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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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祖師│曦澄] 家主 [PG]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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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燁= 發表於 2018-12-7 00: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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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祖師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落英第一

  「我要有舅媽了。」趴在古墓旁的樹林裡,金凌說。
  難以回答自己在兩天前就知道了,藍願只是嗯了一聲,越發專心地看向那被盜墓賊打穿了一個洞的盜洞,像是在比較到底是陰氣陣陣的墓穴黑、還是自己眼睛黑。
  自從金光瑤死後,金家就再也沒有一個人可以和金凌說話了。他憋了這許多天,卻得到了這麼個不冷不熱的回答,甚至看都沒看自己一眼,竟也顧不得生氣,反而倒豆子一般繼續說了下去。
  「聽說那女子個性挺溫柔的,年紀不大不小,也查不出有什麼隱疾,不知怎地拖到現在才在談親事。」
  關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未來舅媽,金凌還是挺關注的,稍微調查了一下,即使身家不如,但小家碧玉溫婉賢淑──畢竟現實擺在眼前,忍受得了舅舅的壞脾氣才是正經。
  「嗯。」
  「藍願你到底怎麼啦?啞啦?」這麼大消息,旁邊的人竟然半點反應都沒有,即使金凌脾氣已經比從前不知道好了多少,還是忍不住提高音調。
  「我知道了。金凌你再大聲點連鬼都要被你嚇出來。」
  聽到他這麼說,金凌忍不住用肩撞了他一下。「你別是藍景儀裝的吧。」
  「景儀現在還在對山呢。你倒是一點不緊張。」藍願視線轉到對面山谷,等著藍景儀的信號。
  「緊張什麼?不就是度化些走屍嗎,又不是被魏無羨逼著去打蛊雕,就你大驚小怪。」
  藍願苦笑,掏了些符籙握在手上。
  今晚的任務很單純,就是度化此地亡魂。
  這片地界六七年前發了疫病,死的人多了之後,連醫者都不敢進了,縣官只能封了路,最後病死餓死了三個村子的人,這秀麗山坳簡直成了屍山,無人敢近,直到現在,商隊還是繞道而行。最近卻不知為何,竟然陸續出現屍變,侵擾附近村落,只好求助於當地的世家。
  別人不知,但這些當地世家哪不曉,度化這事說來不難,但五六百條冤死鬼又哪是好相與的?只好把事上報藍家。
  死人雖多,但說真的,連射日戰場那殺氣怨氣十足的亡魂都被去個乾乾淨淨,只要藍家布置妥當,確定沒有危險之後,剩下的就能交給其他人接手了。
  見他還是不答腔,金凌越發奇怪。江家家主談親事,總是件大事,總不至於半點反應都沒有吧。除非……「你何時知道的?」
  藍願這個人老實得緊,果然他這一問,他面上表情就僵住了。見他終於有些反應,金凌也樂了,繼續湊過去小聲問。
  「快說說你怎麼知道的?該不會也是聽牆角吧?」
  見他一臉不問出什麼來就不干休的樣,藍願也只能希望走屍快快出來,擾了他這高昂的興致。天知道,自從他褪去不少驕矜之氣後,那頑皮挑眉的模樣,倒是和魏前輩越來越像了。
  明明被他養過的自己都還沒學到半分呢。
  「宗主託負我找幾樣賀禮,請魏前輩轉交江宗主。」刻意忽略金凌的那個「也」,藍願挑了幾句能說的說。
  「過幾天才問名呢,送什麼禮?」
  或許不像金家和江家那般緊密,四大家族彼此也有交情,送禮也不奇怪,但離迎親還遠得很呢,現在送禮未免太早了些。
  「這……」藍願頓時被問住了。
  自去年藍家家主出關、主持的清談會後,江宗主就時常到訪,但他面冷、身分又擺在那裏,小輩哪敢窺伺;又據說偶爾也和宗主一同夜獵,似乎也收拾過不少魏前輩的爛攤子……
  「你這麼吞吞吐吐,倒像瞞著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金凌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好不容易有個可以一起夜獵的夥伴,自己眼巴巴地找人家聊天,說了那麼多,對方卻藏著掖著,真不夠朋友。
  莫非,他其實沒把自己當朋友……
  感覺到金凌低落的情緒,藍願也慌了。
  他能夠感覺得出來,金凌心善純良,長久相處下來,把自己放在了極重要的位置,不然也不會把家裡的事胡亂和外人說。
  「金凌,你別惱。江宗主和我家宗主交好,知道他要結婚,高興還來不及,早點送賀禮也是應有之義。」
  「那你剛才為何吞吞吐吐的?」
  今夜月色明亮,被金凌那雙明亮大眼盯著,藍願在心裡默默向上天告罪。
  「江宗主素來公事公辦,私交不喜外傳,就連到訪都不許人說呢。」
  金凌半信半疑,但想想自家舅舅那獨到不行的怪性格,也不無可能。
  「景儀信號來了。走吧!」
  千等萬等,終於等到對面山谷的微微閃光,藍願丟出符籙,和金凌飛身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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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輕薄短小的開頭~~~今天一口氣寫的~~~
為了督促自己丟上來,可能更的很慢......

本文最後由 =燁= 於 2020-2-4 23:40 編輯

留言

好看 2020-8-26 19:25
今天才從噗浪的喜歡裡翻出這篇看⋯曦澄真的是天菜嗚嗚嗚嗚 2020-2-16 20:59
讚讚! 2019-11-22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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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0479 + 1 這絕對是我木球心中排名前三的曦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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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8-12-10 15:0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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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初時節,雲深不知處翠綠環繞,竹葉颯颯。弦月月洞外,芭蕉長勢喜人,嫩綠的闊葉欣欣向榮地舒展,襯得這盈滿安神香氣的寒室,也多了些朝氣。
  「魏公子出發了嗎?」數夜未眠,藍渙這溫潤如玉的風采,也黯淡了不少。
  「昨日過午出發的。兄長可有事相託?」
  「……沒什麼,只是問問罷了。」
  兄長未曾說過如此不知所謂的話,見他如此憔悴,藍湛冷硬的語氣中也帶了自家人才能察覺的不平。「江宗主大婚自是好事,兄長何苦傷神?」
  聽出他語中忿忿,藍渙苦笑問道:「忘機,你可知何謂家主?」
  見弟弟未答,他拿起磁杯輕啜一口。白皙的指間握著雨過天青杯,如美玉交相輝映,但說出的話卻含著敲金擊石的斷然。
  「一切行事以家族為重,置悲喜於度外──為了振興家族、為了維護名譽。這才是家主風範。」

  藍湛面色一僵。
  兄長雖未曾對自己選擇魏嬰作為道侶說過半句,但世間流言蜚語還少了嗎。他自是知曉這些風雨都是誰為自己扛下的,但自己,卻未能替兄長扛起任何東西。
  見他默默無語,藍渙知道他想岔了,拍了拍他的肩。
  「藍家有你我二人,聶家也有宗親照撫,金家家大勢大,家主雖幼也有江家照拂。但江家,卻只有晚吟……只有江宗主一人,其中辛苦,不足為外人道也。」
  藍湛再怎麼見不得他幫江澄說話,也只能頷首。

  去歲,兄長終於出關,並準備清談盛會,自己和魏嬰也一同分擔些雜務。未料清談會尚未開始,先到達的江澄便和魏嬰起了衝突,弄得不歡而散。
  正擔心他會不會就此氣得返回雲夢,殊不知隔天他竟滿身酒氣地從兄長房裡出來,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兩人就此開始往來,互相拜訪。
  甚至為了近期發現的走屍頻傳之案,還與自己及魏嬰一同夜獵。
  兄長風姿卓然,清煦温雅,待人也是極為和善,但除了自己,還有已同埋於觀音座下的義兄和義弟,再無其他親近之人,若能多一個能夠談心的朋友,也是件好事。
  豈知,兩人的親密,卻比自己預料更甚。

  就如兄長懂他所思,他也明兄長所想。
  要知道,金光瑤結婚,兄長可不是這個反應。

  「魏嬰應當已達雲夢,兄長勿再多慮了。」
  事到如今,勸慰已無用。賀禮都送了,便代表了兄長的態度。
  也是藍家家主的態度了。
  藍渙勾起嘴角,但這笑,卻帶著一絲寂寥。「魏公子若能藉此機會與江宗主言歸於好,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自家人知自家事,藍湛可沒有那麼樂觀。
  魏嬰對江澄既怕且懼,「這輩子」只想躲他躲得遠遠的,要不是前陣子一同探了不夜天城關係緩和了些,又擔心新婦是眉山虞氏別支、念著還是必須去給江澄看看,哪裡願意去蓮花塢。
  曾經因為陰陽兩隔而斷絕的手足之情,放在這一世,若盼著有所好轉,也太過樂觀了。
  藍渙大概也讀懂了弟弟的沉默,但在他心裡,卻是真心期盼的。

  人人都道江澄大義滅親、郎心似鐵,但又有誰知道他在和魏嬰爭論之後、酒醉之時,是多麼悲憤氣苦。
  當年世家公子榜上第五,言笑晏晏。和魏嬰至此聽學,玩世不恭卻又聰明有度,不知替他收了多少次爛攤子……
  至今,他仍聽不得簫聲笛音的清越蕭瑟,只因那支他帶在身上整整十三年的陳情。
  而這樣的他,卻在去年端午,在蓮花塢百花齊放的襲人香氣之中,斜坐畫舫,眉目舒展,靜靜聽著自己吹奏裂冰。興致所致,甚至應和吟詩,舞三毒,翩若蛟龍──

  藍渙嘆了一口氣。
  暮然,竟聽一滴雨點落在窗外蕉葉上,清脆響音迴盪在沉默之中。片刻之後,陣雨便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砸落在寬大的葉片之上。
  「雨打芭蕉葉帶愁……」
  藍渙只開了一個頭,便說不下去了。
  而藍湛卻皺起眉頭。
  只因這詩的最後一句,正是「一片痴情付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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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把稱呼統一,文中稱呼一般以姓名稱。 本文最後由 =燁= 於 2019-1-15 15:1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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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8-12-12 21:0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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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通身輕透的白玉笛子,放在桌上。明明是溫潤的光澤,卻帶著寒意,侵浸江澄的五臟六腑。
  「……他叫你送禮來,總會帶個話……」
  他的音調極低、聲音也極低,若不仔細聽,就像要被自己的呼吸吹散了一樣。
  魏嬰看他這樣神情恍惚,自己也難受得緊。但長久以來逃跑逃成習慣,儘管現在不逃了,最近關係沒那麼緊張,但拍拍他的肩,卻還是萬萬做不到的。
  「也沒特別說什麼,就是託我來送禮。」
  坦率地回了,江澄卻泥偶似地,還是動也不動。

  這玉笛經過他反覆鑑定,沒什麼奪人心魄的符陣,魏嬰那怕把它多看出了一個孔,也知道這就是藍家古室裡面翻出的一樣物件。
  那日,藍願正要去武陵查看另一處好發走屍的山谷,正好先前答應宋家公子若有尋到不錯的雙魚珮,就要給他送去,於是自己和藍願便前往古室尋找,也好讓他帶去。
  如同跟在兩人之後,藍渙卻腳步虛浮地走了進來,尋了好幾樣寓意吉祥的物件,並這白玉笛子,託他交給江澄。
  信物什麼的,絕對說不上,卻讓江澄只看了一眼,就虛弱得彷彿一吹就倒。
  「我知道了。」
  過了不知多久,他拿起那支玉笛,手背青筋暴起。正當魏嬰緊張地站起身來,以為他要把玉笛砸碎之際,江澄卻咬著牙,把它放回桌上,扶著門牆,搖搖晃晃地走了。
  「……」
  魏嬰見他腳步虛浮地走了,復又坐回待客小廳的椅子上。獨自一人凝視那僅僅只印上指紋的玉笛,久久無語。


  隔天,魏嬰起了個大早,東跑西跑,最後在午時前跑到了江澄的書房。
  一進門,就被滿室熏香嗆了個半死,只好邊咳邊跑到一旁案上取了茶杯,牛飲了三杯才緩過氣來。
  這麼大陣仗的登場,兩人之間反而少了些尷尬。
  端坐在書案前,江澄擱下筆,沒好氣地說:「昨天就這麼一聲不吭,我以為你逃回姑蘇了呢。」
  雖然那個「回」字聽起來,真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但這攻擊力實在有點弱。魏嬰聳聳肩。「這不是看你昨日身體不適嗎,不然就半夜敲門,問你客房在哪了?」
  「你住也住了,現在是來辭行的嗎?」
  「你也知道我臉皮厚,聽說新娘子是你虞家的表妹,不知道和虞夫人長得像不像。」魏嬰來一句回一句,半點不含糊。
  江澄聽明白了,眼中帶著點詫異,面上卻半點不顯,轉著紫電琢磨著。「虞氏旁支,遠房表親,應當是不像的。你倒是惦著記著先看新娘。」
  魏嬰心中一痛,閃過一抹狼狽之色,迎上江澄探詢的目光,險些就要避了開,咬著牙,硬撐著回他:「這回我反而想先看新郎,不知會是什麼模樣。」

  江澄剛才提到新娘,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反而見他那難掩悔恨的眼神,才想起姊姊曾經偷偷摸摸去給他看穿嫁衣的模樣。
  如今,輪到自己,要穿喜服了。
  死了一回、換了一個身子,這回婚禮,魏嬰邀是不邀?還是又要在成婚前,眼巴巴地去給他瞅一眼?
  許多事,翻開來說了,似乎又沒什麼,但是細細品來,卻是五味雜陳。

  被他這一眼望來,魏嬰也十分忐忑。
  剖還金丹,魂飛身死,自己曾經也想就這麼一了百了,償還江家養育之恩後,見到江澄金凌,能躲就躲、能逃就逃。
  但自從聽見那日,在岐山的客棧房間外,聽見藍渙向江澄說的話後,自己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曾經以為已經忘卻的許多江家風景,日日夜夜入夢來。

  有時是廚房一隅、等著江厭離做好吃的來讓他偷嘗,有時是和師弟們游水採蓮射紙鳶,有時是滿天火光中虞夫人離去時決然傲然的身影,有時是江叔叔送自己那把遠超過所有門生佩劍的「隨便」。
  囈夢輾轉,驚了藍湛不知多少次,也驚了自己──竟然從未發現早已遺忘的,卻印在神魂之中。如此之多、如此之重。

  江家給他的從不只是養育之恩,而是親愛之情。
  若非如此,虞夫人何必處處看自己不順眼?和親子處處比較,不正說明江家無人把他當外人看?
  只因當年,恩太重,莫得還。
  債多了不愁,自己也就「隨便」以對。
  剖還金丹,是為報恩,但若藍渙所言為真,江澄所為……為的又是什麼?

