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讀者視角│衆獨]主線任務進行中 [普]（電競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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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篇的主線劇情，甜蜜歡樂的養成系HE

劉衆赫因為這邊是正常世界，（也許）沒有那麼生人勿近，OOC致歉

會有很多日常跟獨立小故事，也有肉但會在後期，篇幅不多所以會另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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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門外傳來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金獨子正把最後一箱書歸位——在經歷過一段長時間的搬運，他的腰已經快被自己買的書砸斷了，好不容易把東西都弄進新公寓的金獨子正一邊整理，一邊啃著吐司，在聽見敲門聲後困惑地打開了門。

結果對上一張──乾淨、精緻、但臉超臭的小女孩的臉。

「……？」

「哥哥叫我送這個來給你。」

她嘟囔著，把一包牛奶和餅乾遞過來。

「……謝謝？」

金獨子接過東西，低頭一看，餅乾還是草莓口味的，他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你哥哥怎麼知道我愛吃這個？」

「……你剛剛在樓下倒垃圾的時候，塑膠袋上有。」

「……」

啊……被監視了。

他剛想說什麼，對門就響起腳步聲。

不疾不徐，步伐穩定。

一名少年走了出來，他看起來大概十七、十八歲，穿著的校服應該屬於附近的學校，還有一張——如果他不是校草，金獨子肯定會去學校抗議的，驚為天人的帥臉。

說真的，造物主也太偏心了吧。

一頭黑髮微捲，精雕細琢的五官深邃而英俊，儘管身形有些偏瘦，但骨架高挑，明明還在成長期，卻已經長出了成年男人般的肩寬與腿長比例。

他套著黑色連帽外套、耳機掛在脖子上，眼神卻冷得像北極海的冰。

他站在妹妹身後，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金獨子。

那眼神沒有打招呼的意思，比起"鄰居"，更像是在打量"噪音來源"。

「不用回禮，我妹妹不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他開口就像丟一顆石頭，聲音平靜，語氣卻毫不客氣。

金獨子一愣。

「你們的父母呢？這麼小就當監護人？」

「不關你的事。」

劉衆赫回得更快。

「……」

金獨子無奈的勾了勾嘴角，盯著對方那張臉──

年紀小、長得倒是很好看，冷冰冰的，像不願意和人說話的貓，眼神裡卻沒什麼敵意，只有警惕、厭煩，還有某種意味不明的神色⋯⋯金獨子看不太出來。

金獨子突然有點想笑，但還是壓了下去。

他把牛奶舉了舉，狀似無辜。

「你都不喜歡我了，還送牛奶給我？」

「怕你死在家裡。」

劉衆赫冷冷地說，「屍臭會飄過來。」

「…………」

……臭小子。

少年說完就轉身走向了電梯，乾淨俐落，對此那名小女孩只好對他揮揮手

「哥哥就是這樣，大叔再見。」

金獨子呆站原地，牛奶還握在手上，表情一言難盡。

──他覺得他這段新生活，可能會比想像中還刺激一點。

但此刻的金獨子也並不知道，這個說他會「死在家裡」的少年，未來某天，也變成會主動為他煮飯、佔床、用眼神掃掉所有靠近者的──電競界小瘋狗兼黏人精？

但他心裡那點隱約的「想逗逗看這小孩」的壞念頭，已經開始冒頭了。

-

想要評論（滿地打滾

這天週末，金獨子正蹲在門口拆快遞。
他的書架配件終於到了，卻被亂七八糟地塞成一大箱，打開就像在開盲盒一樣。
正在煩惱說明書長得像魔法陣時，對門的門突然開了。
「大叔，借我一把螺絲起子可以嗎？」
熟悉的小女孩探出頭，一臉理直氣壯地說。
金獨子眨眨眼。
「啊，你哥哥不在家？」
「他在睡午覺，我想修我的娃娃屋。」
她搖搖手上斷掉的迷你門板。
金獨子忍不住笑，起身去拿工具時。
「我都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這樣借你工具好像有點不划算。」
小女孩沒多想就說。
「劉美雅！」
真是單純，金獨子失笑，可不能隨隨便便告訴陌生人名字啊。
他把工具遞給她時，又像是隨口問了一句。
「那你那個臭臉哥哥呢？」
「劉衆赫。」她說完還小聲補了一句。
「大叔你小心點喔。」
金獨子挑眉。
「我小心什麼？」
「他不喜歡別人靠近我們，尤其是你。」
「……我？」
「他說你是那種『長得像沒在工作又愛笑的大叔』，最危險了。」
「…………」
好啊。
這帳他記下了。
「那你回去記得說一句：那個危險的大叔會煮泡麵，想吃記得敲門。」
「好！」
劉美雅開心地拿著工具跑回去。
不出十分鐘，對門門把動了一下，彷彿有人想開門又按耐住了。
金獨子站在屋裡，慢慢勾起一抹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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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金獨子下樓買了幾樣生活用品，順手抓了兩盒草莓，經過便利店時手指一滑，又在結帳前看到冰箱角落擺著的草莓布丁，愣了一秒──然後笑了笑，也一併帶了回家。
他不是什麼特別熱情的人，但小女孩的笑臉讓人無法討厭。
再說，他剛搬來，適度交朋友、尤其是對面的小鄰居，總不算壞事吧？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才剛把布丁放進小袋子，拉開門要去敲對門，門就「啪」地先一步打開了。
——劉衆赫一臉陰沉地站在那裡，像是早知道他會來一樣。
「我妹妹不吃別人給的東西。」
少年開口，咬牙切齒。
「我不是『別人』，我是鄰居。」
金獨子無辜道，還揚了揚手裡的布丁。
「我剛好經過便利店，就順便——」
「不用順便。」
劉衆赫打斷他，語氣冷得可以結冰。
「難道是你不喜歡吃布丁？」
金獨子笑出聲。
「還是我看起來像要拐你妹妹？」
「你的確長得像那種無所事事混吃等死的大叔。」
劉衆赫冷冷盯著他。
「而且你房間昨天燈開到凌晨三點，太亮了。」
氣氛一度安靜下來，饒是金獨子脾氣再好，此刻也有點生氣了。
金獨子歪著頭看他，輕輕吸了一口氣，語氣沒什麼情緒地說。
「……我以為現在這年紀的孩子都比較有禮貌。」
劉衆赫抿了下嘴，沒回話，但臉色明顯又黑了一層。
金獨子看著他，語氣淡淡地補了一句。
「不過也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是很在意別人喜不喜歡我。」
說完，他低頭，把手裡那袋便利店買來的布丁跟草莓輕輕放在對方門邊的鞋櫃上，像是完成了什麼任務。
「不收也行。放在這裡，要是你妹喜歡，就讓她吃吧。」
他話說完就轉身回去，打算關門。
剛握住門把時，又像是想起什麼似地補了一句，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
「不過，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什麼。」
劉衆赫皺起眉。
「我沒打算干涉你們的生活，也不覺得你們需要我幫忙。」
金獨子頓了頓，聲音溫和卻帶點不動聲色的諷刺感。
「只是覺得，年紀這麼小就一個人照顧妹妹，總是挺辛苦的。關心一下，也只是出於常理。」
他說得平靜，語氣沒半點情緒起伏，但劉衆赫的臉色卻明顯變了。
那是某種被人戳破心事的難堪——不是羞愧，而是被不請自來的溫柔打亂了防備，卻又無處發洩。
金獨子沒多說什麼。
他開了門、走進去，順手關上門的同時，最後一句話像是隨手一丟，語氣很淡。
「……你太緊張了，小朋友。」
—
門外，少年站在原地，咬著牙，一時說不出話。
而就在這時，劉美雅從屋裡探出頭來。
「啊⋯⋯草莓布丁！」
她驚喜地小跑過來，一把抱住袋子，眼睛發亮。
「是鄰居大叔給的嗎？我可以吃嗎？」
劉衆赫深吸一口氣，剛想說「不行」，金獨子的門板就從裡頭鎖上了，發出清脆的「咔哒」聲。
劉衆赫盯著妹妹懷裡那盒草莓布丁，神情陰鬱到了極點。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啊。

那天晚上，下了點雨，空氣濕黏，街道冷清。
金獨子剛洗完澡，正打算泡個晚茶看稿，手機卻突兀地響了起來。
是劉美雅打來的，一接起，那頭便傳來哽咽聲。
「哥哥還沒回來⋯⋯他都說好十點前會回來的，他每次都會回來⋯⋯我、我不敢睡⋯⋯」
她語無倫次，像壓抑太久，連嗓子都啞了。
金獨子心裡一沉。
他掃了一眼時間——已經十點十五分了。
他沒多說，只是換了件外套、拿上手機，低聲哄她。
「我去找他，你在家等我。」
他讓她一點一點冷靜下來，問清楚當晚的細節。
吃飯、出門、例行的去處——
「你哥哥這時候可能會在哪裡？」
「網吧⋯⋯」
「哪間網吧？」
女孩說出名字時聲音還顫抖著。
夜色低壓。
街邊燈光一盞一盞地亮著，金獨子步伐急促地穿過兩個街口，遠遠就看到了那間網吧的燈箱。
他還沒踏進去，裡頭就隱約傳出嘈雜聲，像是有人在爭吵，混著摔椅子的聲響、怒喊和一陣陣騷動。
他心頭一跳，快步衝進去——
果然，靠近最後一排的位置，兩道身影正纏鬥在一起。
那是劉衆赫，少年身形拉得筆直，力氣大的驚人，他一手扣住對方衣領，膝蓋已狠狠頂進對方腹部，整個人壓下去完全不給對方還手的空間。
對面那人咬牙破口大罵，旁邊還有另一人似乎想拉椅子過來。
根本來不及思考。
金獨子眼角瞥見了門邊掛著的紅色滅火器，毫不猶豫地衝過去抄起，拔掉安全插銷。
白色的乾粉氣霧「轟」地衝開，瞬間整個網吧煙霧瀰漫，警報器嗶嗶作響。
所有人都開始大叫、咳嗽、奔逃，混亂如同爆炸現場。
有人尖叫。
「誰放的滅火器啊操——！」
金獨子丟下空罐子，衝進那堆白霧裡，一把拉起劉衆赫的手臂，冷聲道。
「別打了，走了！你想被抓嗎？」
劉衆赫似乎還帶著火氣，胸口起伏劇烈，額頭有道紅痕，眼神滿是殺氣。
但聽到金獨子的聲音時，他愣了一下，目光才一點點地重新聚焦。
「走！」
金獨子抓著他，像拖著一隻大狗般拉出網吧。
他們一邊跑，一邊咳，一邊從濃煙中逃離，幾乎是跌跌撞撞地闖進小巷，直到離那片騷動夠遠、直到四周只剩他們兩個人。
他終於停下來，鬆手、轉身用力拍了一下劉衆赫的後腦勺。
「你瘋了是不是？！」
對方沒說話，只是低著頭喘氣，臉頰上有一道抓痕，手背還在滴血。
劉衆赫站在他面前，仍帶著幾絲白粉沾在頭髮和肩膀上，黑眼睛裡一片陰鷙，還沒收回剛才打架的戾氣。
「你管太多了。」
「我是你鄰居，我不想看到你妹妹哭成那樣。」
「……我會自己處理。」
「你這叫處理？」金獨子轉過頭，咬牙瞪著他，「你要是再晚個十分鐘被人打成腦震盪，她是不是得跑來叫救護車？」
「我沒輸。」
「……你是不是有病？」
他忍不住上前抓住對方的衣領，但才剛靠近，才發現少年呼吸很重，額角滲著血，掌心摸上去一片溼黏。
「……你流血了。」
劉衆赫沒回答。
他像是剛從獸性中退下來，站得筆直，滿身鬆不掉的緊繃，卻也沒推開對方。
金獨子還想說什麼，但看到這模樣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他咬了咬牙，把外套拉下來蓋在少年頭上，咬著牙低聲說。
「回家，你妹妹在哭。」

金獨子按著少年的肩，把人壓在沙發上時，對方雖然有明顯的抗拒，但終究沒掙脫。
他手上還沾著血，額角傷口未結，雨水濕了半件衣服，神經繃到極致，卻倔得不肯叫一聲疼。
金獨子打開藥箱前，先撥了通電話。
「美雅，是我。你哥哥今天會在我這邊過夜。」
「嗯，他沒事，就是⋯⋯有點狼狽。」
劉衆赫轉頭瞪他一眼，金獨子回以一臉「你再出聲我就說你斷腿」的表情。
「放心，等他擦完藥我再讓你聽他聲音。」
電話掛斷後，屋內重歸寧靜。
金獨子坐到沙發邊，擠出消毒液，抓住劉衆赫的手腕。
他低頭專注地擦拭、包紮，指尖動作穩定、力道卻不算溫柔。
劉衆赫悶哼了一聲，整條手臂都緊繃起來。
「痛就叫出來，別咬著不說。」
金獨子語氣淡淡。
「不痛。」
「喔？是嗎。」
他把繃帶拉緊、打結，抬頭掃了少年一眼。
「你不是說你沒輸嗎？」
語氣不帶情緒，卻讓人聽不出是在關心還是諷刺。
「他們會進醫院，是我贏了。」
「⋯⋯」金獨子頓了頓，終究沒吐槽出來。
他只是把繃帶尾端再收好一些，過了幾秒，才又開口，語氣平穩得像在詢問今天氣溫。
「為什麼去網吧？」
劉衆赫不說話。
「美雅很擔心你，結果你跑去打遊戲？」
「……」
「說話。」
劉衆赫下意識咬了咬牙，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
「我在幫人打副本。」
金獨子沒有反應，只是抬起眼看他，像在等那句更關鍵的後續。
他盯得久了，劉衆赫終於不耐，扭頭回道。
「不是玩，是工作。」
「你們缺錢？」
那句話一出，劉衆赫整個人像是瞬間炸開。
他猛地撐起身體，甩開金獨子的手，聲音瞬間高了兩階。
「不關你的事！」
語氣裡全是劍拔弩張的防備，像是那句話戳穿了他不願說出口的傷口。
金獨子沒有退讓，他仍坐在原處，語氣卻變得更低、更平。
「是嗎？」
劉衆赫盯著他，胸口起伏劇烈，手還在顫。
他知道這人什麼都看出來了，甚至可能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沒開口而已。
「我不需要你可憐。」他啞聲說，「我們過得下去。」
「我沒有可憐你。」
金獨子打斷他，語氣不大，但字字清晰。
「我是在生氣。
你打遊戲可以，賺錢也可以，但你不該讓你妹妹擔心。」
他目光穩定，看進對方那雙死死盯著他的黑色眼睛裡。
「你不能讓她以為你不會回家。」
那瞬間，劉衆赫的氣焰像是被什麼壓住了。
他緊咬下唇，像是想反駁，卻發現自己說不出口。
因為他知道，這人說得沒錯。
而他討厭這種被看透的感覺，也討厭金獨子那副看起來永遠淡然，卻總能說進他心裡的態度。
但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他現在，竟然不想讓對方看自己難堪。
金獨子起身收拾藥箱，走進廚房燒水。
而劉衆赫仍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手腕還隱隱作痛，卻沒了剛才的怒氣。
他靜靜地望著自己的手，望著那個被繃帶包紮得乾淨利落的地方，接著，他悄悄地把那隻被包紮過的手藏進衣袖，像是怕弄髒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然後，他抬起頭，看向那扇亮著燈的廚房門。
「你們父母呢？」
金獨子拿著一碗速溶的玉米濃湯從廚房走出來，聲音不重，就像習慣性地接話，沒有任何情緒施壓。
但問出口後，空氣頓了一拍。
沙發上那道瘦削的背影一動也不動。
良久，劉衆赫低聲開口。
「……死了。」
語氣平平的，像說一個不重要的事實。
但那兩個字落在安靜的屋裡，卻像碎玻璃一樣刺耳。
金獨子沒再問。
他將湯碗塞進劉衆赫手裡，語氣平穩。
「喝完去刷牙洗澡。」
少年垂著眼，不動。
金獨子像沒看見，繼續說。
「你身上有煙味，血味也有點重，不許這麼回家，會嚇到美雅。」
「……」
「如果今晚想留下，客房在轉角。」
「不想留下也沒關係，但湯喝完。」
金獨子語氣淡得像播天氣預報，聽不出任何可憐或安慰，接著人直接就回了房間
這讓劉衆赫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他低頭看著手裡的湯。
是現成的速溶濃湯，味道不會多好。
但那股熱氣卻暖得讓人喉頭發緊。

隔天晚上，金獨子剛靠在沙發上，耳朵就敏銳地捕捉到隔壁傳來的「喀啦」一聲——是門鎖轉開的聲音。
他眼神一凜，像被雷打中似地猛地從沙發彈起。
沒兩秒，他就衝出門去，準確地在走廊口攔住了正打算「偷偷落跑」的少年。
「……你要去哪？」
他一手揪住劉衆赫的衣領，喘也不喘地開口。
劉衆赫被拽得一個踉蹌，臉色瞬間黑了，還沒開口，耳朵上的髮絲被夜風吹起，露出臉頰上的OK蹦。
「幹什麼？」
語氣不耐，眼神警惕。
金獨子瞥了那張臉一眼，冷冷地開口。
「你要去網吧？」
少年沒說話。
「你確定你還進得了門？怕不是直接被店家拉進黑名單了吧？這年頭會拿滅火器的人可不好惹。」
「跟你沒關係。」
劉衆赫咬著牙，語氣依舊倔得要命。
金獨子翻了個白眼，忍不住低聲碎念。
「青春期的孩子真難管……」
他語氣雖是埋怨，手卻鬆開了衣領，轉而拍了拍對方肩頭。
「我書房有一組電腦，平時只是用來剪片、跑校稿，你可以來⋯⋯」
「不需要。」
劉衆赫的拒絕快得像反射，語氣比剛剛更硬。
但金獨子沒搭理他朝自己扔來的釘子，仍用那副理所當然的語調說下去。
「……我記得美雅說明天要交材料費吧。」
少年一愣，像被哪根神經打了一下，整個人頓住。
幾秒後，他皺著眉，聲音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
「你偷聽我們講話？」
金獨子抬起一邊眉毛，慢條斯理的反駁。
「你那薄門板，我連你昨天打遊戲噴隊友說了幾個髒字都聽得一清二楚，你要不要順便查一下有幾個鄰居未成年就學會罵‘狗都不配打這圖’？」
「……」
被記下來了。
劉衆赫耳尖發燙，臉色尷尬得要命，卻又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而金獨子不再多說，只是退了一步，語氣平穩。
「我不會給你錢。
至於安全問題，你打架那麼厲害，應該不至於害怕我這個弱不禁風的大叔吧。」
劉衆赫聽完那句話，沒馬上回嘴，反而抿著唇，抬起眼冷冷掃了金獨子一眼。
原本只是打量，卻在那一秒，視線莫名其妙地滑了一下。
……這傢伙是真的瘦，瘦得不像話。
T恤下的腰線沒什麼多餘的贅肉，側身的時候甚至有種一隻手就能圈住的錯覺；腳踝也是細的，幾乎沒有肌肉線條，整個人看上去，簡直像是能被風吹走。
但偏偏——視線停在對方轉身時那個輕微晃了一下的部位。
他眉頭跳了一下。
……屁股倒是挺有肉的。
腦海裡突然冒出來一個畫面：這個人如果趴著，衣服一掀，應該會是那種……
劉衆赫猛地煞車，像是突然踩了急剎的超跑。
操，他在想什麼。
他臉上的線條瞬間繃緊，耳尖發燙，額角突突的跳動著，彷彿剛才腦袋裡那點荒唐想法是什麼天打雷劈的錯誤。
他立刻收回視線，像被燙了一樣低聲咕噥。
「……誰怕你。」
而金獨子不再多說，往側邊讓出一個空間，語氣平穩。
「如果你真的這麼不想白收人好處，」
他眼神不急不緩地落在少年臉上，像是早就看穿他的掙扎。
「你可以按網吧收費。」
語氣聽起來還是一樣懶洋洋的，沒什麼強求，但每一字每一句都踩得剛好。
不給台階下，也不擋著出口。
他向後退讓了一小步，站在門內，讓出一道寬口。
劉衆赫站在走廊上，背包掛在肩上，眉頭皺得死緊，像在內心爭戰。
最後，他像踏入什麼命運岔路口一樣，咬了咬牙，一步一步，僵硬地跨進了金獨子的家門。
門在他身後關上時，屋內安靜了一瞬。
金獨子沒有回頭看他，轉身走向書房，語氣輕鬆得像隨口聊天。
「美雅呢？家裡還有草莓，布丁是昨天新買的，在冰箱左邊。」
劉衆赫怔了怔，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門口，彷彿那不是他熟悉的鄰居門，而是一個他從未真正踏進過的「安全區」。
「……不用。她今天要上補習班。」
金獨子點點頭，沒說什麼，推開書房的門。
桌上的電腦已開好、燈亮著，旁邊還放了一杯涼水和一包還沒拆的糖。
沒有多餘的話，也沒有像大人那樣的教訓或可憐。
只是一個可選擇的空間，一個不會強迫、也不會拒絕的地方。
劉衆赫站在門口，好一會才走進去，坐下，低聲說。
「……我今天要跑三場，可能會用久一點。」
金獨子靠在門邊，雙手插在口袋裡。
「那你打快點，我可不會給你折扣。」
少年一愣，回頭看他一眼。
金獨子沒再說話，只是一如往常地轉身走出書房，留他一個人坐在光亮裡。
劉衆赫望著螢幕發了會呆，最後伸手拉過鍵盤，開始登入帳號。
但指尖落鍵前，他還是不太習慣地悄悄看了眼門縫：那裡沒有監視，也沒有質問，只剩下隱約的水聲，和廚房那頭傳來的嗡嗡微響。
劉衆赫低聲嘀咕。
「……濫好人。」
語氣不甘不願，耳尖卻悄悄紅了。

