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少│及川乙女] 你能不能放過我啊，及川徹！ [PG] (更新第41~50章)

觀看須知

1.本篇主幹為虐心的文(前半部分)。

2.本文女主(花澄澪華)：設定為輕微抑鬱，極度討厭人群，成績好的人。

3.文章會多次提到及川徹懊悔，原因主要是及川喜歡女主，卻用極為笨拙的方式表達，反而讓女主反感。之後女主逐漸明白他的心意，也願意敞開心扉去接受及川徹笨拙的愛。

4.後半部分主要為漫畫後期及川徹去了阿根廷後的故事，劇情會跟原作有出入，如有OOC我很抱歉。

5.全文約5萬字，每週更新10章，歡迎給建議！

01.

你能不能放過我啊，及川徹！

02.

青葉城西的早晨，空氣像一張被反覆摺疊的試卷，陽光有些刺眼。

你低頭走進教室，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帽兜壓得更緊了一點。書包背帶拉到最長，讓它垂在一側肩膀，只為讓自己走起來不顯眼——

你一直努力當一個好學生，不惹事、不遲到、不交差錯的三好標兵。
只要安靜地活著，應該就能避開所有麻煩。

只是……有個人，從來不讓你安靜。

「澪華～～～♡」

你腳步一頓，眉頭已經先皺起來了。

「妳怎麼每天都用這種把自己包成水煮蛋的打扮呀？這樣很難看清妳的臉欸～不過我猜還是很漂亮啦！」

是及川徹。

校內人氣最高的萬人迷，青葉城西排球部的主將，走到哪都像自帶追光燈。全校女生的春夢，萬人好感。

而你，偏偏是他最愛找的人。

「哇、澪華今天換口罩的顏色耶～是我昨天誇妳的那個淺藍色？該不會是因為我說妳戴這色好看所以——」

你轉身走向座位，背對他，腳步加快，心跳開始煩躁。

三年來，你從未習慣他的靠近。他明明擁有全世界的注視，卻總把目光黏在你身上。

他總是笑著喊你名字、遞糖果、講冷笑話，還裝可憐說岩泉一又罵他了，要你安慰。你試著無視、裝傻、繞路、早退、晚進教室──全都沒用。

你從不明白他到底想幹嘛。

也沒勇氣問出口。

直到今天，他又笑嘻嘻地湊近你，手上捧著剛買的冰咖啡說：「這是妳最常點的那家對吧？我排了好久欸～快誇我！」

你終於忍不住。

你猛地一把打掉那杯咖啡，聲音比你想像中還要大，刺破整間教室的雜音：

「你到底、到底想幹嘛啊？！」

四周瞬間鴉雀無聲。

你站在自己的位子前，顫著聲音，終於抬頭，口罩脫了一半，怒火與委屈混合著燒紅了眼圈。

「我不喜歡講話、不喜歡人靠近我、不喜歡每天被你盯著、被你開玩笑、被你追著走——我到底做錯什麼，要被你這樣逼三年？！」

「我只是想安靜地過日子，你這樣對我，到底是惡作劇，還是真的有病？！」

及川怔在原地，臉上那向來自信、從容的笑容，一瞬間碎裂得乾乾淨淨。

「……澪華……我、我不是……」他慌了，手還半舉著，像還想挽回那杯倒掉的咖啡。

你不想聽了。

你轉身衝出教室，耳邊全是心跳聲。路過走廊時，有老師問你怎麼了，你沒回答，直直穿過校門口。

陽光很熱，校服被曬得發黏，你的喉嚨像卡了塊糖，酸澀又窒息。

你是三好學生，從來不翹課、不遲交、不落排名。老師們大概會以為你只是身體不舒服、忘了請假。

但你知道你不是。

你是逃走了。

因為你再也受不了了。

及川徹，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笑著靠近別人，對一個怕人的人來說，是什麼樣的折磨？

03.

鞋子甩在玄關時，你幾乎是半跑半摔地進了家門。

那聲「我回來了」終究沒能喊出口，因為你知道——沒有人會回應你。

父母今天清晨就出差飛了，連早餐都是你自己煮的。
他們不是壞人，只是一直很忙，忙到你從小就習慣了「沒人在家」這件事。

你把帽兜跟口罩扯下，隨手丟在沙發上，沉重地往床上一倒。

客廳裡很安靜，窗簾拉著，只透進一點點冷光，像你此刻的胸口，窄小、悶堵、又陰鬱。

你翻身，臉埋進枕頭。

眼淚沒聲音地掉了出來。

你不是沒想過反擊。只是太累了。

你從國中開始就習慣安靜地活著，安靜地被遺忘、安靜地做好每件事，安靜地從不讓人討厭你。這樣就能過得平順，不被注意，不被指點。

可自從進青葉城西，從你們三個再次變成同班開始——

及川徹，這個你以為早就與你們青梅關係淡了的傢伙，突然像沒變過似的黏上來，還變本加厲。

比起國中，他現在笑得更明亮、話也更多、女朋友也數不清，可你卻成了他最愛「搭話的對象」。

你一直不明白。

你已經把自己藏得那麼好了，為什麼他還是能找到你？

你從來沒說出口的委屈，在今天終於炸開。

你討厭那種被他戲弄、被他看穿、被他用那種曖昧得過分的語氣喊名字的感覺。

可是──

你更討厭現在這種，氣喘吁吁地躲進空蕩家裡，躲開他所有注視後，卻還忍不住想起他眼神那一瞬間失措的樣子。

他居然也會被你罵得說不出話。

你把自己縮進棉被裡，手臂緊緊圈住自己，肩膀微微顫抖。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難過。

你討厭自己還會在意他怎麼看你，討厭自己這麼多年還甩不掉他給你的存在感，討厭你一直沒辦法，真的與他對等地說出：「我很累了。」

所以你選擇了最擅長的方式。

逃跑。

你不是不會說話，只是沒人真正聽你說。
你不是不想被喜歡，只是太多人都只是喜歡那張「好看又安靜」的臉。

可是及川徹不是。
他每天都打破你的小世界，每天都看穿你試圖裝成石頭的努力。
明明你早就該習慣，可你卻從來沒有成功過。

──咚。

一聲突兀的敲門聲打破了你蜷縮在被窩的寂靜。

你全身一震，心跳開始亂撞。

現在是白天，這個時間誰會來你家？

你屏住呼吸，沒動靜。

──咚、咚咚。

敲門聲又響了一次，這次更輕更猶豫，但仍舊堅定地敲了三下。

然後，是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

「……澪華？」

你愣住了。

你認得那個聲音。

你花了三年都甩不掉的、熟得不能再熟的聲音。

──及川徹，居然真的追來了。

04.

