𝑯𝒆𝒓𝒐: 𝑺𝒐𝒎𝒆𝒐𝒏𝒆 𝒘𝒉𝒐 𝒉𝒂𝒔 𝒂𝒄𝒄𝒐𝒎𝒑𝒍𝒊𝒔𝒉𝒆𝒅 𝒔𝒐𝒎𝒆𝒕𝒉𝒊𝒏𝒈 𝒂𝒏𝒅 𝒈𝒊𝒗𝒆𝒏 𝒆𝒗𝒆𝒓𝒚𝒕𝒉𝒊𝒏𝒈. —— 隔日早晨。
綠谷只覺得胃部翻騰,頭腦暈脹。
一片混亂的房內、麗日靜靜地躺在地上,鮮血自胸前綻放。她的臉上有乾涸的血液,手掌染上大片的紅。她的手上還緊緊握著刀,興許是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搏鬥。
一旁的渡我和她相同,滿面狼藉,不過嘴角卻是上揚的。
綠谷蹲在門外緊閉雙眼,右手掩住嘴唇乾嘔。
他一時間不知道哪個更糟一些,是兩人死亡的事實,還是狼人少了一個這件事。
他聽到了梅雨啜泣的聲音,心頭緊揪。如果是平時的他,也許會輕拍她的肩安慰,但是此時,他卻只能安靜聽著。
神職少了一個對狼人和瘋子來說理應是件好事,存活機率大大提高,但看著朋友就此離開人世,綠谷的心裡怎麼可能會有一點慶幸感?
他想此刻就長辭於世,他想離開這個逼迫罪惡的遊戲,他想結束這種提心吊膽又無可解脫的生活。
但他卻沒有辦法。
實在是糟透了。
——
叩叩——
「未吏生,我可以進去嗎?」
天喰環站在通形未吏生的房門口,輕敲了兩下木門。他的語氣中帶有濃厚的擔心,在第一天就發現自己摯友的不對勁,可他卻找不到機會和他說話。
他站了許久,裡面的人卻沒有動靜。
通形從來不會如此,他向來是樂觀積極的,像天生的英雄那樣,像高掛於藍天的太陽一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自我封鎖,就連影子般的天喰都得要親自出來找他。
他抿了抿唇。
「未吏生,你還好嗎?」
天喰又嘗試了一次。音調很輕,帶著不確定和祈求的意味。
也許他心中的不祥預感成真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希望通形因此故步自封。
喀噠。
過了不知多久,久到天喰已經準備放棄,背過身離去之時,通形的門才被緩緩打開,吱呀聲在空蕩蕩的迴廊裡顯得分外刺耳。
天喰微微睜大了雙眼。
通形站在門口,他的面色慘白,眼眶紅腫,眼下烏青。他向來揚起的嘴角垂了下去,連帶總是炯炯有神的瞳孔都沒有一點光芒閃爍。
像太陽被濃厚的陰霾擋住一樣,這是他第一次,連一點點都感受不到通形的光芒。
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未——」 「環⋯⋯」
未出口的話語被對方虛弱的嗓音打斷,天喰這才發現,他似乎有一段時間沒有聽到對方說話了。
通形的唇顫抖著,無神的瞳直面天喰,哽咽地開口:「我是狼人⋯⋯」
絲毫不在乎周遭是否會有人走過,也不去管天喰環的身分究竟為何,就這樣在自己的門口和他說出了自己的身分。
也許某方面來講,他希望有人聽到吧?
如果被神職聽到,他能順理成章地被投票出去;如果被其他人聽到,興許他也可以鬆一口氣,至少這份沉重的事實有其他人幫忙承擔。
就算他本來是不希望有任何人因他而感到痛苦的。
通形的表情令天喰心頭一緊,胃部翻騰。他覺得渾身上下痛得發麻,像是有人一下下用鈍器重捶自己的心臟一般。
他說不出話來,他向來不會說話。
可他不希望通形繼續頂著這種表情活著。他輕咬下唇,向垂下頭的通形靠近,後張開雙手緊緊抱住了對方,即便自己的身體仍在顫抖著。
從小到大,通形總是給予他很多的勇氣和光亮,現在輪到他來擔當這個角色了。在通形迷惘的時候,他就得要不辭艱辛出手幫助,這樣才是摯友啊。
「沒事的⋯⋯未吏生⋯⋯」他輕聲說著。
他感受到肩膀的濕潤,知道通形抵不住掙扎苦痛的壓力,久違地落下了淚水。於是他又用力了些,像是想藉此傳遞力量給他一樣。
怎麼可能沒事?
天喰環很清楚地想著。
身為英雄的通形,此刻卻站在了正義的對立面。
最難受的一定是通形本人啊。
「如果不是渡我,昨晚⋯⋯動手的也許就是我了⋯⋯」通形的聲音悶悶地,略帶沙啞。
天喰的心重重沉了下去,不是因為通形說出自己差點殺人的事實,而是因為通形選擇背負罪責,做出不可饒恕之事,只為讓多數人存活下來。
通形不是會畏懼困難或危險的人,即便是失去個性,也不會阻礙他前行的腳步。可他絕對不會想著要動手殺人,就算萬不得已,他也會以自身的犧牲為他人求取生的權利。
而在這場遊戲裡,所謂的自我犧牲,指的不是失去生命,而是失去做英雄的資格。
那也許比直接被奪去性命還要痛,像硬生生剝去自身靈魂一樣痛。
天喰的手緊抓通形的背。
他是一個普通的瘋子,他也是被通形的犧牲而保護的人之一,這讓他感到無比自責。光明被迫為了他人替自己蒙上陰影什麼的,是錯誤的啊。
可既然通形都做了這種選擇,天喰也不能再多說什麼,他不該辜負通形的決心。
可至少——
「未吏生,如果你不知道要對誰動手的話,就來殺了我吧。」他低聲說道。
對方猛地抬起頭,可剛要反駁的話語卻卡在了喉嚨處,因他看到了天喰的眼神,那是做出抉擇後的堅定。
「至少,讓我幫你一次吧。」
如果他實在無法動手,那就選擇自己吧。既然無論如何都會死一人的話,比起隨機處死,這樣也許能讓未吏生的罪惡感少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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