  「……你若真想看,就去給管事打下手吧。總不能給你白吃白住。」江澄的聲音,喚回了他飄遠的思緒。
  魏嬰點點頭。
  江澄和藍渙走得近之後,脾氣不知道好了多少,沒見自己就拔劍、攆出蓮花塢,真是大有長進。
  「一定給你頭上多插幾朵花,讓人人哭著喊著後悔沒把女兒早早嫁給你的。」
  江澄沒回他的無聊話,只是擺擺手,拿起筆,讓他愛去哪就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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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寫得超順......只希望寫得更快點、讓江寶快點和夫君打炮(((都在想些什麼 本文最後由 =燁= 於 2018-12-13 20: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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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8-12-14 19:4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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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令轉夏,天亮得越發早。
  在內院對著白牆,練了一早上的功後,江澄胸口那堵悶果然散了一些。接過僕從遞過的青茶,嚥下之後,卻又有股難以形容的苦湧上。
  「明日開始換熟茶。」
  吩咐完,拿起巾帕,方才略略擦過,便聽到魏嬰嚷嚷著來了。
  「江澄,作坊師傅來給你量身裁衣啦!」
  眉頭一皺,就看他領著一個老師傅穿過門廊。魏嬰大步流星,完全忘了身後還有個老者亦步亦居、頭也不敢抬地跟著。
  「我剛練完功,換件衣服……」
  「那不正好,脫了好量身──」
  一道冰冷了目光掃來,魏嬰以為他又要罵人,結果江澄只是轉身就走,魏嬰愣了愣,也帶上老者跟上。這回他只領人到小廳等著,不過一炷香時間,江澄就換好乾淨裏衣,外衣腰帶讓僕從拿著,從房裡出來。

  見他出來,老師傅也不多話,把東西擺放好,就開始量身,沉默地像不存在一樣。
  魏嬰見老者手法俐落,隔著裏衣也沒有半點影響,他的眼神就開始亂飄了。在這個靜得只廳得見布尺滑過衣料嘶嘶聲的室內,他硬憋著那張只要一無聊就要亂說話的嘴,不敢多看江澄,就看桌上的茶盞、看地磚的紋路、看推窗的漏影。
  不過半炷香,老師傅就開始收東西了,魏嬰忍不住問:「後背還沒量呢。喜服可要挺拔一些才好。」
  江澄這才正眼看了魏嬰。猴子似地東看西看,原來還是顧著自己的,看來這次是真心要替自己布置婚禮了。
  「主上後背不適,敝人作慣衣衫,不用量也是可以的。」
  老師傅並非玄門中人,只是江家作坊的師傅,便未稱他宗主。手上不停,片刻便收拾好,被領著出府了。

  魏嬰聰明一世,對於過往卻是能不多想就不多想的。
  江澄背後的戒鞭痕,僅僅是知道,卻不像江家家僕,放在心尖兒上,念茲在茲,就怕惹得主人不快,招來一頓鞭子,或是乾脆掃地出門。
  江澄大大方方地由僕從服侍穿衣,根本沒把魏嬰的話放在心上。
  從小一起長大,長大之後也潑灑無賴肆無忌憚,如此沒心沒肺,才是魏嬰本色。

  江澄不在意,而事到如今,魏嬰反而在意極了。抓耳撓腮了個半天,江澄衣服都快穿好了,才突然想到了還有事要問他。
  「江叔叔從前為了……為了參加婚宴準備的、那青白組玉珮到底是丟到哪了?」
  「庫房裡放著生灰吧。幹嘛不問管事?」
  知道他指的是父親為了嫁女而特別收的一組青白組玉珮,玲玲琅琅一大串,垂掛過膝,樣式古樸端雅。
  如此美玉,饒是江澄當年只看了一眼,至今仍是印象深刻。不過溫家財大勢大,不顧禮法,連組玉珮都敢用羊脂白,那青白玉再美,也看不上眼,因此一直壓在庫房裡,逃過一劫。
  本來姊姊結婚時想要用,但一想起父親,就沒了興致,時間一久,就不知道到底收到哪裡了。

  「管事帶我去庫房找了,就是找不到。那東西結婚時用,再好不過了。」
  瞥了他一眼,江澄是真不熟悉他那噓寒問暖的樣子。自己是要結婚,又不是要死了,巴巴湊上來幹什麼呢。
  「陳管事是個新人。你倒提醒了我,告老還鄉的孫管事也要邀來。」不肯承認他的不懈,在心裡帶起了一絲暖意,江澄還是那個冷冷的樣子,說的話卻溫和許多。「還有一個老庫房,或許在那邊吧。」
  只聽魏嬰嘆了一口氣,轉了個身就要去找管事問那老庫房,嘴上還不住嘟噥:「你說的是從前在南面近外苑的那間嗎?我說這蓮花塢,改成了這樣,找個東西都找不到。照以前的樣子重建不就得了?」
  江澄聽得不痛快,在他身後冷冷地補了一句:「老庫房旁我建了犬舍。」

  嚇走魏無羨後,江澄揉了揉眉心。
  他當初是沒見這蓮花塢是什麼樣子,才說得出這種話來。
  物是人非,最叫人傷感;不如全改了個乾淨。

  那時魏嬰尚在亂葬崗那煉獄受盡折磨,陰陽未知,而自己在溫家所治之境幾乎熬得油盡燈枯,東奔西走、叩首哀求,才拉起一隻殘兵舊部,和三家一同揭竿射日。
  雲夢兩場戰役,血流漂櫓,數千屍首沉入澤湖,湖水發紅,湖畔發黑。
  踏入這片無人鬼域,江城環顧:焦土殘壁之下,兒時練劍刻痕猶在,牆邊狗洞,沒了魏嬰率師弟偷雞摸狗地爬進爬出,早已被長草淹沒。
  而當年趴在牆上,親眼見到自己從小居住的廳堂,成為了親人的墳場,收復後尚掛著烈日炎陽,江澄好像才回過神來。

  多少次,自己在逃亡夜裡,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方?多少次,自己在戰場之上,不知自己為何舉劍廝殺?
  父母身死,塢堡被破,被擒失丹,親人未卜,就像一場過長的惡夢。只要夢醒,自己又能和家人相聚、共享天倫。
  而當他站在此處,看著被血玷汙的廳堂,看著那刺眼的炎陽,如遭當頭棒喝。
  他顫抖著,忍著衝腦的慟,忍著洶湧的淚。
  他曾經多麼希望這是一場夢。
  既然它不是一場夢,那就讓過往,無可追憶吧。
  少年宗主,滿眼赤紅,揚手一揮,新招的門生便群起上前,以火,煉化這只存在於他記憶中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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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只是不喜歡別人碰他的背,倒也不是因為如今還在痛。
但是媽媽還在為他心痛QQ(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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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不改變格局,江澄天天住著,會PTSD吧QQ 2022-10-24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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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8-12-16 23:2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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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到了雲夢地界,金凌卻尋了處客棧,安頓好了,換了身衣服,才前往蓮花塢。剛進大門,就在校場看到一個意外的人影。
  「阿凌?你怎麼來了?」
  金凌快步上前,只差沒擰住那人耳朵,小聲卻惡狠狠地說:「魏!無!羨!你怎麼在這裡?不怕狗腿被我舅舅打斷嗎?」
  「哎,說到他,你看看著組玉珮如何?我可終於冒著危險給他找出來啦!」
  一旁管事好脾氣地笑道:「小公子,主上說了,最近要勞煩魏先生,幫忙籌備婚事呢。」
  金凌嘴巴張得像要吞雞蛋似的,好不容易闔上嘴,又狐疑地左顧右盼,看魏嬰獻寶似地還拿著那組玉珮,瞥了眼,胡亂點了個頭,當作看過了,就往裡面走。
  世道變得太快,他要找舅舅去尋一些安全感。

  江澄正在正廳,同管事和作坊諸人說事,金凌叫了聲舅舅,向他點了點頭,便在丫環拉過的椅子坐下。金凌並非外人,在場說的也都是些府中雜事,諸人向江澄報告請示過後便早早散了。
  「阿凌,你怎麼來了?」
  「我正好路過,來請個安。」
  江澄點點頭。
  自從金光瑤伏誅,這孩子就像變了個人似地,先是狂暴焦躁,後是抑鬱沉默,現在和藍家幾個小輩混在一起,學業夜獵也不用人擔心了。
  若不是藍啟仁年紀大了,早幾年應該要把他關進雲深不知處的,現在還能靠同儕影響,也是件好事。

  見江澄神色和緩,金凌暗自鬆了口氣。要知道,等一下的事可不好說。
  「武陵的走屍最近多了起來,我便過去看看。探訪後,得知此地六年前發了瘟疫,死了不少人。」先來個四平八穩的開頭,金凌才想起,此事若是和鬼物有關,是不是該問問魏嬰。
  「南地氣候不似北地,屍身易腐,過了這麼久,才開始起屍,這不太尋常。」見金凌是正經請教,江澄十分欣慰。不過須臾,他卻突然想到了些什麼,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來人,叫魏無羨過來。」


  魏嬰一進門,就看到甥舅兩人隔桌對坐,面色不善,靜得像守靈一樣。就算江澄要罵金凌,也不會特意把自己找來旁聽。
  猜不透是什麼狀況,魏嬰只能出聲問:「怎麼啦?」
  「魏無羨,你那手稿研究得怎樣了?」
  「不怎樣。薛洋字醜得很,真真鬼見愁。」見他問正事,魏嬰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金凌身旁,見桌上有個玉珮,伸手便拿來把玩。
  「這玉珮,是阿凌此次去武陵,在走屍身上找到的。」
  這玉珮色淺透亮,樣式乃是一只上翔之凰。鳳凰為百鳥之王,雄曰鳳,雌曰凰,形相異,若非成雙,一般只有鳳,因此這玉珮應該只是其中一只。
  其中隱隱有物,魏嬰神視一探,竟是個名字:「韻馨」。

  「阿凌,你說這是在哪裡撿到的?」魏嬰的冷汗霎地下來了,這不就正是江澄那未婚妻的名嗎?
  「只是個村人模樣的走屍,沒什麼稀奇之處。我們翻來覆去檢查好多次了。」金凌也知事情輕重,深恐舅舅說他辦事不力,格外認真地回答。
  不用說,兩人也知道那個「我們」說的是藍家那幾個小輩,便問:「問靈結果如何?」
  「招不過來。應當是完全消失了。」
  見江澄看向自己,魏嬰回道:「櫟陽那裏的也是這樣。我再試試那鬼畫符吧。」
  「什麼意思?」
  不管他疑惑的眼神,魏嬰沒骨頭似地靠在椅背上。「這事金凌你別管了,最近多花點時間把家裡管好,少出來走動。」
  「魏無羨你少管我──」
  「阿凌,聽話。」
  見舅舅也和他一鼻子出氣,金凌一癟嘴,瞪向魏嬰。
  「路途勞頓,你若無事就去休息吧。」江澄說歸說,看起來卻比金凌還要累。
  金凌這才細細看了舅舅的臉色,眼圈青青、唇色白白,若不是眼中有神,舉止如常,看起來還真像生了病似的。
  相處多年,他自是知道舅舅脾氣。於是他也不敢再蹭了,乖乖地行禮告辭。

  走出門,金凌忍不住問魏嬰:「我舅舅怎麼一臉沒睡飽的樣子?結婚真有那麼累?」
  「你也不想想他幾歲了,終於要結婚了高興得睡不著覺也是正常。」魏嬰嘴上渾話講個不停,端是油鹽不進。
  金凌也不是小孩了,更何況他從小就精明著呢。「不說就算了,當我稀罕。」
  「聽說外頭新建了個畫舫,要不要去那兒看看?」
  才走了兩步,金凌就拉住他,悄聲問道:「魏無羨,你能不能弄套乾淨的衣服來?尺寸比你大點。」
  「怎麼?你總不至於沒錢吧?沒錢找你舅舅要啊。」魏嬰沒大沒小慣了,輕挑地回。
  金凌看他完全沒放在心上的模樣,竟是要走到畫舫賞花去了,走了幾步拉住他:「你要嚇死人啊?是給那姓溫的穿的!」
  最後那句聲音壓得極低,卻轟得魏嬰差點沒在這平地跌個狗吃屎。
  「你、你們……他跟你們一道啊?」
  「不然呢?先前一起去武陵碰上的。他以為自己偷偷摸摸,本公子就不會發現?」
  魏嬰心想,你舅舅跟蹤你多少次,除非他自己跳出來,你都不會察覺。這次看來應當是思追露了餡。
  「那好,晚點我喚他出來。」
  「不用那麼麻煩,我們就住雲來客棧,你來便是。」

  魏嬰不住唏噓。
  鬼將軍溫寧這等能止小兒夜啼的角色,跟了自己這麼久,都是荒山野嶺露宿街頭,如今倒是有後福,搭著姪子,住上雲夢最高檔的客棧了。
  「顏色亮點,不然每次他突然蹦出來,我都要嚇個半死。」
  「好、好。質料我也選好一點的。」
  金凌皺眉,那樣子像極了他舅舅。「凶屍哪分辨得出料子好壞。我就不想見人衣衫襤褸在眼前晃而已。」
  看來他們還常一起走動就是了。魏嬰對金凌揚揚手,笑著走了。

////////////////////////////////////////////

是ㄉ江澄他未婚妻是我掰出來的~~~但不是個花瓶~~~算是個重要的角色 (´∩ω∩`)
無論如何和主篇人物沒有感情戲份, 大家就當解案遇到的人吧!