門外那聲「……澪華？」幾乎比任何時候都小聲。
小到你可以假裝沒聽見。
小到你可以假裝那是幻覺。
小到你可以說服自己，只要閉上眼睛、縮進被子，世界就會自動靜音。

可是他不走。

──叮咚。

門鈴響了。

──叮咚、叮咚。

你咬牙，把枕頭摀在耳邊，淚水卻沒停下來。
為什麼他又來了？
為什麼你都躲回家了，他還追過來？
為什麼、為什麼是你……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你崩潰地掀開棉被，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路奔到對講機前，手顫著去按開通鍵。

「你……你、你可不可以閉嘴……」你一開口，嗓音全是哭腔，哽得像被刺卡住喉嚨，「我說了我不想見你……你還一直來吵我……你煩不煩啊……」

門外沉默了一下。

你按掉對講機，整個人靠著牆滑坐下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真的快被逼瘋了。

可是──

──叮咚。

門鈴，又響了。

你一拳捶牆：「閉嘴啦！！！」

但他沒停。像是賭氣，也像是在懺悔。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你終於失控，站起身，衝向大門，猛地拉開一道縫。

「我說──！」

話沒喊完，你就突然轉身，拔腿往自己房間跑。你只想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
但在你想關門、鎖門的那一刻，他比你更快。

「等一下──！」及川的聲音在你背後炸開。

你來不及關門。

他推開你房門那一瞬，你整個人僵住，眼眶紅到發燙，整個臉都是眼淚。

及川徹也怔住了。

兩人隔著短短兩步距離，他看著你從頭到腳，神情比你認識他以來任何一次都要慌。

「……妳哭了。」他聲音低得像是怕吵到你，又像怕吵醒什麼他從來沒意識到的東西。

你別開臉，雙手死死抱著自己，聲音發顫：「你走啦……走開好不好……我不想看見你……」

及川徹終於收起了所有輕浮的笑。

他緩緩走近一步，像是怕嚇到你，又像是小心翼翼踏進了你築起來的堡壘。

「……對不起。」他開口，聲音是真的低，「我不知道妳……難過成這樣。」

你捂住耳朵，「你別講話……」

「但我真的不是在開妳玩笑。」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裡沒有任何嬉鬧，「澪華，我是真的、真的想靠近妳……只是我太笨，沒有發現妳每天都在受苦……」

「閉嘴。」你咬牙、哭到氣音都不穩，「你到底想怎樣……你喜歡被討厭嗎？你每天來煩我……然後讓我爆炸，再看我這副樣子，你很爽對不對……？」

「不是的。」他的聲音也有些破碎了。

你顫著聲：「那你到底想要我怎樣？你說啊……你要我怎樣才甘願？」

這次換他沉默。

你喘著氣，全身發冷，眼淚沒停，連肩膀都在抖。

他終於在你面前蹲下身，抬起頭看你，低聲說：

「……妳要我消失，我就消失。」

「可是我真的……只是想，讓妳知道，從以前到現在，我的眼睛從來沒有離開過妳。」

05.

你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看著他。

他蹲在你房間地板上，像隻做錯事的狗，用那雙曾讓無數人傾心的眼睛看著你，語氣低到你幾乎聽不見：「……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我一直在看妳……」

你冷笑一聲，眼淚擦也不擦，抬起下巴狠狠看著他。

「所以呢？你現在是想演什麼，深情男主角？」

他怔住了。

「你是不是覺得，你一個眼神，一句道歉，我就會原諒你？會跟你一樣嬉皮笑臉地說『啊原來你是喜歡我喔』？不可能的，及川徹。」

他嘴唇動了動，沒能插話。

你一字一句：

「你只是想證明你對誰都有效──我，是你唯一沒能掌控的人對吧？」

他瞳孔震了一下。

你笑得諷刺，嗓子都啞了。

「你煩我三年。三年耶，及川。你有沒有想過，我每天上學有多痛苦？我連坐下來吃個飯都要躲開你的位置。你跟女生聊一聊就會突然轉頭來叫我名字，明明我什麼都沒做，就硬要被捲進你那些小把戲裡──」

「我不是把戲──」

「閉嘴！！」

你吼得整間房都震了，聲音劈開喉嚨，帶著哭腔、顫抖、幾乎是撕裂的怒火。

「你到底想怎樣？你要我哭幾次？要我害怕幾年？還是要我……」

你終於崩潰地一拳捶在自己的腿上，頭低下去，淚水灑得一地亂。

「……要我恨你才甘願嗎？」

及川看著你，表情一點一點垮下去。

你終於抬起頭，咬牙、哽著聲，一字一句：

「我說得不夠清楚嗎？」

「──給我滾。」

他靜止了很久。

然後真的，慢慢地站起身。

你不看他，連一眼都不想再給。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停了下來，聲音像風裡碎掉的一顆石頭。

「……對不起。」

你不回話。

房門關上後，你終於跪倒在床前，整個人摔在地板上，像一張被揉爛的紙。

你哭得沒聲音了，喉嚨啞得像磨破的布，但你知道──

你第一次，把你真實的聲音，說出去了。

你不知道他會不會真的離開你的人生。

但你知道，他再敲一次門，你一定會瘋掉。

06.