草莓洗好、瀝了水，金獨子抓了一小碟端進書房。
房內只亮著桌燈，螢幕上畫面閃動，已經換了地圖正等待載入，劉衆赫手指翻飛地調動著角色裝備，神情專注得像在準備實戰演習。
金獨子靠著門框沒說話，看了幾秒，才慢悠悠走進來，把小碟子放到他桌角。
「你看上去很厲害啊，玩多久了？」
「……」
「話說回來你學校功課怎麼樣？」
「……」
「你這是代練嗎？報價多少？」
「……」
「啊，五連殺了，我們衆赫真棒。」
語氣誇張得像在幫自家兒子錄畢業影片。
劉衆赫終於忍無可忍，猛地轉頭。
「金、獨、子。」
「嗯？」
金獨子回得自然，還笑咪咪地啃了一口草莓，含糊地回應。
劉衆赫咬牙切齒，臉紅耳赤地擠出一句。
「滾出去。」
他眼神如刀，聲音已經壓到最低，像怕自己會一不小心對這個不請自來的大人破口大罵。
但金獨子顯然毫無自覺。
他不但沒走，還慢慢地抬手，夾了一顆紅通通的草莓，趁著少年張嘴要罵人的瞬間——草莓就這麼準確無誤地塞進了他嘴裡。
「……！」
劉衆赫整個人愣住，下一秒臉直接紅到脖子。
金獨子還順手揉了他腦袋一把，像摸狗一樣把他頭髮揉亂。
「快結束吧，美雅應該快回來了。」
然後他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晃悠悠地轉身出去了，腳步聲還有點輕快。
門「喀」地一聲關上，留下少年臉紅耳熱地坐在那，手還停在鍵盤上，整個人像斷線的機器。
他咬著草莓，狠狠瞪著螢幕，嘴巴裡是甜的，但眼神裡全是殺氣。
「……混蛋。」
但他還是把剩下的草莓吃完了。
—
門外的金獨子正靠在牆上回味那句「滾出去」，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他低聲笑了一句，像自言自語，又像說給誰聽。
「……逗小孩真好玩。」

任務剛結算完，劉衆赫揉了揉眉心，關掉螢幕走出書房。
一出門，就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海苔味。
客廳不遠處，金獨子正坐在地毯上，盤腿靠著沙發，左手抓著滑鼠、右手捧著一顆紫菜飯糰，吃得滿臉心安理得。
臉頰鼓鼓的，像只偷吃的松鼠。
劉衆赫皺眉道。
「你在吃什麼垃圾？」
金獨子轉頭看他，嘴裡還咬著半顆飯糰，含糊不清地打招呼。
「衆⋯⋯泥達完啦！」
「吞下去再說話！」
劉衆赫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沒等金獨子咀嚼完，他徑直走向冰箱。
門一拉開，冷氣迎面撲來——卻沒有任何想像中的熟悉煙火氣。
只有幾顆快要過期的蛋、一瓶開封一半的優格、三罐蘋果汁跟一瓶可樂，還有一盒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微波即食包，包裝邊緣已經捲起來了。
劉衆赫難以置信地回頭瞪他。
「你就只吃這些？」
金獨子理直氣壯地點點頭。
「怎麼了？很方便嘛。」
「你——」
劉衆赫語塞了兩秒，終於爆發，「你在家裡就吃即食飯糰配飲料過日子？」
「啊，你餓了嗎？要不我叫外賣⋯⋯」
話還沒說完，飯糰就被一把從手裡搶走。
「喂——」
下一秒，那半顆飯糰就被劉衆赫乾脆利落地丟進垃圾桶，啪地一聲蓋上。
金獨子還張著嘴，空氣裡只剩他被搶走食物的靜默。
「站起來。」
少年語氣冷冷的，一把拉住他手腕，把還坐在地毯上的金獨子硬生生的拎起來。
「幹嘛？」
「去超市。」劉衆赫咬牙切齒。
「你這種人不值得有冰箱。」
「……」
金獨子被拖著走，還想回頭看他的半顆飯糰，眼神哀傷得像剛失戀。
「我那個還沒吃完……」
「你那個再吃下去，身體會先沒得用。」
「……所以你現在是在照顧我？」
「不是。
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我家，屍臭會飄過來。」
「……」
金獨子嘴角一抽，忍不住笑出聲。
「我們劉衆赫長大了啊，學會罵人之前會先關心人了。」
「閉嘴，快走。」
少年拎著他外套往外拖，力道毫不客氣。
大門砰的一聲關上，樓道裡只剩下他們的腳步聲。
金獨子被少年拉著走，嘴上碎碎念、眼神卻閃著點點笑意。
——
超市裡燈光明亮，推車咕嚕咕嚕地滑過走道。
劉衆赫走在前面，俐落地挑著商品。
他拎起一袋番茄，翻了兩個看了看，挑了幾顆硬度剛好、水分飽滿的裝進袋子，再不緊不慢地把洋蔥、雞蛋、紅蘿蔔依序放進推車，還回頭確認了一下有沒有買過的重複被放進了車裡。
旁邊的金獨子雙手插在口袋，看著他那副嫻熟的手速與眼光，感嘆道。
「……我們衆赫真賢慧。」
劉衆赫冷不丁地回頭瞪他一眼。
「不准那麼叫我。」
金獨子沒管他。
「你這個樣子要是被大媽們看見，回家前八成被塞滿整袋雞蛋跟泡菜。」
「閉嘴。」
然後，他們來到了零食區。
金獨子的眼睛瞬間亮了，像一隻被放出籠的小狐狸，三步併兩步衝進架子旁，一把抓起泡麵、再扯幾包洋芋片，還熟門熟路地挑了幾樣自己記得有在打折的小零食。
轉頭時，懷裡已經抱了一座堆成小山的碳水帝國。
「不行。」
劉衆赫面無表情地走過來，抬手就開始拍掉架在最上面的那包起司玉米餅。
「你的生命需要控制脂肪含量。」
「喂！」
金獨子閃身躲開。
「你怎麼能這樣對待我⋯⋯！」
劉衆赫伸手想搶他懷裡那包泡麵，金獨子立刻往後跳一步，眼看快要打起來了。
「那個泡麵裡面還有乾燥蝦仁，很營養的你知道嗎？」
「那你只會早逝。」
劉衆赫冷冷道，一手伸出。
「給我。」
「衆赫啊——」金獨子靈機一動，突然語氣一變，整個人靠過去，聲音裡加了點撒嬌般的尾音。
「拜託你嘛，我吃這個真的會快樂很多⋯⋯你不想我快樂嗎？」
那瞬間，劉衆赫僵住了。
像是中了一箭，眼神瞬間飄了，耳尖染上了一點紅。
他咬了咬牙，像在跟什麼下決心似的，最後悶悶地吐出一句。
「……只能留一半。」
金獨子立刻得寸進尺地笑了。
「成交！」
「你自己吃完。」
「哎喲我又不是小孩——」
「你有時候還不如美雅。」
「⋯⋯」
嘴上被噎，眼裡卻有笑。
結帳櫃檯前，購物籃裡堆滿了食材，還有幾包死命爭取留下的泡麵與幾盒勉強通過審核的巧克力餅乾。
收銀員刷著商品時，劉衆赫忽然轉頭，語氣毫不客氣。
「付錢。」
金獨子失笑，邊掏卡邊碎唸。
「現在的小孩真難帶。」
他把卡片遞給店員時，後者笑得親切又熱絡，閒聊一句。
「你們感情真好啊，這是您的弟弟嗎？」
劉衆赫臉色微變，剛想開口澄清，下一秒——金獨子已經先伸手把他整個人拉了過來！
「唔——」
少年一個沒站穩，差點直接撞進金獨子的胸口。
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被迫站在對方面前，還被一隻手按住頭、毫無尊嚴地亂揉了一通。
「是啊。」
金獨子笑得春風和煦，語氣溫柔到不行。
「他可是給我添了不少麻煩呢。」
「……」
他想掙脫，但金獨子的手壓得死緊，還一邊朝店員微笑。
收銀員感嘆地點點頭。
「真的不多見欸，現在兄弟姐妹都各忙各的，像你們這樣一起買菜、感情還這麼好，真的很難得呢。」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金獨子笑得牙齒都露出來了，像在販售和樂的家庭劇本。
而身邊那位「弟弟」此刻臉色已經黑得能滴出墨水來了。
他動彈不得，甚至連反擊都得顧慮場地和旁觀者。
憋死了。
金獨子當然知道。
他越看劉衆赫那副「一拳下去能拆店」卻又死死忍著的表情，就笑得越開心。
結完帳後，他從店員手中接過提袋，還故意把手裡較輕的那袋遞給劉衆赫，語氣親昵又欠揍。
「來，弟弟，拿好哥哥的零食。」
「……你、找、死。」
金獨子笑得更開了，回頭朝店員揮手
「謝謝。」
店員還一臉感動，眼裡的感動幾乎要漫出來了。「要一直這麼親近喔——」
等他們走出超市，穿過自動門那一刻，劉衆赫猛地停下腳步。
「你剛剛——」
「嗯？」
金獨子轉頭看他，一臉無辜。
「你、你再做這種事，我真會揍你。」
劉衆赫低聲吼出來，臉頰明顯泛紅，耳尖也透著熱氣。
「但你現在不敢，對吧？」
金獨子笑得溫柔無比，語氣卻比風還欠揍。
「可不能家暴哥哥啊。」
「你——！」
「嘘。」金獨子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唇邊。
「回家的路上，你還是我的可愛弟弟。」
劉衆赫氣得轉身就走，提袋幾乎要被他拎爆。
而金獨子站在原地，望著少年快要炸掉的背影，笑彎了眼。
——
晚餐時段，屋裡熱氣騰騰，空氣裡飄著油香與蒜味。
金獨子剛從劉衆赫家裡把美雅帶過來，少女一進門就雀躍地撲向沙發，盤腿坐下，滿手是金獨子剛洗好的巨峰葡萄，一顆接一顆吃得眼睛都彎了。
廚房裡，劉衆赫正站在瓦斯爐前炒菜。
他的袖口被捲到手肘，拿鍋鏟的姿勢熟練，鍋裡一轉，麻油味與醬油香立刻炸開，油花嗶嗶作響。
金獨子忍不住起身，慢悠悠地靠近。
「你炒這什麼，味道也太香了吧……」
他站在劉衆赫背後，像隻餓狼盯著鍋裡，眼神炯炯發光。
「三杯雞。」劉衆赫簡短地說了一句，翻動鍋中已經被上色的油亮雞肉。
「衆赫啊你開餐廳也會有前途的⋯⋯」
「你後退一點。」劉衆赫低聲警告，側了側身。
「我就看看，我不動手⋯⋯」
話說到一半，金獨子眼尖看到鍋邊那幾塊剛撈出來的成品放在廚房紙上瀝油，油油亮亮、香氣逼人。
他眼一亮，動作極快地伸手——
啪！
一記乾脆俐落的巴掌落在他手背上，劉衆赫抬手拍掉他的爪子，語氣冷淡。
「還沒涼，別鬧。」
「我只是試吃一下！」
「你試吃會燙掉半張舌頭。」
「值得啊，這種香味⋯⋯你真不是在誘惑我嗎？」
「滾出去。」
金獨子被趕了回去，只好一邊揉著手背一邊碎唸。
但嘴角卻止不住地往上翹，眼神裡滿是笑意。
而那邊沙發上的美雅探頭看了看。
「哥哥你剛剛打得太大力啦。」
「是他自己亂來。」劉衆赫頭也不回。
「大叔你還好嗎？」美雅咬著葡萄邊問。
「我現在的痛苦程度大概是⋯⋯沒能吃到第一塊肉。」
金獨子抱著手肘，一臉哀傷。
「那我幫你轉移他注意力，等下你偷吃，記得拿我的份」
美雅小聲說。
「成交。」
結果還沒等行動開始，就聽見劉衆赫低低的一句。
「我聽得到。」
「……」
失敗。
但他們都笑了。
那一晚的家，燈光溫暖，炒菜鍋裡香氣四溢，嘴裡的葡萄爆出香甜的汁水，連被拍掉的手都不那麼疼了。

晚餐時間。
金獨子坐下時，桌上已經擺滿了劉衆赫做的菜：鹽酥雞剛炸好，香氣撲鼻；三杯雞色澤油亮；炒青菜翠綠清爽；還有一鍋熱氣騰騰的味噌湯，豆腐與海帶浮在湯面，勾得人食慾大開。
他原本只是想象徵性地吃幾口——畢竟他平時晚餐都亂吃一通。
結果——
第一口剛咬下去，他就震驚了。
「……靠。」
他嘴裡那塊鹽酥雞酥脆又多汁，外皮炸得恰到好處，咬下去還帶點胡椒鹽的微辣，裡頭卻一點都不柴，還有淡淡九層塔的香氣。
金獨子像被當場點穴，整個人停住了三秒，才慢慢地吞下去。
「這也太好吃了吧？！」
對面，劉衆赫嘴角不動，但耳根已經慢慢泛紅。
坐在旁邊的美雅翹著腿吃飯，聽見這句話得意地笑出聲：
「怎麼樣，我哥很會做飯吧，大叔你現在知道了吧。」
而此時此刻，被誇的始作俑者——劉衆赫，正表面淡定地喝著湯，眼神依舊冷靜，仿佛這些稱讚與他無關。
但——
那個耳尖、嘴角微微上翹的幅度，還有手肘不經意地往金獨子方向靠了點的微妙小動作，全都把他的內心狀態出賣得一清二楚。
金獨子偷瞄了一眼，眼底露出一點笑。
「……嗯，真的厲害啊。」
他語氣平淡，但多了點耐人尋味的溫柔。
「是能讓人想留下來的味道啊。」
那句話像是誇獎，又像是什麼話的開頭。
劉衆赫沒回話，只是低下頭繼續吃飯，耳根卻紅得更明顯了。
飯後，餐桌上還留著吃剩的葡萄枝與空碗碟。
金獨子吃得飽飽的，癱在椅子上不想動。
「唔……我覺得我應該立一個遺囑……萬一我今晚幸福過頭暴斃的話，請把我骨灰撒在這道鹽酥雞上。」
「你再講一次，你明天就自己看著辦。」
劉衆赫對於金獨子的晦氣玩笑翻了一個白眼，開始收盤子。
「你才十八歲欸，怎麼嘴巴這麼毒？」
金獨子嘆氣，結果下一秒——看見對方把碗盤一股腦端去水槽。
「等一下，這是我家，我來洗——」
「你會摔破。」
劉衆赫回頭斜他一眼。
「我哪有……」
金獨子嘴硬地小聲反駁，但想到自己下午不小心把洗手台邊的杯子撞碎，還是自覺閉了嘴。
劉衆赫沒再回話，只是熟練地套上手套，打開水，開始洗碗。
金獨子嘟囔著走去陽台，冰箱裡翻出一小杯冰淇淋，蹲在陽台門邊小口小口的抿，表情極度放空。
幾分鐘後，腳步聲靠近——
劉衆赫洗完手，走過來，目光一掃就看見他抱著冰淇淋像隻小動物窩在陽台門口啃。
「你不是說飽？」
「甜食是另一個胃。」
金獨子理直氣壯地說。
劉衆赫沒多話，只是盯著他看了兩秒，在他旁邊靠著牆坐下。
「你要吃嗎？」
「不想。」
「真的不要？草莓口味欸。」
「……」
沉默幾秒後，金獨子把湯匙挖了一小口，默默遞過去。
劉衆赫面無表情地接過吃了，再把勺子還給他。
兩人誰都沒說話，但距離比剛剛靠得更近一點。
夜風很輕，屋裡燈光暖暖的，客廳傳來美雅在看動畫的聲音。
金獨子舔了舔湯匙，突然開口。
「你什麼時候學會做菜的？」
「很早。」
「所以你以前也這樣照顧她？」
「嗯。」
「……那你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在照顧另一個小孩啊。」
劉衆赫沒回答。
金獨子側頭看他，語氣比平常更柔和了一點。
「你很了不起啊。」
少年轉過頭去，沒說話，但耳尖明顯紅了。
他過了半晌才悶悶開口。
「你講得好像很懂一樣。」
金獨子沒反駁，只笑了一聲，把最後一口冰淇淋吃完。
「但我真的懂啊。」
他舔乾淨湯匙，站起來伸伸懶腰。
「……因為我現在也是被你照顧的那個人啊。」
他說完便晃晃悠悠地進屋，把空杯丟進垃圾桶，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劉衆赫依然坐在原地。
但心跳好像有點過快了。