最喜歡金凌的善良......寫到他就覺得心暖暖的ε٩(๑> ₃ <)۶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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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你好,請問可以私印嗎?想要自己收藏用的><! 2022-11-2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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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8-12-18 19: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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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客棧,金凌先叫了一桌菜,叫小二晚點送房裡,便上樓到了最奢華的一間上房。
  這間房有臥房兩間,被進門處的客室隔開,有浴室有浴桶,只要幾文錢,就能讓小二提熱水上樓泡澡,窗景正對蓮花塢,時近端午,蓮滿河塘,饒是淡雅的蓮香,也隨風飄入房內。
  「金凌,你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聽到有人進房,藍願從房間走出來。他脫了外袍、挽著袖子,像在忙些什麼。
  「交塊玉珮而已,能花多久時間?」他信步走入房,卻突然跳了起來。「你怎麼趴在地上?!」
  光著上半身、趴在地上的,就是溫寧。藍願走前叫他不要動,於是他趴在地上,發聲模糊地回道:「金公子,我這副模樣你別見怪。」
  「原本以為你要吃過晚飯才回來,因此我才讓他進來。」藍願搬了張原先被挪到角落的凳子出來讓金凌坐了,接著拿起一旁的針線,跪坐在溫寧身側,一針一線地縫了起來。

  「這也無妨……倒是那個你……你受傷啦?」想著反正凶屍不會痛,躺在那邊也沒事做,金凌便跟他搭了話。
  「也沒什麼。就是藍公子心細,非要幫我補補。」
  先前在觀音廟中被聶明玦打穿的那個窟窿,大概是他自己胡亂補的,外面覆著一層薄薄的皮,針腳凌亂,裡面東西可能沒填補實在,顯得分外空虛,現在被重新掀開一個口子,藍願正聚精會神地朝裡面填補布棉呢。
  魏無羨這個人,自己受了傷也不甚在意,更何況對這個「得意傑作」呢。也難為藍願還能想到這些了。
  看了一會兒,金凌也覺得無聊了,索性也脫下外袍中衣,捲起袖子,也跟著來幫忙。
  藍願沒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將填補的工作放下,拿出不知哪裡弄來的一張皮,對著他身上其他的破損比對著大小。

  過了好一陣子,背後終於縫完了。到了傍晚,天色也慢慢暗了下來,金凌起身,點了蠟燭,對溫寧說道:「你翻個面吧,機會難得,把正面也補補。」
  溫寧坐起身來,拿旁邊破衣衫遮著,赧然道:「金公子,你也累了,稍事休息如何?」
  「幹嘛遮遮掩掩?讓藍願一個人做,他就不會累?」
  「我前胸破損多,不怎麼好看的。」
  「你還愛美不成?快快躺好,補完我們好吃晚餐。」
  聽著他們說話,藍願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溫柔的弧度。他也沒多說話,只是多點了幾根蠟燭,放在旁邊,怕金凌傷了目力。
  「你叫了晚餐?」
  「知道你愛清淡,叫了一桌蓮花宴。晚點魏無羨若來了,算他有口福。」
  「魏前輩要來?」
  「我託他帶幾套衣服來。」
  隔著熒熒燭火,藍願笑意更甚。心中暖洋洋地,又癢癢的,說不清個為什麼,就想摸摸金凌。
  但他把這股衝動給忍住了,溫和卻不容置辯按著溫寧躺下,將那殘破衣衫摺好,給他墊在頸子下方。
  「溫前輩,再晚怕傷了目力,還是人多手腳也快些。」

  溫寧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乖乖躺下了。胸前果真比背後多了不少傷處,除了那個大洞,被打坍了大片的肋骨,更引人注目。
  「哇!這該不會是和宋嵐打的吧?果然厲害!」
  溫寧苦笑:「這是當年舊傷,魏公子幫我補過了,赤峰尊一碰就又塌了。」
  兩處距離不遠,一邊臟器少了大半,另一邊再跟著塌陷也是合情合理。
  藍願卻神色一凜,雙脣抿成一條線。
  金凌不明所以,一邊像方才一般密密縫著胸口的皮,一邊豎起耳朵,想聽藍願要說什麼,等了個半天,卻什麼都沒聽到。
  「藍願,你板著臉做什麼?」
  「……不知道布棉夠不夠,可能要去多買些。」
  「那我再去買點?」
  溫寧看藍願的神色,大約是猜到了這致命傷口的由來,不想證實,便裝聾作啞了起來。

  「買點什麼?」外間一人連門都沒敲,就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來。聽那囂張的調調,就知道是魏嬰來了。
  「魏無羨,你看看,自己煉出來的凶屍,保養得倒好。」
  饒是魏嬰,也想不到推開門之後見到的竟是倆小圍著一凶屍在縫縫補補,瞠目結舌了半天,還是覺得眼前這風景太美,多看幾眼怕是他連上輩子的眼睛也瞎了。
  金凌一邊縫補,嘴上不停:「你看看,看這肋骨坍的,你補的功夫也太差了。」
  魏嬰向來聽不得人說他,立刻回道:「哪裡呢!要知道他這一片死的時候就全空了,溫情不知費了多少力氣──」
  兩道銳利的目光射來,他這才悚然住口。
  室內靜得可怕,只有五六盞燭火燃燒的「啪啪」聲。

  金凌這下知道,剛才溫寧為何不願給自己看了。
  「金公子,你別放在心上……」
  看溫寧那英俊的臉龐露出惶恐的神色,金凌一口氣在胸口堵著,氣悶眼睛熱,頭還暈。
  眾所皆知,射日之征後,溫氏殘部皆是由金氏接管,在窮奇道做些苦役。但這「苦」,到底有多「苦」,如今他親眼看到了。
  生殺由人,賤若芻狗。

  若當年歧山溫氏不欺壓仙門百家,又何來射日之征?又何來夷陵老祖?
  若當年金氏不苦待溫氏殘部,又哪來凶屍奪命?又何來血洗不夜天?
  那股不知該怨誰的茫然,混著身為金家子弟的羞恥,讓他痛苦難堪至極。

  見他淚水盈盈,藍願也慌了,趕緊扶了他起來,做在一旁凳子上,又和那惹禍的魏嬰使了個眼色,換了個人繼續修補。
  溫寧還想說話,安慰一下坐在旁邊怔怔落淚的金凌,就聽魏嬰輕聲說:「讓金宗主哭哭就好了。」
  「我才沒哭!」金凌一抹臉,咚咚咚地走了。
  「金凌,你的衣服──」
  藍願話還沒說完,又聽他咚咚咚地跑回來,抱著一堆衣物,就往另一間臥房去了。

///////////////////////////////////////

溫寶可愛多(๑ơ ₃ ơ)♥
我是親媽,真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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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好喜歡寫小可愛們在一起可愛(*´∀`)~♥ 2019-11-22 22:00
寫的真好~ 2019-11-22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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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8-12-20 19:2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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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來客棧本是當地一間老客棧,格局方正氣派,與蓮花塢隔水相望,位置極好,只是十幾年過去,畢竟還是舊了,客人越發少了。店主人原想重新修葺,未料射日之征遭了池魚之殃,被燒得只剩幾片牆,反倒在溫家倒台後得了些費用補償,重新建過。
  如今,雲來客棧樓高五層,除了住宿是雲夢一等一,也招了些好廚子,普通人住不起那些上等房,也常來這裡宴客吃飯,真是客似雲來。
  每到蓮花開時,更是座無虛席。除了賞花,也是為了遠近馳名的蓮花宴。蓮花從花、莖、葉到藕,凡是能入菜的,廚子都變出了諸多花樣,又好吃,又有說頭。

  那廂一樓大堂座無虛席,這廂五樓上房三人卻吃得如同守靈。
  好好的一桌蓮花宴,吃得極其沒勁。
  有了魏嬰,溫寧一下子就煥然一新了。打了盆水細細擦洗過,換上新衫,梳整好亂髮,也坐在桌邊,偶爾給魏嬰夾幾筷子荷葉粉蒸排骨、幫藍願添碗蓮藕排骨湯,即使聞不到吃不了,也是挺忙碌的。
  這蓮藕排骨湯,當年自己沒喝成,如今,看著阿苑喝,也是好的。
  將碗放在桌上,他忍不住感嘆。這些人,能夠同桌,也算是不容易。
  雖然心緒好,溫寧還是看了金凌幾眼。只見他懨懨地夾了幾筷子,邊嚼邊發楞,便有些於心不忍。
  魏嬰原先還一臉享受地吃肉吃藕,看他那副樣子,也不禁渾身難受,略想了想,便招人要了兩壇酒,並一籠珍珠丸子。
  「阿凌,喝過酒沒有?」
  「喝是喝過……」
  這倒出了魏嬰所料,便問:「誰有膽子給你喝酒?」
  「是我小叔叔……」說到一半,他又說不下去了。
  「……」魏嬰揉了揉額角,不知今天犯哪門子的沖,一再說錯話。

  酒是送來了,但金凌越發消沉,想起金光瑤,愛恨交織,連酒都沒心情喝。
  為金凌夾了幾瓣炸蓮花,魏嬰拍拍膝頭:「乖,來小叔叔這裡。」
  「誰給你當便宜姪子。」
  「那叫我舅舅?」
  「……我這就叫我舅舅來打死你。」
  他這麼拗,拗得彆死自己的樣子,和江澄真是像極了。魏嬰沒辦法,自己開了罈子,倒了酒喝。
  悶聲喝了半罈,才見金凌終於夾了炸蓮花吃。
  「世界上沒什麼是過不去的。來喝一杯吧。」魏嬰斟了杯酒,要遞給金凌。但他輕薄姑娘擅長,哄孩子卻是外行。
  「你懂什麼?」金凌正心煩意躁,手一揮,打落魏嬰手上的酒盞,一杯酒全潑進了蓮藕排骨湯裡,濺起不少濃醇鮮香。
  魏嬰始終對他有愧,說了兩句看他不愛聽,也訕訕地拿湯勺舀了那酒盞出來,自顧自又喝了碗湯。

  「金公子,我敬你一杯。」溫寧拿起一只乾淨的酒盞,重新斟了酒,遞了過去。
  這回金凌不敢不接,目光閃躲著,最終還是嘆氣接過。
  他一拿到,就仰頭整杯灌下,卻因為喝不慣酒,嗆得滿面通紅。
  藍願趕緊幫他拍背順氣,金凌本來憋著不肯咳出聲,被他一撫,咳聲眼淚便一起出來了。
  藍願快手快腳地清出一片桌面,讓他不至於碰倒杯盤、太掉面子,清完桌面,又拿出一條白手絹給他擦臉。
  那溫柔體貼的勁兒,讓魏嬰眼角一抽,背後一寒。
  莫不是自己這輩子成了斷袖,從他眼裡看去誰都是斷袖,這些名門獨苗才一個個看起來頗有那麼些樣子?
  金凌得了安撫,咳完了,緩過氣,反而拿起酒盞。
  「喝就喝!還怕你不成!?」
  魏嬰見他來勁兒了,方才那股異樣就扔到九霄雲外去了。拿起罈子,給他滿上後,自己就對著罈子,喝了一大口。
  「好!豪氣!金公子!這就來個不醉不歸!」

////////////////////////////////

我對wifi的愛挺怪的......就愛看他吃鱉www就像曾經看到的某個形容"大鬧一場反倒不怎麼在乎,做小伏低才是真心"(不是原句但大概是這樣的意思
我對他的期待大概就是為了喜歡的人要學會忍耐吧

這文被寫得越來越家庭向了......但我就是喜歡家庭向(*´∀`)~♥
江家寫完了, 後面也會有藍家兄弟情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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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8-12-22 21: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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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趕了幾天路、上午和舅舅周旋了一陣、下午又跪在地上縫縫補補,金凌喝了酒、又掉了幾滴眼淚,很快就醉了。看藍願主動地抱他去床上躺了,魏嬰也就和溫寧有一搭沒一搭地閒嗑牙。
  「你最近還會跟著他們跑嗎?」
  「反正左右無事,金公子不嫌棄,能和阿願一道,也有個照應。」
  魏嬰咧嘴:「金凌這小子,對你比對我還好。」
  溫寧摸了摸前胸,冰冷的身軀,卻久違地有股暖意,從肺腑中傳來。「蘭陵金氏有如此家主,實乃萬幸。」
  「唉,他呀,還是被保護的太好了。想當年,我們可是火裡來水裡去的……」
  「世道太平,終歸是好事。」不等他吹噓完,溫寧一拍不落地接上,還下了個四平八穩的結語。

  魏嬰看他那個樣子,心裡直樂,卻不直說,反而挑揀其他話題:「看似太平,卻還是要小心。前陣子武陵那些事,我已經叫金凌別管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聽話,你能看著就看著吧。」
  「魏公子,那玉珮,難道和薛洋接引亂葬崗怨氣──」
  魏嬰伸出一根手指,壓在唇上,就聽到臥房門吱呀地一聲開了,藍願走了出來。
  「總之你們一道我也放心。江澄最近煩心事多,大概沒空管金凌了。」
  那日在岐山,溫寧並沒有和他們四人一道行動,不知其中原委,但見魏嬰神色如常,應當和江澄相處得不差,便點了點頭。
  「好啦,我回去啦。」畢竟喝得不少,魏嬰臉上也顯出倦意。喝了杯蓮花茶漱漱口,他起身時還晃了下。
  藍願見了迎上前去:「魏前輩,我送你回去吧。」
  「無妨,蓮花塢就在對面呢。這路,我閉著眼也走得。」
  藍願不言不語,只扶住他的手臂,魏嬰立即就像靠著牆一般,穩若泰山。不愧是姑蘇藍氏出品,倒立都能練字罰抄。
  「……那好,陪我到大堂吧。」這裡可是五樓,哪怕是踏空了一階,他就不用混了。魏嬰略想了想,從善如流地抓著他的手下樓了。


  時間不早了,大堂裡用餐的客人走了十之八九,夥計們收拾一桌桌殘羹剩肴,發出的聲音走到三樓就聽得到。
  隨之而來的,還有幾桌酒客的行酒吆喝、醉意談笑。
  「嘿,沒想到江宗主竟也要成婚了。」
  甫一聽到江澄的八卦,魏嬰在二樓頓了頓腳步。哪怕世家公子榜排行第五,貴為一宗之主,光他一臉苦海深仇的臭臉,能夠討到老婆,也夠拿來當談資了。
  「當年江家被溫狗屠了個滿門,如今終於要開枝散葉,也是好事一樁了。」有人語帶寬慰,彷彿是他家長輩似地。
  「唉,也是。你看看他外甥都那麼大了。那聶宗主也要抓緊了。」
  「聶宗主也沒什麼,沒看澤蕪君還擋在前頭嗎。」
  魏嬰咧嘴。藍渙比藍湛大了個四五歲,足足比江澄大了五六歲呢。
  果然就聽底下有人說:「想想也奇怪,藍宗主的年紀,不也比江宗主和聶宗主還大?不愧是榜上第一、修為高就是不顯老啊!」
  「你別忘了,藍氏可是代代相傳的俊,少年俊、老年也俊啊。」
  「想也奇怪,他這麼俊、藍氏家風又好,怎麼沒人向藍家提親呢?」

  每隔幾年,只要仙門名士有人結婚,其他人的婚事,就會被拿出來當談資。但這澤蕪君真是太過優秀了:風度好、修為高、人又俊,藍氏家風嚴謹,也不曾有納妾的先例,女兒嫁過去,絕對是好事一樁。
  突然,一人怪聲怪氣道:「你說得倒容易。誰家女兒,有魏無羨那般優秀?」
  滿桌沉吟了半晌,左思右想,回不出話兒。
  如今,眾所皆知,這曾經臭名一時的夷陵老祖,現在可是含光君的道侶了,除了不會下崽子,若要世間女子和他評比,還真是毫無敵手。
  他的個性,是狂傲不羈了些,但論外貌,丰神俊朗;論才氣,少年時技壓群雄,行第四、屠玄武,即便失丹,還整出了鬼道這修練法子,為魔道祖師,後世諸人效法,真真能人。
  真要說,就是出身不太好。但人家到底也是藏色散人之子,也不是隨便小家小戶可以比擬的。
  這麼說來,而比弟弟更加優秀的澤蕪君,娶老婆,怕要是更難了。

