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目光空洞的看著遠方,仿佛將自己隱藏在那片無邊無際的沉默裡。那些嶺翔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像鋼針般深深刺入他的心裡,無法自拔。 「骯髒,廢物,根本沒有人會要你,除了我,你只會被其他人隨意丟在路邊的垃圾場。你只能被這樣對待,不然你還有其他價值嗎?」嶺翔的話語在他耳邊回響,冷酷無情,將他所有的自尊一點一滴地撕裂。 子安的呼吸微微急促,眼中閃過一抹痛苦的陰影,低聲回道:「不值得……我什麼都做不好。」 皓然看著他,心裡一陣刺痛。他知道,子安的世界裡已經被這些扭曲的話語深深佔據,像無形的牢籠將他禁錮住,讓他無法看到自己的價值,甚至連愛自己都變得如此遙不可及。 皓然沒有立刻回應,他靜靜地走向書架,拿起一本厚重的詩集,輕輕放在子安面前。 「你可以為我解讀詩集嗎?」他柔聲問,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試探。 子安看了看詩集,眼神有些迷茫。他不明白皓然為何會讓他做這樣的事,他只是低頭,無法回答。 皓然溫柔地笑了笑,指著其中一篇,語氣緩慢而耐心:「有時候,當我們無法說出自己的感受時,詩歌能幫助我們找到聲音。看到你自己。」 子安抬起頭,目光迷茫中帶著一絲猶豫,他終於伸手,翻開詩集,開始緩緩地讀了起來。 子安的指尖輕輕滑過詩集的頁面,聲音顫抖卻堅定地讀著:「『那被風吹散的名字,落在時間之外的河岸,等待有人拾起。』」 他讀得很輕,像是怕驚動什麼。每一個字,都像落在他心上,柔軟、鋒利。 那是他曾經喜歡的世界。詩,是他在大學時最熱愛的研究領域,是他為自己而活的證明。可自從那次傷害之後,他再也沒有翻開過詩集。那些溫柔的詞句彷彿也背叛了他,提醒他曾經的天真,提醒他一度相信過「文字能夠拯救人」。 現在卻是皓然,一個靜靜坐在他身旁、不帶壓迫與企圖心的存在,讓他又一次敢去閱讀那些記憶中的詞句。詩裡的柔光重新照進他的世界,也映出他傷痕累累的心。 就在這片靜謐中,整點的鐘聲從牆上的掛鐘傳來,「咚——咚——」清晰又沉重。 子安的身子猛然一顫,下意識地合上詩集,眼神驚慌,像是被打破結界的野獸:「時間晚了……該回去了。」 語氣不容置疑,甚至帶著一種條件反射般的恐懼。他的腦中立刻浮現嶺翔冷冷的臉、質疑的語氣、暴怒的手勢。那是他早已植入骨血的習慣——在規定時間內回到「屬於他的位置」,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完全忘了自己是個病人,還在療傷中,只記得嶺翔「會生氣」,記得自己「不能不回去」。 皓然馬上起身,擋在子安與門之間,語氣平靜卻堅定:「你不需要回去。」 子安愣住了,眼裡滿是錯愕與慌亂:「我……如果我不回去,他會……」 「他不該這樣對你。」皓然的聲音帶著不容質疑的力量,「你是來這裡養傷的,不是被召喚回去受罰的。你需要的是休息,不是服從。」 子安的喉頭微微顫動,他想說話,卻說不出聲音。他的雙手緊握在一起,指節發白,掙扎在那份熟悉的恐懼與眼前的安穩之間。 皓然見狀,語調放緩:「子安,今天的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我會陪你,不論他多生氣,我都不會讓他傷害你。」 子安睜大眼,看著眼前這個人,彷彿第一次真正相信,自己不是永遠只能一個人面對風暴。 他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低低地坐回沙發上,像是一隻筋疲力竭的小獸,終於暫時找到了可以躲雨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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