凌晨一點半，公寓走廊靜悄悄的。
金獨子一手撐著牆，一手掏著鑰匙，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鑰匙歪歪斜斜地插了三次才進去。
門一打開，鞋子還沒脫，整個人就差點往前撲倒。
但下一秒他就僵住了，因為客廳的燈是亮的。
而且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穿著黑色連帽衫、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眉頭緊皺到要打結的少年，正黑著臉看著他。
「……衆赫？」
金獨子眨巴著有點發紅的眼，還沒反應過來。
「你怎麼──？」
他的話沒講完，因為他一腳踢偏了鞋，整個人踉蹌地往前栽。
「──啊！」
劉衆赫動作飛快地站起來，一手抓住他手臂，幾乎是把人半架進門。
「你是不是有病？」
「我只是……」
金獨子喃喃。
「……有點醉了……」
「你連門都開不好。」
「我真的只喝了幾杯……」
「你身上酒味重得像在酒桶裡泡過。」
金獨子搖搖晃晃地笑。
「你還懂打比方，國文進步了欸⋯⋯」
「你再講一句屁話我把你丟陽台吹風。」
金獨子沒回嘴，只是順從地靠在他身上，身體熱得像火爐一樣，把少年的衣袖都燙得發燙。
「……你怎麼會在我家……？」
劉衆赫咬著牙沒說話，半拖半抱著把人放到沙發上，才冷冷地開口。
「你有兩通電話沒接，訊息沒回，家門口燈沒開，美雅睡得很不安穩，一直翻來翻去，我怕你死了。」
「所以你用備用鑰匙……」
「那是你硬塞給我的。」
「我就知道你會進來找我……」
金獨子含糊地說，頭一歪，整個人癱在沙發上，額髮都貼濕了。
劉衆赫看著他，眼神一瞬有些複雜。
「……你出去應酬？」
「嗯……那邊一群高層在談合作……沒去不行。」
「他們逼你喝？」
「沒有，我自己喝的，大家都喝……」
「你不會推掉？」
「推掉就會得罪人啊，這種場合你不懂……」
「我不懂。」
劉衆赫冷聲打斷他。
「我只知道你差點被關在門外，還在我面前笑得像白癡一樣。」
「……欸，你罵我？」
「你身體那麼差還喝那麼多，腦子裝的是水嗎？」
金獨子笑了一下，側過臉靠在沙發靠背上，眼角還泛著點醉意。
「你是在擔心我啊，衆赫？」
「我不是──」
「不然你跑來幹嘛？還特地等我回家、幫我扶進來、罵我、皺眉頭……你看你現在那個臉，快氣到變形了。」
「你要是死在路邊，美雅會難過。」
「你真的很愛拿你妹妹當藉口。」
金獨子嘟囔著，眼皮已經撐不開，整個人倒在沙發上像沒電的貓，他喃喃道。
「我就是覺得你會在……所以才放心……幹嘛生氣嘛……」
劉衆赫站在沙發前，拳頭握得死緊，臉色臭得像被雷劈。
這傢伙什麼事都往身上扛，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喝醉了還笑，笑得像沒人會擔心他，讓自己這麼在意，卻還渾然不覺。
良久，他低聲道。
「……你真的很煩。」
幾分鐘後。
沙發上的金獨子睡死，嘴唇還乾裂著，呼吸緩慢。
劉衆赫沉著臉去倒了杯水，拿了醒酒藥，蹲在他身邊，伸手拍拍他臉。
「喂，起來，喝水。」
沒反應。
「……金獨子。」
他低聲喊了一次。
那人還是睡著，只是嘴裡模模糊糊吐了一句。
「……衆赫啊……」
聲音軟得像泡在熱水裡。
少年怔了一瞬，指尖僵住。
半晌，他嘆了口氣，將杯子放到一邊。
「……麻煩的傢伙。」
他低頭盯著對方的臉，眼神一點點變沉，最後只是伸手拉過毯子，蓋住對方的身體。
然後就那樣坐在他腳邊，靠著沙發，守了一整晚。

早上七點半，第一縷陽光從窗縫裡爬進客廳。
金獨子悠悠轉醒。
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舌頭發乾，喉嚨像是被火燒過一樣。
但他很快意識到一件事──
自己好好地躺在沙發上，蓋著毯子，房間裡氣溫適中；旁邊的茶几上放著水杯、一顆醒酒藥、一塊還沒融完的冰毛巾，甚至連枕頭都柔軟蓬鬆。
……不對，他昨天回家不是連門都差點撞歪嗎？哪來的這麼精緻的照顧套餐？
他皺眉，慢慢轉過頭──
然後，一張少年臭臉就映入眼簾。
劉衆赫側坐在沙發邊，外套還穿著，雙手抱胸，頭靠在沙發扶手上，眼睛微闔，但臉色寫著整夜沒睡的疲倦與明顯的不爽。
少年睫毛動了動，緩緩睜眼，對上他迷茫的目光。
「你終於醒了。」
金獨子咳了兩聲，嗓音啞得像壞掉的喇叭。
「……你守了一晚？」
「我怕你吐死在自己客廳。」
「……你真的很愛詛咒我欸。」
劉衆赫沒回嘴，只是拿起旁邊那杯水塞到他手裡。
「喝。」
金獨子捧著水杯，喝了一口，溫溫的，還帶著淡淡檸檬味。
「你加了什麼？」
「電解粉。」
「……你連這都想得這麼周到？」
「我怕你喝完會再吐一次，那我還得擦地板。」
「……你這張嘴真的氣死人。」
金獨子苦笑著搖頭，把水放回桌上，他沒多想，只當這傢伙是不小心被他連累了。
於是心虛地湊過去，試圖誠懇地表達歉意。
「……謝啦，昨晚給你添麻煩了。
我以後少喝一點……應該。」
少年沒說話，只是低著頭，眼神盯著那張還沒完全清醒的臉看了兩秒。
他記得昨天這人醉得不省人事，一邊抱著毯子、一邊小聲喃喃地說「衆赫……你真好……」然後整個人黏上去蹭了他一下。
劉衆赫當場僵住，耳尖紅得像晚霞，但最後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地幫人把毯子蓋好。
──結果現在人一醒來，連剛剛蹭他也忘光了。
……這算什麼？
「你這樣不行。」他忽然低聲說。
「欸？」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差點……」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猛然收聲。
金獨子一臉懵懂地看著他。
「差點怎樣？」
劉衆赫咬了咬牙，別開臉，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紅暈。
「……算了，反正你也沒發現。」
「蛤？」
「沒事。」
他語速變快，「不要再自己亂跑。」
金獨子沉默兩秒，眼角彎了彎，像是想說點什麼，又憋住了，只拍拍他的肩。
「用電費換來你當我的免費保全、看門狗跟家政助理，我真是賺到了。」
「……」
「還有急救包和醒酒湯，服務滿分。」
劉衆赫一臉要殺人的樣子。
「閉嘴。」
「開玩笑啦——真的謝謝你，衆赫啊。」
那聲「衆赫啊」喊得又溫柔又自然，卻像一道電流從耳根竄進他心臟。
劉衆赫低聲罵了一句，悶著臉站起來。
「我去煮粥，你要喝還是不喝？」
「要，麻煩你啦。」
少年動作一頓，轉身進了廚房，背影看似冷靜，耳尖卻明顯紅了。

金獨子正在廚房煮晚餐。
宿醉已經解的差不多了，今晚劉衆赫有好幾場副本，晚餐此等大事就落到了金獨子頭上，好在有劉衆赫持續不斷的監督威嚇，金獨子的廚藝也終於到了能讓劉衆赫勉強接受的程度。
而此刻少年借來了金獨子的筆電，不知道抽了什麼風非要在客廳把人盯的死死的，金獨子頂著背後時不時刺來的視線，一邊翻鍋一邊碎唸。
「這傢伙到底是來我家打遊戲還是來駐紮的，明明嘴裡嫌棄的要死，結果連睡袋都快搬來了……」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叮咚──」
金獨子皺起眉。
「誰啊？」
他擦了擦手，打開門。
一陣香水味撲鼻而來，到訪的人他熟得不能再熟了。
韓秀英戴著墨鏡，一身潮牌，手上還拎著一袋水果，笑得賊兮兮地開口。
「金獨子，我那篇稿你不是說週一前要校完？你人怎麼失蹤了？」
「我被你那場會搞到凌晨灌了兩輪燒酒──我週末差點被我自己埋了。」
「真的假的？」
她笑得幸災樂禍。
「所以你現在醒了吧？來，給姐看看你還活著沒──」
話還沒說完，她一腳踏進客廳。
然後她一眼就看到沙發上，那張臭得不能再臭的少年臉。
劉衆赫穿著寬鬆的黑色上衣，臉色還有點倦，耳機掛在脖頸處。
他剛打完一場副本，手還停在按鍵上，抬頭與來人四目相對。
韓秀英眼睜睜的看著那張臉從原本的慵懶倦意慢慢變得冷淡、警戒，整個人坐得筆直，像是隨時準備撲上來把人轟出去。
韓秀英愣了一秒。
然後轉頭，看著金獨子。
「……你。」
「嗯？」
「你是不是包養未成年了？」
「……？？？」
金獨子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什麼包養？！你腦袋燒壞了是不是！」
「不然你跟我解釋一下。」
韓秀英指著沙發上的衆赫。
「他是誰？你家沙發怎麼有張臭臉，他成年了嗎？」
「這是我鄰居──」
「放屁，我認識你十幾年了我怎麼不知道你會跟鄰居套交情？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有備用鑰匙……」
「連鑰匙都給了？行啊金獨子，你現在吃這麼嫩？」
「……你有病吧？！」
劉衆赫在沙發上，臉色越來越臭，目光慢慢變得像要殺人。
韓秀英餘光瞄他一眼，挑了下眉。
「嘖嘖，這眼神，這小孩子還真兇。」
「我十八了。」
少年冷聲回她，語氣像刀鋒劃過。
「未成年。」
「……合法年齡是十六。」
「你還知道法律？你跟金獨子認識幾天就開始研究年齡限制了？」
金獨子真的想原地昏倒。
「秀英啊，我拜託你閉嘴三分鐘。」
「不行，這太好笑了。」
韓秀英已經坐上另一邊的沙發，翹著腳看戲。
「我不在的這兩個月你怎麼玩得這麼花啊？我出一本書你這邊開一本戀愛小說？」
「我們沒有在談戀愛！」
「……我也沒答應談戀愛。」
兩人異口同聲。
然後瞬間對視。
「……欸？」
韓秀英看著這兩個人，一個火氣上頭、一個混亂茫然，臉紅得要死，氣氛怪得不得了。
「難不成你們……真的有東西？」
「沒有！」金獨子大吼。
劉衆赫直接站起來，提著耳機走進房間，砰一聲關門。
「──哇，生氣了。」
金獨子一臉頭痛地捂著臉。
「他媽的……我該鎖門的。」
「你該鎖的是心門，懂嗎？」
「你真的很欠揍。」
「不，我是你生活的真相探照燈。」
「那你能不能先把那燈關掉，閃瞎我的眼。」
韓秀英幾乎要笑倒在沙發上。
「我今天沒白來。
這小子眼神可不清白，看你那表情……我怎麼覺得，他不只是住你家這麼簡單？」
「……我真的要封鎖你。」
「你敢。」
「我不敢，但我會把你下本小說的男主宣傳成連保險套都要AA的媽寶。」
他們還在吵，房門那頭，劉衆赫坐在椅子上，臉黑得跟深夜伺服器一樣。
──未成年？包養？
他手指死死按在鍵盤上，屏息冷靜。
可耳邊卻一直迴盪著金獨子那句大喊。
「我們沒有在談戀愛！」
……不知道為什麼，比被說未成年還刺耳。

客廳裡，一杯泡好的麥茶漸漸涼了。
劉衆赫關門後，金獨子整個人癱在沙發上，韓秀英則一邊啃著自己帶來的水果，一邊翹著腳看他。
「你就這樣放他在你家來去自如？」
「他是我鄰居，我給他備用鑰匙只是為了……他跟他妹妹兩個人住，父母過世了，我只是幫忙照顧一下。」
「……」
「真的啦。」
金獨子抬頭，一臉無奈。
「他十八，妹妹才八歲。
上次半夜他沒回家，那小女孩哭著跑來找我……如果是你你也不會坐視不管。」
「喔。」
韓秀英看著他，嘴上隨便應了聲，內心卻已經快把桌子掀了。
—心酸？你是心被人家撕開在慢慢舔好嗎？
—你有看到那小子的眼神嗎？那不叫感恩，那叫佔有欲。你是餵了一隻狼還給牠蓋了窩。
—你這是做慈善還是搞育成系戀愛喜劇啊？
但她沒說出口，只是翻了個眼，換了個比較隨意的語氣開口試探。
「所以，最近你除了收留未成年以外……生活還行嗎？」
金獨子嘆了口氣，捧著麥茶喝了一口。
「工作有點忙，但還能活；你那稿子如果再脫一週，我可能會先死。」
「那不叫工作，那叫幫我保命。
下次再催我，我真的要寄給你一堆五十萬字的手稿，看你改不改得完。」
「你敢寄，我就印出來包衛生紙盒。」
「你印我稿子當衛生紙包裝，我就把你跟你家少年那點曖昧寫成新文開大賣──主題是《我與冷面代打的非法同居》。」
「拜託你腦袋清醒點，他十八，我快三十欸。」
「十八合法，情投意合無罪，年齡差有市場，懂不懂？」
「……你真的腦袋進水。」
「那你怎麼不把他踢出去？」
金獨子安靜了一瞬。
「他有地方去，但不是能安心的地方，網吧也危險，上次還跟人打起來。
他妹妹就靠他一個，我只是……不想他那麼辛苦而已。」
韓秀英嘖了一聲，靠在沙發上，眼神盯著他。
她知道，這傢伙的毛病就是這樣。
嘴硬，心軟，哪怕是個陌生人，只要扯到「家人」「孩子」「無助」等種種關鍵詞，就會忍不住伸手。
但金獨子現在養的可是一頭狼，再這樣下去被拆吃入腹只是時間問題。
她翻了個白眼，想把桌上的麥茶砸過去，又忍住了。
「……反正你別死就好。我下本小說想寫機甲反烏托邦，要你幫我做細節設定。」
「你終於願意寫新東西了？」
「不然我要一直看你談戀愛嗎？」
「我沒有──」
「你再說一次沒有我就把你們沙發的尺寸拿去精準量距離寫進書裡。」
「你是真的想被封鎖。」
「你才慢熱得要命，一副要等那小孩自己脫衣服才知道人家對你有意思。」
「……你閉嘴啦。」
沙發對面，窗簾微動。
房門後，劉衆赫靠在牆邊，聽著客廳兩人的對話，眼神沉沉的，沒什麼表情。
──只是多照顧一下？
──你明明都知道他們說什麼，卻一點都不把我當回事。
他指尖摩挲著手機，視線落在屏幕上剛打完的聊天訊息：
【等等要去逛夜市嗎？】
他沒發出去。
只是冷著臉，轉身回到電腦桌前。

晚餐後，金獨子坐在沙發上滑手機，耳邊是廚房傳來的水聲──劉衆赫正在洗碗。
金獨子現在心情不錯，跟秀英鬥嘴完，一杯檸檬水下肚，他覺得宿醉徹底退了，整個人也清爽不少。
「衆赫啊，」他喊了一聲。
「你洗完記得早點回去睡，別又打到凌晨，小孩子要睡飽一點才會長高。」
水聲一頓。
沒過幾秒，碗還是繼續刷刷刷地洗完。
劉衆赫走出廚房，甩乾手，靠在牆邊，面無表情地盯著金獨子。
「……我哪裡像小孩子了？」
「嗯？」金獨子頭也沒抬。
「你十八啊，當然是小孩。」
「……你以前也是十八。」
「我以前是我，我現在快三十了，我要當個有責任感的大人。」
「你三十的責任感是宿醉回家差點倒門口？」
「……你這人真愛記仇欸。」
「那我打副本賺錢算什麼？」
「你很厲害啊，同齡人裡面最強的。」
「……」
他眼神瞬間冷了幾分，臉上浮出難得的怒意，像是忍了一整天終於壓不住。
「我打副本是拿來養家的。」
「對啊，你很努力，我知道啊。」
「你知道你還一直說我『小孩』？」
「可是你確實還是──」
「閉嘴。」
金獨子愣住，抬起頭看他。
劉衆赫站在沙發對面，拳頭緊握，整張臉冷得像要結霜。
「……你真煩。」
他一腳踢開椅子，又轉身進了書房。
門砰一聲關上，整間屋子陷入沉默。
金獨子還坐在原地，手裡握著水杯，腦袋轉了半天，也沒想通這人到底在氣什麼。
房間裡，少年背靠門板，一臉暴躁地扔開滑鼠，指節用力的發白。
──小孩？
──他在你身邊待了幾個月，幫你煮過粥、照顧過你宿醉、連你手機沒電都記得充電……你現在還在叫他小孩？
笑死人了。
那你就繼續裝不知道吧。
──反正他又沒喜歡你。又沒想對你怎樣。才不是因為你在才每天出現在你家。
……才不是。

隔天上午，睡醒後的金獨子氣色紅潤，煮了兩人份早餐，還把桌上多做的蛋餅用番茄醬畫了個歪歪斜斜的笑臉。
劉衆赫的表情還有些困倦，黑T短褲、眼神冷淡，像隻明明沒睡飽還裝沒事的貓。
金獨子抬手打招呼。
「早啊。」
劉衆赫沒說話，只是拉開椅子坐下。
金獨子喝著牛奶，隨口道。
「對了，下午我要搭高鐵去釜山出差，得待個三天左右。」
「……」
「我家就拜託你啦，有事就打我手機，美雅要來待在這也可以，冰箱有布丁和草莓、還有你喜歡的辣炒年糕。」
劉衆赫動作一頓，他緩緩抬起頭，聲音低了好幾度。
「你說要去哪？」
「釜山啊，有個作者的簽書會，我要幫忙處理她粉絲應援物，順便談新書合作。」
「你一個人去？」
「還有出版社的同事啦。」
「幾個人？」
「……你幹嘛像審問犯人？」
金獨子笑笑，沒在意。
「我不是第一次出差欸，別這麼緊張。」
劉衆赫沒講話，只是低下頭繼續往嘴裡塞蛋餅，動作比平常慢了半拍。
他想說什麼，最後都吞回肚子裡。
那天下午，金獨子拎著行李箱走出門前，還站在玄關提醒。
「冰箱冷藏第二層有熟食，冷凍庫右邊是冰淇淋，不要吃太多，會胃痛……然後留點給我。」
「我不是你兒子。」
「是是是，那就當幫鄰居養家。」
「你不准忘記你說的話。」
「哪句？」
劉衆赫忽地抬起頭直視著金獨子的眼睛，黑亮的瞳孔裡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
「──你讓我看家。」
「……？」
「你交給我了。」
金獨子看著他，笑了一下。
「那就拜託你囉。」
那天晚上，金獨子的家很安靜。
洗手台乾淨，垃圾都倒過，客廳整齊得像樣品屋。
劉衆赫坐在電腦前打完一場競技場，耳機摘下來，眼神不自覺地瞄向對面的房門。
門是虛掩的。
他坐在椅子上盯了幾秒，終於站起來，走了過去。
門發出一聲輕響。
屋內一片漆黑，只透著窗邊一絲路燈餘光。
劉衆赫走進去，站在床邊，低頭看著那張床——枕頭還凹著，毯子翻了一半，床單有一點點皺，是人離開前的樣子。
他站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無聲地坐下。
他單手撐在膝上，眼神黑沉地盯著天花板──這就是金獨子的房間。
還有他身上的味道。
乾淨的洗衣粉香，書架淡淡的紙張味，混著一點點木頭氣息──不是濃烈的香水，但讓人莫名感到安心，劉衆赫慢慢躺下，頭埋進枕頭裡。
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想，只是──呼吸了一口氣，彷彿抓住什麼。
好像這樣，就可以忍過這三天。
好像這樣，就能佔有他一點點。
哪怕對方完全不知道。

凌晨十二點二十二分，劉衆赫躺在金獨子的床上，手機正拿在手上瀏覽著網頁時，屏幕一亮，是一條訊息。
【金獨子：家裡還好嗎？】
【金獨子：別忘了幫我的多肉澆水喔，床頭那盆，三天一次，不要澆死了。】
劉衆赫手指停在螢幕上，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
三秒後，他打字。
【劉衆赫：管好你自己】
語氣冷得像擰碎冰塊。
訊息一發送，他狠狠地把手機丟回床頭，整個人躺回去，臉埋進金獨子的枕頭裡，呼吸裡全是那人殘留的洗髮精味與體溫。
但他很快又翻身，側頭看向床頭櫃──那盆多肉植物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翠綠、飽滿、葉片上還反著月光，就那麼被他盯著。
「……」
他咬著後槽牙，臉色越來越陰沉。
──訊息傳來不是問我有沒有吃飯、累不累、遊戲打得怎樣，是問你那盆該死的多肉有沒有澆水？
劉衆赫伸手，把那盆多肉推的更遠了一點。
他冷冷地說。
「別看我。」
那盆多肉當然沒動，還是安靜坐著。
他又盯了一眼，終於忍無可忍，手一伸──
把整盆植物拿到自己枕邊。
「你是他喜歡的對吧。」
他低聲說，聲音裡全是少年式的偏執和任性。
「……我還會自己喝水。你算什麼。」
然後他側躺回去，手機滑開，打了好幾條訊息。
【劉衆赫：你喜歡那盆多肉？】
【劉衆赫：我幫你養得很好，還曬了早上的太陽。】
【劉衆赫：你是不是對它比對我還好？】
他盯著這幾行字。
然後──全刪掉。
只發了一句：
【劉衆赫：澆了。】
遠在釜山的金獨子，看著對方兩個字的回覆，歪著頭笑了笑。
「哇，連標點符號都省了，這人真的好欠打。」
但他沒回什麼，只傳了張照片過去──
自己坐在高鐵窗邊，背景是窗外的夜色、額前髮微亂、眼裡有點笑意，配了一句。
【金獨子：有你看家，我放心啦～】
那一瞬間，手機螢幕亮起，照亮了整個房間。
躺在床上的劉衆赫沉著臉，看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然後他轉頭，由把那盆多肉往外推了一點。
「別靠我那麼近。」
明明是自己剛剛拿過去的。