  「唉,娶妻不就是為了生子嗎!不然照這樣說,澤蕪君這輩子別想成婚啦!」有人喝了口酒,不住嘆道。
  「這是這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娶妻當娶德!」
  「還用你們說,人家一宗之主,心裡明鏡似地,哪用我們關心。眼下含光君已經擱擔子了,他也要抓緊了。」
  這話說得粗俗,但也形容得精準。

  魏嬰臉上已經毫無笑容,抓痛了藍願的手也不自知。
  自己罵名一世,早就習慣了。但聽聞他人如此詆毀藍氏雙璧,還是受自己所累,那感覺真是一言難盡。
  踏上平地的那一刻,他還聽到有人說:
  「生孩子不過一晚上的事,有什麼難的。我只是在想,莫不是……」那人刻意壓低聲音,更引得旁人側耳傾聽:「是受了含光君的影響?」
  眾人一愣,接著便一齊爆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這話要是傳出去了──」
  「我們可就慘囉!」

  眾人酒酣耳熱,杯光斛影,好不熱鬧。其中卻有人沒喝得那麼醉的,遠遠看到有人穿著藍家校服走下樓來,神色緊張地拍拍左右,待他們走近了,看到魏嬰腰上那支黑笛,霎時酒也醒了。
  大約是見對面幾個人神色忐忑,其他人紛紛回頭,這一回,頭就轉不回來了。
  「那個你,剛剛怎麼說來著?好像是……誰是受了誰的什麼影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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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8-12-24 19:4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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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把令人聞風喪膽的鬼笛陳情,在魏嬰手上轉啊轉的,過了一會兒,竟指著其中一個人,不動了。
  在場眾人看到身著藍家校服的藍願已經很尷尬了,但畢竟藍氏治家森嚴,不能無故鬥毆,一條條規矩壓下來,任憑他修為再高,大家推託醉酒、一哄而散也就得了。
  但這魏嬰,卻是個閻魔般的角色。
  當年還在江家就沒人管得住他,別說他們幾個小門小戶的修士,當年連四大家族的宗主都可以公然頂撞威脅;更別說後來公然叛離江家後如同脫韁野馬,不夜天城那三千多條人命,都還不知道在哪片山頭飄呢。
  能不能平安走出這雲來客棧,這下可真的沒底了。

  其中有比較機靈的,馬上站起來向藍願告罪:「藍公子,大夥兒喝醉酒說渾話,您大人有大量,別往心裡去。」
  「我心裡最是尊敬澤蕪君和含光君的,剛才說的也都是好話呢。」
  「酒真不是個好東西,我今後再也不喝了。」
  一大桌人,打躬作揖的、自掌嘴的,亂成一團。
  看他們這熊樣,魏嬰突然覺得真是好笑。
  從前不管,只是因為他們軟弱無用,現在不管,則是因為他們癡愚駑鈍。
  不過被他指著的那個人,閃閃躲躲地混在人群裡,光是陪笑臉,半個字都沒說。

  魏嬰想起了自己「藍忘機的道侶」的身分,心裡已有惦量。
  「大老爺兒們喝了酒,誰不是這樣。別把我當成殺神,我只跟我過不去的人過不去。」
  眾人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心裡一鬆。看來這魏無羨,歸入了藍家門牆,竟然還開始講道理了,真是大幸。
  「只不過,別人家生小孩的屁事也拿出來吹,真是三姑六婆的作態。難不成各位都懂得如何下崽子?」

  「就是!就是!」
  「這種混帳話,未來就是喝醉了也絕不出口!」
  「在下欽佩夷陵老祖已久,今日一見果然卓爾不凡啊。」
  彷彿聽不耐煩了,只見魏嬰隨便掏出一塊成色不怎樣的玉珮,扔在桌上。
  「既然諸位都是君子,那我便以君子之禮待之吧。留下自己一個印記,此事就結了。」
  那玉珮在眾人之間馬上變成了絕世寶貝,一個個乖巧地挨個在上面留了魂印。待大家用完印,藍願便自覺地隔著手帕把那玉珮收了回來。
  「今日之事,就留在這裡。若以後有人不遵守這君子之誓,想要嘗嘗當小人的滋味,那就別怪魏某也做回小人了。」
  在座被牽連的人都一臉如釋重負,但卻有人臉色變了。
  而魏嬰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拍拍藍願的肩,拿過那被手帕包著的玉,拋著走了。


  乖乖當了回「藍忘機的道侶」,魏嬰滿肚子窩火。轉著笛子在街上走著,酒也醒了,只想找人麻煩。但夜已深,店家都在關門了,路上根本沒幾個人,他只好憋著那口氣,走著走著,就到了蓮花塢大門。
  看這高高的門牆,他真心懷念從前亂葬崗那條黑漆漆的山路。
  怪不得藍湛要逢亂必出,總被關在裡面,束手束腳,跟一群噁心人陪笑臉,真是會被逼著想殺人。

  驀然,一絲若有似無的笛聲,飄過牆來。
  魏嬰一愣,想不到誰有膽子在夜半吹笛。
  但再一想,自己前陣子不才帶了一支白玉笛子來嗎?
  那人倒是無論何時吹笛,都不會被抽鞭子的。

  但也就只能關在這門裡吹。

  想想也是。
  藍湛能夠逢亂必出,藍渙能嗎?
  自己可以叛離師門,江澄能嗎?
  這種窩囊氣,自己只受了那麼一回,就想殺人;以江澄那性子,每每聽到「夷陵老祖」和「雲夢江氏」連在一起,那些碎嘴的輩分還都高,擺臉色給人家看還要先墊量墊量,忍了這麼久才把自己挫骨揚灰也算客氣的了。
  未曾想到,竟然會在這種時候,有如此感慨。

  「唉呦魏先生,您怎麼在這裡吹風啊?」
  門房正好交班,看見有一人站在外面,便出來查看,沒想到竟是主上曾經的師兄。雖然不若玄門中人對他那般懼怕,但畢竟也知道這是天底下撒潑的老祖宗,既然主上現在都讓他自由出入了,能捧著點就捧著點。
  見他殷勤地開了中門,魏嬰也不好站在門外感慨了,乖乖跨進了門,只聽那玉笛聲越發哽咽了。

  藍渙哪日,託自己送禮時,雖然仍帶著淺淺的笑,眼中卻有著層層孤寂。
  再說到那只最後被放在江澄臥房的玉笛……竟也讓他夜夜無眠,鬱結奏曲。
  這當家主,真不如當個孤魂野鬼快活。

  想起方才聽到那些汙七八糟的話,魏嬰越發心煩,迎著這愁人的笛聲,向客房去了。

//////////////////////////////////////

諸君,我最喜歡看wifi吃鱉了!!!(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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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8-12-26 21: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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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將至,天亮得越發早了。
  終歸是夜長惹得夢多,江澄看著那晨光,心想左右睡不得一個安穩覺,早點醒來也好。
  但這陣子無論是門生功課,還是端午送禮等塢內雜事都管得差不多了,甚至連之後要去眉山和虞韻馨碰面之事都先寫信給舅舅申請了,實在無事可做,只好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決定吃完早飯後來練個功。
  雖然知道心不靜,練了也是白搭。

  磨磨蹭蹭地穿了衣服,他踱步行至飯廳,讓下人送來早飯,正要吃,就看到魏嬰孤魂野鬼似地飄了進來。
  「天光都還沒大亮呢,就知道混吃的來了。」
  「什麼時候吃不是吃。這不見你比我起得更早?」
  兩人把擠兌當招呼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過不久飯菜來了,就各自埋首吃飯。
  「那個你,到底知道那些走屍是怎麼來的了嗎?」
  江澄已多日沒睡好,一開口就是滿滿的火氣。最近閒得沒事做,沒想到竟然連魏嬰都變得省事了,該不會天要塌下來了吧?
  「看看我這英俊的臉,你覺得呢?有些東西,看了不准,還是要驗驗。」
  昨夜想得心煩,魏嬰乾脆拿出薛洋和從前溫家的筆記來看,也是一宿沒睡。其實有些事也不太難,壞就壞在從前他自己有片山頭可以用,布陣、煉凶屍,滿山遍野的孤魂野鬼可以給他試想法,現在從了良,連找溫寧都要悄悄地找,環境不可同日而語。
  「得了吧,你這邪魔歪道的祖宗。」
  江澄對此一竅不通,也沒有什麼可以地方可以給他做那些離經叛道的事。不敢細想他倒底想怎麼驗,江澄只能色厲內荏地白他一眼,繼續吃飯。

  「說到這裡,不知道能不能去看看你那未過門的新娘?說不定能得些線索。」畢竟是從小吃慣了的味道,魏嬰三兩口就扒完早飯了,在那邊喝著清茶漱口。
  「我已去信眉山,等表舅回信吧。」
  「如果婚前不行碰面,那也就算了。若真出了事,有我頂著呢,別和虞家不痛快。」
  「哼,天塌下來都有你撐著,你被壓死了,攤子一扔眼一閉,這事你也不是沒幹過。」
  如果說,江澄真心討厭魏無羨什麼,那必然是他打包票的本事。什麼沒問題、什麼雙傑……什麼曾經相信他的自己……
  只顧著扒飯,對面魏嬰還是那沒心沒肺的笑:「這回我可不輕易死啦!要是我又死了,藍湛該有多傷心。」

  江澄一愣,突然一陣鼻酸。
  一時間,千頭萬緒,絞緊了他的心。絞來絞去,卻絞不出半個字來。因為睡眠不足而遲鈍的腦袋像被針刺一般痛,他忍不住浮額。
  「喂,你沒事吧?」
  「……沒事。你何時回姑蘇?」江澄這下,是真心希望他滾回去了。
  「等你結完婚吧。」
  「現在連端午還沒到,你還要等個半年呢。」
  「啊?這麼久啊?」
  魏嬰原本是被遣來送禮的,但看江澄這個樣子著實放心不下,才硬是留了下來。沒了藍湛給他鬧,沒了藍湛和他「天天」,也是想念得緊。
  「不然你以為,一頂轎子抬進來,就算結了?」
  權衡得失後,魏嬰問:「那……和你去過眉山之後?不然一回去,藍宗主和你一樣追著我進度,我回答不出就太丟臉了。」
  說到藍渙,江澄的臉色一暗,沉吟了半晌,最後說:「你對我的婚事,還真上心啊。」
  他最近說話總是語焉不詳,沒了從前那種直率,魏嬰反而比從前聽得更仔細、回得更小心。
  「江家開枝散葉,我心裡還是很看重的。」
  見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江澄氣不打一處來:「魏家的血脈,你可沒有要傳承的意思啊。」
  聽他酸自己,魏嬰反而自在多了:「早斷啦!你知道,現在連金凌見我也要叫叔叔啦!況且我現在在這世上,孤魂野鬼似的。你可大不一樣。這不,虞家不就看不下去了嗎?」
  「哼……曉星辰若是多活幾日就好,現在也好管束管束你。」
  「我看……他如此重門派、輕血緣,大概也不會在這事上多說些什麼的。」
  江澄眉頭一皺,覺得他這話說得太不敬了,不過他一向沒大沒小,事到如今自己也沒什麼立場教訓他,便道:「那你現在多嘴什麼?」
  魏嬰極少有說不過人的時候,怔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想出什麼話回他。
  他如此安靜,江澄倒不太習慣了,最後只哼了聲:「我已經說了,別因為自己是斷袖,就覺得全天下都是這個樣兒。」
  說完,連茶都喝不上一口,起身就走。腳步沉沉,就像有人欠他錢一樣。

  看他出了廳堂,魏嬰差點想叫住他。只不過愣了一下,就連他的衣角都看不到了。
  跌坐回坐墊上,他不禁掩面,狠狠揉了揉皺在一起的臉──
  既然你這準新郎官如此瀟灑,那麼你昨夜到底在抽什麼風、吹什麼曲!
  還用藍渙送你的玉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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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終於完結啦~~~接下來就是藍大的回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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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8-12-28 21:5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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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第二

  端午將至,多水的雲夢散發著初夏的氤氛,連風都帶著香。遍目所及,蓮葉田田,淡粉花朵或隨著小船划過,或隨著微風輕拂,盈盈搖曳,娉婷可愛。
  藍渙站在船頭,忍不住伸手輕觸過擦過船身的蓮葉,不意間,一朵勝放的蓮就這麼蹭上了他的腳邊。他微微一笑,憐愛地輕輕拂開了去。
  記得從前,藍湛曾說想要吃新鮮的蓮子,不知跑去哪,得來了幾支飽滿的蓮蓬,插在瓶中贈給自己。
  後來,他才明白,原來他心中所想的,不是蓮子,而是那個被群花簇擁的人。
  往事如今想來也別有一番滋味。他不禁思索,不知今年蓮蓬熟時自己又在何方,是否也該採些新鮮蓮篷來吃吃,不知能否品出些什麼獨到的地方。

  「官人,眼前這一片牆圍著的地方,就是蓮花塢的地界了。」
  「多謝。」
  搖船的船伕努力忍住不再往藍渙瞧,專心搖櫓。
  他一個鄉下人,那裡見過這種天人般的人物!不但修仙,還是什麼厲害的世家家主,為城裡除去不少走屍,本事大著呢!人還和善,對下人也客客氣氣的,好在自己熟這塊地頭、被縣官大老爺指派送他去蓮花塢。
  不知道偷偷拜個幾拜,能不能保個闔家平安。

  老實的船伕恨不得全身的力量都為這仙人使盡,蓬船駛得飛快。藍渙如松迎風立,晃蕩的蓬船,被他這麼一站,看起來竟顯得四平八穩了。
  五月天,正是蓮花初放的時候,除了水上駛過的行船,就只有幾個在水中嬉戲、游魚似的孩子,並浣衣的村婦,在這偌大的湖中。交談嬉鬧聲隨風飄來,竟帶著雞犬相聞的趣味,讓眼前這高聳的圍牆,多了些大隱隱於市的風範。
  和這充滿入世氣味的蓮花塢相比,雲深不知處真堪比青燈古佛前了,難怪從前江澄和魏嬰待不住。

  尚未至午,藍渙就到了蓮花塢。
  給了船伕一塊碎銀,讓他歡歡喜喜地走了,他遞上名刺,要拜訪江家家主。門房才剛進去,就見一個江家門生急急跟著他出來,見了他,誠惶誠恐地行了禮,說是家主正好出門了。
  「端午將至,家主至田莊協助處理祓禊之事,今夜將歸。請藍宗主進來用茶可好?」
  四家之中,雲夢距離岐山最近,藍家只是放了把火、死了個宗主,江家當年被移做溫家的監察寮,幾乎可說是滿門抄斬。鄉里祓禊之事,藍家自有小輩可代勞,而江澄卻是親自出馬,辛苦得多。
  倒是顯得自己來得不合時宜了。
  「無妨,我就住在雲來客棧,明日再來拜訪。」
  若自己進了門喝了茶,門生又要讓自己住下,待晚上江澄回來,還要應酬自己,實在不好,不如明日再來。
  對方心裡應該也鬆了口氣,仍不住告罪:「那麼明日將遣人去接您。實在是對不住。」
  吃了一回閉門羹,藍渙顏色如故,拱了拱手,向雲來客棧去了。
  從前來雲夢,都是為了清談會。作為表率,行住坐臥皆雅正;前後簇擁,忙得腳尖點不著地,未曾走在這市井之中,體會一些常人俯拾即是的樂趣。
  因此此行他特意孤身一人,行腳行船,就是不御劍,想好好看看此間世情。