隔天早晨，你難得沒設鬧鐘。

沒有及川的聲音，沒有學校走廊裡那堆吵鬧的背影。
世界終於安靜了。

但你一樣沒睡好。

你躺在沙發上，手機關了訊息通知，沒打開社群，甚至沒看老師傳來的「身體不舒服記得好好休息」的簡訊。

快到中午的時候，有人敲了你家的門。

──不是門鈴。是敲門。
節奏不快、不重，但也沒打算走。

你從貓眼往外看，瞬間怔住。

不是及川，是岩泉。

你猶豫了幾秒，終究還是開了門。

「我沒事。」你開口，聲音乾乾的。

岩泉一沒廢話，只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但我還是得來一趟。」

他走進屋裡，一樣安靜，不像及川那樣把空氣都擠滿。你倒了杯水給他，他沒碰。

你坐下，他站著，看著你。

「他昨天回去，把自己鎖在體育倉庫。」岩泉開口。

你一愣。

「練完球大家都走了，他沒走，我找不到他，直到晚上才看到他一個人坐在堆器材的地方，一句話也沒講。」

你沒說話，抱著膝蓋蜷在沙發上。

「我跟他認識這麼多年，那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看起來像個……不知道怎麼辦的大傻子。」

岩泉頓了一下，「他其實，從國中就一直知道你不太喜歡吵，也知道你有點怕人群。」

「那他為什麼還一直……？」

「因為你是唯一會不看他的人。」

你一怔。

「其他女生都會看他、笑他、跟他撒嬌。但你沒有。」他語氣平淡得像陳述天氣，「你從來不因為他人氣高就對他特別，也從來不笑他開的冷笑話。」

「……我是真的不覺得好笑。」

「他知道。」岩泉點頭，「但他也知道，妳有笑過一次，是真的笑——是在他不小心把排球彈到國見頭上的那次，妳坐在體育館角落笑到彎腰，他從那天開始，確定自己完蛋了。」

你怔怔地盯著他：「你在講什麼……？」

岩泉語氣依然不重不輕。

「你一直以為他是在折磨你對吧？每天黏著你、講那些讓你抓狂的話、故意靠近你。」

「他只是……沒學過怎麼讓妳回頭、去注意到他。」

空氣沉了一秒。

你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

岩泉低頭看著你，少見地語氣帶了一點責備：

「我不是來幫他講話的。我知道垃圾川很蠢。但我也知道，妳說『滾』那句話，他是真的記住了。」

你沒抬頭，只是咬著下唇，眼眶又熱了。

「澪華。」他叫你的名字，語氣放得很輕。

「他不是萬人迷。他只是在所有人都愛他以前，就已經把喜歡放在妳身上了。」

07.

岩泉離開後，你把門鎖上，靜靜坐在原地許久。

窗外的天色一點點轉淡，像在無聲提醒你──時間還在走，人不能一直躲。

你終於起身，走進房間，在書桌抽屜最底層，拉出那本早該被你「遺忘」的東西。

淺灰色封皮的相冊，角落已經有些磨毛。
塗鴉本是貼著的，裡面是你國中時畫的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鉛筆線條輕輕淡淡，像你當時說不出口的話。

你打開第一頁。

是三個人站在河堤上的合照，應該是國一那年暑假的某天黃昏。

及川站在中間，手臂勾著你跟岩泉，他笑得燦爛，嘴角上揚到誇張，身後整片天霞紅如火。他偏頭對著你笑，眼睛都彎了。

你那時很矮，還沒習慣那兩人總是不請自來的保護欲。
岩泉一臉冷靜，及川像個笨蛋。

你記得那天及川還說：「澪華將來一定會超漂亮啦，到時候一定很多人追喔～我先預約一個位置怎麼樣？」

你一巴掌打在他後腦杓上，說他中二病又發作了。

你還畫過一頁草圖，是你偷偷畫的他們兩個在球場練習的背影。

及川發球的姿勢，岩泉接球的專注神情。

你當時在看臺上畫了快半小時，沒想到及川突然轉頭對著你比愛心，嚇得你畫筆掉下去，臉紅得一塌糊塗。

「欸欸欸這可以貼我筆記本嗎～超像的欸～妳居然偷畫我，是不是暗戀我～～」

你記得你回他：「你長這麼像市面上的垃圾模板，畫你是因為我懶得設計新角色。」

當時他大笑，說你嘴巴還是這麼毒，可惜嘴毒歸嘴毒，人還是很可愛。

你合上本子，指尖有些發抖。

原來你一直以為，自己忘了那段時間。

其實沒有。

你只是把它們藏得很好。

你一直在逃。

逃開他的目光、他的靠近、他對你「不合常理」的溫柔。

你以為那是玩笑，是萬人迷的消遣。

你怕你相信了，就會更痛苦地摔下來。

可是──

你也記得每次他在你生病請假時，會丟一袋超過你能吃完的橘子到你家門口；
你也記得他每次都會在體育館收隊時，假裝隨口問你「今天有沒有偷看我發球啊～不看的話我會難過喔～」

你以為他只是鬧。

但現在你開始想：
或許他不是沒心沒肺，
只是，他表達愛的方式很笨。

你抱著那本塗鴉本坐在床邊，天光已經暗下來，屋裡沒有開燈，整間房像泡在深藍墨水裡。

你終於，第一次想問：

如果我不逃了，會怎樣？

08.

你請假的第三天，下午五點，天色快落。

你穿了件寬大連帽外套、帽兜拉低，口罩戴好，走進熟悉的青葉城西體育館後方通道。

你沒有帶書包，也沒有想見誰。你只是……突然很想看看他。

體育館門沒關，場內是排球撞地板的聲音、球鞋摩擦的聲音、岩泉喊戰術的聲音——熟悉得像從沒離開過。

你找了個角落坐下，是觀眾席最角邊的階梯。那是你第一次來看他們練習時坐的位置。那時你沒說話，他卻隔著球場對你比了個「看我超帥」的手勢，然後發球直接砸中場邊水壺。

你差點笑出聲。

今天的他，也一樣耀眼。

即使背對你，你也知道他在哪。

你看著他發球、接球、喊著戰術切換，神情專注、身姿筆直，像是一個不會被誰拉垮的太陽。

你有點恍神。

原來那個讓你崩潰、怒吼、痛哭的人，也可以是這麼認真、這麼靠近理想的樣子。

你看得入神，直到那雙眼睛——忽然與你對上了。

及川徹站在場中央，發球前掃過觀眾席的目光，瞬間定格。

你身體一震。

他沒笑，也沒喊你名字，只是一瞬間全身明明在場上，魂卻像被拋出了球館。

你本能地起身、轉身、奔跑。

你不是想逃。

你只是還沒準備好，被他用那種眼神看著。
那不是挑釁，不是戲謔。
那是小心翼翼，像終於見到一個他以為再也不會出現的人。

你衝出體育館時，耳邊還能聽到岩泉的聲音：「喂！你跑去哪——欸垃圾川你不要直接丟球！！」

你跑得很快，快到差點跌倒，快到眼淚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真的又紅了眼眶。

你只知道，你沒有像上次那樣崩潰。

這次你跑走，不是因為恨他。

而是你終於，真的開始害怕——
如果你停下來聽他說話，
你可能，真的會原諒他。

甚至……真的，會喜歡上他。

09.