時間來到三天後的傍晚六點，公寓門口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與鑰匙轉動的聲音。
「喀嚓──」
金獨子一手開門，一手拿著行李箱，還沒來得及換鞋，就看到站在廚房裡的少年。
劉衆赫穿著家居服，袖子微微捲起，正從廚房探出頭，他剛端完湯，手上還戴著隔熱手套，臉上沒什麼表情，但耳尖的紅明顯沒藏住。
金獨子笑了起來，一腳踢開鞋子邁進去，行李箱還丟在門口，整個人直接迎上去，雙手張開──
「衆赫啊——」
「……？」
然後就被抱住了。
乾淨的衫領被人抓住，一股旅途風塵的熱氣包裹著，一聲低笑近在耳邊。
「謝謝你幫我看家。」
劉衆赫的身體瞬間僵硬，他剛想抬手推開，動作卻慢了一拍，結果下一秒，那人已經鬆開手，自然得像是剛拍完肩的朋友一樣，回過頭拎著行李晃進屋子。
他站在原地，臉漲得通紅，耳朵從紅到發亮，像是從頭燒到尾。
劉美雅從書房探頭出來。
「大叔你回來啦！哥哥今天做了炒章魚還有醬牛肉喔！」
金獨子笑瞇瞇地放下包。
「真的假的，難怪一開門就聞到香味。
這是我出差時買的奶油餅乾，你們一人一份！」
劉美雅眼睛一亮，抱著餅乾笑的牙不見眼。
「謝謝大叔！」
金獨子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又轉向餐桌。
桌上整整齊齊地擺了五樣菜，連飯都是現煮的，湯冒著熱氣，連碗筷都擺好了——三人份。
他挑了挑眉，語氣帶點調侃。
「這是給我準備的歡迎晚餐？」
劉衆赫冷著臉撇開視線。
「本來就要煮飯。」
「是嗎？但今天特別豐盛欸。」
「冰箱剩的食材快過期了。」
「還會整理冰箱，我怎麼沒發現你是家庭主夫型？」
「……你到底要不要吃。」
金獨子笑得更開了，彎腰從行李箱側袋摸出一個小紙盒。
「給你的。」
劉衆赫接過，拆開──是個手工陶燒的翻車魚小擺件，圓圓滾滾的，表情癡呆。
他沉默了三秒，脫口而出的話語帶嫌棄。
「好醜。」
「……」
金獨子的笑容瞬間僵住。
「你這臭小子，還我。」
他伸手去搶，劉衆赫眼神一閃，直接將那翻車魚擺件往後一收，迅速塞進口袋裡。
「給了就是我的。」
「你不是說很醜？！」
「我的東西我有資格罵。」
「……？？？」
金獨子看著他，半天才擠出一句。
「你這邏輯可以出書了。」
劉衆赫沒再理他，轉身走向書房，嘴角卻怎麼都壓不住，他輕手輕腳地把那隻翻車魚擺在螢幕下方，還特地轉了一個角度──讓牠正面對自己坐著的位置。
像是在監視，又像是在打招呼。
那天晚上，金獨子睡得特別熟，而隔壁房間的少年，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卻偶爾會望一眼那翻車魚——心想：他回來了，但還是很煩。
如果下一次再出差，不准只發「記得澆水」的訊息。

那天傍晚，金獨子提著剛買的便當回家，一打開書房門就愣住了。
原本那張有點磨損的電腦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全黑流線型、背靠帶上的LOGO順著金獨子的視線反射著光、椅墊用的是高規格皮料的──電競王座。
金獨子站在門口，眨了好幾下眼睛。
「……你把我椅子換了？」
劉衆赫坐在椅子上，雙手還在鍵盤上飛舞，一邊看螢幕一邊平靜回道。
「廠商送的。」
「……你剛剛說什麼？」
「這是合作的廠商寄來的樣品，說想找我掛名。」
語氣非常淡，平穩無波，彷彿這只是他今天收到的第七十張快遞。
但金獨子一聽就聽出來了……那語調、那姿態、那刻意裝不在意的表情——不就是想要人誇獎嗎？
他忍住笑，倚在門邊，故作自然地問。
「所以你現在也算是要出周邊的人囉？」
「還沒。」
「那代表對方很看好你？」
「只是剛好最近討論區在轉發我幾場比賽的片段。」
金獨子挑眉。
「所以你出名了？」
「不算。」
他走進房間，停在椅子後頭，看著少年還在操控螢幕、眼神鎮定，指尖的操作一如既往精準，但耳尖的紅不太能藏。
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那頭因為帶耳機而微亂的黑髮。
「這樣啊，我們衆赫真厲害。」
「……」
劉衆赫身子頓了一下，像是想閃躲又捨不得那觸感，他咬了咬後槽牙，語氣還是努力維持平靜。
「我本來就不差。」
「嗯，我知道，你最強了。」
金獨子語氣溫和，像是隨口說的誇獎，但手指還在他頭髮上慢慢揉了一下，動作很輕卻帶一點耐心。
劉衆赫一時間沒動，也沒說話，但臉紅從耳尖一路燒到脖子根，他咬著牙，終於沉聲道。
「……出去，我要繼續了。」
「喔，好。」
金獨子笑眯眯地轉身離開，關門前還補了一句。
「有需要再幫你改建個專屬書房喔，小明星。」
砰——門關上了。
書房裡，只剩下少年坐在椅子上，一張臉漲紅，指節抵著唇，整個人燙得不像話。
但下一秒，他又低頭戴上耳機，冷靜地繼續開下一場排位。
桌角的翻車魚，被他轉向了螢幕——就好像，牠也在看著他贏。
當天晚上，金獨子坐在餐桌前，手邊擺著筆電和咖啡杯，正替劉衆赫整理信箱。
對面少年盤腿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打遊戲，偶爾抬頭看他一眼。
「喂，你知道你收件匣裡有幾十封合作邀請嗎？」金獨子敲著鍵盤頭也不抬。
「我知道。」劉衆赫冷淡道。
「你有回嗎？」
「懶得回。」
「……那他們是怎麼還願意繼續寄信的？」
「因為我很強。」
金獨子嘖了一聲，點開其中一封。
「這家耳機廠牌不錯，主打專業電競音效，我看條件還行，考慮一下？」
「……如果要拍照不要。」
「你有這麼討厭拍照？」
「浪費時間。」
「那你直播總行吧？你打得那麼好，直播肯定有人看，還能順便賺點贊助費。」
聽到這句話，劉衆赫那張臉瞬間黑了。
「……直播？」
「對啊，就算現在還不是職業選手，光靠直播也能起來，而且你反應快、操作好，再加上那張臉就算不講話也會有人看——」
「我為什麼要讓陌生人看我玩遊戲？」
「……？」
「聊天？看留言？我打副本的時候不需要額外的干擾。」
金獨子忍不住笑出聲。
「喂，你這語氣不能拿去面對粉絲啊。」
「我沒有粉絲。」
「你有，粉絲名單我都幫你整理好了，要不要看？」
劉衆赫瞪他一眼。
金獨子笑得很開心，繼續碎唸。
「你要是不嫌棄，直播帳我可以幫你弄，風格設定、背景音樂、打光，我幫你寫腳本你只要打就好──」
「我要打還要演戲？」
「不是演，是展示。」
「那不如你來，我打你說。」
「我才不要。」
「那就別逼我直播。」
「……」
金獨子終於無言地關掉筆電，舉雙手。
「好啦，我錯了，不勉強你。」
劉衆赫又瞪了他一眼，低頭繼續滑手機，耳朵微微泛紅，明明那張直播申請表還開著沒關，他卻沒刪掉。
就只是──嘴上不想承認自己其實在意金獨子幫他打理這些。

開直播的那天，金獨子人在廚房泡咖啡，劉衆赫則坐在書房裡，一臉不情願地打開攝影機、啟動直播平台帳號。
聊天室裡的留言翻滾的飛快：
【是他嗎？最近爆紅那個劉衆赫？】
【靠這臉……這臉是本人？？】
【怎麼不講話？】
【哇這操作太流暢了吧……】
【不說話也太冷淡了，該不會是預錄吧？】
劉衆赫完全沒回應，連眼神都沒分給螢幕一下。
他從頭到尾坐得筆直、表情冷淡，五官精緻得像雕出來的，臉色冷靜得像是在打世界賽，從頭到尾只做兩件事──操作、壓制。
打野、閃現、預判、拉線，每一個細節都像精密演算，觀眾原本以為這人只是臉長得好看，結果五分鐘後全變技術粉：
【他根本不需要講話。】
【我現在只想看他殺穿全場。】
【是誰說要互動的？閉嘴讓帥哥發揮。】
【這直播畫面是什麼？是天神下凡嗎？】
過了半小時，聊天室一片刷屏：「帥哥今天也沒有說話」「可惡我已經習慣他冷臉了」「不講話也可以請繼續直播拜託了」。
金獨子端著咖啡靠在門邊看了一眼。
「人氣不錯嘛，聊天室都爆了。」
劉衆赫沒說話，耳機掛一邊，眼神沒離開螢幕，但耳根卻悄悄地紅了。
金獨子慢悠悠補刀。
「雖然你真的很沒禮貌，但好像大家都吃這套？」
「他們是來看操作的。」
「也有些人是來看臉的。」
「……」
「或者，是來看你裝冷酷的樣子。」
「出去。」
「不行，我要看你怎麼紅遍全網還嘴硬。」
劉衆赫咬牙，低聲說。
「我開直播只是因為錢多。」
「嗯，我知道啊，我也因為你錢多才當你經紀人。」
「……你是不是找死。」
「你這樣紅下去，我連你封面照要不要修圖都可以決定欸。」
「閉嘴。」
那天直播結束後，粉絲開始自行發揮創造神話，剪輯片瘋傳。
而劉衆赫，只是冷著臉，關掉直播後，習慣性抬頭──看見桌角那隻翻車魚還面向他。
他盯著它看了三秒。
「你也喜歡看我打嗎？」
翻車魚當然沒回。
但他還是伸手摸了它一下。

那天晚上，劉衆赫照例開直播，依舊惜字如金一般的冷著一張臉。
攝影機角度穩定，背景乾淨，只有少年筆直坐姿與迅猛操作，留言區也很配合，一邊刷著他的擊殺紀錄，一邊發著花癡：
【看臉就夠了謝謝】
【他今天連個眼神都沒給我們】
【跪求霸王賞句話】
這時──門突然被推開。
金獨子手上還提著剛買的宵夜，穿著居家T恤進來，笑著說。
「衆赫啊，你吃晚飯了嗎？」
鏡頭沒關，畫面中瞬間多了一個人。
留言區一秒暴動，翻滾的飛快：
【？！？誰！！！】
【第一次看霸王鏡頭出現別人！！】
【那小哥誰啊？？好溫柔的感覺】
劉衆赫當場沉下臉。
「出去。」
金獨子沒理他，走到一旁打開食盒。
「這家炸雞店新開的，你上次不是說想吃？」
「我沒說。」
「你上次不是盯著我那塊辣味雞腿看了三十秒嗎？」
「……那是觀察肉質。」
「你要不要這麼死嘴硬？」
「我在直播，出去。」
「直播？」
金獨子轉頭看了眼鏡頭，朝觀眾笑瞇了眼。
「你們好，我是今天的炸雞外送員，平時我們衆赫麻煩大家照顧了啊。」
留言區徹底瘋了：
【我靠他是誰？！！】
【天哪這個人看起來好溫柔！！！】
【等等我剛剛看到霸王炸毛了？？？】
【誰能想到這麼冷的少年會被一個看起來就是瘦弱宅男的人逼瘋】
【看看霸王那張臉，笑死我第一次看到他這麼有情緒】
【他說我們衆赫！！！】
劉衆赫臉皺成一團，像是巴不得一口咬死金獨子。
「你出去，現在。」
金獨子挑眉，笑道。
「喔？你不吃就算了，我拿去隔壁找美雅。」
「你敢。」
劉衆赫此時的臉兇狠的像是要立刻撲上去咬金獨子一口。
「你現在要不要試著講話小聲一點？」
「我講話平常就這麼大聲。」
「你現在的臉像是我偷了你雞腿。」
「你就是偷了。」
「……你真的很沒禮貌欸，觀眾都在看你兇我。」
「我沒有兇。」
「你現在這臉色如果我不熟你我都要報警了。」
【！！！！！！】
【這兩人到底什麼關係啊！】
【嗑到了嗑到了嗑到了】
【好像熟到會互嗆那種老夫老夫感】
【求小哥名字！！】
【小哥跟霸王好配怎麼辦！！！！】
【我以為他冷，結果他只是對你冷】
金獨子終於逗人逗夠了，轉身往外走。
「好啦不鬧了，炸雞放這，記得吃，雞腿給你。」
走出門前還補了一句。
「直播完來廚房找我，湯也熬好了。」
門關上了，房間只剩下劉衆赫坐在螢幕前，臉色黑得不像話，評論區已經整面刷成粉紅色。
【剛剛那是什麼情侶日常啊啊啊啊】
【他們同居嗎？】
【霸王吃癟小哥嘴碎，這cp我嗑爆】
【有人快去截剛剛那段我要做表情包】
他盯著鏡頭三秒，低聲說。
「……閉嘴。」
留言區：
【啊啊啊他開口說話了！！！！】
【第一次開口是因為生氣嗎哈哈哈】
【好喜歡這種被撩到炸毛的高冷男】


——
等過幾天劉衆赫再度打開直播，一如既往坐在書房裡，沈默著在地圖裡把人翻來覆去的揍扁，觀眾早已習慣這種「只看操作只看臉，不聽聲音」的風格，但今天聊天室卻異常躁動。
【今天鄰居小哥怎麼還沒來啊？】
【霸王今天操作得比平常還兇殘，是不是沒人陪他吵架】
【想看他被嗆臉紅的樣子！】
【小哥不來我好難集中注意力⋯】
一開始劉衆赫還能裝沒看到，但刷到第五場的時候，他額角明顯抽了一下。
正準備專注收尾，外頭忽然傳來一道輕快的聲音。
「我在煮飯，快結束了就來找我——」
聲音從門外傳來，但麥克風清晰地收進了直播。
劉衆赫指尖一頓。
聊天室瞬間爆炸
【啊啊啊啊啊啊他真的在家！！！】
【鄰居小哥語音入鏡！！！】
【這根本夫妻日常吧靠】
【等等這聲音聽起來也太溫柔了吧】
【霸王表情僵住了哈哈哈哈哈哈我看見了！！！】
劉衆赫的臉色當場沈了下來，下一秒，他不顧什麼戰略走位，直接開大硬壓，一口氣殺穿敵方兩路。
宛如吃了火藥。
【草這操作也太狠了吧】
【被問小哥在哪 → 當場開大】
【我懂了這是想趕快打完去吃飯】
【不是我說，這直播怎麼越來越像戀愛實境秀？】
此時的金獨子，在廚房裡正忙著煮湯。
袖子捲到手肘，手機就架在檯面一角，播放的正是劉衆赫的直播畫面。
他低頭切蔥，抬頭看螢幕。
「……這小子今天怎麼殺那麼快。」
畫面裡，劉衆赫像瘋了一樣一路清場。
金獨子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轉身拿碗，繼續準備晚餐，手機傳來聊天室不斷刷屏：
【鄰居小哥你快來啊我們想你了】
【霸王你快去吃飯吧，別氣了哈哈哈】
【這兩人怎麼感覺真的住在一起啊……】
他沒看聊天室，也沒回應。
但下一秒劉衆赫已經關掉直播，走出房門，黑著臉靠在廚房門邊。
「衆赫？」
「我結束了。」
「很快欸，今天手感特別好？」
「……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煮個湯啊。」
「你明知道會被收音進去。」
金獨子無辜地看著他，拿著湯匙試圖塞進了他嘴裡。
「怎麼樣？」
劉衆赫接過湯，嘴裡嚐著，臉還是臭的。
「下次不要講話。」
「為什麼？觀眾很喜歡我啊。」
「……你太吵了。」
金獨子翻了一個白眼，指使著劉衆赫把晚餐端去客廳，兩人窩在客廳的小沙發上，一人一碗熱騰騰的牛骨湯，加了泡菜和豆腐，味道其實不差，但劉衆赫照例擺著一副看什麼都不順眼的臭臉。
金獨子看著幾乎要彆扭成麻花的劉衆赫，像是在看著一個鬧著要糖卻沒如願的小鬼，好在劉衆赫長了一張驚天地泣鬼神的帥臉，否則金獨子大概分分鐘把人扔出去⋯⋯開玩笑的。
金獨子想著想著忍不住笑出聲，在劉衆赫斜眼看過來時一口豆腐又塞進了他嘴裡。
「多吃點吧，不過⋯⋯我真不懂你現在代言也不少，為什麼還要來我家用我這台小破電腦？」
金獨子只是隨口一問。
但劉衆赫吃到一半停手了，整個人沉默幾秒，語氣冷硬。
「你在趕我？」
「蛤？不是啦，我就說說。」
「……你要趕我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
「……衆赫啊，你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
「沒。」
少年眉頭皺得死緊，嘴裡吃著晚餐，但每一下口都透著憋氣的狠勁，彷彿不是在吃晚餐，而是在撕咬獵物。
金獨子無奈地蹭過去，伸手在他頭上揉了幾把，像是在安撫一隻炸毛的貓。
「別不高興啦，我哪敢趕你啊，你幾乎算是住這了，連韓秀英都沒這待遇。」
劉衆赫沒說話，耳根卻紅了一圈，身子動也不動地讓他揉。
「不然這樣，下次你選你喜歡的鍵盤，我買給你吧。」
「我不缺。」
「知道你不缺啦，但這是我表達誠意的方式好嗎？」
「……說你不趕我」
金獨子失笑。
「好好好，不趕你、不趕你。」
劉衆赫這才輕哼一聲，指尖在餐具上滑動，語氣不太自然地補了句。
「反正我來這不是為了電腦。」
「啊？那是為了……」
「……」
「嗯？」
「這裡安靜。」
「我家安靜？」
「你也不會吵。」
「……你剛剛才說我很吵。」
「……你是吵得不煩。」
「這是誇我還是罵我啊，衆赫你講話能不能一次講清楚？」
劉衆赫沒回，只是咬著後槽牙，繼續悶頭喝著碗裡的湯。