  一名翩翩佳公子眉眼含笑,在攘往熙來的大街上彳亍而行,周圍的販夫走卒見了,都忍不住放輕了音量,深怕這如畫的風景,被吵嚷壞了,深怕這儒雅風流的仙人,被鄙俗壞了。
  魏嬰和江澄上街,少女尚且丟瓜擲果,藍渙一來,少女們卻都躲了起來,羞於見這夢裡都夢不到的俊美郎君。
  雲來客棧的掌櫃遠遠見他迎面走來,趕緊迎了出去,正要開那巧舌如簧的口,又被他的氣度所鎮,只不斷拱手,把他向裡面請。
  「掌櫃,請問還有房沒有?」
  「……有的有的!」掌櫃這才反應過來,接過小二遞上的香毛巾,擰過後親自遞上給他擦手。「上房這裡請!」
  藍渙不禁失笑:「你們上房我住過,挺好。但這次只有我一人,你看著如何辦吧。」
  「不礙事、不礙事!剛剛江府的陳管事已經交代了,務必給您最好的!房間還是寬敞些得好!」
  見盛情難卻,藍渙微微一笑,算是答應了。他名列三尊、做慣了家主,自然有一種雍容氣度,掌櫃尚未發令,小二便不自覺地領著他往樓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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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大家放連假~恭喜我開始加班期QwQ
下次更應該是12/31晚上~~~ 本文最後由 =燁= 於 2020-10-31 18:4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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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8-12-31 20: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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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您要在小店用膳嗎?剛剛才捕到一條大鯉魚,還活跳跳的在水缸裡呢。您打南方來,愛清淡,這魚配著荷葉清蒸最鮮甜了!不愛吃魚的話,我們店裡還有珍珠丸子也是招牌──」
  小二清了清嗓子,便流利地開始介紹了起來。從二樓往下望去,雖然尚未到點,但一樓已坐了個半滿,可以想見再過一會兒,客人就要排到外面去了。
  他正說著,就被藍渙按住了肩膀,才一眨眼,旁邊包廂的門就開了,幾位歌伎並著穿著華貴的公子哥兒們,都跌出了門外。若不是藍渙按住他,他就要被這些客人壓個正著。
  「唉呦怎麼著!快來人!」他一邊攙扶,一邊喚人來幫忙。
  藍渙往裡一看,就看到一位公子死抱著一個歌伎,哭得聲嘶力竭:「琴兒,是我對不住妳……妳為什麼不帶我走……妳好狠的心啊……」
  幾位跌出來的爺兒們訕訕地對藍渙點點頭,掏出荷包結帳準備走人,只有其中一人走回去,想勸勸那大概是喝醉了的朋友,卻又被他一手揮了出來。他只能對那倒楣被抱住的歌伎使了個眼色,逃之夭夭了。

  客棧已經來人了,三兩下把那包廂門關了,又把那些公子哄得人手一碗解酒湯,領下樓去結帳了。
  小二領著藍渙繼續上樓,一臉抱歉:「唉,我們包廂不供酒的,您不用擔心夜晚吵嚷,一定安安靜靜!就是那請客的柳公子面子大,請新中舉的宋公子來替小店題幾個字,未料竟把人灌醉了。衝撞到您,真是對不住。」
  藍渙沒喝過酒,但也見過弟弟酒後的狂態──不過就是一臉淡然地翻庫房、找皮肉痛而已,未想到有人能唱作俱佳至此的,忍不住有些在意。
  「既然新中舉,應該是很喜慶的,怎麼會如此悲痛難忍呢?」
  藍渙早已看到那宋舉人身邊站著的溫婉女子,並非人世中人,但她眼中無怨無恨,只是悲傷地看著那宋舉人的醜態。
  「唉,這事說來,也是可以譜進戲文裡的。」小二搖搖頭,滿是同情。
  「這宋公子喜歡一個女娘,生在小門小戶的人家,他進京趕考前還去說親了,但他家大業大,父母看不上這女娘做媳婦,便把這親事退了。等宋公子回來,這女娘早嫁別人了,甚至還給她夫家的人給打死了。從此之後,這宋公子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只要喝了酒,不管哪個女的,就抱上去叫喊琴姑娘。」
  末了,他還是忍不住唏噓道:「我們粗人不懂高門那些大人們,就知道棒打鴛鴦真真是不該呀。」
  說著說著,就到房門口了。小二勤快地開窗展示此間好風景,問明了晚餐後,就退下了。只留藍渙靠著窗,隔著湖水,看著那對岸的蓮花塢。

  陰陽兩隔,心有歉疚。
  他也曾見有人如此哭過。

  那日,自己剛出關,忘機和叔父一同辦了清談會。江澄前一日就到了,不知怎地上了山來,只是自己過去時,忘機便說他和魏嬰單獨說了些私話,一言不合,拂袖而去。
  魏嬰的身分,就如藍家一食客,清談會在即,因為他的關係而少了一家,終究不好看。因此藍渙見雲夢江氏子弟仍在,便料想他解悶去了,於是追到了鎮上的湘菜館子。
  從前,他雖不同這些前來聽學的各家子弟廝混,但雲深不知處地偏,能去的地方也就這麼兩三個,只要不出這片地界,找人還算方便。
  他才剛到,掌櫃就搓著手,訥訥地看著他的臉色湊了上來:「藍宗主,我們剛收了三個空罈子出來,但江宗主廂裡還有五六罈酒呢,您看看,這是……」
  跟著他上了樓上廂房,就聽到裡面傳來重物落地之聲。怕江澄面上不好看,他給掌櫃使了個眼色,待他退下後,便從窗邊往裡看。

  坐在地上的江澄楞楞地,只面朝窗邊,看著虛空。偏西斜陽,照著他,更顯形單影隻。
  「我明明救了他……阿爹,我明明幫他把溫狗引開了,怎麼最後成了他救了我呢……」
  那聲音低低的,還帶著些沙啞。
  但藍渙卻聽清了。
  也聽懂了。
  「這內丹我不想要了……竟然是那溫狗……她給我移丹,又安著什麼心思……她圖什麼……要我欠她?」
  他撥開擋在身前的空酒罈,好似他的家人們,就在那窗邊,要爬過去見他們的模樣。
  「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我是個忘恩負義之人了……可我……就是辦不到『知其不可而為之』……」
  暮然,藍渙心臟一緊。
  「我辦不到……我辦不到啊……」
  房內江澄捶著地,聲似帶淚,錐心泣血。
  藍渙在房外屏住氣息,死攢著拳頭,不漏一點行跡。

  直到月出東山,菜館人聲鼎沸,有了掌櫃吩咐,無人敢近這來點燈,襯得這一隅更是灰暗冷清。
  藍渙不知站了多久,聽裡面沒了聲息,輕輕敲了敲門,見他早已醉死在地上,這才閃過六個空酒罈,將他打橫抱起。
  清冷的月光下,江澄總是蹙起的眉竟舒展開來,襯著滿面淚痕,竟顯出一點稚氣來。
  想當年,他隻身出逃,即便痛陳溫家罪孽聲淚俱下,也未露出一分青澀;而如今年屆而立,在酒後吐了真言,看起來卻反而年輕了不少。
  只這痛悔之心,大概也只能封在酒罈子裡面了。

  現今這四大家族,每個家主,當年也都是弒親之恨、滅族之痛裡過來的,滾過的泥水灘多了,誰也不比誰有風采。
  只是這江宗主,硬氣的很,除了更加嫉恨鬼道之外,竟從不服一次軟,只能讓他感嘆過剛易折吧。

  抱著他回到寒室後,藍渙不想驚動僕從,便親自打了盆溫水,細細給他擦了臉、散了髮髻,脫了鞋襪,放到榻上。才剛給他掖好被子,袖子就被拉住了。
  江澄杏目微張,滿臉的眷戀繾綣;「阿姊,阿嬰回來了……阿凌也長大了……妳別擔心。」
  藍渙就著他溫柔的目光,任他抓著袖子,遲疑地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就像不知多少年前,對弟弟做得那樣。
  得了撫慰,江澄這才閉上眼,心滿意足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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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看紅白邊發文......這段真的寫得超級心疼Q_Q
大家新年快樂!!!哭過了, 一切就過去了!!!未來會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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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1-2 22:2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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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渙在客棧裡睡了一宿,隔日一早,待他用完早飯,江澄便派人來請。時間抓得剛剛好,沒叫人感到一點不適。
  來的門生楚牧之,先前在清談會上見過,魏嬰還曾說過,這人眉眼含笑,不像修者,也不像俠客,反倒像個和氣生財的商人。果然他一看到藍渙,就笑面迎人地禮了一禮。
  「澤蕪君,昨晚睡得還好?這小店,三蒸做得挺好的,還合您口味?」
  藍渙住過這客棧幾次,但這次掌櫃分外殷勤,別說店裡的好口味,連沐浴時熱水都進來兌了三遍,可見江家是刻意關照過的。
  藍家家風簡樸,素來清湯寡水,他住得舒服,自然也承了這份情:「雲夢物產豐饒,菜式精巧,三閭大夫所言不虛。」
  楚牧之聽他連屈原都搬出來了,笑得褶子都出來了:「姑蘇才是魚米之鄉,承蒙您不嫌棄。家主準備了午飯,一同前去可好?」
  兩人便往蓮花塢去了。

  街市繁忙,路上摩肩接踵,這些凡夫俗子雖不至於衝撞了兩人,但也讓這條不長不短的路比往常多花了點時間。
  走得慢了,藍渙也注意到許多路人見了楚牧之都會點頭為禮,還有人拿著瓜果香囊來,後來見他領著人,才沒有靠近。
  「楚公子真是廣結善緣。」藍渙不住莞爾。
  「哪裡哪裡,都是鄉親看家主幾分薄面,知道我孤家寡人,難度佳節,多加照拂罷了。」
  「楚公子何方人士?」
  「我江陵出身,但已無家可歸,現居雲夢近二十載,成本地人了。」
  當年溫家勢大,江陵士家深受其害,早早落入溫家手裡。若非魏嬰歷劫歸來,挖墳催笛,不知何時才能收復。想透其中關節,藍渙便不再多言。
  但這楚牧之,倒是被開了話匣子:「澤蕪君不知道,當年我家破人亡,率領尚未被擄掠的僕從來投江家,江宗主未曾將我做馬前卒,知我學藝不精,上不得戰場,卻將糧草重任交給我;自己身先士卒,幾次幾乎要失了性命。」
  「而我在後方,軍秣重寶,家主未有藏私,真真是用人不疑。士為知己者死,楚某真是無以為報。」

  射日之征牽涉甚廣,即便都上過戰場,也未必相識,更何況他負責的是錙重糧秣。藍渙見過楚牧之幾次,都不知道他投入雲夢江氏門牆原來有此由來,每次清談會都見他默默地跟著江澄,若不是腰間掛著佩劍,都不似江家門人了。
  從滿門抄斬,到重振旗鼓,世人只道魏嬰之功,未想過江澄之力。
  中興家主,竟落個度量狹窄、嫉恨鬼道的名聲,加之金丹都為魏嬰所贈、為溫情所醫,在雲夢這塊地界之外,如何評他,也是可想而知,難怪楚牧之會為他抱不平。

  正想著,就到了蓮花塢大門。定睛一看,江澄竟然站在門口,親自來迎,也叫藍渙意外的了。
  雖然走近一看,他的臉上少了刻薄,多了一分難辨的忐忑。
  「澤蕪君遠道而來,招待不周,切勿見怪。」江澄拱了拱手,帶著他往裡走,楚牧之往他身後一站,又像個影子了。
  早課尚未結束,校場站滿了人,揮汗如雨,各自操練。還有幾個孩子一溜子在牆根蹲馬步,原本平舉拿著水桶的手,都已經低垂了,潑得腳下一片濕痕。

  「哼!修為比不過我,就拖我下水蹲馬步,楚善你好有骨氣!」一個姿勢最標準的少年,大概是太累了,只能動動嘴皮子,發洩心中的不滿。
  「丁誠你少說兩句,都被罰了,就別說了吧。」
  「我偏要說!」
  「你讓他說,反正我也沒少聽。」那叫楚善的少年,動作與其說是不標準,不如說根本就快成了拎著空桶子站著了,愛理不理的。
  「你要我說,我就說!你果然像你爹,修為差!幹嘛在校場佔地方,去學管事撥算盤不就得了!」
  兩位家主修為高,遠遠地就聽清了,只有楚牧之走近了,才發現兒子就連受罰,動作都隨便敷衍,忍不住汗顏。
  楚善刻薄一笑:「那是。你倆的爹修為可高了,現在就連墳上的草,也都快比你高了。」

  江澄按下楚牧之,對藍渙說:「這個時節,畫舫蓮花正美,澤蕪君可有雅興,前去欣賞?」
  藍渙自然沒有異議,跟著楚牧之繼續往前走;江澄這才向那幾個少年走去。
  「犬子不肖,讓澤蕪君見笑了。」他擦了擦汗,尷尬萬分。「從小沒娘,疏於管教,真是……唉。」
  將他帶上畫舫後,他便急急忙忙地走了,自有下人過來布上香茗甜點。

  射日之征後,各家都接收了不少遺孤,其中以江家最多,聶家次之;當時藍家還在重建,無力接應,金家對這些人都看不上。因此這批江家的門生,可說是江澄一手帶出來的。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江澄就來了。見他面上雲淡風輕,藍渙也不再問,兩人便喝茶吃果,閒看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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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才看到截稿日, 感覺要窗了特別緊張~~~忙到天昏地暗好想死喔OTZ
新的一年也是爆肝年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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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1-5 19:3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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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清蓮闊葉搖曳,帶著薰風徐徐,饒是一片可愛風景;但江澄卻始終無法平心靜氣地欣賞。
  正是因為對面坐著喝茶的藍渙。
  藍渙與弟弟藍湛,容貌相仿,顏色相異。藍湛冷肅,藍渙溫雅,眉眼間彷彿帶著溫柔慈悲,一旦見了那讓人心安的和煦神情,藍家極為出眾的相貌便不值一提了。
  江澄一輩子都不想輸給魏嬰,可輸給藍渙,他倒真不在意。