及川徹知道那不是幻覺。

他一眼就看見你了。

那天傍晚，排球在空中劃過乾淨的弧線，他正要發球，卻像被什麼拽住眼睛一樣，猛地看向觀眾席——

帽兜，口罩，那個熟得不能再熟的輪廓。

他心臟狠狠一震。

你回來了。

你終於、終於出現了。

他顧不得教練喊什麼、球掉到哪，他直接衝過場邊，越過器材堆，推開體育館側門。

外面風有點冷，黃昏的光照得他眼睛發紅。

你不在了。

他站在空空的操場上，呼吸有些亂。
跑道盡頭、教學樓陰影下、樓梯間的每個角落他都去看了，什麼都沒有。

你就像從風裡穿過一樣，來了，又走了。

他發了瘋地跑遍了整個校園。

岩泉後來追上來，氣得罵他：「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這樣亂來？她都跑走了你還追，會把人嚇壞你知道嗎？」

及川喘著氣，額髮濕了，眼神卻一點都不回魂。

「她來了……小岩……她真的來了……」

他聲音顫得不像平常的他。

岩泉皺眉，拍了拍他肩，「她來過就代表她沒想永遠不見你。你現在急著追也沒用，她現在需要的不是你跑得多快，是你能不能every’keybioard er’冷靜等。」

及川沒回話，只是呆呆地站在校門口那棵樹下，像三年前你們一起等大雨停的那天一樣。

那天你也沒說話，他一邊抱怨天氣一邊撐傘，而你只是靜靜站在他旁邊，最後突然伸手幫他整理領口，語氣很淡地說：「你這樣會感冒。」

他記得他當時心跳漏了一拍。

他當時以為——你一定是喜歡他的。
就算不明說，至少你對他不一樣。

可現在，他才知道，當年的他根本什麼都不懂。
他以為他一直都離你很近，卻從沒想過，他也可能是你躲得最遠的那個人。

那天晚上，訓練結束後，所有人都走了。
他一個人坐回場邊，抱著膝蓋，像個迷路的孩子。

燈光照在地板上很亮，但他眼前一片模糊。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低下頭，把臉埋進臂彎裡，肩膀靜靜地抖了起來。

沒有人聽見他哭。

只有球場回音，和牆上的秒針滴答滴答地提醒他：

她真的來了。

但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10.

你回學校那天早上，天氣很好，天空乾淨得不像真的。

你走進教室時，同學們愣了一下，然後又像沒事人一樣繼續聊天。

你沒戴帽兜，口罩一樣戴著。

你拉開自己的位子，坐下，安靜地把筆記拿出來翻閱補課進度，像這幾天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像你從來沒有崩潰、沒有大吼、沒有跑走過。

只是你沒有再看他。

即使他就坐在斜前方，那個你曾無數次側眼就會對上的角度。

你完全無視他。

及川徹一整天都沒說話。他一早進教室的時候，你已經坐在位子上了。

他有猶豫地想叫你：「澪──」

你站起來，走過他身邊，就像他是透明的空氣。

你會跟旁邊的女生說借訂書機。
你會看著黑板認真做筆記。
你甚至還會在下課時，和站在教室門口的岩泉說了一句話：

「這禮拜的體育課有要分組嗎？」

岩泉愣了一秒，才點頭：「嗯，有，但你可以先不用上，老師說你身體還沒好。」

「好，謝謝你告訴我。」

你語氣不疾不徐，一點都不像曾經在他們面前紅過眼的人。

你全程沒看過及川一眼。

他看著你背影從走廊離開，站在原地，指尖蜷得幾乎發白。

那種感覺很奇怪。

以前你對他吼、罵、逃跑、冷回應——他都當作鬥嘴，甚至會覺得那是你特別的方式。
可今天你真的什麼都沒給他了。

連「情緒」都沒有。

你把他從你認知裡，像垃圾一樣丟掉了。

岩泉後來回到座位時，拍了拍及川的椅背，低聲說：

「她現在不是在氣你，是她已經把你分類為『不需要再浪費力氣的人』了。」

及川抬起頭，眼睛微微泛紅，聲音有些啞：

「……那我該怎麼辦？」

「你什麼都不能做。」岩泉直視他，「她不是不會回頭，她只是覺得你不值得她回頭了。」

11.

你發現他改變了。

從你回來的第三天開始，及川徹就變得異常安靜。

他不再在走廊上大聲喊你名字，不再在午休時往你位子丟紙條，也不再開那些讓你想抓狂的玩笑。

他安靜得不像他自己。像是整個人被抽去了鮮豔的顏色，剩下的只是陰影裡模糊的輪廓。

可你知道，他還在。

你一離開座位回辦公室，他就幫你把掉在地上的筆袋撿起來放好。
你水壺沒鎖緊，倒在課桌上，是他第一個拿紙巾過來擦乾的。
你和岩泉在討論週末的體育課報告，他就在後排不動聲色地聽著，像怕一開口就又嚇跑你。

你不想注意，但他的影子總在你的視線邊角、剛剛好的地方停留。

越是這樣，你越不安。

你很清楚，及川徹不是會「沉默對待」喜歡的人的性格。
他這麼做，是因為他終於知道你的底線。
可是你害怕，他下一步，是用讓你無法拒絕的方式，一點一滴滲進來。

你開始習慣提早下課離開、吃午餐改去圖書館，連體育課也跟老師申請站場邊觀察。

你和岩泉講話還是一樣正常，因為你知道岩泉不會多問、不會推你向前。
你也很清楚，這段時間裡唯一沒變的，是你那顆習慣「先防備」的心。

你不再生他的氣了。

因為你知道他也是真的改變了。

可你不敢再相信他了。

不是因為他曾讓你哭。

而是因為他曾讓你「動搖」，
讓你痛到現在還記得那句話說出口時的聲音：

──「給我滾。」

你不想再回到那個夜晚。

你甚至開始思考：是不是該換座位，或換個學校。

因為你知道，及川徹現在這種「不吵不鬧的沉默溫柔」，比起以前的吵鬧追逐，更可怕。

他現在，是認真的。

而你沒準備好被他「真的喜歡」。

12.