隔天早上，金獨子醒得比平常還早。
劉衆赫一臉睡意地拎著書包從房間走出來，眼神還飄著剛起床的懶散，路過他身旁時只簡單丟了一句。
「走了。」
「路上小心點啊，霸王。」
劉衆赫回頭瞪他一眼，耳根卻不爭氣地紅了。
門關上，房間頓時清靜，金獨子轉身回到書桌前，打開筆電，繼續昨晚沒處理完的郵件堆。他手指熟練地滑過螢幕，一封封按下刪除鍵──垃圾邀約、可疑贈品、合作提案……
忽然間，一封主題標記為「××Gaming 合作邀請」的信躍入眼簾。
他本來只是想一眼掃過，卻在看見「旗艦級電競主機合作對象：劉衆赫」這幾個字時，停住了動作。
信件內容誠意十足，語氣謹慎又帶點討好：
【我們團隊對『霸王』的操作與人氣非常欣賞，願意為他量身打造合作機型，並搭配高規格鍵盤、滑鼠套裝一同推廣。期待與他的首次合作，若能獲得經紀人協助聯繫，我們願意進行最快速度安排。】
金獨子看完，沉默了一會兒。
那台還在書房咳嗽的老骨董電腦，彷彿在背景默默閃爍求救訊號，他撐著下巴笑了一下，拿起手機，找到信中提供的聯絡電話，語氣淡定地撥了出去。
「您好，我是劉衆赫的……算是經紀人吧，這封合作邀約我看過了，我們可以談談細節嗎？」
對方聽到他的聲音，語氣立刻變得討好熱絡。
「您好您好！我們非常喜歡霸王，他的直播操作實在太驚艷了！這邊的產品配置我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如果他願意接受──」
「他會的。」
金獨子微笑著打斷，語氣堅定。
「這機型配置是我看過最誠意的一份。」
「那太好了！後續合作文書我會再寄給您確認。」
「好，那就麻煩您了。」
掛掉電話，他看著螢幕上對方附的產品圖，嘴角忍不住上揚，雖然對方還是有點年輕氣盛，但劉衆赫真的越來越有本事了。
光靠操作和臉，就能讓各大廠牌主動送上合作，這個小混蛋的翅膀真是要長硬了，他很欣慰。
當天晚上，劉衆赫照例回家時，發現金獨子正一邊炒菜，一邊嘴角帶笑地哼著小曲，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心情非常好」的氣息。
「……你今天為什麼笑得跟中樂透一樣？」
「我哪有？」
「你有。」
金獨子笑著把菜盛進碗裡。
「只是工作順利而已，別想太多。」
劉衆赫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眼神懷疑。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奇怪的事？」
「你怎麼把我講得像是會搞事的人？」
「因為你就是。」
「哇，你對鄰居這麼沒信任感喔？」
「……」
「快去洗手吃飯，小霸王。」
劉衆赫撇過頭，黑著臉去洗手。
但他心裡還是在疑惑──那傢伙笑得也太詭異了吧，到底在搞什麼？

當週週五下午，金獨子難得準時結束校稿，早早在家裡等廠商上門。
他戴著耳機、搬好椅子，泡了兩杯咖啡，一杯給自己，一杯留給來安裝的工程師，門鈴響起時，他馬上起身迎接，臉上帶著難得的興奮。
「請進，設備直接搬到這間房就可以。」
書房門敞開，裡頭那台服役十年的古董電腦早已靜靜地站在牆角，像是準備退役的老兵。金獨子拍了拍它的外殼，低聲笑了一句。
「辛苦你了，該讓你休息了。」
半小時後，新主機、新鍵盤、新滑鼠、新螢幕一應俱全安裝就位，黑紅配色極具科技感，RGB光效在桌上流動如電光水影，滿滿的高階豪氣。
金獨子站在門口，打開手機，滑進直播App──劉衆赫的帳號早就登入完成，只差按下那個「開播」按鈕。
他深吸一口氣，按下。
畫面跳出。
直播標題：【#霸王宅邸驚喜開箱中（代打進行中）】
帳號名稱：救贖的魔王
鏡頭對準書房門口，背景隱約可以看到剛裝完的電腦燈效，金獨子本人沒露臉，只是以一貫溫和的聲音開口。
「嗨，大家好，我不是霸王，我是……他鄰居。」金獨子語氣有點促狹。
「今天想偷偷給他一個小驚喜，所以趁他還沒回家，用他的帳號開個短直播。」
留言瞬間爆炸：
【？？？誰啊誰啊這聲音是誰！】
【鄰居小哥！！！！！！】
【OMG這是霸王家嗎？這燈效帥炸了】
【什麼驚喜？！！有人快說啊！！！】
【好溫柔的聲音，是他煮湯給霸王的那位嗎】
【救贖的魔王？？？？CP感爆棚了】
「嗯……我自己偷偷聯絡了××Gaming廠商，幫他談了合作，這是他第一台正式代言的主機，我覺得應該留個紀錄。」
金獨子一邊調整鏡頭角度，讓螢幕上能看到閃閃發亮的主機外觀。
「他應該會有點生氣吧，畢竟我沒問過就用了他的帳號。」
【生氣什麼啊這根本戀人行為吧！】
【霸王回來看到一定炸掉哈哈哈哈】
【拜託留下這場直播的回放，太珍貴了】
【等等，連廠商都答應這樣做，是不是默認了你是霸王經紀人？】
「欸，你們問題好多哦……不過他快回來了，等下可能會被我發現。」
直播還在持續，觀眾數量一路飆升。
金獨子一邊和留言區聊天，一邊調整手機角度，卻不小心手機滑了一下，他下意識伸手扶住。
下一秒，鏡頭晃了幾下後穩定了下來，畫面清清楚楚拍到一張乾乾淨淨、眼尾微垂、笑得有點無奈的臉。
金獨子那瞬間還沒意識到自己露臉了，只看到留言區突然爆炸：
【？？？？剛剛是誰？】
【靠！是鄰居小哥嗎？】
【臉好乾淨……好看……是我的菜怎麼辦】
【這臉＋這聲音？？？霸王你還想跑？】
【我突然懂霸王為什麼不搬走了】
【救贖的魔王……原來長這樣啊……】
【嗑瘋了這畫面太配了】
「……呃，等等剛剛……」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終於發現螢幕上正播著他自己。
「喔，欸，不好意思大家，鏡頭剛剛有點滑，大家當作沒看到就好～」
他笑著補救，抬手把畫面轉回書房門口，語氣還是穩穩的。
「我們主角還沒回來，忍一下啊。」
──但哪還有人關心主機。
留言區已經瘋了：
【誰還在乎電腦啊我只想看鄰居小哥！】
【霸王你完了，這世界都在嗑你家那位】
【這根本官方發糖吧？怎麼可以這麼配】
正當聊天室刷爆「拜託再露一次臉！」的時候，門口傳來腳步聲。
金獨子一秒把手機移遠，縮在門邊繼續開著直播，鏡頭完美捕捉到書房那張還冒著光的電腦桌。
幾秒後，大門被推開。
「我回來了。」
劉衆赫的聲音有些疲倦，鞋也還沒脫就往書房方向走，然後──
他一腳踏進書房，整個人停在門口。
新電腦像舞台中央的巨獸閃爍著燈光，鍵盤還自動播放著「WELCOME BACK」的字幕滾動，RGB燈條沿著邊緣緩慢呼吸，像是在等他上陣。
他靜默了幾秒，低頭看到主機旁擺著一盒廠商附送的歡迎禮物，貼紙上還寫著。
「To 王者霸王，From 救贖的魔王」。
「……」
他猛地回頭，看見金獨子拿著手機站在客廳門邊，像做壞事被抓的小學生，揚手笑得沒心沒肺。
「驚喜～～～！」
「……誰准你用我帳號直播的。」
「哇，你生氣了？」
「我沒生氣。」
「你現在臉比主機還紅欸。」
「我說我沒生氣！」
金獨子大笑，把手機收起來，不顧觀眾的哀求關掉直播，順便說。
「不用緊張啦，觀眾都很愛你這台新電腦，廠商也說反應超好。」
劉衆赫瞪著他，臉上一副「你再多說我就咬你」的表情。
金獨子卻湊過去，把一張寫著「恭喜霸王首代合作」的小卡片塞進他手心，語氣難得認真了起來。
「真的很厲害了，劉衆赫。」
劉衆赫低頭看了眼卡片，沉默幾秒，耳根還是紅著小聲說了一句。
「……下次要直播，先問我。」
「好，下次問。」
「但我沒說不能播。」
金獨子笑眯了眼。
——
傍晚，廚房傳來切菜聲與水流聲，熱油噗滋的聲音偶爾掠過空氣，但書房裡安靜得近乎凝滯。
劉衆赫坐在電腦椅上，一動不動，像是還沒從剛才的混亂中抽離出來，桌面上RGB光效緩慢閃爍，每一下都像是在嘲笑他剛剛那句「我沒生氣」。
他低下頭，視線落在手邊的鍵盤上。
光滑冷冽的邊緣，線條俐落得像刀刃。他抬起手，食指輕輕滑過鍵帽，那是他一眼就能認出的機械手感，但全新、未曾磨損。
連空白鍵的聲音都乾淨得近乎無瑕，像是為他量身定製的一樣──不，這就是為他量身定製的。
劉衆赫慢慢吸了口氣，手指摸過主機側殼的透明板，那上面還貼著防刮膜，裡頭水冷燈條沿著管線潤澤閃爍，就像心臟裡的血液。
他腦袋裡炸開一連串聲音與畫面，像漲潮般失控。
「他自己聯絡廠商？從頭到尾沒讓我知道。」
「還用我的帳號開直播……」
「……還露臉了。」
他手指緊了緊，指節貼著鍵帽邊角，卻沒有真正按下。
「誰准他這樣為我安排一切。」
「誰准他這樣笑著說『你很厲害了，劉衆赫』──」
那些聲音全卡在喉嚨，連同壓著心口的東西，一起堵得發悶，明明應該不爽的，明明他一向討厭別人擅自替他做主。
可為什麼現在的他，卻連一句責怪的話都說不出口？
為什麼手指還是不受控制地、一遍一遍地撫過這台電腦，就像……就像想記住每一寸被人為他挑選的痕跡。
他的眼神慢慢低垂。
終於，在空無一人的靜默裡，他低聲開口，像咬碎了所有自尊與執拗。
「……混帳。」
語氣並不兇狠，甚至有點……無奈。
像是在罵自己──你早就愛上他了。


——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留言和海草🍃，雖然我有時候懶得回覆（喂，但我都有在看喔，大家喜歡這個故事我很開心🥳
絕對的HE黨，不用擔心虐的問題，目前會都是歡樂小故事👌🏻

金獨子端著一碗熱騰騰的大醬湯走進書房。
他刻意沒敲門，腳步也沒放輕，純粹是想看看那個剛才還臉黑到不行的少年現在在幹嘛。
一進門就看到劉衆赫坐在電競椅上，身體前傾，手指懸停在鍵盤邊緣，眼神像是陷進去了。
那畫面有點反常，劉衆赫平常打排位時哪有這麼「溫柔」的對待裝備？那手法、那專注度，簡直像在摸情人一樣。
金獨子眼角一挑，笑意隱隱浮上臉。
他慢悠悠走到書桌邊，把湯碗放在滑鼠墊旁，順口道。
「怎麼，還滿意你的新老婆嗎？」
劉衆赫身體一震，猛地回神。
「……」
他轉頭看向金獨子，那張臉黑得能滴出墨來，眼神明晃晃地寫著：「你剛剛說什麼？」
金獨子一臉無辜，還故意補刀。
「你的新電腦這麼漂亮你喜歡不是很正常的嗎？而且你這表情不就是看老婆的臉嗎？要不要我幫你取個名字？」
劉衆赫的臉色從黑轉紅，一瞬間連脖子後面都熱了起來。
他張了張嘴，最想說的卻偏偏卡在喉嚨深處──你才是我老婆，混帳。
但他咬死了牙關，閉上了嘴。
金獨子笑眯眯地拿湯匙舀了一口湯，吹涼了湊到他面前。
「喝一口？別有了新情人就忘了我了嘛。」
「……滾。」
「哇，你怎麼人一換就翻臉？」
「你再講一次試試看。」
「試試看就試試看。」
金獨子笑得毫無懼色，整個人靠在桌邊，彎著眼睛看他，露出那種熟悉的、讓人火大又無法反駁的表情。
劉衆赫一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狠狠敲了一下鍵盤，低聲道。
「我忍你很久了。」
「我知道啊。」金獨子咬著湯匙，含糊地說。
「你從我把你帶回來那天就在氣我。」
「現在還是。」
「哇……你是不是對你的舊情人太兇了點？」
劉衆赫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壓抑自己揍人衝動。
「你再說一次，我就──」
「你就怎樣？」
金獨子的臉笑嘻嘻地湊近，聲音低低的，還帶點挑釁意味。
少年猛地站起來，椅子往後一滑，身高差在這瞬間完全壓下來，讓氣氛驟然一沉。
金獨子抬頭看他，眼底沒有半點慌張。劉衆赫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喉結微動，最終咬牙、悶聲丟出一句。
「……你欠揍。」

另外一邊，韓秀英刷完直播回放的當下，臉黑得像小說裡剛出場的反派女二。
她直接敲門殺來金獨子家，門一打開就擠進客廳，目光像偵探一樣飛快掃過環境──
玄關鞋櫃多了一雙尺碼明顯更大的黑色球鞋、客廳沙發角落擺著一件運動外套、茶几上有一副電競耳機，耳罩內側還貼了細小的「衆」字標籤。
書房門沒關，能隱約看到桌上整排電競裝備。
韓秀英掃描完，站定，盯著金獨子看。
「你快被煮熟了你知道嗎？」
金獨子正拿著水壺給多肉植物澆水，聞言偏過頭。
「啊？」
「我說——你！金、獨、子，被那個小鬼煮得七分熟了，還在這笑呵呵地幫人擺盤！」
金獨子愣住，一臉懵。
「什麼煮不煮的……他住隔壁啊，東西放這邊也不奇怪吧？」
韓秀英深吸一口氣，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指著他鼻子。
「他在這裡的東西比一個貓窩還要齊全！他根本住這了你還不自知！」
這時，房間門咔噠一聲打開，劉衆赫穿著黑色背心走出來，一眼掃到站在客廳裡的韓秀英，瞬間皺起眉頭。
「怎麼又是你。」
「對，我又來了。」
韓秀英冷笑回敬。
「不放心我朋友而已。」
劉衆赫挑眉，目光冷淡。
「你很閒。」
「比起某些人，白天不上學、晚上蹭人家網路、連帳號都能一起用，我確實蠻閒的。」
「你在說我？」
「我有說名字嗎？」
空氣瞬間降到零度，金獨子夾在兩人之間，還一臉「？？？你們幹嘛吵架？」的無辜模樣，試圖打圓場。
「你們都冷靜點……我覺得衆赫幫我看家、順便整理一下沒什麼不對啊……」
劉衆赫側頭看了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陰影。
「你說什麼是什麼。」
韓秀英冷笑道。
「他當然不覺得，你現在連湯都是他煮的了，下一步是不是該幫你洗澡了？」
「蛤？？？」
劉衆赫黑著臉道。
「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找人來換門。」
韓秀英嗤了一聲。
「你還想管我？」
「我只不想再看到你那張嘴對他胡說八道。」
金獨子看兩人一來一往，總算露出有點頭痛的表情。
「……你們很難相處欸。」
韓秀英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你要是再遲鈍下去，你下半生就等著當別人的精神支柱＋合法伴侶好嗎？」
「他現在就是我的。」
韓秀英猛地轉頭。
「你說什麼？」
劉衆赫冷冷盯著她，語氣一字一頓。
「我說——他是我的。」
這句話讓整間客廳瞬間陷入死寂。
「欸你們先別這樣……我還在這欸。」
「你閉嘴你不要講話。」
這句話來自韓秀英。
「你別管她。」
這句話來自劉衆赫。
「？？？」
而這是金獨子。

韓秀英跟劉衆赫對峙著，現場氣壓一度低到要結冰。
金獨子站在中間，也不想管了，小心翼翼地把大醬湯端回廚房，一邊嘟囔。
「都冷了……我去熱一下……」
客廳瞬間只剩下韓秀英和劉衆赫兩人，目光對撞，像刀鋒對刀鋒，誰也不肯先收回。
幾秒後，韓秀英才率先先開口。
「……算了，這事我也不想多管。」
劉衆赫沒動，眼神裡還帶著濃濃戒備。
她一邊翻著包，一邊嘀咕。
「至少現在有人能管管那個人渣的生活作息。」
劉衆赫皺眉道。
「他哪裡人渣？」
「在我定義裡，餐餐外送、晚睡到早上六點、午餐只吃超商御飯糰、還能邊看網路小說邊煮冷凍水餃不關火的人——都算人渣。」
她從包裡找出一顆檸檬糖，拆開了扔進嘴裡，抬起眼，語氣譏諷。
「在認識你之前，金獨子活得像垃圾堆裡的倖存者。」
劉衆赫沒接話，但目光明顯一震，垂下眼睫，像是在壓下情緒。
韓秀英語氣一轉，冷淡中帶了點觀察後的微調。
「我原本以為你就是個靠臉、仗著未成年騙人、拐社會人士都不手軟的小白臉。」
劉衆赫語氣冷硬。
「我十八了。」
「我知道啊，法律邊緣線嘛。」
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放話。
「不過我看得出來，你對金獨子不是玩玩的。」
那句話落下，劉衆赫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收緊。
「……所以我現在對你態度好一點。」
話雖這麼說，她轉過身準備離開時，還是不忘留下一記眼刀，嘴角勾著威嚇般的冷笑。
「但別以為我會喜歡你，我只是希望金獨子別死太快。」
「他要是哭了，你就是我下一本小說裡慘死的反派。」
說完韓秀英就離開了，像是這場修羅場只是她順手處理的家務事一樣輕鬆。
書房內靜默無聲。劉衆赫站在原地，盯著韓秀英離開的背影，臉色還是不怎麼好。
過了一會兒，金獨子從廚房走回來。
「秀英怎麼突然走了？靠，她東西還在沙發上……」
他左看右看，抓著那包被遺忘的肩背包往門口追。
劉衆赫低聲說了句。
「她說不想管你了。」
「啊？」
「說你以前作息跟死人一樣，說你是人渣。」
「喂，她真這麼說？」
劉衆赫面無表情，但眼裡帶著嘲弄的笑意。
「她說的還挺準。」
金獨子愣了一下，撓撓頭，笑得有點心虛。
「……那不就還好有你現在盯著我。」
說完他一拍劉衆赫肩膀。
「辛苦啦，家長大人。」
然後一臉理所當然地去追秀英了。
劉衆赫站在原地，肩膀還留著剛剛那一拍的溫度，目送著金獨子消失在門口。
「……誰要當你家長。」