  不過之所以對藍渙日思夜想,卻不是為了名聲、為了修為、為了外貌了。

  上次姑蘇的清談會前,自己可鬧出了個大笑話,不但和魏嬰大吵一架,甚至還喝得人事不知,一早醒來發現自己身在寒室,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記得自己在酒醉後,好像看到了父親母親還有姊姊,雙眼乾澀,可能還哭了──不用想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說些什麼好話。任何一句,叫人聽去了,都只有殺人滅口這一種解決方法。
  而自己這麼舒舒服服地在寒室醒來,殺人滅口卻是萬萬無法執行的了──無他,藍渙修為高,自己給他送菜還差不多。江澄只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快快著衣穿鞋,離開這是非之地。
  回到昨日被安排的小院後,發現還有點時間,便快手快腳地洗漱梳頭。冷水上臉,果真清明不少。也不知道他昨夜是怎麼處理的,衣物上只有淡淡檀香,並無酒氣,收拾好了,就速速往前廳去。江氏眾人已經等了他好一陣子了,見聶懷桑還落在自己後面,他才放緩腳步,端著宗主的架子入席。

  回到雲夢後他不住細細回想,這才發現,自始至終,他都沒在那令人尷尬的狀況下見到藍渙。從菜館把自己帶回來、淨面脫靴,至薰香疊衣,竟是萬事妥貼、無可挑剔。
  不知自己酒後又是怎樣作態,是可悲可憐,還是抑鬱張狂,惹得澤蕪君對自己如此體貼照顧。
  江澄畢生最恨被人瞧不起,寧願讓人忌恨,也不要讓人憐憫。
  但以他對藍渙的了解,他大概天生有病,見不得弱者哀戚。想當初,金光瑤不知道在他面前扮了幾次可憐相,扮到聶名玦都被五馬分屍了,觀音廟內罪證確鑿,他還仍同他說話。
  無論如何忐忑、如何猜想,幾個月過去了,藍渙都坐在對面了,江澄還是無法鼓起勇氣,問他:「我醉酒後到底說了什麼?」

  「不知是什麼風,把澤蕪君吹到雲夢來了?」見他仍氣定神閒地看風景,江澄只能自己來唸開場白。
  「夜獵途經雲夢,便想順道拜訪。」
  他回得越是四平八穩,江澄越是焦慮。從前藍渙經過十次八次也不見他來拜訪,自己一發酒瘋,他就來了,真怪不得他多想。
  「佳節將至,這是今年江南所產的新絲所制的香囊,望江宗主笑納。」
  藍渙拿出一只香囊,上面繡有蛇、蠍、蜈蚣、蟾蜍、壁虎等五毒,用五色絲束著,雖是民間所用俗物,樣式卻精巧細緻,很是送得出手,推拒反而失禮,江澄只能伸手接過。
  也不知那藥料是怎麼調的,不似一般驅蟲香囊刺鼻,反而淡雅清香,頗有清心明目之效。
  「澤蕪君多禮了。」深吸了一口氣,江澄將香囊掛在腰間,抬起頭後,裝做不在意地說:「上次姑蘇清談會,江某似乎給您添了不少麻煩。」
  「江宗主酒品極好,並沒有添什麼麻煩。」藍渙一笑,將問題避了開去。「此番途經雲夢,未料江宗主事務繁忙,倒是藍某唐突了。」
  知道他是不會多說什麼了,江澄只能苦笑。「哪裡的話,昨日讓您撲了個空是我的不是。廚房已備好了便飯,望您不要嫌棄。」
  他也不推卻,欣然受之。「方才楚公子已經讚過了鮮魚,真是叫人期待。」

  下人這才端著盤子進來,除了配合時令準備的角黍、鮮魚,還有各色用荷葉包著的各色蒸菜,配著旁邊幾道涼拌小菜,幾乎佔滿了食案。
  這哪裡是便飯,哪怕是雲來客棧的宴席,也不過如此了。
  藍渙見了這架式,就知道江澄始終記掛著上次醉酒之事。
  他從前和江澄雖有來往,卻無深交;聶明玦爽朗豪氣,金光瑤機警聰明,聶懷桑更是死纏爛打,未曾見過臉面如此之薄的人,不由得語氣更緩和了十分:「賞勝景,食味美,實乃幸事。多謝江宗主了。」
  兩人便舉箸用餐。

  江澄吃飯,如果是獨自用餐,自然是不說話的;但有時和下屬一道,也是閒聊喝酒。如今眼前坐著一個大活人,氣氛卻比一個人吃飯還要沉悶,忍不住亂瞄了起來。
  只見藍渙東品西嘗,很是滿意的樣子,他就想起從前在姑蘇聽學,吃的那些苦苦黃黃的菜湯。
  可憐了澤蕪君不能常常出門夜獵,也不能多跑菜館,關在家裡吃那些東西。

  藍渙吃著吃著,就看江澄鬆了嘴角,將筷子放下後問:「江宗主想到什麼,如此開懷。」
  不愧是連藍湛那面癱都能看出喜怒哀樂的澤蕪君。江澄回道:「只是有些想念從前聽學時在雲深不知處的飯食。」
  想起那到底有多難吃。
  藍渙聞弦而知雅意,不以為忤:「待江宗主來姑蘇作客,一定給你準備一桌獨享。」
  未料他竟是如此促狹之人,江澄有點怕了,連忙道:「往事回味就好!回味才美。」
  語畢,卻不知是什麼牽起了他的愁腸,只見他楞了愣,想嘆氣,又因為藍渙忍了下來,拿起筷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吃。

留言

好喜歡這句「他大概天生有病」XDDDD 濃濃的傲嬌感。 2022-10-24 12:32
@notebook382 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難吃<<<難吃的學餐算是大家的共同記憶好溫馨喔~~~ 2021-5-2 10:31
不要動不動就想殺人滅口啦XDDDDD雲深不知處的食物根本聲名遠播wwwwww 2019-12-13 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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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1-7 21: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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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寂靜中,池畔就傳來兒童戲水的撲騰聲響,雖不算吵雜,但江澄一聽便知,忍不住在心裡暗暗搖頭,方才那幾個特別調皮的自己還特地去訓過了,沒想到還是如此膽大。
  見藍渙就像沒聽見一樣繼續吃飯,不由得想,姑蘇雖然也是水鄉,但藍家子弟總歸不好脫衣下水,偷雞摸狗吧;興許是沒聽出來。
  他就也當沒聽到,繼續吃飯。
  沒想到,又過了陣子,就聽到不知哪個不知死活的,在學水鳥叫。他不禁怒從中來,直想出去抽那幾個小鬼一頓鞭子。
  那個楚善,要是有丁誠一半認真,還會到現在連結丹都還沒個譜嗎?一天到晚和人家比爹娘的修為,自己卻是不思長進,只會拉著方謙闖禍。

  他一抬手,將三毒揮了出去,在天上飛了一圈,才還劍入鞘。果然那些躲藏在蓮葉下的小鬼們,知道他生氣了,一個個乖乖爬上岸──而岸上,自有其他大人在等著他們。
  現在才知道,不是阿娘太兇,而是魏嬰當年太皮,領著大夥兒攆狗打雞,瞎玩偷懶。那種怒其不爭的惱恨,真是不當家不明白。
  若不是藍渙在場,江澄一定抽他們一頓、讓他們罰倒立!不過江家家訓就不用抄了,「明知不可而為之」,寫多了真叛逆了就不好了。

  見他氣得直皺眉,藍喚正好吃完了,喝了口茶漱口後,說道:「難怪從前總聽說蓮花塢好玩,看來真有點意思。」
  「能有什麼意思,盡是游水瘋玩!」聽他這麼說,江澄不免想起藍渙是在什麼狀況下知道雲夢「好玩」的,思及以往,火氣倒去了大半。
  「哪個孩子不貪玩。從前聽摘蓮蓬好玩,我也對蓮花塢神往過,只是苦無機會體會。」
  藍氏雙璧,還沒長大,就被迫像個小大人似地,做門生的表率,的確無童年可言。長大之後,三千條家規壓在身上,簡直活得不像個人了。
  如今聽他一言,倒聽出了一絲煙火氣味。

  「若澤蕪君想來這蓮花塢,隨時來便是。」
  江澄給自己倒了杯雄黃酒,放下酒壺,正要給藍渙加點茶,就見他自己拿起酒瓶,給自己斟了淺淺一層酒液。
  迎著他吃驚的目光,他舉杯向江澄道:「那就多謝江宗主了,藍某敬你一杯。量淺不能多飲,切勿見怪。」
  見他一口飲下,江澄哪有什麼好見怪的。
  藍家人以不喝酒出名,雄黃酒雖算不上烈酒,但畢竟還是酒。從前金子勳發酒瘋要灌他,當著各家的面,他仍是半口不飲,如今卻用了這麼一點點,也是給了自己天大的面子了。
  品不出個什麼滋味,江澄想了想,便說:「既然要常來,就別那麼生疏了。宗主來宗主去,提醒我還要辦公呢。」
  藍渙莞爾:「那麼晚吟也叫我曦臣吧。」
  稱呼一換,距離便拉近不少。兩人換上茶水,連連碰杯。這回,倒沒有顯出半點生疏,一派其樂融融。

  過沒多久,就有人進來撤了殘羹剩肴。見外頭天光正好,下人還沒退下,江澄心念一動:「蓮花塢新建了幾處望樓,居高遠眺,風景正好,曦臣可願隨我去看看?」
  「樂意之至。」
  於是便有人前去排除行經望樓路上的閒雜人等、給今日當差的通風報信去了。
  待兩人剛踏上岸,藍渙回頭看了看那畫舫:「這畫舫,也是新建的吧?」
  從前江澄辦清談會,多是在大廳。臨湖的畫舫已近內院,是他自己私人的地方,藍渙是第一次來。
  不過這畫舫也不是新物,是江澄重建蓮花塢時就蓋好的。
  「已經有了快二十年了。」他答得隱晦,藍渙點點頭,也沒多問什麼。
  但江澄知道他懂。
  很奇怪,似乎自己說什麼,他都懂似地。
  「是非在己,毀譽由人,得失不論」,並不代表他可以完全不在意。況且瀟灑,是魏嬰的強項;他從來就是個心眼小的,這點隨他娘。
  走沒兩步,他還是沒忍住衝動,不緊不慢地問:「你說,蓮花塢好玩,但我看,你還是偏愛雲深不知處的清靜吧,不然也給建個池塘玩玩?」

  藍渙看著他貌似平靜、眼底卻帶著忐忑的眼神,不知為何胸口一緊。
  身為家主,面對外人時,江澄的態度自然有種胸有成竹的大氣,但或許,這種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態度,只有熟識的人才能發現吧。
  想到這裡,他不但沒有受到刺探的不悅,反而有條隱隱的思緒,將那夜見到的他,還有眼前的他綁在了一起。
  還有撫上他散亂髮絲的溫度。
  「雲深不知處畢竟只有藏書閣周邊遭祝融之災,原樣建了省錢些,不然當年金宗主可要跟我跳腳的。」
  雖說語氣像在打趣,但說起金光瑤,他還是眼神一暗,不過轉瞬,又恢復了清明。
  「況且,荏苒人非,何論物是與否?」

  江澄不過問了他一句,沒想到會得到如此曠達的回答。
  以他的個性,是不會在自己面前說原樣重建的好,但若要說絲毫未改的不好,一聽就是違心之論,反而虛假。
  不過這「荏苒人非、何論物是與否」,不為外物所困,未論優劣;自己與他的優劣,高下立現。

  「好一個外物自變遷,内景常默存。」江澄撫掌而笑,神情更柔和了幾分,幾乎不似藍渙所知的他。「當浮一大白!」
  於是望樓也不去了,兩人走回畫舫。
  江澄拿著滿上的酒杯,走至舷首,拍了拍蓮瓣石欄干,倚著欄干一飲而盡。飲後長嘆:「人言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者難並,此言差矣。」
  藍渙聞言,取出裂冰,撫了撫:「四美且並,二難亦具,願為晚吟助興。」
  江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但看不出一分算計,反而被他的真誠給感染了,苦笑著拔劍出鞘:「怎能空待曦臣佳曲。容江某獻醜了。」

////////////////////////////////////////

沒有存稿了只能邊寫邊發......有錯字請見諒QwQ有語序不順的也請見諒QwQ 本文最後由 =燁= 於 2019-1-9 15:5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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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喜歡這燁的手法了!喜歡這篇,好優美,細細品味,饒有深意。 2024-2-11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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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1-10 22:3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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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裂冰嗚嗚,明明聲音極低,卻傳了個老遠。眾門生用過午飯,正是休息的時刻,除了望樓上被通知過的幾個倒楣人,其他都在廊下乘涼,聽到這聲音,無不變了顏色。
  「楚哥啊,你看今天宗主心情如何啊?」一人瞇著眼,死命往畫舫上望,隔著大片蓮池,只見一小白點站著,一小紫點倚著欄杆,看不清動作。
  「應該不錯吧。剛才午飯氣氛還行。」楚牧之做事妥貼,江澄昨夜就交代的各色好菜,廚房做是做好了,他還是會在出菜前看過,弄得他剛剛才有空過來飯廳吃了個囫圇飽。
  「那澤蕪君吹洞簫是怎麼回事?比靈力?但似乎不是什麼清心音啊。」又一人跟著湊過來,豎著耳朵聽。
  江澄聽不得管樂之聲無人不知,從前門生之中有人不過在自己院子裡吹笛,就被他冷臉了半年。而自夷陵老祖跟了含光君之後,無論絲竹,都雙雙在蓮花塢絕跡了。
  澤蕪君遠來是客,希望不要起什麼衝突才好。

  「哎呀!宗主拔劍了!」
  正午豔陽,三毒的反光再明顯不過了,眾人一陣驚呼,有幾個擔心澤蕪君修為高,還要跑出門外、去給自家宗主助陣了──哪怕是送菜,也不能閒著。
  「且慢!」楚牧之攔住眾人,死盯著畫舫看,眾人屏息,也跟著看。
  「無事。」直到他發話,大家才放下心裡的一顆大石頭。「宗主只是在舞劍罷了。」
  不說還好,他一說完,所有人都衝了出去。
  眾人沿著彎曲沿廊,衝到岸邊,幾個膽大的甚至還上了樹,就想搶個好位置看著呢。若不是忌憚江澄面薄,大夥雖然動手動腳卻都靜悄悄的,不然就是一副亂糟糟的菜市場模樣。
  不過也不能怪他們──宗主和歌舞劍!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啊!