這天放學，體育館外風大。

你原本只是去找岩泉拿之前借他的筆記，卻被他直接拉進器材室旁的小通道。

你被半推半就地拽進牆邊，下一秒，他開口就問得毫不留情。

「你真的從來沒喜歡過及川徹嗎？」

你的心猛地一震，像踩空一樣。

你抬頭看他，想裝傻：「你幹嘛突然講這個——」

「澪華，別轉。」岩泉的聲音低冷，「你躲了三年，還要再躲三年嗎？」

空氣裡瞬間只剩下風聲。

你咬緊下唇，肩膀繃緊。

岩泉看著你許久，語氣終於低了些：「你以為你藏得很好，但我早就知道了。從你國中會在筆記本邊緣畫他開始，從你假裝不在意他成績比你差開始，從你嘴巴說討厭，結果他受傷那天你一整天都沒說話開始。」

你低下頭，捏緊袖口。

他嘆了一口氣。

「我不是要你馬上原諒他。但你至少得承認──」

「我喜歡他啊。」

你聲音小得像一粒灰，卻砸在岩泉耳裡像炸雷。

你第一次，在人前承認了對別人的感情。

你沒看岩泉一，只是盯著自己腳尖，手指顫得厲害：「……我一直都喜歡他。不是喜歡到會衝出去告白的那種……是那種……我以為我只要一直不講，就能慢慢不喜歡下去了的那種。」

「但他一直都在我面前吵、鬧、黏過來……我根本沒辦法真的不去想。」

你吸了口氣，聲音發抖：

「我每次躲他，他都還是會笑；我每次罵他，他還是會說沒關係；我……我就知道，如果哪一天他突然認真了，我一定會沒辦法不喜歡他。」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你。

「所以我現在才這麼怕……我都已經崩潰過一次了，我沒辦法再來一次。」你吸了吸鼻子，終於抬頭，「我不是不想接受他。我是怕接受了之後……他又不當真。」

風輕輕捲起你垂落的髮絲，你站在體育館邊的小小陰影裡，像個努力把自己撐起來的大人。

岩泉點點頭，過了幾秒才開口。

「那妳知道他現在的樣子，跟以前不一樣了嗎？」

你愣了一下。

「他不再跟女生鬼混了。練習變得更認真。也不再吵著要妳看他，他只是……每天還是會看妳，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你低下頭，眼淚悄悄地、靜靜地，掉進衣領裡。

你不是沒注意到。

你只是……還不敢相信。

IG同步更新(偶出不會在水裡寫字發的小段子)請大家多多支持🙂❤️

13.

那天是週四，天氣很好。

你只是照常去還圖書館的書，卻被學妹叫住。

「學姊，有人找你，在後棟走廊。」

你疑惑了一下，沒多想。

那是舊理化教室的方向，白天幾乎沒人會去，你以為是岩泉叫你討論報告——結果走進去不到三秒，門就「砰」一聲關上了。

你愣住。

三個穿著制服的女生站在教室裡，沒有戴口罩，臉上帶著一種你非常熟悉卻從未想過會朝你而來的笑。

「就是她啦，超假掰，老師都說她安靜又認真，屁咧，明明就靠臉騙人。」

「她很愛裝欸，還戴口罩耶哈哈哈，是不是以為自己超漂亮啊？」

你後退一步，嗓子發乾。

「……我沒有招惹你們。」

「沒人說你有啊，」一個女生笑著靠近，「但像妳這種人最惹人厭了。明明什麼都不說，就想讓人主動靠近。明明不講話，卻讓那麼多男生對妳有興趣。尤其是──及川學長。」

你的心驟然一沉。

你明白了。

你沒做錯什麼。但你就是成了她們心中的「不公平」。

接下來幾分鐘的事，你記不清了。

有人扯下了你的帽兜，有人試圖拉你口罩，你瘋狂掙扎，慌亂之中撞到桌角，額角一陣劇痛。

你記得有人喊你名字，聲音很遠。

「──澪華！」

下一秒，門被踹開。

那個聲音你再熟悉不過。

「妳們在幹什麼？！」

及川衝進來的時候，像一道被掀起的風暴。教室的光線在他瞳孔裡顫抖，他紅著眼、氣得失控，第一句話就是罵：「妳們有病嗎？！她招惹妳們什麼了！？」

女生們慌了，一個人試圖解釋，一個想溜，還有一個低著頭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惡狠狠地說話。

但他完全不聽，只是快步衝向你。

你躺在地板上，頭昏眼花，耳邊嗡嗡作響，血從額角慢慢往下流，沾濕了你一直用來「保護自己」的帽兜。

「……澪華……！」他跪下，顫著手摸你臉，聲音已經哽住，「我來晚了……對不起……對不起……！」

你想開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視線模糊得像隔著水。

你只看到他額頭緊貼你的口罩，眼淚一滴滴落下來，落在你臉側、落在地上。

「不要死……妳聽得到嗎？不要死好不好……」

「妳答應過我，要好好過生活的……」

你最後聽見的，是他那一句快要哭出來的呢喃：

「──我不要再錯一次了……我真的……很喜歡妳……」

然後，世界安靜了。

你昏過去了。

14.