今天是金獨子離開的第四天。
直播一開，劉衆赫整張臉就像烏雲罩頂。
他沒說話，只是冷著臉戴上耳機，進入高排位的隊伍戰場，操作兇狠俐落，畫面華麗得像電競剪輯特輯，卻毫無半點開場寒暄。
留言區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今天……霸王更安靜了欸……】
【他的A鍵感覺快被他按爆了】
【誰惹他了？誰敢惹我們霸王？】
【鄰居小哥呢？怎麼好幾天沒出現了QQ】
有人剛打完字，畫面裡劉衆赫的角色就一個大招硬壓敵人進塔，毫無猶豫直接命換命，操作兇殘到粉絲頭皮發麻。
【……我感覺他真的心情不好】
【這是霸王被拋棄的暴走現場嗎】
【直播史上最暴躁的一天】
幾條刷過後，劉衆赫終於分神瞥了一眼彈幕。
他手速沒停，嘴唇卻冷冷動了一下。
「他去希臘了，取材。」
像是念通告般冷硬，又像是咬牙切齒。
留言區一秒炸鍋：
【蛤蛤蛤蛤蛤原來是鄰居小哥出差啦】
【所以你現在是在生氣嗎wwww】
【這語氣是：我沒生氣，但我非常生氣】
【不愧是怨婦霸王】
有粉絲還刷了一句。
「要不要我幫你買張機票飛過去找他？」
劉衆赫沒接話，只是手上動作一快，一槍爆了對面的角色，嘴角抿得死緊。
明明以前他是完全不理彈幕的，現在卻會在看到那幾句話後，控制不住地想開口。
——————
希臘當地，凌晨三點。
金獨子戴著眼鏡，窩在飯店房間的沙發，電腦放在腿上，直播畫面正開著。
畫面裡的劉衆赫正黑著臉虐殺全場。
他一手拿著馬克杯，一邊用手指轉著杯內飯店提供的小湯匙，一邊笑得眼睛彎彎的。
「哎唷，生氣了耶……」
韓秀英刷完牙出來，看見金獨子的模樣不由得翻了一個白眼。
「……你現在這副樣子，比他還像怨婦。」
「我哪有。」
「你才剛說不要看直播，結果一整晚都掛著，還用耳機偷聽。」
「我怕他太無聊啊……」
「無聊是他，笑成傻子的是你。」
金獨子沒回話，只繼續看著畫面裡那個黑臉少年，不小心被閃光劃過的眼神像極了悶著火的狼。
這樣也蠻可愛的啊，他想。
餘光忽然瞥見螢幕某塊按鍵，金獨子的唇角勾起，手指在鍵盤上按了幾下。
此時的劉衆赫正在追殺一名殘血的角色，畫面右下角突然彈出一行斗大字樣。
「【救贖的魔王】贈送你 100 Coin」
聊天室瞬間爆炸。
【喔喔喔喔喔喔鄰居小哥來了！！！】
【這名字太熟了吧！！！】
【是本人欸！真的在看！！！】
【快說話！小哥快跟我們說話！】
一瞬間刷屏過千，大家瘋狂 tag 金獨子，但金獨子一條訊息都沒浮上來。
劉衆赫掃了一眼留言區，眉頭微蹙，手上沒停地操作擊殺敵方。
「……等我一下。」
只見右邊聊天室突然多了一個淡藍色提示。
「【救贖的魔王】已被主播設為 特別訊息用戶」
下一秒，粉絲還沒回過神，一條訊息跳了出來，藍底白字，清清楚楚。
【你在擺什麼臉色，直播是在辦喪事？】
留言區瞬間爆笑。
【啊啊啊小哥開大！】
【這是現場對質嗎哈哈哈】
【我第一次看到霸王開了聊天室特別顯示只為吵架】
【罵得好兇……好喜歡】
劉衆赫咬了咬牙，低聲開口。
「你有話不能等我下播講？」
【你現在比你打排位還兇，我怕你氣到砸滑鼠。】
「不會。」
【那你現在笑一下給大家看看？】
「……去死。」
留言區樂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要笑死】
【這是什麼小學生戀愛現場哈哈哈】
【臉好臭、嘴好毒、操作超穩，我好愛】
【這倆人真的還沒在一起嗎？】
劉衆赫的臉色已經黑的能滴墨，但操作不但沒有掉線，反而更準了，像是把滿腔情緒都砸在鍵盤和滑鼠上。
聊天室右上角又跳出一條訊息。
「【救贖的魔王】說：那我等你下播，回我訊息，記得。」
劉衆赫重重敲了一下Enter鍵，爆頭對方輔助的瞬間冷聲回應。
「不回。」
「【救贖的魔王】說：好啊，那我明天去找秀英玩，不煩你了。」
直播瞬間沉默一秒。
然後彈幕炸了：
【完了完了完了霸王要吃醋了】
【霸王要殺人了】
【剛剛的操作一瞬間暴擊3人欸！！】
【你們到底什麼時候交往的你們說！！】
劉衆赫臉上肌肉抽了一下，低頭瞪著訊息欄，半晌，悶悶吐出一句。
「……不准去。」
聊天室再度陷入瘋狂狀態。
【我宣布！這對現在是曖昧中的已婚狀態】
【我今天看到的是戀愛不是排位】
【霸王快要破防第二次了】
直播結束後，劉衆赫摘下耳機，把鍵盤砰地一聲推遠，仰頭躺進電競椅背裡，眼神死寂。
剛剛那一句「我明天去找秀英玩」，還在腦中迴盪。
他一邊想，一邊抓過手機，看著那個【救贖的魔王】最後一條訊息，指尖在螢幕上停了三秒—
嗶。
畫面彈出，金獨子的視訊邀請亮了起來。
他本想直接按掉，但手指遲疑了一瞬，像中了詛咒似的，竟然鬼使神差地點了接通。
畫面跳出來的瞬間，熟悉的臉出現在螢幕上。
背景是昏黃的飯店床頭燈，金獨子穿著寬鬆睡衣，頭髮稍亂，臉靠得很近，笑得跟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衆赫啊～下播啦？」
劉衆赫沒說話，臉黑得像欠人三百萬，盯著鏡頭一言不發。
「唉唷，怎麼啦？真的生氣啦？」
對面那人靠得更近了些，眼神笑眯眯，明顯是知道自己火上澆油還故意來的。
「……你很吵。」
劉衆赫低聲說，語氣卻沒什麼力道。
「那你幹嘛還接我電話？」
「……」
「不是不回我訊息、不想理我嗎？」
「……我怕你做蠢事。」
「像去找秀英玩？」
「……你再講一次。」
金獨子笑了。
「你那個操作超狠欸，嚇死我了，還以為你要直接衝去機場找我。」
「我差點就訂機票了。」
「真的假的？控制狂。」
「如果你真的去，我就過去把你抓回來。」
金獨子頓了一下，笑聲低了些，語氣卻意外柔和。
「……你現在看起來很累欸。」
劉衆赫轉開臉。
「都是誰害的。」
「好啦，是我不好。」
金獨子歪著頭，笑道。
「但我明天會補償你。」
「怎麼補？」
「想吃什麼？希臘有些點心還不錯。」
「你。」
金獨子愣了一秒，然後笑到縮起肩膀。
「唉唷，誰教你講這種話的……」
「我講真的。」
對面的少年眼神沉了下來，語氣依然壓得低低的，卻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金獨子對上那雙直直盯著自己的眼，心裡某個角落像被撞了一下。
「……還有幾天你就回來了。」
劉衆赫咬著牙開口。
「你再這樣……我真的會去找你。」
金獨子沒再說話，只是抿著唇，安靜看著他。
視訊裡，一人坐在異地飯店的沙發上，眼神溫軟；一人縮在電競椅裡，臉還臭著，卻早就沒了半點火氣。
整個畫面安靜了幾秒。
然後金獨子慢慢靠近鏡頭，小聲說。
「……那你明天記得開直播喔。」
「……幹嘛？」
「我也想你啦。」
「……」
「而且你炸毛的樣子挺可愛的。」
啪。
視訊被掛斷了。

【#我在希臘遇到鄰居小哥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樓主ID：一張希臘機票換來的奇蹟
首先！我只是個普通的小說粉，今天是在米科諾斯這邊的書店活動遇到韓秀英老師的！！
一開始我只是想上前簽個名，結果！旁邊那個穿白襯衫抱著飲料的男生一開口我就愣住了，真的好耳熟好耳熟⋯⋯
結果我一旁的朋友戳我說。
「欸欸欸，那個不是、那個不是霸王的鄰居小哥嗎？！」
我：你他媽在說什麼我不懂但我已經瘋了
現場高清照來一張！（我有問！秀英老師人超好、小哥有點無奈但也允許了）
【照片一】：
白色襯衫的金獨子站在書店門口、微側身和韓秀英聊天，陽光打在他肩膀，整個人乾乾淨淨的，看起來氣質超級溫，臉比直播裡還好看三百倍。
【影片二（糊但還能看）】：
偷拍片段──兩人正在鬥嘴，金獨子笑著搖頭，伸手拍了一下韓秀英的頭，韓秀英翻著白眼抬手揮他，旁邊有個圍觀群眾笑出聲。

留言區已經炸掉了：
【1樓】
這臉這氣質這袖子捲起來的弧度⋯⋯誰還管他是不是鄰居，我自願住隔壁！
【3樓】
重點是鄰居小哥居然跟韓大作家是朋友！？！？！？！？！
（那霸王知道嗎？？？）
【7樓】
知道，昨天直播不是才線上吵架嗎www 霸王被說臉臭結果操作超爆，我哭了
【14樓】
其實重點是不是那句「我明天去找秀英玩」？？這不是先預告了嗎
【22樓】
你們有看到他笑的時候嘴角的弧度嗎？
那個眼睛彎起來的角度根本殺人不見血啊我天！
【30樓】
難怪霸王想把人藏起來欸這誰看了不心動！！！
你信他們沒在一起還是信我是秦始皇
【32樓】
吾皇萬歲萬萬歲！
【35樓】
我覺得他們還沒，但我相信霸王已經把結婚證書的名字寫好了
【42樓】
我剛剛回去重刷了昨天直播
小哥說「那我等你下播，回我訊息」那一段
現在想想簡直殺人未遂
【55樓】
所以小哥是韓作家的朋友→來取材→順便希臘旅遊→結果被直播現場吊出來→現場被偶遇曝光
整個像小說劇情欸啊啊啊啊啊！
【80樓】
這樣看起來小哥真的好溫柔啊⋯⋯
怪不得霸王這幾天打得像修羅一樣
【105樓】
鄰居小哥＋作家好友這個組合太強了
跪求兩人旅程vlog！！！
【116樓】
我要是霸王我今晚直接飛來希臘，現場宣示主權
不然全網都要來搶人了吧？

金獨子完全不知道自己上了網路頭條。
他這幾天白天跑景點、晚上跟韓秀英對稿，社交帳號通知全關，唯一有打開的通訊軟體只有訊息提醒那一欄。
「欸。」
韓秀英盯著手機，湊過來笑的狡詐。
「你知道你爆紅了嗎？」
「蛤？」
「你不看手機？」
她把手機舉到他眼前晃了晃。
「有人拍到你在書店門口跟我講話，現在網路上都知道你是霸王的鄰居了。」
「⋯⋯」
金獨子眨了眨眼，神情有點無辜。
「所以？」
「所以啊。」
韓秀英滿意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語氣輕飄飄的。
「那我也來補一刀好了。」
她一邊說，一邊轉頭對金獨子喊。
「來，站那邊，靠過來點。」
「幹嘛？」
「拍照。」
「不是剛剛才拍完⋯⋯喂喂、靠這麼近幹嘛！靠──！」
「你臉別皺成這樣，很像我在掐你。」
「喀嚓！」
一張貼臉照，背景是帕德嫩神廟，陽光正好、畫質高清。
韓秀英笑得春風得意，金獨子臉上則帶著一種「被陰了」的微妙抽搐。
三分鐘後，她的社群平台更新了貼文：

【@韓秀英official】
👫對啊～我們是超——好的朋友喔。
#帕德嫩神廟 #老朋友一起旅行 #新書熱銷中#救贖的魔王的地中海風情
【附圖】：貼臉自拍，笑容欠打

三分鐘內讚數破千，留言直接爆炸：
【我我我⋯⋯不信這只是朋友⋯⋯】
【鄰居小哥看起來想逃wwww】
【秀英姐你是在挑釁嗎哈哈哈】
【這不是暗示是明示啊！！】
──
此時此刻，另一端的韓國。
劉衆赫坐在電腦前，手機還未解鎖就彈出那張合照的預覽畫面，他一個手抖，手機險些砸在地上。
而直播聊天室正好在刷：
【小哥今天更新了欸！和韓老師的合照！】
【我哭了，帕德嫩神廟啊啊啊啊】
【這畫面太像情侶旅拍了，我今天不能活】
劉衆赫咬牙，一句話都沒說，直接關掉聊天室彈幕顯示，耳機戴上，滑鼠一握，點進排位。
進場十五秒，敵方打野第一波就被他抓出野區、單殺，還用一記華麗操作順勢反殺一塔下殘血上路。
粉絲彈幕瞬間沉默。
【這比昨晚還恐怖⋯⋯】
【有人去看一下小哥好嗎？】
──
金獨子此刻正在飯店房間翻行李，想找睡衣去洗澡，轉頭就看見韓秀英一邊滑手機一邊壞笑。
「你發了什麼？」
「沒什麼啊，就朋友之間的日常貼文。」
「你是不是又在搞事？」
「你現在才發現我在釣魚，也太慢了。」
「⋯⋯蛤？」
金獨子仍然一頭霧水。

門鎖輕響。
「衆赫啊，我回來了……」
熟悉的嗓音懶懶地從玄關傳進來，帶著一點旅途奔波後的沙啞，門還沒完全闔上，金獨子就整個人搖搖晃晃地走進客廳，一身衣服皺巴巴的，拖鞋踩歪了半邊，行李箱丟在玄關都沒拉好拉鍊。
他像是用光了最後一點電力，撲通一聲倒在沙發上，連眼睛都沒睜。
「衆赫……我真的要死了……」
他喃喃，聲音有氣無力。
「讓我睡一下……」
劉衆赫原本坐在書房，聽到聲音時第一時間就衝了出來。
「金獨子──！」
他滿腔怒火，原本排好的問罪台詞全在喉嚨裡打轉：
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為什麼被偷拍還跟別人笑得那麼開心、跟韓秀英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那人連眼睛都沒睜，整個人縮成一團躺在沙發上，像隻剛熬夜回巢的慵懶狐狸，嘴角還隱隱掛著沒來得及收起的笑意。
他那句「你！」卡在喉嚨，最後只剩咬牙切齒的沉默。
「……混帳東西。」
半小時後。
洗衣機運轉的聲音在小小的公寓裡咕嚕咕嚕響著。
金獨子的行李箱被拉進房間，打開後裡頭的衣服和各種紀念品塞的亂七八糟：T恤、襯衫、還有幾包不知道是不是從希臘帶回來的小餅乾。
劉衆赫坐在地上，動作一絲不苟地把髒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放進洗衣袋，明明滿臉不爽，卻連折皺的邊角都順好才肯塞進去。
他撇頭看了眼沙發上已經睡死的金獨子，那人像死魚一樣陷進沙發裡，嘴唇微張，還微微打著輕鼾，整個人懶散得一塌糊塗。
「誰讓你這樣回來的。」
劉衆赫低聲罵了一句，咬牙把剩下幾包沒吃完的點心也從行李裡翻出來擺好。
最後洗完手，回房間拿了一條乾淨的毛毯，走回客廳，猶豫了一下，還是彎腰小心翼翼地蓋在金獨子身上，然後站著看了他半晌，眼神複雜到幾乎能把沙發燒出個洞。
那晚直播取消。
粉絲在群組內狂刷：
【怎麼沒開播啊？】
【今天霸王不是說他要挑戰連勝嗎？】
【是不是小哥回來了？】
房間燈還亮著，劉衆赫站在房門口，看著沙發上的人輕輕翻身、往毯子裡縮了縮，嘴角好像還在笑。
他咬著牙轉身回房，關燈。
等你醒來再收拾你。

金獨子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陷在沙發裡，毛毯暖暖地蓋在身上，鼻尖還殘留著熟悉的洗衣精香味。
他眨了眨眼，腦袋還有點昏沉，直到伸了個懶腰起身，才發現身邊茶几整齊地放著一杯溫水，一碗室溫剛好還熱著的粥，還有一張便條：
【吃完睡回去，沙發會落枕。】
他笑出聲，撓了撓頭髮，晃悠悠地起身走進房間，結果一推門就愣住了。
行李箱不見了。
所有衣服都已經被洗好、摺得整整齊齊放進衣櫃。
金獨子又走回客廳定睛一看，那些從希臘帶回來的伴手禮也被拆封：橄欖油和香料擺在廚房流理台左邊，剛好跟劉衆赫常用的調味料排在一起。
要給美雅的手工涼鞋：金獨子還特地挑了雙有小貓刺繡的，放在玄關，在美雅的運動鞋旁邊。
而他亂買的一堆冰箱貼和擺件，被整整齊齊地貼好、擺好，連最醜那一個翻車魚也沒漏掉。
金獨子看了兩秒，忍不住笑彎了眼。
走進廚房時，少年背對著他，正用筷子攪拌平底鍋裡的蛋液。
「衆赫啊。」
金獨子靠在門邊打了聲招呼，笑嘻嘻地看著他。
「你還幫我整理行李，辛苦啦。」
劉衆赫沒轉頭，聲音硬邦邦的。
「你還知道說辛苦啊？」
「欸，我不是睡了一覺就恢復活力了嘛。」
金獨子走近，一手順手摸了一下那瓶橄欖油。
「怎麼樣？我還記得幫你帶禮物，很不錯吧？」
「……你還知道帶。」
劉衆赫轉頭，盯著他幾秒，語氣像是咬著後槽牙擠出來的。
「你知道你那個行李箱有多亂嗎？」
「噢……哈哈哈，我本來打算明天起床整理的啊。」
金獨子坐到餐桌邊，看見冰箱門上多出來一堆色彩斑斕的磁鐵，忍不住偷笑出聲。
「你連那隻翻車魚也貼了？我以為你會丟掉欸。」
劉衆赫臉一沉。
「你都帶回來了，我還丟什麼？」
「哇！這話好像有點感動欸。」
「……閉嘴。」
金獨子咧著嘴笑，單手撐著臉頰笑瞇瞇地看著少年忙進忙出，廚房裡的油香味開始飄起來。
「我啊，還是最喜歡你煮的東西了。」
他懶洋洋地開口。
「外面吃的怎麼都沒有這邊好吃呢？」
劉衆赫的動作一頓，握著鍋鏟的手緊了又鬆，半晌才低聲吐出兩個字。
「你活該。」
「蛤？」
「誰叫你出去那麼久。」
金獨子笑著歪了歪頭，沒再反駁，只伸了個懶腰，語氣極其自然地說了句。
「我回來啦，衆赫。」
劉衆赫沒回話，但肩膀微微一沉，像是某種鬆動已久的情緒悄悄落了地。
等兩人晚餐結束，收拾完回廚房回到房間，書房門一關，少年呼出一口氣。
轉身，拉開書桌抽屜，從裡面小心地拿出一個包著棉麻布料的小擺件，那是金獨子帶回來的一隻陶瓷小狐狸，做工很普通，還有點掉漆，整個狐狸頭歪著，看上去有點傻。
劉衆赫盯著它看了一會兒。
「……這什麼眼神，蠢死了。」
他嘴上嘟囔，手卻小心地把它放在電腦桌的一角，剛好能從主視角鏡頭斜斜地拍到。
擺好後他還瞪了一眼。
「別亂動。」
晚上直播，留言區一如既往地開場炸裂：
【今天霸王看起來心情不錯耶？】
【左邊那是什麼？新的擺件？】
【怎麼好像是一隻狐狸？】
【這該不會是鄰居小哥送的吧！！！】
劉衆赫一愣，下意識往旁邊掃了一眼，視角不小心跟鏡頭對上，然後迅速移開。
粉絲們瞬間爆炸：
【喔喔喔喔他臉紅了！我賭我命他臉紅了！】
【這不是那種隱藏情侶放閃小物的方式嗎我不信這是誤會】
【請問你還要嘴硬多久霸王！快承認你在養男人了！！】
劉衆赫咬牙切齒。
「閉嘴。」
滑鼠啪地一聲按下技能鍵，畫面瞬間血花四濺。
敵方五人瞬間團滅。
聊天室靜了兩秒，炸的更兇了。
【媽啊這是黑化了嗎】
【鄰居小哥如果你在看這場直播，快點回來，只有你能救我們】
而他本人坐在鏡頭後的黑影裡，手邊那隻傻笑著的翻車陶瓷狐狸，依然被擺在那個視線範圍內最清楚的位置。

隔天，金獨子啃著早飯，一邊把手機架在桌上跟韓秀英視訊，畫面那頭的韓秀英裹著毯子，頭髮亂得像天女散發，整張臉掛著「老娘現在只想死一死」的表情。
「……你是鬼嗎？」
她聲音像砂紙磨過喉嚨。
「我們明明搭同一班飛機，你這副樣子是什麼意思？」
「我有睡啊。」
金獨子語氣無辜，還拿著湯匙慢吞吞的喝粥。
「我現在精神很好，衣服也洗完了。」
「等等。」
韓秀英瞇起眼睛。
「你整理完行李了？」
「衆赫幫我整理的啊。」
韓秀英沉默三秒，像是卡住了CPU。
「他還幫我煮了飯。」
金獨子語氣平靜地補上一刀，絲毫沒發現對方的情緒開始驟變。
「我一回來他就準備好了，還幫我蓋毯子，這麼貼心的人嘴巴怎麼就這麼毒呢……」
「……」
「然後昨天晚上，衣服就都摺好擺進衣櫃了，冰箱還多了幾道菜，和你一起買的橄欖油和香料被他收進廚房，我想說放在行李裡應該味道會跑掉來著⋯⋯」
哐！
視訊那頭的韓秀英猛然掀開毛毯，怒氣沖沖站起來。
「媽的狗男男。」
然後不等金獨子反應，視訊畫面變得一片漆黑——被掛電話了。
金獨子愣了幾秒，低頭看看手機，又看看餐桌上的粥與擺得整齊的餐具，撓撓頭，一臉困惑。
「……她最近火氣是不是有點大？」
而他沒看到的是，另一邊韓秀英咬牙切齒地躺回床上，嘴裡低罵著。
「秀恩愛死得快，去死吧金獨子！」
說完她又轉頭看了一眼手機。
畫面最後是金獨子發來的自拍，對方還坐在窗邊吃飯，臉色白淨精神飽滿，還有一句消息：
【下次我帶那家奶油餅乾給妳吃。】
她死死盯著那張臉，最後咬牙蓋上枕頭。
「不管了，被那種小惡犬吃掉也剛好，活該。」

