中逐漸沉重,不尋常的氣息。
沙耶香踉蹌了幾步,被綴理勉強支撐著。
然後花帆跟沙耶香轉過頭,看向正撲向人群的變異市民──兩人對視一眼,眼神從悲傷轉為堅定。
「沙耶香ちゃん,救不了她……那就守住她的最後舞台。」花帆格擋魔物的爪子,讓跌倒的小孩先跑。
「嗯不能讓大家死在這裡──這不是她的舞台該變成的樣子。」
沙耶香打掩護,架開了魔物的攻擊,引導還活著的人民避難。
吟子跟小鈴架起姬芽,仔細一看會發現她眼神沒有動搖。
尖叫、哭喊、瘋狂,嘈雜聲音如雷貫耳,尖叫與咒罵撕裂空氣,世界都在燃燒,但她只是靜靜地注視,被其他兩人架走,彷彿眼前這一切太過熟悉了……她早已習慣。
那一瞬間,腦中有什麼開啟了──那一幕,她已經經歷過一次。
不是作為觀眾,而是……那個走進火裡的人。情感來不及理解,卻早已知道結局。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資料啟動」嗎?還是說,她本來就不是只屬於現在的存在……

突然一聲巨響──顫抖,她們以為是顫抖,實際上是地震。
燃盡的焰火發出了些許火花,一股前所未見的壓迫感從灰燼中轟然誕生,帶著金色的火焰,如同審判一般轟擊大地。
一股神聖的金色火焰貫穿天際,那瞬間天空中那如同圓頂的遮罩現形──是保護城鎮的結界,裂開了縫隙,那個縫隙越來越大啪地消散了。
「……為了讓她永遠安心的留在箱子裡,我願意成為永恆的守門人。」
轟!
大地龜裂,鎧甲的手臂從裂縫中伸出,散發著神性與暴虐交織的壓迫力,空氣中瞬間凝結成冰冷的威嚴,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窒。
祂抱著聖女之匣、身披聖女袍,以擁抱的姿勢出場。
收容了所有民意與負面信念,把污染壓縮鍛造成「金獅鎧甲」,以審美與秩序為名、實則自我懲罰與支配的暴君──

久遠的獅心王(The Lionhearted King),誕生。

魔物鋪天蓋地亂竄,被久遠的獅心王威壓驚懼,然後一擁而上,噴出的焰火噴濺匣子。
「你們……連她的名字,都不願記得嗎?那麼,就不需要存在了……」
久遠的獅心王手持鏡映之劍・審判型態,護持著懷中聖女之匣,本為防禦姿態轉為攻擊身姿,足足數十尺高的巨型鎧甲之王,輕輕揮舞劍身,整座城的魔物消滅大半。
「你們不需要理解,只需要臣服──我已經燒盡了人性,成為傳說的象徵。」
祂曾是勇者,是自願淪為替身,為愛赴死的少女,如今卻成為了──所有人希望純潔卻又必須燃燒信仰本體的具現。
獅心王之名,來自祂仍然只餘留慈的執念──溫柔的野獸,悲哀的火焰,將為聖女──將為那背負世界的少女燒盡世界。

那場燃燒,將少女裂解成了兩個靈魂──
一個化為笑容,乘著絢爛的花火,迎向永恆的夜空。
一個化為執念,墜入鋼鐵與灰燼,誕生於永不熄滅的戰場。


【世界樹之書・補記・夢想書庫:童話故事的主人公】

今天的花帆沒有貼人。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衝向沙耶香喊:「早安~今天也好可愛~」,也沒有跑去纏著梢問:「要不要一起喝下午茶?」甚至沒有跟蔬菜們在廣場上亂跑胡鬧。
她只是撐著腦袋瓜,像一朵行光合作用的小花,靜靜地坐在窗邊,看著天氣很好,陽光明亮,風也正好。
蔬菜們偷偷湊過來,蕃茄T撞她的腳彈走,酪~梨~黏在她的大腿上,茄子桑搖搖晃晃地爬上窗檯。但花帆只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們的頭,沒說話。

還沒大中午,大家發現花帆今天很安靜,開始有人問: 「花帆大人今天怎麼了?」
「她沒事吧?會不會生病了?」
小鈴問了吟子,吟子問了姬芽,姬芽跑去問慈,慈跑去問綴理,綴理問了沙耶香,沙耶香問了瑠璃乃。
最後是梢走過來坐在花帆旁邊,什麼都沒說,只是遞給她一杯熱紅茶。
花帆接過來,小聲說了句:「今天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有點想,安靜一下而已。」
她望著窗外,風輕輕拂動她的劉海。
她沒有哭,也沒有笑,電燈關閉。只是讓自己放了一次假──不是對別人的熱情假,而是對那些小小的孤單,允許它偶爾來坐坐。
她沒有講話,是因為今天的她,不需要照亮誰。
她只是想坐在陽光裡,確認自己的存在。
這天沒人說話,但大家都懂了。
大家沒叫她出去玩,沒強拉她一起鬧,她們把蔬菜留在她身邊,安排食堂煮她愛吃的甜點,幾個人在遠處偷偷守著,就像她實際上也一直用笑容守著他們一樣。
最後,花帆輕輕打了個哈欠,說:「今天也、是個好日子呢。」

她又回到了她們的世界。
那個總是讓別人覺得溫暖的花帆──那些笑容,是她一點一點、從安靜的日子裡拿出來的光。


【設定記・群星誌・星核篇】

「書頁・獅心轟響,勇氣的回憶」

久遠的獅心王(The Lionhearted King)
──那是我們藏起來的心事、願望、還有……未竟的約定。

在歷史的記載中,祂是與純潔聖女攜手擊退深淵魔獸的第一代英雄王。
祂高舉聖劍,保護人民,建立起象徵秩序與希望的王朝。
勇者與聖女之間的深厚情感,也被後世讚頌為傳說級的夥伴與戀人。

──但這一切,都只是神話。

真相是──祂失去了姓名,被歷史剝奪了作為「人」的身份。
不只是自己的,也包括那個祂曾愛過的她。
祂穿上聖女的袍,揮舞她的劍,戴上她的面具,身邊攜帶著那個無論如何也打不開的「聖女之匣」。
祂不是為了延續神話,而是為了逃避終止。
只要持續扮演那個理想中的搭檔,只要讓世界相信傳說仍在進行──世界就會安穩。
即使她已離去、即使她的信念早已無法回應,祂也不肯鬆手。
祂並非不想打開匣子,而是不敢,祂知道──
打開的那一刻,祂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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