  江澄說要舞劍,其實也只是想試試罷了,畢竟長大成人後,他只用劍傷人性命,不曾行過如此風雅之事。三毒出鞘後,他便靜靜等著藍渙。
  藍渙朝他微微一笑,嗚咽低鳴,裊裊升冉,恍若一聲輕嘆,聽得江澄呼吸一滯,一時之間,心旌動搖,動彈不得。
  兩人目光相交,彷彿俱從對方閃爍的眼神中,看到了那不應窺見的情緒。
  藍渙長長的睫毛扇了扇,掩了掩目光,再睜開時,神色一凝,竟隱隱有金石之音,鏗鏘有力;江澄這才收斂心神,而後平平揮出一劍。
  這一劍,既快且慢,既柔且剛,好似斬在了實物上,卻不凝澀。
  兩人又對視了一眼。江澄樂見於他眼中的驚訝,心裡一鬆,下一招便自然接上了。
  有如畫卷開展,壯闊河山,滔滔江水,皆在他樂音之中;而江澄也大開大闔,一掃一劈,運力斫折,足有排山倒樹之威、翻雲覆雨之勢。
  藍渙被他剛烈的身姿鼓動,曲調越加激昂,只見江澄上身後屈,下腰時劍尖一點地,便如離弦之箭沖天而上。
  而在他落地的瞬間,簫聲頓止。江澄將三毒一撩,就聽幽幽餘音,恰似空山回響,清鬱悠遠,真真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只見他踏步凌亂,若癲若狂,而劍光閃閃,織成一張如鱗劍網。冷冽銀光之中,江澄杏目微張,如入無人之境,藍渙只僅驚鴻一瞥,便難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
  他本就生得俊美,而此刻凌厲不再,隨著自己的曲,全神貫注的神情,彷彿這曲調就是他此刻唯一的憑依,讓人無端地想要就這麼永遠地吹奏下去──
  不過須臾,藍渙便收斂心神;曲調轉急,仍不失清幽淒婉。而江澄飛速迴身,劍影如蛟,橫亙周身,待清越尾音吹盡,猛地一刺。

  一曲既畢,一劍已盡,池上除了颯颯蓮響,一時四下悄然。
  唯見兩人雙目相對,可謂無聲勝有聲。

//////////////////////////////////////////

本來想讓江寶舞久一點,好想寫他的纖纖細腰......但朕乏了QwQ

畫舫有兩種,一種是華麗有如宮殿般的遊船(可在水面上行駛),另一種是船型石基、不能動的園林池畔建物。文章說的是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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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藍色沼澤 好想舔江寶的腰(*´д`)~♥ 2021-5-2 10:32
纖纖細腰wwwww 2020-8-26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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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1-15 19:4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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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蘇城外,群翠蓊鬱,山道曲折。
  多少年過去了,仍是少年風景。
  魏嬰行到一處,漸漸放緩腳步,看了看不遠處寬闊的院落,對溫寧說:「你行啊你!這屋子不錯嘛!」
  溫寧點點頭:「聽阿苑說,此間人家有子登科,移居外地,他便將屋子買了下來。」
  「厲害!溫公子你現在竟然還有房了!」
  他和藍湛都是第一次來,在溫寧的帶領下,兩人參觀了一陣,最後在前廳落座。
  大約出門前才剛擦過,大廳顯得敞亮清靜;魏嬰只稍撢了撢榻上的薄灰便坐下了。
  「辛苦你跑這一遭了。此去夷陵,可有收穫?」
  說到正事,溫寧正了正坐姿。「不過一年時間,怨氣又淡了些許。」

  夷陵亂葬崗乃是千古戰場與墳場,怨氣深重,當年溫家鼎盛尚且無可奈何,沒想到,見魏嬰住得舒服,使得不少後世修鬼道者一個個都捲著包袱、住到墳場去了。
  殊不知他當年也是迫於無奈,逼上梁山罷了。
  為了整理溫情一眾的住房和耕地,他當年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移骨、安魂、設界,無不費心,而自由上下山道者只有他和溫寧,可見山中戾氣之重、怨靈之多。
  儘管被眾世家清剿過,並不少鎮山法寶,但山川之勢,陰陽之氣,並非人力所能更動,這也是為何有些地方,戰禍頻傳,乃至於成了極陰之地,或有些地方,興旺子孫,乃至於成了發家福地。
  「可有作法痕跡?」
  「就我所見,沒有。但發現地氣流轉,竟導引去了其他地方。」
  「找得到引去哪了嗎?」
  凶屍乃極陰之體,感應自然常人難敵。若不是溫寧敏銳,重回亂葬崗時發現怨氣逐漸消散,哪怕是魏嬰,也要過個十年八年才會發現。
  「未能感知。但地氣逐漸隱沒,若非到指定的地方,可能難以察覺。」
  魏嬰沉吟。「此事,還得先看看是誰的手筆,不然還真無從查起。」
  當年四大家族佔了大頭,其他小世家斷不可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亂搞。地氣接引,乃是借天地之運,不是小事。眼下雖未出什麼亂子,但只要亂葬崗一出事,就是他夷陵老祖的錯,魏嬰再無奈,也只能主動承接下來。
  「待回雲深不知處,我當稟明兄長,探問緣由。」
  「甚好。」有藍湛發話,不知道省了多少麻煩。他心情一好,語氣不免輕挑。「那我們快點回去吧。」
  於是兩人便向溫寧告別,往雲深不知處去了。


  好一陣子沒有回來,魏嬰先去餵兔子,而藍湛更衣後,便去寒室向兄長請安。未想行至半路,就看到門人守在寒室外面。
  「含光君請留步。聶宗主來了,宗主正在待客。」
  自從聶明決死後,聶懷桑便成了兄長和金光瑤的小弟,碰到解決不了的事便多多走動,自有人幫他解決。他有事一般找金光瑤,但如今金光瑤身死,兄長出關後,他就改來姑蘇了。
  相較於蘭陵,姑蘇畢竟遠多了,他靈力不濟,只能舟車勞頓,從清河一路晃過來。
  「無妨。待兄長事畢,再請告知一聲。」
  「是。聶宗主昨晚就到了,今天一早便進去了,應該不要太久的。」
  藍湛點點頭,道聲謝,便回去和魏嬰一起餵兔子了。
  原想不過一下,就能見到兄長,儘管旅途勞頓藍湛也未曾沐浴,未想過了晚飯,還沒見到人,因此便和魏嬰早早洗了澡、上床睡覺了。
  直到隔天早上,才有人來請,說宗主有請。

  「聶宗主一早出發回清河了,知道含光君昨日夜獵歸來,便不來打擾辭行了。」
  來的人正是藍願。他瞥見垂下的簾幕後,魏嬰還在半死不活地滾來滾去不想起床,連忙垂下目光。「另外,前陣子兔子又生了一窩,宗主日前也來偷偷看過小兔子。」
  「大哥也喜歡小兔子啊?」魏嬰原本都澤蕪君、藍宗主的叫,但雲深不知處住久了,私底下稱呼也就隨藍湛了。
  「應該是挺喜歡的,魏前輩你們出門後,他來看了五六次了。」
  簾後應該正在更衣,窸窸簌簌的。自從知道藍願就是溫苑後,他就沒把這孩子當外人。「反正兔子生得快,要不,送他一雙吧?」
  藍湛沒接過他這話,只是淡淡地說:「我先行一步,勿讓兄長久等。」

  暮夏天光正好,藍渙送了聶懷桑後,便將書案搬到外間,處理公事。他心無旁鶩、運筆流暢,融融晨光,照得他姿態暢美。
  藍湛所到之時,見的正是此番景色,他不由得屏住氣息,站在一旁默默觀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藍渙批閱完公文,抬起頭來,才看見弟弟站在一旁芭蕉樹旁,垂手而立,不由得莞爾:「這芭蕉可長得比你高了,是該修剪了。」
  喚人前來派發剛批閱好的公文,兄弟倆這才進到內間坐下。略略說了些夜獵見聞,以及門派雜事,才提到剛走不久的聶懷桑。
  「多虧懷桑盡心,諸事安排縝密。今年的忌日,竟也快到了。」只說了這麼一句,藍渙便想不到該說些什麼了。
  藍湛甚明兄長心事。畢竟觀音廟內,他也是看了全程的。這樣想來,剛才藍渙專注於公事,應該也是為了靜心吧。
  「只是偶發感慨而已,忘機不必擔憂。閉關之時,我便已想好了。」
  見他肅然中帶著關懷,藍渙想拍拍他的肩──正如從前見許多前來聽學的兄弟般,親密無間。但過了總角之年,兩人便不曾有過如此舉動,於是他只手指動了動,還是穩穩地按在膝上。
  「金光瑤害人無數、罪證確鑿,自是當誅。」
  反而藍湛和魏嬰在一起久了,小動作倒多了起來,輕巧地替他斟滿了茶,面色不動,但口氣滿是勸慰,深怕兄長又繞回老路子。
  「只是這次見了懷桑,我忍不住又想,此間自有公道,但未必要亡於我手。」
  「他乃亡於赤鋒尊之手。兄長勿要多慮。」
  藍渙輕輕搖了搖頭:「非也、非也……」
  自他刺出那一劍後,金光瑤的眼神便像死了一般。在他心中,自己是他唯一想維護尊嚴的人,就如從前他對聶明玦一般。
  或許世上只要有一人信他重他,他便會勉力隱藏殺機吧。
  而自己又何嘗不想信他呢?
  信他機關算盡,終歸只為了獲得天下人的認同。
  更有甚者,若他那荒唐的父親也能如此信他重他,是否他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說到金光瑤,不知兄長可知當年清滅亂葬崗,事後的布置,可是出於他的手筆?」
  他不用剿,而是用滅,足見用心。藍渙哪裡聽不出來,緩過神色,細想後回道:「記得沒錯的話,的確是金家收的尾。」
  聶家和魏嬰沒什麼深仇大恨,只是個添頭;藍家因為藍湛,也未使出全力;金家和江家與他自有血海深仇,但江澄執著於招他的魂,對於魏嬰那些身外之物也只拿了陳情,失魂落魄地走了,他走了之後,手稿器物,盡入金家之手。
  藍湛便將亂葬崗地氣接引一事如實相告,聽得藍渙頻頻蹙眉。
  「如今金氏怕是沒人不知道當年這些事,我看,還是去信晚吟,請他斡旋一二。」
  「有勞兄長了。」

///////////////////////////////////////

幾日未更,這次就努力一下、更得粗長一點!
讓溫寶住得好是第一步~之後金凌也讓他穿得好了~全方位寵愛! 本文最後由 =燁= 於 2019-1-15 22: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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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1-17 21:0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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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藍渙燃燭磨墨。並非他不趁日光正好時寫信、要在夜間奢侈浪費,而是一時之間,不知該從何下筆。
  緩緩鋪開白紙後,只見燭影曳曳,若舞動影,更是勾得他不知該如何下筆。
  回想正午池畔,江澄的瀟灑輕靈,回想他醉臥寒室,滿目的懊悔柔情。當一曲奏畢,他望向自己的眼神,竟有千言萬語、交融匯聚。
  能解其意、和曲狂舞,不若是高山流水嗎!
  思及那蕩氣迴腸的舞劍之姿,藍渙放下那始終未點下一滴墨點的筆,忍不住嘆了口氣。

  回想自接掌家主以來,射日、重建、掌門之事繁重,竟無一日得暇、三省吾身;反而自觀音廟真相大白後,靜心閉關,方才認真推敲,往事想來,竟是自己錯過太多,不能怪此間因果。
  現在,他只願多思多想,不願渾渾噩噩。

  魏嬰始終是江澄心裡的一件事,從小到大皆是如此。當年他叛出師門自立門戶,如今他與忘機結為道侶,已是藍家賓客,現下卻拿夷陵瑣事相煩,確實不太合適。只是,就連凶屍鬼物都無法探查的陰氣戾氣,又該從何查起?也只能翻閱金氏文牘,尋找線索。
  戰後收尾,有布置、也有搜刮,誰的手腳都不可能太乾淨,查問這種事如同翻人陰私,弄個不好,可是會引禍上身的。但忘機所言極是,萬萬不能待真發生什麼變故,再來被動處理,誰知道這會不會是另一個連環陰謀呢?
  他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了。
  無論再怎麼攙和聶明玦與金光瑤的恩怨,他藍曦臣終究只是外人,還不如江澄這個姻親有對金氏宗族說話的底氣。
  這封信,難就難在如何不使江澄為難,也不陷金凌於不義。

  藍渙起身焚香,希望驅散一點煩悶之氣。
  一絲細煙,自三足八瓣蓮花香爐冉冉盤旋,待他撒上香粉,一股令人心境澄明的香氣便緩緩飄散。
  撩起衣袍,他閉目盤膝,凝神靜坐,但怎麼也無法想出合適的文句,反而盡是江澄的姿容樣貌。
  大抵是他為人強悍,但凡露出半點動搖,就能讓人詫異,好似窺見了極為稀罕的珍奇,忍不住要在四下無人之時獨自玩味。

  亥時已過,皓月東昇,已至當空,紙上仍白白一片,唯燭影翩翩獨舞……


  「家主,姑蘇來信。」
  剛送走眉山虞氏來使,下人便送來藍渙的親筆書信。江澄遣退旁人,極為不雅地斜坐榻上,仰頭看向房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喘息片刻。
  金凌都長這麼大了,自己至今仍未婚,身邊連個紅粉知己都沒有,虞家舅舅便看不下去了,要給自己說一門親事。
  來使把那女郎誇得天花亂墜,也沒嫌自己聽得心不在焉,可以說是盡心盡力。

  經過幾十年風雨,江澄早知自己對政治聯姻沒有興趣。當初若非確定姊姊和金子軒乃兩情相悅、金夫人對姊姊視若親生,拚著命自己都不會讓她嫁到金家。
  而如今,虞家卻要讓一個據說天賦極佳的旁枝女子嫁進門來,若自己不屬意於她,從此貌合神離,即便生兒育女,也只是如父親母親一般、徒增怨懟而已……
  思及父母,江澄不禁心中一痛。
  兩人對彼此並非毫無情意,只是一件件舊事擺在眼前,縱有千般溫柔,見了面也只能針鋒相對。
  兒時師弟們過節歸家,回來論及,皆言闔家同樂之歡;而市井小兒,緊抱雙親的依偎眷戀,一看便知。當年自己只能抱著小奶狗,趁著無人的時候翻滾廝玩,讓那溫暖的小小身子,並那熱情的烏黑眼眸,稍微帶來一些安慰。
  然後魏嬰一來,自己連狗都沒得玩了。父母越發不睦,還要事事被壓一籌、收拾爛攤子,真真悲慘……
  總之,這親結了也沒什麼意思。
  嘆了一口氣,江澄在榻上又滾了一圈,這才盤腿坐下,展信閱讀。

  信紙上仍留有薰香氣味,足見風雅,正如他的人,讓人一見就能平心靜氣,連蹙起的眉頭,都不自覺地鬆開了些。
  藍渙信上先是盛讚先前所見的雲夢風景,感謝他的盛情款待,接著話鋒一轉,隱去頭尾,只說到亂葬崗地氣接引一事。雖然言及可能的嚴重性、尋求他的協助,卻也顧及他的立場,坦言並不勉強。信末則滿是關懷,就差沒叫他努力加餐飯了。雖稍嫌繁瑣,卻滿懷盛情,又不讓人覺得過度親密逾矩,可見落筆時的用心。