直播畫面裡，劉衆赫正一如往常打著排位。
沉默、專注、手速快得像殘影，彈幕一邊刷著彩虹屁，一邊開玩笑的刷著「鄰居小哥今天在嗎」，突然，一聲驟響打斷了整個節奏。
「砰！」
緊接著是清脆的碎裂聲、椅子倒地、陶瓷破掉的聲音混合著，鏡頭還在盡責的攝錄，畫面裡卻只剩空著的椅子和被甩開的耳機。
接下來的幾秒裡，只聽見一聲遠遠的——
「美雅！」
少年低吼著衝出房門，直播畫面還開著，麥克風卻只錄得緊湊的喘息與倉皇的腳步聲，像是有人拼命奔跑，然後，美雅的哭聲劃破安靜空氣。
「哥哥！嗚嗚，大叔他流血了！」
聊天室瞬間暴動。
【什麼聲音！？】
【有人受傷了嗎！？】
【我剛聽到哭聲了？！】
【誰是美雅？】
【大叔？！是說鄰居小哥嗎？！】
而這時的客廳裡，金獨子倒在地上，一隻手還護著從凳子上摔下的美雅，背後一整片玻璃碎渣，幾道血痕從手臂一路延伸到掌心，鮮紅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沒事，真的沒事……只是擦傷……」
他喘著氣，試圖安撫驚慌失措的小女孩，卻因為失血，臉色蒼白得嚇人。
「大叔你流血了、對不起對不起⋯⋯」
美雅哭得幾乎要喘不過氣。
「不怪妳，不是妳的錯。」
金獨子強撐著笑臉，抬頭想要看看外頭有沒有紙巾，卻不想一轉頭，劉衆赫已經衝過來了。
「你是白癡嗎！？」
少年聲音是劈頭蓋臉的怒吼，瞳孔收縮，臉色鐵青，一手把美雅從他懷裡接走，另一手一把捉住他滿是傷痕的手臂，下一秒卻又顧及到傷勢猛地縮了回去，劉衆赫看到血的那一刻，臉色幾乎不是活人該有的慘白。
「你有病是不是！？」
金獨子還來不及回話，劉衆赫已經一把把他按到牆邊坐下，手忙腳亂地翻著急救箱。
「不是很痛啦，這種小事⋯⋯」
「你給我閉嘴！」
少年的聲音顫得不明顯，像是在極力壓抑情緒，他動作飛快地消毒、貼紗布，每一個動作都飽含著壓制後的怒意，像在怪對方讓他必須這樣做、像在怪自己沒能第一時間在現場。
金獨子只是沉默地看他忙，最後輕聲說。
「你還在直播欸。」
「不用管。」
劉衆赫頭也沒抬。
「你現在的時間很貴欸。」
「你比它貴。」
少年頭也不回地吼完，才猛然一頓，氣氛沉了一秒，金獨子愣了愣，然後突然笑了。
「喂，劉衆赫。」
「……」
「你看起來比我還像受傷的人欸。」
劉衆赫沒回話，只是死死按著他手上的最後一片紗布。
而另一邊的直播聊天室，畫面還停留在空蕩蕩的房間，以及一整排刷得密密麻麻的訊息。
【怎麼還沒回來？】
【誰流血了？！是鄰居小哥嗎！？】
【該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好想哭QQ】
【拜託沒事……】
好不容易處理完傷口，劉衆赫拗不過金獨子讓他繼續直播的要求，臭著臉戴上耳機坐回椅子上，臉色比平常更冷，手指輕敲鍵盤準備再度開始排位，留言區立刻炸開。
【來了來了！！！】
【到底怎麼了！！那聲音真的好嚇人QQ】
【有人哭了對吧？是不是鄰居小哥！】
【霸王剛剛那臉色……真的快嚇死我了】
【快說話啦！！！我們擔心死了！！】
劉衆赫盯著螢幕沒回話，表情像是想一鍵封鎖所有人，就在這時，留言區跳出一條顯眼的彈幕：
【救贖的魔王】贊助你 100 coin：「謝謝大家的關心，我沒事，只是出了點小意外。」
瞬間，聊天室再度爆炸——
【喔喔喔喔喔喔喔！！！！本人來了！！！！】
【小哥真的沒事嗎QQQQ】
【好溫柔啊啊啊我懂為什麼霸王想把人藏起來】
【啊……所以剛剛是保護霸王的……妹妹？好爸爸行為欸】
劉衆赫咬緊牙根，狠狠一敲滑鼠，畫面裡角色瞬間砍殺敵方。
他沉聲開口，語氣低冷。
「吵什麼。」
聊天室：「……」
但幾秒後，他還是抿了下唇，冷冷補了一句。
「……他真的沒事。」
粉絲們又炸了：
【是為了我們補充說明嗎！！！】
【霸王明明超擔心還要裝酷哈哈哈】
【誰來看看這對死傲嬌情侶（對不起我喊了）】
【請問救贖的魔王什麼時候再出現♡♡♡】
【大叔真的沒事嗎？拜託再讓他露一次臉QQ】
【雙人吃播可不可以考慮一下！】
【對！讓鄰居小哥出來一起吃飯啦！！】
【我願意課金！直播吃拉麵也行！！】
【吃吃喝喝順便放閃，拜託了！】
留言狂刷了好幾頁，劉衆赫臉色難看得像剛從地獄爬上來，沒說話，操作卻明顯開始飄了幾下。
留言區們立刻捕捉到破綻：
【欸欸欸？你卡住了耶！】
【他心虛了吧哈哈哈！】
【鄰居小哥要是現在走進來，霸王應該會當場掀桌】
畫面突然一晃，金獨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衆赫啊，要吃魚湯嗎？我多煮一份。」
「……滾。」
【滾？！你是說你自己嗎哈哈哈哈哈哈】
【破防現場2.0】
【求求你開雙人直播啦！我們想聽你們吵架！】
然後，畫面左下角又彈出一條彈幕：
【救贖的魔王】：現在？晚餐不是應該好好吃嗎？
【救贖的魔王】：我吃飯很慢，你們可能會等到生氣。
留言區：
【我們等得起！】
【求連麥！哪怕只有聲音也好！！】
【這對死傲嬌情侶不吃播我要氣死】
【直播結婚算了】
畫面裡的劉衆赫呼吸一頓，手微微用力捏著滑鼠，耳根悄悄紅透，他低聲罵了一句。
「你真的很煩。」
這句話是對著聊天室說的，但也可能是對著自己說的。
——半小時後。
直播畫面切換，鏡頭稍微偏移。
餐桌簡單擺著兩碗湯，還有剛出鍋的煎魚、青菜，現在已經近晚上九點了，美雅出事那個時間點金獨子正好快做完劉衆赫和自己的夜宵，而此刻背景裡傳來碗筷輕碰聲，以及兩人的對話。
「衆赫啊吃慢一點。」
「金獨子，別再回留言了。」
「嘿我明明在幫你鞏固好你的粉絲。」
「……」
「你再不說話我就直播說你小時候怎樣怎樣了喔。」
「……」
【！！！！！！！！！！雙人吃播真的開了】
【這誰扛得住！！我要告死你們！！】
【鄰居小哥講話好溫柔QAQ】
【霸道電競少年 vs 聒噪系鄰居，真的上頭了】
【這比小說還甜啊混蛋】

金獨子坐在電腦前，手邊擺了一杯咖啡，視訊會議裡的對象是近期人氣暴漲的某個機能運動品牌的品牌公關，對方釋出了百般誠意，打算邀請劉衆赫做為這一次新品的代言人，然而——
「等一下，為什麼會有我？」
金獨子對著螢幕裡的合約瞪了兩秒。
「是的是的！」
品牌公關語氣極度熱情，幾乎要從螢幕裡衝出來。
「我們團隊一致覺得您形象極佳，氣質乾淨又自然，和劉選手的冷峻形象形成完美對比！
您跟他的互動在粉絲間極具討論度，我們品牌本季主打的就是『城市雙面性』，我們內部已經一致通過了！
再加上您本身有編輯工作背景，我們覺得這種文青調性和知識感也非常契合！」
「……」
金獨子耳朵紅了紅，還是沒有輕易鬆口。
「但衆赫那邊……」
「劉衆赫先生已經答應了喔。」
對方語氣親切到近乎諂媚。
「並且指定希望您也一同參與，這次雙人機能款的搭配由他先確定配色：黑白各一，他選了黑色。」
「……噢。」
金獨子低頭看著照片裡那件白色的外套，忽然覺得一股說不清的情緒竄了上來，不過他還是淡淡點頭。
「那好吧。」
—
過了幾天後就是拍攝日，棚內冷氣不小，但金獨子站在燈光下，額角還是出了些細汗。
白色機能外套穿在他身上，雖然尺寸、剪裁都合身，但動作一擺起來就明顯的看出……他不是習慣面對鏡頭的人。
攝影師已經喊了三次「再自然一點」，金獨子僵著臉笑不出來，只能不斷低聲道歉。
「啊，對不起……再一次可以嗎？」
站在旁邊的劉衆赫面無表情，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拎著自己的黑色外套，整個人酷得像是下一秒就能走上伸展台，連攝影師剛剛也誇他連續五張拍起來都像海報。
「你看起來跟在拍遺照一樣。」
劉衆赫湊過去，在金獨子耳邊低聲道。
金獨子斜他一眼。
「你有話不能好好說？」
「你有臉說我？」
劉衆赫挑起眉毛。
「你的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不會連鏡頭都找不到吧？」
「我就不會拍照啊……」
金獨子喃喃道，有些泄氣。
劉衆赫深吸一口氣，直接站到鏡頭後方，朝攝影師點了個頭。
「再來一次。」
「你要幹嘛？」
「看我。」
「哈？」
「眼神不知道放哪，就看著我這裡。」
他指了指自己。
「就和平常一樣。」
金獨子有點狐疑地瞥了他一眼，還想嘴硬。
「你確定？」
「不然你眼睛放哪都不對。」
攝影師喊「3、2、1」時，金獨子無奈地對上劉衆赫那雙眼睛，那是一雙沉靜、專注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你所有小動作，讓金獨子完全無法移開視線。
就在那幾秒，金獨子忘了鏡頭、忘了燈光，只覺得這少年莫名專橫地霸佔了他的視野。
快門聲響。
攝影師驚喜地說。
「喔！這張超棒！」
金獨子愣了一下。
「欸？」
「剛剛那個眼神很自然，嘴角還上揚了一點，很棒的主意，你可以多看幾眼劉選手。」
金獨子臉上慢慢漲紅，小聲嘟囔。
「……那是我在翻他白眼。」
雙人合照的拍攝安排在最後一段，攝影棚氣氛也逐漸熱絡起來。
白色與黑色的機能外套，一左一右，站在同樣的光源下卻彷彿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金獨子乾淨溫柔，眉眼清澈，笑起來有點無奈；劉衆赫英俊淡漠，氣場強勢，往螢幕前一站，就是天生的底片殺手。
攝影師熱血上頭。
「站近一點、對，就是這樣！」
金獨子略顯遲疑地往旁邊靠了一點，劉衆赫卻不動聲色地往他那邊移了一步，甚至順勢抬手搭上金獨子的肩膀，指節下壓的角度剛好把人穩穩定在自己身側。
「……你可以不要這麼像在壓犯人嗎？」
「配合鏡頭，你不要亂動。」
下一秒，劉衆赫手肘一沉，微不可察地帶動金獨子身體一個半步角度，讓他從正面微微偏向自己這邊，像是刻意擋住其他人的視線。
攝影師又喀嚓喀嚓的連拍了好幾張。
「好！這個位置非常棒，再多一點互動感覺也可以喔。」
劉衆赫眼也不眨，乾脆抬手壓住金獨子的帽沿，低頭調整角度，看起來像是在幫忙整理服裝，實際上指尖順著布料滑到耳後，在金獨子看來，這動作實在有點過於親密了。
金獨子的臉整個漲紅，剛想開口就被攝影師抓拍下來。
「太好了！就這張！太自然了這個互動！！」
品牌公關在旁邊看得一臉感動。
「這根本就是本季的最強主視覺照，完全是品牌理念的具象化：黑白、冷熱、攻防、支撐與信任……太完美了。」
金獨子有些無語。
「……他是在壓我。」
「是支撐，是穩定，是靠山的概念。」
品牌方微笑着補充。
而劉衆赫什麼也沒說，只低頭盯著剛剛那張定格照片：金獨子眼神驚慌、臉頰泛紅，整個人被他半摟進懷裡，像是下意識要往他這邊靠。
他低聲問攝影助理。
「這張可以單獨檔案傳給我嗎？」
「欸？啊、當然可以……」
——
品牌照一釋出，網路就炸了。
一白一黑站在都市天台的光線下，黑色少年低頭，指節自然搭在白衣人肩上，氣場強勢得像把人整個圈住；白衣人側頭微仰、眼神倉皇，像是不小心跌入什麼陷阱。
光線斜斜打在兩人交錯的輪廓上，像是剛從災難中爬出來的兩名主角，下一秒就要接吻——
粉絲們直接暴動。
「這不是機能外套，這是戀愛劇照吧？？？」
「我的媽這誰想到的拍攝企劃！給我升官發財！」
「預購已下，拜託這兩位請結婚好嗎！」
「我只想問：這是限量嗎？我已經買不到白的了！！」
機能外套一週內預購售罄，官網伺服器一度癱瘓。
品牌方在會議上笑到不能自己，當場拍板。
「立刻，聯繫兩位當本季年度代言。」
金獨子看到消息時正在跟劉衆赫一起吃晚飯，手機一刷滿滿都是他的臉和劉衆赫的臉，讓他整個人當場呆滯。
「這也太誇張了吧……」
劉衆赫默默抬眼看了他一眼。
「你白色那件還有嗎？」
「沒有啊，全賣完了。」
「品牌方寄來的公關品在書房。」
「？？你怎麼不早說！」
品牌方寄來的箱子整整疊了三大箱。
金獨子打開第一箱，還沒看到內容物，就被夾層上的卡片閃了一眼。
【致：我們最完美的雙人代言組合，期待下一波火花（愛心）】
「……好油。」
劉衆赫拆著另一箱。
「他們還記得我穿的是L號。」
「你居然記得自己穿什麼號？」
「我也記得你穿S。」
「你、你少說話。」
第三箱拆開後，劉美雅衝上來一陣驚叫。
「哇！！有我的耶！！！」
她抱起那件黑色童裝外套，眼睛亮得像星星。
「是跟哥哥一樣的顏色！」
金獨子一邊翻著品牌附送的聯名貼紙，一邊笑道。
「你穿起來一定很好看。」
劉衆赫隨口道。
「她穿什麼都好看。」
「你怎麼不說我穿也帥？」
「你穿我那件黑的也不錯。」
「……」
金獨子轉頭想罵人，但手下那張限定聯名海報太過搶眼，他和劉衆赫兩人肩並肩，臉靠的很近，一眼望去幾乎是熱戀既視感。
「這真的是機能外套？」
金獨子低聲咕噥，他從紙箱裡翻出那件純白色的機能外套，正想試穿看看合不合身，旁邊的少年已經默默站好、穿上了自己的黑色款。拉鍊拉到底時，「喀」的一聲落定——剪裁合身得像量身訂做，肩線筆挺，腰身收得乾淨利落，整個人簡直像從時尚海報裡走出來。
「……」
他低頭看看自己剛拉上拉鍊的S號外套，再抬頭看看衆赫那身L號，這孩子不是去年才還跟自己差不多高嗎？現在怎麼……
一抬頭，劉衆赫站得筆直，單手插在口袋裡，連下頷線都繃得緊緊的，少年氣息還在，可身型早已有成年人的輪廓——骨架撐得住布料，胸口厚實到就算外套拉上仍隱約看得出肌肉曲線，腿長得不科學，站在那邊幾乎就能把自己整個人遮住。
金獨子有點怔。
「你看什麼？」
劉衆赫挑眉，語氣不耐。
「衣服不合身？」
「不是，我就是突然發現你長得好快。」
「我早就比你高了。」
「可、可是這樣站起來差這麼多……」
他說話時還伸手比了比兩人肩膀的位置，結果那畫面，自己像是被高年級學長「欺負」的感覺立刻襲來。
劉衆赫冷哼一聲，往前踏一步，伸手就把人半按在自己身側，低頭嗓音壓得極低。
「現在知道，晚了。」
「……喂！」
劉衆赫壓低聲音靠在他耳側。
「你要再慢點發現，我都能把你整個藏起來。」
金獨子無奈的翻了個白眼，耳根卻不爭氣的紅了。

半夜三點，窗外風雨如雷。
金獨子是在「滴答、滴答、啪——」這種不祥的節奏中醒來的，一腳踩下床時，腳底立刻傳來冰涼濕冷的觸感，伴隨著「啪嗒」的一聲水聲，金獨子整個人瞬間清醒。
「靠！怎麼會淹水？」
客廳積水已經滿到腳踝，天花板上某個角落裂了開來，雨水不斷滴落；地板上散落的書和紙箱都被泡了半截。
他飛快地抓起了衣櫃裡的雨衣和一些塑膠布，先把還能搶救的電器和文件堆往乾的書房，書房地勢高、結構比較穩定，幸運地逃過一劫。
劉衆赫兄妹兩人近期幾乎已經算是定居在金獨子家的客房，而此刻的劉衆赫醒得比誰都快，一看到這慘況便直接抱起美雅往金獨子的房間闖。
「這裡不能住人了。」
「我知道。」
金獨子一邊打電話報修，一邊回頭對劉衆赫說。
「我訂間酒店，明天就搬過去。」
隔天下午，三人搬到一間離家不遠的公寓式飯店，住進一間兩房的大套房，金獨子直接訂了一整個月。
「順便趁這機會整修一下屋子吧。」
他累到癱在沙發上，一臉倦意。
劉衆赫抿唇沒說話，但看得出他心裡有些煩悶——他不喜歡讓金獨子總是付錢，可偏偏他現在的財力……
金獨子一眼看穿了劉衆赫在想什麼。
「房租我本來就要付，現在只是多點空間住，不用壓力這麼大，而且我還有保險呢。」
劉衆赫瞇起眼看他，眼底有股說不出口的火氣。
「你不喜歡住酒店？」
「我不喜歡你為我這樣花錢。」
「又不是只為你，還有美雅呢。」
「……」
這種時候就會發現，金獨子真的是個不會讓人有餘地的好人。

傍晚，酒店的浴室飄著薄霧，熱水還在滴答地收尾，金獨子擦乾頭髮，看向了角落的置物架——糟了，衣服忘了拿進來。
他斜眼看了看門縫，豎起耳朵聽著外頭是否有任何動靜。
「衆赫應該還在另一個房間打遊戲……美雅好像去飯店的游泳池游泳了？」
乾脆一點。他拉緊浴巾，低頭確保自己包得密實後，拉開門就踏了出去，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美雅的尖叫在整個套房爆開。
金獨子整個人僵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的目光從自己濕漉漉的頭髮、脖子、肩膀，再移到面前。
劉美雅抱著爆米花，一臉驚恐，眼睛張大捂著臉，一路衝進房間。
「大叔你怎麼這樣！這裡有未成年欸！」
「……我、我、我以為你不在……！」
金獨子尷尬到腳趾蜷縮，正準備閃回浴室，卻在轉身時撞上了另一具存在感極強的身體。
劉衆赫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金獨子還來不及反應，那眼神已經從上到下掃了一圈。
「……」
濕氣繚繞，鎖骨清晰，細水珠順著鎖骨滑入毛巾內緣，腳踝線條筆挺，腿太長，浴巾有點蓋不太住。
劉衆赫的聲音低啞，帶著一種壓制住的火氣。
「你，現在是想被告嗎？」
「……我就忘記拿衣服啦！」
金獨子氣急敗壞地吼。
劉衆赫單手扶額，一臉不想跟白癡講話的表情，但耳尖已經明顯泛紅。
他轉過身去。
「快點回房間穿衣服。」
金獨子鑽回浴室前，還回頭補一句。
「那你不要偷看啊！」
門砰一聲關上，裡頭傳來金獨子小聲咕噥。
「什麼嘛，誰知道他長這麼高了……」
劉衆赫耳朵再度紅透，低頭狠狠踢了一下牆角，壓著嗓音爆了句。
「……白癡。」