你是在隔天清晨醒來的。

醫務室的窗簾拉著，天色還沒亮透，空氣中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和牆上的秒針聲。

你額頭繃著紗布，後腦有點悶痛。視線轉動時有些暈，但你還能想起來昨天下午發生的事——那些女生的臉、教室的門砰然關起、你掙扎、撞到、耳鳴。

還有——

那個撕心裂肺的聲音。

「我來晚了……」

你瞬間睜大眼，四處掃視。

「……及川？」

沒人回答你。

你以為他會在，至少會留張字條，但桌上只有一杯冷掉的運動飲料和一張老師的字條：

「花澄同學：醒來後請好好休息，校方已經處理事件，請不要擔心。你沒做錯任何事。– 三年級導師」

你看著那幾行字，心口像被一個空洞悶悶堵著。

你沒做錯任何事。你知道。

可你還是，想見到他。

不是為了要他道歉，也不是為了安慰你自己。
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沒事，沒受傷，沒有因為衝進教室和人起衝突被記過。

你等到中午都沒等到他。

岩泉來看你了，帶來的是作業、筆記和一盒溫熱的飯。

你看著他，開口第一句就問：「……及川呢？」

岩泉看著你，語氣意外平靜：「他請假了。」

「請假？」

「昨天你昏過去之後，老師們叫他別鬧，說會好好處理。他就一句話也沒多講，留下來幫你擦血，等你送醫務室之後……整個人就像被掏空一樣。」

你咬住下唇沒說話。

「我問他今天要不要來學校，他說……『她應該不想看到我吧。』」

你心頭微微一緊。

「他說自己每次靠近你，都會讓妳受傷，讓妳壓力很大……說不如就先退開一點，看妳會不會過得比較輕鬆一點。」

你垂下眼，看著手中還沒打開的餐盒，眼睛開始酸了。

岩泉沒再多說，只是安靜幫你換了水，把筆記放在桌角，最後站在門邊說：

「他不是不想見妳。他是怕這次，妳真的不想見他了。」

「所以……現在要不要見他，就看妳了。」

門關上的聲音很輕，但你卻覺得像心底有什麼跟著落了下去。

你抱著那杯冷掉的運動飲料發呆了很久。

他沒有來。他真的、第一次不來煩你了。

可你卻一點都不輕鬆。

你忽然很想知道——如果你今天走出這扇門，去找他。

他，還會像以前一樣，什麼都不問地笑著對你說：

「妳怎麼現在才來啊，我等好久了。」

15.

隔天傍晚，體育館照常開著燈，門半掩著。

你站在側門陰影裡，遠遠地看。

他在練習發球，沒別人。只有他一個人、一顆球、一條發球線。他動作很熟練，卻一點也不隨便。每一球都發得精準，用力，像在跟空氣較勁。

你記得他以前練球時總是笑著，嘴上還會碎唸：

「這球如果是給澪華看的我就要帥一點～」

「今天這球打不進，明天就請她喝珍奶賠罪～」

你那時只覺得他煩，現在才發現，那些喧鬧，其實是他心思最透明的證明。

而現在，他什麼都不說了。

他變安靜了，乾淨得像只剩下一個人也能過日子的樣子。

你捏緊外套口袋，裡頭放著你剛剛買的運動飲料，是他常喝的那一款。你不知道他還喜不喜歡，但你記得他以前說過：

「唉～練完球要是有人幫我買飲料我一定娶她～」

你把瓶子拿出來，貼著場邊牆壁輕輕放下。沒有字條，沒有署名。

只是這麼放著。

然後你退後一步。

風把門吹得輕微晃了一下，他突然轉頭，看向這邊。

你心臟一跳，轉身就跑。

你不是不想讓他看到你，你只是還不夠準備好。你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那個曾在你昏迷時哭著說「我真的很喜歡妳」的人。

你一口氣跑到學校樓梯下，靠在牆邊喘息，心跳亂到不像自己的。

你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你。但你知道，他一定會看到那瓶飲料。

那是你第一次，沒有只留下逃跑的背影。

16.

練習結束時，天色剛好全暗。

體育館內只剩他一個人，場邊的球一顆顆被他收進網袋，手腳俐落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他沒有笑，沒有講話，也沒有像以前一樣自言自語地說：「今天也很帥吧，及川先生～」

他現在不說那些了。
因為你不在聽。

他一邊彎腰綁袋子，一邊抬頭看了眼門邊──

那裡有一瓶飲料。

他愣住了。

那瓶飲料他太熟悉了，是他最常買的那款，超甜、冰得剛剛好、打球後喝起來會讓人幸福到想轉圈。

但問題不是它的味道。
是它出現在那裡的方式——悄無聲息，像某個人偷偷走進來，只為留下這麼一個「還在乎你」的證據。

他沒有馬上走過去。
只是站在原地，眼神凝著那瓶飲料，像生怕一眨眼它就會消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走上前，蹲下。

瓶身微微起霧，說明放沒多久。
你……才剛來過吧？

他沒說話，卻輕輕握住瓶子，像怕驚擾什麼。

接著，他低下頭，嘴角很輕很輕地、緩慢地彎起來。

那不是他平常的招牌笑容，不明亮，不高調，不帥氣。
只是安靜，甚至帶點不可置信的感激。

他站起來，把飲料收進包包裡──不是側袋，是主袋，夾在課本和球衣之間，像把它當成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

他離開前，走回發球線前。

練習完的他已經一身疲憊，額髮濕貼額頭，但他還是站了幾秒。

望著球場正中央，手輕輕搭在耳機線上，像想聽見什麼，又怕聽見什麼。

「……謝謝妳。」

他低聲說出口。

不求回答，也沒有期望。
只是，真的太久了——太久沒有任何「來自你」的東西了。

這瓶飲料太甜了，甜得他捨不得現在喝。

但他還是走到樓梯口，一邊走，一邊拎起它，拇指扣開瓶蓋，抬頭喝了一口。

甜味瞬間在喉嚨炸開，他皺起眉──這味道他以前嫌膩，現在卻喝得一滴不剩。

因為他知道。

你還在看著他。

而他這口氣，也能繼續撐下去了。

17.