  江澄將信折好,勾起的嘴角少見地不帶有譏諷,只有淡淡的無奈。
  眾人皆道他藍曦臣溫雅可親,殊不知那只是較他那冷冰冰的弟弟好些而已。隨便找個人問問,敢不敢在那些披麻帶孝的面前胡鬧,大概沒人有這個膽子。況且真要說,他的潔癖,可能還比他弟弟更多一些;想當初,會幫魏嬰說話的人,從頭到尾就只有藍湛而已。
  而且就自己看來,他畢竟姓藍,天底下沒有永遠的敵人,自然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在金光瑤死後來雲夢走動,也是身為家主的應有之義,他可不會自戀地以為自己突然之間便優秀到可以入了他那挑剔的眼。
  這封殷切叮囑的信,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確實有求於己,二是自己酒醉後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讓他對自己上起心來。
  雖然,更可能是兩者皆具。

  反正也不可能真的丟得下魏嬰的爛攤子,當年自己的確也光顧著搜他的魂,忘了監看後續的處置出於誰人之手,現下乾脆就做了這順水人情、去信金家吧。於是他拿起筆來,一揮即就,當日便讓出外夜獵的門人送去了。

  江澄其實也只有六成把握,未料金家很快就回信了。
  除了文書盡可翻看,連金光瑤所藏手稿都請江澄和藍渙代為整理,答應得極為乾脆。
  自從金光瑤身死,蘭陵金氏的聲勢江河日下,大概是怕要是弄個不好出了亂子,又要被口誅筆伐。江澄是現任家主的親舅舅,藍渙與前任家主也有結義之情,雅正聲名眾所周知,皆是現下最合適的人選。
  金凌的表叔說他同時也去信姑蘇,省得江澄還要再居中聯繫。
  只能怪金光瑤秘密太多,誰也不知道他到底還藏了什麼東西,若叫家人翻出來,要不要公開、該不該處置,都是兩難!若是與鬼道有關,私下處理,被人發現,謗以罪名,更是顏面掃地。不如尋個公證人,和金光瑤切割乾淨。

  於是,未到菊花開盡,藍渙便從蘭陵來信,相約重陽,江陵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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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這就叫做反差萌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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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1-19 19:0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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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江陵天高氣爽,朱霞似火,染得江面粼粼銀波,盡是與天邊一色。
  射日之征時,江陵早早落入溫家之手。此城倚傍江水,寬廣河面殊難跨越,又有兩丈六的城牆,加以護城大陣,可說是鐵桶一個。奪還之戰,原是眾家預料之中的硬骨頭,怕是比河間一役,更為艱難。
  未想就在此役之前,魏嬰意外歸來,舉陳笛登高一吹,荒野枯骨、水底冤魂,盡為驅使。
  有藍湛破陣,又有凶屍相助,江澄率眾清掃安撫時,只見屍橫遍野,江面腥紅。城中運屍的牛車堆得比人還要高,郊外土坑一個比一個深,一車車屍體往裡面倒,役伕各個累得氣喘如牛,押送的江家修士還要不時燃燒屍體、搜魂鎮魂,避免屍變,其後三月,空氣中盡是血腥與骨灰。

  不知何處向晚鐘響,梵音連綿,在天地間迴盪不止。如今聽來,倒有種莊嚴正氣,鎮壓這萬千陰魂。

  藍渙登上城樓後,看見的便是江澄蕭索淒涼的背影。
  不忍見他煢煢孑立於這悠悠天地之間,藍渙便出聲道:「重九佳節,登高望遠。晚吟好興致。」
  江澄沒有多言語,轉過身來,略略點了點頭,喚了聲「曦臣兄」,權作招呼,便領他轉身下了城樓。
  天色將黯未黯,除了高門大戶早早燃起了燈火,街坊皆未點燈,在城牆陰影之下,有如濃濃鬱氣,逐漸發散。
  「江陵於我有地利之便,縣令徐大人已來信表明願意協助調查,明日即可登門造訪。曦臣兄遠道而來,今夜就先行休息吧。」

  江澄熟門熟路地帶著他在街道間行走,逐漸到了高門群聚的區域。
  連綿高聳的院牆外,自有各家守門的僕從,燈籠高掛、火把幢幢,在白牆上明暗交錯。
  走了一陣,江澄停一扇漆痕斑斑的大門前。門前沒有懸掛燈籠,昏暗非常,他掏出一把生鏽的鑰匙,用力一扭,才打開這門上大鎖。
  「此間為何人府邸?」
  「乃前任縣令朱大人的別莊。」
  正說話,幾個僕從拎著沉重的竹籃,怯生生地靠近:「請問,是雲夢江氏的家主江大人嗎?」
  「我是。」江澄往前一步應了。便見為首之人鬆了一口氣,命其他人將大門敞開、魚貫進入。
  「小人乃徐府管事,叫我六狗即可。」大約是排行加上生肖吧,藍渙不禁莞爾。他年約三十出頭,乖順機敏,躬身道:「朱大人這別莊已布置完畢,小人特來送上晚飯。請兩位隨我入內吧。」

  這朱家別莊大概久未有人居,雖為了讓兩人入住已打理過了,未有蛛絲蟲虫,但庭院盡是雜草枯木,仍顯得破落荒涼。
  六狗領他們到了主屋,桌上已擺好熱騰騰的飯食,下人們忙進忙出,正在給他們燒水。再走進去,穿過天井,就是幾間相連的臥房,其中兩間木門敞開,應是打掃好要讓他們入住的。
  秋日天涼,錦被都準備了兩床,房內已經燒上了炭,質量上佳,不出半點煙火氣。不知道如此用心接待,卻選在這荒院,又是為何。但客隨主便,江澄不出聲,他自也不會多嘴。
  「晚飯已經備妥了,請兩位大人至前廳用餐。」
  聽見門外有人通報,藍渙便走出門外。門外江澄正和六狗說話:「夜露深重,管事儘可回府休息。」
  「兩位大人無人侍候,這怎麼使得……」
  他嘴上雖然推辭,面上卻有僥倖之意.藍渙不明所以,便在一旁看著。
  「無妨,你就說人太多了鬼不敢出來便是。明日我自會向徐大人說的。」
  「小人自是不敢擾兩位大人正事……當回府稟告。」
  他一臉謙恭地順著竿子往下爬,沒多久便聚齊眾人,千叮嚀萬囑咐地走了。

  看完了這一齣,兩人便至前廳,落座用餐。大約是顧及藍渙,案上有素有葷,還有一壺菊花茶,用茶爐溫著。
  「徐大人有心了……」藍渙夾了口雲耳絲瓜,雲耳爽脆、絲瓜軟嫩,加以朱紅枸杞,味甜而美,雖是素菜,但並不簡慢。
  江澄點點頭:「有求於人,自當如此。」
  見他嘴角勾起的玄妙弧度,藍渙問:「此話怎講?」
  「自曦臣兄相約江陵,我便去信縣令徐大人,請他給個方便,查閱文牘。他雖然答應了,但提到一個怪案,說是前任縣令朱大人,於任內失魂而亡,他受命匆匆赴任,未能明白其中原委,希望能夠替他探明原因。」
  這些修仙世家都不是尋常人敢惹得起的,更何況是司掌這片地界的雲夢江氏?別說配合查案,所到之處一定是好酒好菜地招待。未想這縣令竟是如此膽大,敢讓兩位家主住到這鬼宅來。
  雖說修士無人怕鬼,夜獵也習慣了餐風露宿,但他們身份擺在那裏,尚未為他們接風洗塵就做如此安排,也是奇葩。

  藍家一向有濟世之心,藍渙雖不能和弟弟一樣過著逢亂必出的生活,卻也不在意這些虛禮,登時便問:「請問失魂之貌如何?」
  「據說朱大人一日醒來,便如失了三魂七魄一般,呆若木雞。朱大人失魂後,妻子親眷、客卿奴僕,也現此徵兆,於是人人競相出府,無人敢入,遂成鬼宅。」喝了口菊花茶潤喉,江澄繼續說道:「牧之曾帶人查看,卻如你我所見一般,只是個空宅,莫說妖魔鬼怪,連晦氣陰氣都少,較尋常宅院還要更乾淨。」
  藍渙點點頭。「只怕今晚即便守夜,也要撲了個空。」
  「正是。依我看,不如用完飯,在宅內散步消食,也當全人所託了。」
  於是兩人不再言語,專心用完了這味好精緻的飯菜,準備繞完宅子,早早梳洗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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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很久,反正他們浪漫不起來,不如就鬱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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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1-21 20: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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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夜月圓,寒光如明鏡一般,照得連兩人手中燈籠都顯得昏暗。
  朱宅腹地深廣,光是花園就有三處,秋風颯颯,吹得枯枝狂舞、落葉襲人,老舊門窗吱呀作響,好不嚇人。
  但藍渙剛從蘭陵趕來,江澄也是上午才到,對著這空蕩蕩、連老鼠都沒一隻的陰森院落,沒有恐懼,只被相似的荒廢景色晃得更加想睡,兩人不由得動動嘴皮子,維持清醒。

  「日前我去蘭陵查閱書稿,發現薛洋曾經就亂葬崗的怨氣做過研究,發現此地無論是煉屍還是煉魂,皆是上佳所在。又,搜繳溫氏手稿時,正好見一役疫病之法,他便細細鑽研,在亂葬崗尋一處拿活人試驗。」
  「這薛洋,還真邪性得很。」江澄彷彿吃了蒼蠅般,滿臉不快。
  自魏嬰從鬼道得了甜頭,仿效者前仆後繼。江澄深以為恥,恨不得將這些人狠抽一通,看能不能打得他們清醒些。但這薛洋,得了金氏的蔭蔽,即便作惡多端,卻連聶明玦也動他不得,他再怎麼想教訓,也只能忍著。

  「在此期間,他接連從夷陵、江陵、武陵、夔州並岐山,去信蘭陵。因此我懷疑這些地方,都有跡可循。」
  藍渙說得明白,卻有更多事,難以宣之於口。
  就資料看來,蘭陵郊外曾經有一煉屍場,其中發生之事,當以惡貫滿盈稱之。回想當日,自己也曾為了金光瑤著想,未曾在薛洋一事上對他有過多逼迫。若是能早點阻止,不知能活多少人。
  「其中夷陵已經先行驗看過了,所有痕跡都抹消得乾淨。忘機與魏公子正在夔州,待此地事了,即至岐山會合,共驗溫氏殘卷。」
  一想到要見魏嬰,江澄就感到一陣不自在,而如今溫氏於他,也是一個過不去的坎兒。但此事與他有關──不如說,天底下鬼道之事都和他有關──讓他在一旁納涼,也說不過去。而且,他是這些邪魔歪道的祖宗,他不去,哪怕把線索放在他眼前,他也認不出來。
  雖然不快,藍渙這安排卻也挑不出問題。江澄只淡然回道:「曦臣兄有心了。」
  見他回得不冷不熱,藍渙也沒多說什麼。繞了快一刻鐘,兩人就回到了前廳。

  秋日畢竟天冷,江澄倒了小半杯熱茶握在手中,看著門外亮晃晃的庭院發呆。
  他自觀景,未想黃雀在後。藍渙就著明亮月光,看向江澄。
  不見時,腦中全是他的音容相貌,而見面時,卻覺得他的舉止次次不同,好像從未看過一樣,直想盯著看。
  正看著,江澄一舉杯,就將茶喝乾了,轉過頭想再倒些,卻迎上了藍渙來不及轉開的目光。
  為了化解尷尬,藍渙拿起注子,為他滿上。
  芬芳菊露,馥郁飄香,橫亙兩人之間。江澄不便獨飲,於是勸道:「如此香茶,可邀明月。曦臣兄也添點。」
  藍渙也從善如流,給自己倒了半杯。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晚吟覺得,我是月,還是影呢?」
  江澄一哂 ,略思片刻,便道:「曦臣兄乃舉杯人。」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不似明月飲不得香露,也不似影動靜隨人,獨飲舉杯,寂寞孤高,個中滋味,兩位家主再明白不過了。
  藍渙不由得想到江澄立於城牆上的孑然身影,有感而發道:「人人都道我清冷,未能解此為伴為侶之樂。」
  江澄聞言,差點沒把剛喝的茶噴出來。
  藍宗主這是、想找個道侶了嗎?
  見他面色古怪,憋氣得滿臉通紅,藍渙才發現自己失言。趕緊接過江澄手中瓷杯、替他順了順背,這才笑道:「所謂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只能遙想傲雪凌霜、清風明月之誼。」

  若在三年前,江澄必定出言嘲諷。
  堂堂澤蕪君,上有義兄赤鋒尊、下有義弟歛芳尊,又有藍湛與他共稱雙璧,如何說是知己難求呢?
  但如今,義兄弟的一筆爛帳全攤在他身上,藍湛又和魏嬰這個不省心的混在一塊,他如今人在此處,心情不見得比自己好上多少。
  想到這裡,江澄緩過顏色,一雙晶瑩杏眼,望向藍渙。

  「何謂知己?不若是相知且相惜。人生在世,或有不能與人言之事,待積少成多,莫說相知,便連自知都要難了。」
  藍渙沉吟半晌,而後點頭稱是:「晚吟此言有理。兄弟知己,皆是如此。」
  他拿起注子,這才發現裡面已經空了;轉頭一看,大概是久未加炭,火也已經熄了,只能在這留有餘香的杯中倒了些涼水。
  江澄見他如此,便從榻上起身,不知怎地尋到一只竹籃,從中摸出了一罈酒。一開酒罈,花香撲鼻,原來是菊花酒。
  「曦臣兄不能多飲,你我卻總在佳節相聚。如此佳釀,倒是獨飲無趣。」
  江澄語帶試探,但神情卻極為真誠。藍渙不忍拒絕,不由自主地將杯子放在酒罈邊,朝他微微一笑:「菊花酒為益壽佳品,若不怪我量淺,自不拂晚吟雅興。」

  江澄不由大悅,只覺這頑石一般的藍宗主,最近倒是知情識趣得很!
  江氏家教嚴謹,並不貪杯,但酒量一向不錯。這菊花酒清淡,又只有小小一罈,料想應該不至於灌醉兩人、誤了明日之事。於是便洗盞更酌、相對勸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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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兩ㄍ被兄弟拖累、收爛攤子的可憐人(´_ゝ`)  (눈‸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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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 good to be true.好喜歡您的文筆,好喜歡您的才氣。 2024-2-11 18:41
@MDCC 謝謝!!!收到留言真開心~~~~~~~~~ 2020-12-27 19:56
寫得太棒了,感動 2020-12-27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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