劉美雅躲在房間門後，只露出兩隻眼睛盯著外頭，聲音壓的很低。
「哥哥你是不是是不是看到大叔裸體了？」
劉衆赫臉色瞬間沉下來。
「沒有。」
「你說謊！你臉紅了！」
「……」
他抿著唇沒吭聲，耳根卻紅到脖子根，像是剛從鍋裡撈出來似的，他一聲低吼，把門整個推開，美雅「呀啊——！」一聲逃竄到沙發後面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金獨子這時剛換好衣服走出來，帶著一臉倦容擦著頭髮。
「吵什麼吵，三更半夜還不睡。」
「大叔。」
美雅從沙發後冒出來。
「你是不是沒穿內褲出來啊！」
「……」
金獨子的動作一頓，表情瞬間空白三秒。
然後他慢慢看向劉衆赫，聲音乾乾的。
「你跟她講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
劉衆赫臉像鍋底一樣黑。
「喔。」
金獨子眼神一閃。
「那剛才我包得應該還行吧……不至於看光？」
「——！」
劉衆赫咬緊牙關，冷聲道。
「金獨子，你再講一句我今晚就去把你的房門拆了。」
金獨子只能舉手投降。
「好好好，不開玩笑了。快去睡覺啦你們兩個。」
他轉身回房間的時候，還順手把浴巾塞進洗衣袋，一邊小聲咕噥。
「長大了不起啊……長的跟電線桿一樣……」
劉衆赫站在原地，眼神陰沉，耳尖還在冒煙。
美雅小聲補刀。
「哥哥你該不會真的……看到一點點吧？」
「……閉嘴。」

——
短更一下，希望花蓮的人們平安🙏🏻

颱風過後一個星期，飯店套房的窗外依舊風大且雲厚，劉衆赫坐在沙發上檢著查鍵盤設定，餘光落在對面那人捧著筆電，坐姿彎的像是米糕裡的蝦米，正對著租屋網站翻來翻去。
金獨子又按了一次關鍵字搜尋，皺起眉。
「……你還沒找好整修的人？」
劉衆赫終於開口。
「啊？還在看啦。」
金獨子揉揉太陽穴，懶洋洋道。
「這種事急不來……先挑整修公司，然後再看搬哪一間暫住，麻煩死了……」
他話還沒說完，劉衆赫就低聲問。
「你有考慮過換地方住嗎？」
「蛤？」
「你那間本來就太舊了，連書房都快撐不住。」
金獨子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你該不會是嫌那間……」
「我不是這個意思。」
劉衆赫沒繼續說下去，只是打開手機那幾個早已存在了好一陣子的資料：
–「三房一廳」「近學區」「寵物可」「採光好」
– 附近的幾間新公寓房型、樓層圖、屋主聯絡資料。
– 還有他反覆算過的分期付款與接下來一年內能拿到的所有代言與直播收入。
他不是沒想過，也不是沒算過，只是他一直沒坦白，因為這不是他能一個人做主的事。
但當金獨子說出「還在看」時，他心裡像有什麼一瞬間被點燃了。
「你如果覺得整修太久……」
他收回視線，語氣平靜。
「可以一起找別的地方住。」
金獨子手指停在筆電上。
「你是說……」
「有三間房就夠了。」
「……你該不會在找能讓我們一起住的公寓吧？」
劉衆赫看著他，沒說話，只是緩緩點了下頭。
那一瞬間，金獨子心裡忽然覺得有點怪怪的。
不是不舒服，是他突然發現，這個才剛成年的少年，早就在心裡默默計劃好，把他們三個人綁成一戶人家的模樣了。
但劉衆赫沒有任何說明，也沒有多餘的感情表現，只是眼神堅定、語氣冰冷又平穩，像是下一場排位已經勝券在握。
金獨子看著螢幕上的三房兩廳，心裡還沒來得及感動，就先狐疑地瞥了眼沙發上的人影。
「……我以為你不想跟別人住欸。」
劉衆赫當場黑了臉，低頭繼續滑著手機，指節緊繃到幾乎要把螢幕戳裂，過了幾秒才低聲擠出一句。
「那過去這一年我都在幹嘛？」
劉衆赫的語氣森冷，眼神卻莫名委屈。
金獨子一頓，乾笑了一聲，搖搖頭把對方像一隻淋了雨的大狗這般的想像甩出腦海，又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繼續裝傻。
「但你不是常說我很吵嗎？」
劉衆赫抬頭看他一眼，臉色陰沉的要滴出墨來。
「我需要有人……照顧美雅。」
語氣僵硬到像是在咬舌。
「喔。」
金獨子一臉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原來是因為美雅啊。」
「……」
這什麼反應？
他剛才明明已經撇開臉了，喉結動了動，差點就可以硬擠出一句什麼「我不討厭你」「我其實沒那麼在意吵」之類的話——結果金獨子笑了。
「那你真是太辛苦啦，得跟我這個會吵、又常加班回家還亂睡沙發的大叔一起住。」
笑容溫和得要命，偏偏完全信了他那句瞎到不行的藉口，劉衆赫一瞬間連眼神都彆扭了，聲音悶悶的。
「……反正就這樣。」
「咦，那我這樣是不是可以問問美雅想住哪裡？」
「不行。」
「蛤？」
「我會問她，不用你問。」
「……欸你真的很難搞欸。」

達成共識之後，劉衆赫的速度就迅速了許多，又是兩個禮拜後，金獨子坐在沙發上，差點把劉衆赫剛剛幾乎要拍在他臉上的文件盯出一個洞。
「你哪來的錢？」
金獨子一臉懷疑地盯著眼前的租約文件：高級小區、坐北朝南、全新家具還附贈陽台跟社區健身房——這條件根本不像是學生會住的地方。
「你……該不會，去搶銀行了吧？」
劉衆赫站在窗邊，單手插在褲袋，低頭看手機，聞言只是瞥了他一眼，沒有立刻回話。
過了幾秒，他又慢條斯理地從抽屜拿出一疊文件，遞到了金獨子面前。
「不是搶，是簽。」
金獨子低頭一看，標題上清楚寫著——《電子競技選手合作協議｜星流戰隊》。
下方蓋著星流戰隊的鮮紅印章，旁邊附了一張銀行轉帳證明。
他對著那串高到令人咋舌的金額沉默三秒，眼睛差點從眼眶裡彈出來。
「……你騙我。」
「我沒騙你。」
少年語氣平淡，眼底卻藏不住那一閃而過的得意。
「他們找我談了一段時間了，我不想隨便答應，直到……最近覺得該定下來了。」
金獨子腦袋有點轉不過來。
「星流？那個……去年的電競亞軍？」
「嗯。」
「這簽約金怎麼這麼高？」
「因為我今年就能讓他們拿冠軍。」
劉衆赫語氣還是平靜，但嘴角忍不住翹了一點，他轉過頭來看著金獨子，眼神像是在說：誇我啊，快點誇我。
但金獨子還沉浸在「這個我一直以為還在讀書學習的臭小子怎麼突然變成職業選手了」的衝擊裡面，一句誇獎都沒吐出來，只是皺著眉，一臉懵。
「所以你才光速簽下新家……」
「不然要等你找到什麼老公寓，住三樓會漏水的鬼地方嗎？」
「喂，那是意外。」
「反正我決定好了。」
語氣是毋庸置疑的強硬，明明只是十八歲，說話卻像已經預設好未來。
金獨子愣了一下，心裡突然浮出一句不知道哪來的念頭：啊，這傢伙，真的長大了啊。
直到睡前，金獨子腦子裡還反覆盤旋著那句話。

幾天後，天氣放晴。
他們拉著行李上了計程車，沿著街景一路顛簸過去，金獨子靠在車窗邊，看著城市的樓宇和街道慢慢退後，心裡還是半信半疑。
直到劉衆赫取出了電子磁扣，感應了一下大門。
新家的磁扣一接觸到電子面板，「滴」地一聲輕響，門應聲而開。
金獨子第一個踏進去，一股乾淨清新的木質香氣撲鼻而來，眼前瞬間一亮。
這房子……真的很新，也很漂亮。
光線從客廳的大面落地窗灑進來，把原木色地板照得亮晶晶的，天花板挑高，空間感通透又舒服，客廳、飯廳、廚房相連卻仍佔地分明，家具簡約、色調溫和。
「哇啊啊——！」
劉美雅像衝刺一樣奔進客廳，又從沙發直奔陽台，在陽光下原地轉了三圈，然後高舉雙手。
「我要住這裡！我要把魷魚抱枕排在陽台上曬太陽！！」
金獨子笑著搖頭，將劉衆赫剛剛塞給他的備用鑰匙放進口袋，拖著行李箱往右側的房間走去。
「那我先去客房放東西啦，反正付錢的是你，我怎麼敢住主臥。」
劉衆赫瞄了他一眼，沒說話，只輕哼了一聲轉進廚房，順手把冰箱門打開，檢查裡面的運轉狀況。
金獨子走進客房後，環顧一圈。
寬敞明亮、衣櫃、書桌、床鋪一應俱全，牆上還貼著隔音設計，他嘖了一聲。
「連這都設想好了，這傢伙到底瞞了我多久？」
他將行李放好，準備去看洗手間，轉了個彎，一腳踏進其中一間衛浴。
下一秒，金獨子的腳步停住。
白色磁磚閃閃發亮，玻璃乾濕分離、洗手台邊是全新的鏡櫃，最重要的是，牆角赫然擺著一個白色石紋浴缸，乾淨寬敞到甚至能讓兩個人一起泡。
金獨子眼睛亮了。
「有浴缸？」
他轉頭走出去。
「喂，劉衆赫，你該不會……」
「你不是很喜歡泡澡？」
少年不等他說完，語氣不輕不重地回了一句。
「之前每次工作累了就在家泡快一個小時都不肯出來。」
「我連這個都跟你說過？」
「你沒說，我猜到的。」
他語氣簡單又理直氣壯，彷彿記住這種事本來就是理所當然。
金獨子愣住，忽然覺得臉有點熱。
「啊、那個……我先收東西了啊。」
他丟下這句就逃回房間，門一關上，背靠牆壁喘了口氣，腦袋嗡嗡作響。
連我喜歡泡澡都記得？是想怎樣啦這臭小子。
另一邊的劉衆赫站在冰箱前，手指還搭在把手上，沒動。
他其實早就聽到那聲「有浴缸」，嘴角忍不住微微翹了一下，並不明顯，但那點得逞的小得意就掛在臉上，怎樣也藏不住。
他低聲喃道。
「遲早讓你住主臥。」
然後轉身去看今天晚餐該煮什麼。

入住第一晚，夜色沉沉，洗衣機哢啦哢啦地轉，陽台上傳來美雅哼歌的聲音。
金獨子洗完碗後就不見了，劉衆赫皺著眉找了一圈，終於聽到了衛浴傳來水聲。
他敲了敲門，沒回應，再敲兩下還是沒人應門。
「金獨子。」他沉聲喊了一句。
裡頭的人這才懶洋洋地回話。
「泡澡中……不方便開門～」
劉衆赫咬了咬牙，轉頭走進客廳，一屁股坐下，卻根本坐不住，視線不停飄向那扇門。
五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
水聲還在，又傳來幾聲水潑的動靜，像是有人伸長手打了個水花。
終於，門「喀啦」一聲打開，熱氣與木質香氣一同散出。
金獨子邊擦頭髮邊走出來，脖子上掛著條白毛巾，整個人像剛從森林澡堂裡走出來似的，身上是清清爽爽的木質調味道，像是雪松混了點柑橘與薄荷，乾淨得過分。
他只穿了件寬鬆T恤和短褲，頭髮還在滴水，臉紅紅的、眼尾帶著泡太久的慵懶水氣。
劉衆赫原本就不自在的臉色又變了變。
金獨子還沒注意到，晃進廚房打開冰箱倒水，回頭看到他。
「欸，你怎麼在客廳發呆？」
「你還出門買沐浴球？」
他語氣低的有些咬牙切齒。
「一顆快兩萬（韓幣）還不是你常用的品牌。」
金獨子乾笑了幾聲。
「你、怎麼知道我出門買……」
「你鞋子沒擺好。」
「……控制狂。」
他撓了撓濕頭髮，突然想起什麼。
「不過那浴缸真的很不錯欸，熱水超穩定，還有放香薰的位置……」
劉衆赫沉默地站起來，一步步靠近。
金獨子還在講。
「而且我發現牆上居然有一排可以放書的架子欸！雖然浴室放書有點反人類，但你是不是特地挑⋯⋯」
「金獨子。」
「嗯？」
少年站得極近，彎腰朝他靠了下來，呼吸聲低沉而明顯。
「再這樣走來走去，我不保證會發生什麼。」
「……」
金獨子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現在穿著寬鬆T恤，頭髮濕濕的還亂黏在額頭上，剛泡完澡，整個人燙得像剛出鍋的饅頭一樣……
他僵住，一秒後後退一步，整個人像是落荒而逃。
「我去吹頭髮了！」
劉衆赫站在原地，鼻間還殘留那股木質香調，偏偏又是金獨子專屬的味道。
他看著對方逃進房間，冷冷吐出一句。
「最好鎖門。」

週六下午，門鈴響了。
金獨子從廚房擦著手走出來，到玄關一開門，韓秀英穿著風衣、墨鏡卡在額頭上，一臉「來視察你到底在搞什麼」的表情站在門外。
「好久不見啊金獨子，新家挺大，這是……包養行情漲價了嗎？」
「……」
金獨子頭痛地側過身讓人進來。
「你是不是太閒了。」
韓秀英踏進客廳，環視一圈，眉毛不自覺挑起，這裡還帶著新房裝潢的氣味，家具新、陽光也挺好，沙發旁還擺著三個沒收好的遊戲手把以及……翻車魚抱枕。
她一屁股坐下，沒半點客氣。
「你家現在電競風這麼重的嗎？這椅子是誰挑的，看起來超貴。」
「……衆赫的。」
韓秀英一挑眉。
「喔～衆赫的啊～那現在你們……是怎樣？同居？」
「嗯。」
金獨子語氣坦然。
「他說美雅還需要人照顧。」
「⋯⋯噗。」
韓秀英嘴角抽了抽，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
「這什麼蹩腳的藉口你也信？」
「他說的啊。」
金獨子一臉理所當然。
「而且他找的房子真的不錯，學區好，交通方便，又剛好有三房⋯⋯」
「三房？」
韓秀英眯起眼睛。
「所以他挑的還是你們三個一起住的房子？」
「對啊，很貼心吧？」
金獨子笑著倒水給她。
「⋯⋯」
韓秀英看著他一臉真誠，腦海中無聲浮現劉衆赫那張黑臉加上佔有慾爆棚的死樣子，抬頭嘆了口氣。
「你這種人最容易被養熟了吃掉你知道嗎？」
「蛤？」
「算了算了，我就說句話。」
她拍了拍沙發坐正。
「你要是哪天被人家吃乾抹淨了還傻傻問‘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我是不會幫你收場的。」
「……你到底在講什麼啦。」
正說著，門口那頭傳來開門聲，劉衆赫提著剛買回來的食材走進來，抬頭一看見韓秀英，臉登時黑了一度。
「你怎麼來了。」
「怎麼，我來看朋友還要申請通行證？」
劉衆赫冷哼一聲。
「這是我家。」
「哎呀你看，還真的當自己是一家之主了。」
韓秀英立刻反嗆。
金獨子捧著杯子在一旁聽著，頭疼地扶額。
「你們能不能和平共處五分鐘……」
「不能。」
晚餐，美雅被邀約去了同學家，突然多出了一副碗筷，金獨子先對著韓秀英好說歹說，再對著劉衆赫又勸又哄，好不容易讓兩人消停下來，三人圍坐在餐桌邊，桌上擺著剛出鍋的熱菜熱飯，香氣撲鼻，白米飯都飄著剛煮好的甜味，劉衆赫還穿著圍裙，臉臭得能壓死蒼蠅。
「我到底為什麼要做飯給那傢伙吃？」
他一邊把圍裙摘下來，一邊冷聲問，語氣像是在最後的審判。
「那我等下帶金獨子出門吃火鍋啊。」
韓秀英笑嘻嘻地反唇相譏，舉起手機準備要訂位。
「反正最近新開的那家…….」
「你敢。」
劉衆赫語氣低得像從喉間擠出來，一雙眼睛黑沉沉盯著她，像隨時準備咬人。
韓秀英眉毛一挑，彷彿正要反擊，結果金獨子舉起筷子無奈地開口。
「好了別吵了，吃飯。」
三人短暫安靜了幾秒，韓秀英終於動筷，夾了一塊糖醋排骨進嘴裡，下一秒，她沉默了。
金獨子自信地看過去，神情間還帶了點驕傲。
「怎麼樣？還行吧？」
韓秀英眼神複雜，像是嚼著什麼大義滅親的道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媽的好吃得想哭。
她只能低頭狂扒飯，像是怕多說一句話就會把這張飯票氣走。
金獨子還沒察覺，樂呵呵地幫她又夾了幾塊肉。
「你平常都太忙，難得來我們家裡，多吃點好吃的吧。」
「……嗯。」
劉衆赫冷眼看著，轉身去廚房端湯時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下一秒就恢復平板的冷臉，回到桌邊時看見金獨子給韓秀英又夾了一筷子菜。
「你手斷了嗎？」
少年立刻回復以往的樣子。
「自己不會夾？」
「怎樣，還不許你男人幫別人夾菜？」
金獨子滿頭問號。
「什麼男人……你冷靜一點……」
「你才冷靜一點。」
韓秀英咬了一口青椒，然後低聲補了一句。
「你他媽命真好。」
她眼神掃過桌上的菜，再看向坐在對面那頭彷彿黑雲壓境的少年，突然有種微妙的感慨。
這死小子雖然陰沉毒舌又佔有慾爆棚，但眼神裡裝的那點東西，大概是騙不了人的。
她啃著雞翅，忽然默默地想——這到底是福，還是禍呢。

飯局勉強算是和平收場。韓秀英撐著下巴，瞥了一眼坐在桌角，臉色仍舊冷硬的劉衆赫，對方正默默替金獨子添湯，眼神卻死死盯著她的筷子，好像她多夾一口就會被記帳。
她乾脆放下筷子，靠椅背往後一靠，冷笑了一聲。
「行了，我吃飽了。再吃下去我怕哪天被人暗算丟到漢江裡去。」
金獨子一愣。
「你少說點怪話行不行……」
劉衆赫倒是冷冷接了一句。
「知道就好。」
「……」
她乾脆起身去陽台透氣。

陽台的夜風涼爽，城市的霓虹在遠處閃爍。韓秀英點開手機，假裝看新聞，卻忍不住偷聽裡頭傳來的動靜。
「你幹嘛老是找她麻煩啊？」
金獨子的聲音有點無奈。
「……她不該來。」劉衆赫語氣低沉。
「秀英是我朋友，你這樣很沒禮貌。」
短暫沉默後，傳來少年壓抑的嗓音。
「她靠得太近了。」
韓秀英差點沒忍住笑出聲。靠近？拜託，她連筷子都還沒伸到金獨子碗裡好不好。
等她再度回到客廳時，劉衆赫已經收拾好桌面，正把碗盤整齊碼進水槽，背影冷峻得像一堵牆，金獨子窩在沙發上，抱著翻車魚枕頭，眼神飄忽地看著她。
韓秀英忽然覺得有點心梗。
她拍了拍金獨子的肩。
「金獨子……眼睛睜大一點，別等到被鎖進籠子才發現自己沒鑰匙。」
金獨子滿頭霧水，正要反駁，劉衆赫的聲音就從廚房冷冷傳來。
「她說的沒錯。」
兩人同時一愣。
韓秀英挑眉，心想——哎呦，死小子還知道自己是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