「欸？澪華，徹和阿一週末要不要一起來家裡吃飯啊？你爸說好久沒見他們了。」

媽媽笑著一邊解開圍裙，一邊把水果放上桌。

你手上的玻璃杯差點沒握穩。

「……什麼？」你愣住。

「就那對青梅啊。」你爸從書房探出頭來，「我們出差那陣子你不是請假了嗎，剛好一起補補感情。你媽媽還說，要不要乾脆直接叫你們幾個拍張合照掛起來，青葉城西之光。」

你沉默得太久，久到媽媽注意到了你表情的異樣。

但還沒等她說什麼，你勉強彎了下嘴角。

「……我問他們看看。」

她沒多想，點點頭，轉身去忙家務了。

你握著手機，心底翻湧。

這是一場無法拒絕的飯局。你爸媽什麼都不知道，他們以為你還是從前那個會坐在餐桌邊、默默偷看及川一眼、然後假裝不在意的女兒。

週末晚餐當天，門鈴響起時你有點發抖。

你穿得很普通，頭髮綁起來，帽兜沒戴，口罩也沒戴。你爸媽說「家裡又不是外面」，你沒得躲。

門打開時，你第一眼看到的是岩泉。

「……嗨。」

他聲音很低，遞上手裡的伴手禮袋：「叔叔阿姨呢？」

你點點頭，側身讓他進來。

然後你才看到站在他後方、緊緊握著袋子的及川。

他穿了件深藍色針織毛衣，是你以前說過「你比較喜歡這種低調一點的衣服」那種。他的頭髮收拾得很整齊，神情一如往常笑得禮貌得體。

「嗨～澪華～」

聲音很輕，像怕驚動你，又怕自己說慢了會錯過。

你心跳得很重，卻只是點點頭。

「進來吧。」

客廳裡熱鬧非凡，你爸還一邊吆喝一邊拿出啤酒：「來來來，咱們青城三寶難得聚一次，今天一定要喝！」

你媽笑說：「可惜澪華還是沒拍過跟你們的合照，我手機記憶體都空著等她拍呢～」

你不說話，假裝切水果。

餐桌上，岩泉坐在你爸身邊，偶爾說兩句話；你坐在角落位置，低頭扒飯；及川坐在你正對面，整場飯幾乎沒講過一句關於你們的話。

但你能感覺到他的視線。
像是很想看你一眼，但又努力克制。

你偷偷瞥他一眼。

他也在看你。

你們視線對上的一瞬間，你猛地低下頭，握緊了湯匙。

這頓飯吃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刀子。

等你媽終於進廚房補甜點時，岩泉忽然開口：

「阿姨，我來幫忙一下。」

你抬頭，他已經站起身走進去。

只剩你和及川。

沉默。安靜到能聽見冰塊在杯子裡融化。

他輕聲開口：

「妳的額頭，還會痛嗎？」

你沒抬頭，只是回了一句：

「早就沒事了。」

他沒再追問。只是很輕地、像怕打擾一樣地問：

「我……可以再來嗎？」

你咬住唇，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他苦笑一下。

「我等妳說可以。」

然後你媽端著甜點回來，桌上的氣氛瞬間回歸熱鬧。

沒有人知道剛剛那兩句話裡藏著多少遲來的溫柔。

你看著那盤擺得精緻的草莓蛋糕，忽然覺得很酸。

明明是你爸媽用心準備的歡迎宴，但你卻像是用整場飯局在拼命演戲，演一個「你已經不喜歡他了」的自己。

可你知道，你還是會在他喊你名字時耳鳴、你還是記得他以前笑著說想跟你合照時的語氣。

你只是還沒有辦法，坦然接受那句：

「我真的，還喜歡妳。」

18.

你很快吃完甜點，吃得比誰都快。

叉子一放，起身，連句話都沒留：「我去洗澡。」

你爸媽對看一眼，笑得跟什麼戀愛諮詢節目主持人一樣。

「哎呀，澪華這孩子，怎麼臉這麼紅。」

「這不就像妳年輕的時候嗎？」你爸邊說邊把手肘撞向你媽，笑得燦爛。

你只想快點消失。

你腳步飛快地衝進房間，反鎖門，一口氣把自己塞進棉被裡。

窩在棉被裡的空氣是熱的、悶的，你幾乎快不能呼吸，但你寧可這樣，也不要看到那個人現在的臉。

他今晚從頭到尾都太安靜了，安靜到你根本無法對他發火──因為他什麼都沒做錯。

他只是乖乖聽話、笑得很小心、看你卻不說話。

偏偏你爸媽還完全不知情，甚至──

「欸，徹啊，今天晚一點再走啦，澪華房間妳以前不是也去過？去陪她坐一下嘛～」

「哎唷你爸說得對，這孩子害羞，不等你去她就不敢講話啦～你去啦去啦去啦！」

門口傳來一連串你爸媽敲門開鎖的聲音，然後──

門，被打開了。

你在被窩裡嚇到動也不敢動。

「加油啊小徹～我跟你叔叔先去洗碗啦～記得幫我們哄哄她嘿～」

砰。

門關上。

然後就是，靜靜的……腳步聲。

你不敢出聲，死死摀著自己嘴巴，頭埋進棉被，像在參加什麼求生訓練。

呼吸愈來愈重，胸口像被東西壓著。

他站在你床邊很久。

沒說話。

你以為他會敲敲被子，或坐下來，或說些「我走了妳出來吧」這種話──

但他什麼都沒做。

只是，坐下了。

坐得離你不近不遠，像知道你已經快炸了，卻又捨不得真的走。

你終於忍不住，從被子裡鑽出來，臉紅、頭髮亂、眼神像炸貓。

「……你可以出去嗎。」

聲音悶悶的，低低的，有點沙啞。

他抬眼看你，笑得無奈：「對不起，我也沒想到你爸媽會這樣。」

你咬牙：「你可以裝不認識我啊。」

「那我會被你媽剁成肉醬欸。」

「那你就被剁啊。」你低頭，手摀著額頭，呼吸還沒平復，「我真的快悶死了……」

他看著你，語氣終於認真一點。

「那我出去之前……可以講一句話嗎？」

你沒說話。

他等了你兩秒，然後像認命一樣慢慢開口：

「我知道我以前真的太吵了、太過頭了。現在……我學著不再強求。」

「但我今天不是為了讓妳喜歡我才來的。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我還在。」

你一怔，抬頭看他。

他起身，走到門口前，手放在門把上。

「我會等妳。不管妳要多久。」

門打開。

他沒回頭，只是輕聲補了一句：

「但如果有一天妳願意再多講一句話──我會聽得比以前都還認真。」

門闔上。

你坐在床上，還是悶著，還是很亂，但心裡那個「他一定只會鬧、只會衝」的影子，忽然慢慢鬆動。

你發現，他真的變了。

他還在等你。

但這次，他不再逼你張開手了。

19.

那天是週五，陰天。

你一整週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正常地出現在課堂上，正常地點頭、聽講、交作業。
甚至在體育課時，還默默幫老師搬了球。

老師說：「花澄同學最近好像狀態穩定了喔。」

但沒有人知道，你那天早上，才從抽屜裡拿出那封匿名信。

寫滿了筆跡不同的字句──
「死了最好」
「妳以為戴口罩就沒人知道，妳在裝什麼清高？」
「連學弟都看不起妳笑死」

你把信收進口袋，沒告訴任何人。

午休時，你悄悄走上了學校教學大樓的天台。這棟樓平常鎖著，但你早就記得學長以前說過，樓梯間的門栓壞了，只要稍微使力就能推開。

你走得很輕，很輕。

風很大，天色很灰，四周沒人。

你站在邊緣，低頭，看著操場上還有幾個社團在活動，世界照常轉著，沒有人察覺到──你站在這裡，已經不想再撐下去了。

你沒有哭。

你只是覺得累。

太累了。

就像一場根本沒有人知道你參加過的戰爭，你孤軍奮戰，沒吭過一聲。

你吸了一口氣，腳往前移動半步。

──然後，後方傳來腳步聲。

「澪華……？」

是他。

你轉頭的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像全世界都崩塌了。

「不要──！」

他衝上來，一把抓住你的手，狠狠往回拉。

你身體失去平衡，整個人摔進他懷裡，膝蓋撞到地面，手腕傳來刺痛。

但你沒動。

你只聽見他顫抖的呼吸、瘋狂跳動的心跳，還有壓到快破裂的聲音：

「……妳到底在幹什麼……？」

你垂著頭，嘴唇發白，聲音啞得不像自己：

「……他們一直寫信來……一直說我噁心……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我沒有做錯什麼啊，及川……我真的……什麼都沒做……」

你哭了。

第一次，在他面前，什麼都不裝，什麼都不躲，什麼都不憋。

你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靠著他肩膀，哭得失控。

他一手環住你，一手還緊緊握著你剛才被風差點奪走的手腕，像生怕你下一秒就會消失。

「妳沒有錯。」他低聲說，貼著你耳邊，一字一句像宣言，「我知道妳沒有錯。」

「對不起……我以為妳已經沒事了……」

「但我應該早點察覺的，我應該早點把那些混帳東西擋掉……」

「從現在開始，全部交給我好不好？」

你靠在他懷裡，哭得像孩子。

你沒有點頭，但也沒有逃開。

那是你第一次，不再假裝堅強。

而他，第一次用「不是打鬧、不是告白、不是自信」的方式擁抱你。

那是他一生中，最認真的一次擁抱。

20.

你從那天開始請了長假。

醫生說是「輕微的憂鬱傾向合併急性壓力反應」，簡單一點說就是：你撐太久了，終於崩潰了。

你不吃飯，也不說話。整天臥床，手機不看，訊息不讀，時間對你來說變成一種噪音，日夜顛倒、毫無意義。

你爸媽心疼得要命，卻剛好遇上重要的海外出差，推不掉。最後，他們只能在你全然無反應的沉默中，做出決定：

「……那就麻煩你們了，真的，拜託。」

你沒聽見他們說話，只是窩在棉被裡，一如既往地發著呆。直到某天下午，房門被敲了三下，熟悉的聲音響起：

「澪華，我們進來囉。」

門開了。

岩泉先走進來，手上提著一袋熱食。他動作俐落，把窗簾拉開一點，開了窗，幫你整理被子，一句話也沒多說，只是穩穩地站在你旁邊。

你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還是一樣沉穩，不多嘴、不催促。

然後——你聽到第二道腳步聲。

他來了。

你轉過頭，拉高棉被，整個人縮回黑暗裡。

「……我在門外等。」他聲音比你記憶中還低一點，「我不會進去。」

你沒說話，只是緊緊抓著棉被，指節發白。

岩泉歎了口氣：「我們爸媽輪流送飯過來太不穩定，你媽說，還是我們跟你比較熟。你不吃她會生氣的。」

你咬著下唇沒回話，但眼角已經濕了。

岩泉放下便當，輕聲說：「我晚點再過來收。慢慢來，妳不用說話。」

門關上的時候，你聽見及川的腳步聲在門外徘徊了一下，然後才慢慢離開。

你以為他就不會再來。

但你錯了。

從那天開始，他每天都來。真的，每天。

有時候只是在門外坐著，讀書或削蘋果；有時候會留下一張便條貼：

【今天天氣很好喔，如果妳有稍微看窗外的話就太棒了】

【今天聽了澪華以前喜歡的那首歌，我一個人偷偷跟著唱了三遍】

【明天我會帶草莓蛋糕來，希望妳哪天心情好一點，吃一口也好】

你不想承認，但你偷偷收著那些紙條，甚至還留著他畫的那張超幼稚的笑臉便條紙。

第三週，某天夜裡，你夢到了他在屋頂抓住你手的瞬間。

你驚醒，額頭濕透，坐起來的時候，全身沒力，但你還是走到門口，手指顫抖地拉開門縫。

他坐在你門外的地板上，靠著牆睡著了，懷裡抱著一件洗好的外套。

是你的。

他今天沒帶紙條。什麼都沒寫。

但你知道他沒走。

你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蹲下，輕輕拍了他一下。

「……你不用來了。」

聲音啞得不像你自己。

他醒了，猛地抬頭，看著你，眼神混亂又驚喜。

「我沒事……真的……」

他沒有笑，也沒有哭，只是看著你，好像在用眼神問：
那我還能留下來嗎？

你看著他，手還撐著門邊，聲音低得快聽不見：

「但我不會馬上就變回以前的我。」

他輕聲回你：「我知道。」

「那你還來做什麼……？」

「……來等妳。」

你垂下頭，肩膀微微發抖。

你知道，這一次，你真的不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