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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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 [藍色監獄│糸師冴x原創] 卡在這裡也可以 [PG-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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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5-16 20:5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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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地區: 日本
連載進度: 連載中

《000》我們在同一張照片裡

   初次發文,請多多指教!
  這是我第一次在「在水裡寫字」發表長篇小說(aka慢熱系),希望能找到也喜歡慢慢閱讀、喜歡角色成長與情感堆疊的你:

  ✦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不,她想要的更多,她想要的是——

  「冴,當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他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嘴巴微動,但十秒過去。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她笑了。不知道是被拒絕,還是被默許——

  「那我就當你是默認囉?」

  那時,總有個睜著亮晶晶眼睛、安靜坐在旁邊的小小孩。什麼都不懂,卻點頭得很用力。

  他們喜歡的事情很不一樣,但是都說好,要一起。在彼此的舞台旁邊,看著彼此。

  糸師冴的夢想,是成為世界第一的前鋒——
  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走得比誰都遠的那一年,糸師冴放棄了前鋒的位置。
  星野莉奈的夢想,是成為牆上那張模特——
  在所有輿論之中,她學會了怎麼站、怎麼笑、怎麼回答不屬自己的問題。
  糸師凜的夢想,是成為哥哥的隊友——
  他拼了命模仿那個背影的節奏、動作、氣場,為了跟哥哥一起拿下,世界第一。

  直到他發現自己更會踢中場,
  直到她發現自己的身高不夠(?),
  直到弟弟發現自己也許,比哥哥更強。


  這是一個——
  每個人都發現得太慢的故事。

  那張照片曾經貼在牆上,是三個人;
  後來,只剩兄弟倆;
  最後,是她一個人。

  在最後的最後,他們各自出現在不同的版面上。

  沒關係的。
  至少在最後,他們都發現了。

  有些約定,沒能一起走完也沒關係。

  因為他們都真的,有走過。」
 
  ※CP糸師冴

  (糸師凜是獨立的個體。沒有夾心餅也沒有單箭頭。)
  ※文風須知:慢熱、不搞笑、不特意撒糖。
  喜歡的話,歡迎留言或收藏,真的會給我很多動力 🕊
  感謝你來到這裡,願我們都能找到不必急著離開的位置。

  小聲說一下:
  這篇故事是《藍色監獄》延伸的二創小說,角色和情節都是自家孩子的延伸腦洞。
  目前只發布在「在水裡寫字」和「Penana」,請不要隨便搬去別的地方、或改成自己的作品發。
  如果你看到這篇出現在奇怪網站上——那應該不是我本人🥲

  好了,廢話不多說,以下是正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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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5-16 20:5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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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從這裡看得到他

  《001》

  她記得舞蹈教室那片很大很大的落地窗。
  她在裡面練習芭蕾,當她把腳踝放在把桿上,壓腿壓得很痛時,她都會往窗外看。

  從這裡看得到學校的足球場,每次那個男孩都會在。
  他個頭沒有特別突出,可場上的人擋不下他、周圍的人留不住他,他比風還更快更厲害,更有存在感地穿過球門前一個個阻礙——

  『球到前面去了!快點擋下!』
  『動作加快啊、別讓他過去!』

  擋下是不可能的,因為那可是個小天才。就算用一半的人包圍他,凡人和天才終究是有距離的。

  『球球球、看球啊!』

  和小天才穿同款球衣的孩子緊張大喊。那個孩子驗證了自己平凡的特質,錯過了天才的傳球,只能眼睜睜看著球準備落入敵隊腳中。

  唰——奇幻的是,足球完美落入球網的懷抱中。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度奪走了球,並且成功射門——場上爆出歡呼聲。

  球場上的一切都像替他量身定制的。他一定會得分,有他在的隊伍,一定會贏——她比更多人都更早知道,那是一個天才,一個周圍的人都無法掩蓋其光芒的天才。

  她那時候就知道了。

  「哎唷!」

  頭突然被老師拍了一下。

  「——莉奈,換腿了!」

  「對不起⋯⋯」

  她用雙手把酸麻到接近沒知覺的腿從把桿慢慢放下,再把另一隻腿給掛上去。

  ——透過墨鏡,她偶爾,還是會回來這裡看看。
  看著那群也在練習的孩子們,看著現在只到自己腰際的把桿,依然矗立在教室中。

  她走過迴廊,想到那時夕陽西下,老師一句:「下課」。她大喊一句謝謝老師,快速拎起書包,顧不得微微發抖的雙腳,狂奔到校門口。

  「哥哥、莉奈來了。」

  小小孩看著衝刺過來的人,對著身邊衣服還沒乾的男孩說。男孩淡淡地瞥了一眼後轉身,對小小孩說:

  「走吧。」

  「——等我呀!」

  她氣喘吁吁地跟上,「為什麼看到我掉頭就走啊?」

  「妳不是跟上來了嗎?」

  「我剛才明明還在那麼遠的地方耶!」

  他們總是這樣你追我跑——墨鏡後的雙眼跟著嘴角不自主地彎起。
  明明是好幾年以前的事了,但她都還記得很清楚——他們說的話、笑的聲音,臉上的表情。

  她轉過頭,看到其中一間教室後面的佈告欄上,貼著一張已經泛黃的剪報。

  標題是《來自OO小學的天才前鋒——八歲的他,世界級潛力的小天才。》。
  那是他國小三年級時的照片,球衣皺皺的,耳朵還有點紅,剛贏得縣級足球比賽,對著攝影機,一臉事不關己的冷漠。

  口袋的手機突然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她抽起正在嗡嗡響的小機器:

  『Rina,我們的車子已經到了。』

  是經紀人。

  「好。我馬上過去會合。」

  她掛掉電話,踏出步伐,靴跟踩著某種節奏。經過那間教室時,又回頭看了一次那個男孩的剪報。

  ——他真的去了世界的舞台。

  此時他正在西班牙受訓,這是,第四年。

  ***

  「今天特別邀請到新生代模特兒——Rina星野莉奈。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

  「主持人好、大家好!」

  和剛才截然不同,星野莉奈妝容完整,帶著少女的燦爛笑容,一邊彎腰一邊走進採訪棚內。

  「真的很榮幸可以邀請到Rina!最近妳那組街頭風格的照片真的太強了!」

  此時錄影棚後方的投影,放上了她的照片。
  星野莉奈穿著寬鬆運動外套,拉鍊半開,直率自然,眼底透著不受控的自信與倔強,在甜美妝容下又毫不違和。

  「怎麼有人可以『街頭穿搭卻像高級訂製』?還有妳那個表情跟肢體動作,真的都太殺了!」

  「謝謝、謝謝!是攝影師跟導演都很厲害,才可以讓我有這麼美的照片!」

  「Rina真的謙虛啦——十三歲就入行,也是努力有成果!不過聽說Rina從小就有模特夢?」

  「啊,對。我有個超級崇拜的模特兒。」她靦腆地笑了一下,「——我今天穿白色也是為了致敬她!」

  「哦?」主持人好奇地睜大眼睛,馬上想到:「啊——據說那個模特,最後一次走秀時,穿了一件全白的洋裝!」

  「對!」

  那場秀那個模特只有短短三分鐘,但那段影片她看過不下五十次。

  背景模糊、人聲嘈雜,但那個人站在光裡的樣子,就像世界安靜了。

  「我想要成為那樣的模特!」星野莉奈眼中閃爍著光,崇拜的表情表露無遺。

  「哦!不愧是Rina,仔細一想,Rina的神韻也跟那位模特有點神似呢——那妳之後有什麼具體的計畫嗎?比如說,拿到哪個品牌的廣告代言?更靠近那個位置?」

  她歪著頭想了一下,然後笑著說:

  「我倒沒想到這些⋯⋯只想,當那個走到最後的人。」

  「什麼意思?」主持人笑了笑。

  「走到聚光燈最後的人——不是跑最快、也不是最閃的那種,是穩穩地走到最後,然後讓人記得。」

  主持人有點被打動:「哇,這個回答我很喜歡。希望妳真的走到那裡。」

  「我會的!」星野莉奈笑得甜甜的,差點甜膩出兩個酒窩。眼角的光還亮著,像是從未懷疑自己。

  「哇,不行⋯⋯Rina妳真的是太有魅力了。妳紅真的是注定——這種笑容誰能抵擋?」主持人的笑容也被渲染,跟著明亮起來。

  「這樣我真的不得不為所有觀看我們節目的粉絲們謀點福利了——可以問妳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生嗎?」

  主持人馬上把目光放到攝影機之外,開玩笑地補了一句:「——拜託妳的經紀人先不要看。」

  這句話鬧得整個攝影棚哄堂大笑,連星野莉奈也跟著張大眼睛燦笑,偷偷往攝影棚外看了一眼。

  「我、我啊⋯⋯特別喜歡會運動的男生。」

  她的笑容稍微收斂,但嘴角的彎度沒有改任何變——看起來像是忍不住喜悅、卻又害羞的樣子。

  「因為專注的樣子很帥。尤其是⋯⋯進球的那一瞬間,真的會讓人忍不住想鼓掌。」

  「哇賽——妳這回答也太具體,是有目標對象吧?」

  「有啊。」星野莉奈笑著點頭。

  「來來來,猜一下猜一下——妳該不會也有在看球賽吧?」

  「有。」星野莉奈笑著,「特別是足球——」

  主持人打了個響指,指尖對著星野莉奈:

  「啊——是我們的——糸師冴?」

  「沒錯。」她笑得像小女孩偷藏心事。

  「哇,看來我們廣大的觀眾,要嘛注定失戀,要嘛明天開始踢足球囉。」

  歡笑聲再次席捲全場,氣氛熱鬧得像一場週末派對。

  整個攝影棚不斷被主持人逗得哈哈大笑。又一個有趣的話題、一個輕鬆的拋接對話⋯⋯這個採訪,就在這一片幽默風趣的氛圍中慢慢落幕。

  星野莉奈笑著、揮手,走下攝影棚的台階。一一向裡頭的工作人員打招呼道謝。
  直到燈光熄滅,人群散開,熱烈的掌聲與笑聲像潮水一樣退去,她拉緊外套的拉鍊,在經紀人的陪同下,走進夜色裡。

  車子已經在門口等了,但她還不急著上車。手機在掌心發著微弱的熱,她低頭,打開訊息欄。

  「——你有聽我今天的訪問嗎?我偷偷說你帥那段。」

  她笑了笑,按下傳送。

  「已讀」,跟大多數時間一樣。

  她不急。
  她很習慣這樣的等待。
  習慣了每次比賽都會多刷一次他的 replay、習慣了他總是沉默以對,卻又不動聲色站在她身邊。

  星野莉奈賊兮兮打開名為「冴日常」的資料夾。裡面收藏著他不經意的背影、她一邊偷拍練習場一邊偷笑的聲音,還有一段只有七秒鐘的影片——

  那天,他皺著眉,低聲說:「——妳吵死了。」
  然後,順手把水遞到她手裡。

  她忍不住笑了。
  把那段只有七秒鐘的影片點開,又點開,最後,乾脆傳了過去。

  「你現在是不是又在這樣說呀?」

  訊息靜靜地躺在對話框裡。

  幾個小時後,「已讀」再次亮起。
  沒有回覆。

  但她知道的。
  他還是一樣,是小時候認識的那個糸師冴。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5-16 18: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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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5-16 20:5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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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帥炸了!

  《002》

  她還清楚記得這個七秒鐘的影片從哪裡來的。

  那天她剛從舞蹈教室下課,一身汗地急急忙忙跑到球場,生怕錯過了他的比賽。

  雖然不是什麼正式比賽,但她不想錯過任何一個他在場上踢球的樣子。她背著那台粉紅色的拍立得,想為場上的男孩留下一些什麼——但當她抵達球場時,卻著急地忘記拿起拍立得。

  球場上正陷入一陣混亂。不知道是敵隊太想贏,還是索性放棄了贏,竟然幾乎一半的隊員都來圍堵他。

  『看你這樣怎麼傳球!』
  『來啊——不是小天才嗎?讓我們看看你的天才啊!』

  她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個被大家稱為『小天才』的男孩。他被人牆包圍,空氣幾乎凝滯,但球沒有被任何人奪去。

  男孩的眼神冷靜而銳利,帶著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沉穩。她幾乎屏息凝神,看到他精準地找到一個幾乎不可能發現的縫隙,毫無猶豫地把球踢出去。

  『欸——接球啊!』

  她聽到男孩的隊友大喊一聲——其他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她看著那顆好不容易突破重圍的球,即將再次落入敵方腳下,心跳都快停了半拍。

  就在此刻——啪!

  一個完全沒穿球衣的小小孩,踉踉蹌蹌地跑進球場,憑著本能一腳將球送進了球門。進球後,他連身體平衡都顧不上,直接重重地摔倒在草皮上。

  『啊?這傢伙哪裡跑出來的?』
  『這什麼情況啊?亂七八糟的!』

  她張大嘴巴,轉頭看向身旁——原本應該坐在旁邊玩恐龍跟奧特曼的小小孩,居然就這麼丟下玩具,衝進球場。

  啊啊啊——傻凜!

  『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跑進來啦?』
  『哪裡來的小孩啊?沒規沒矩的!』
  『知道這是比賽嗎?出去出去!』

  旁邊的人七嘴八舌地叫嚷著。

  『——讓開!』

  小天才推開旁邊指指點點的人群,臉上仍是一副嚴肅到近乎冷漠的表情,逕直走到跌倒在地的小小孩面前。

  小小孩一抬頭,馬上露出又害怕又內疚的表情:

  『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小孩的聲音又軟又糯,帶著點哭腔。大家都知道這位小天才最討厭比賽被打亂秩序,場邊瞬間安靜下來——跌地的小小孩,害怕被責罵,第一反應不是站起來,而是先低頭道歉。

  然而——

  『凜,你很厲害。』

  以為要挨罵的小小孩還緊縮著脖子——但哥哥的聲音,像春天一樣輕輕落下。

  『以後跟我一起踢球吧。你一定能成為僅次於我的高手。』

  小天才摸了摸小小孩的頭,表情認真而堅定,語氣沒有絲毫遷就,格外溫柔。

  小小孩手心還沾著草地的泥土,心臟怦怦跳得像要哭出來——他嘴巴張著抬起頭,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看見世界上最美的星星一般。

  而她,不由自主地跟著亮起來。

  她的心臟彷彿被什麼砰地一聲點燃,像盛開了一整朵燦爛的花。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跑進球場裡——

  『天吶!你們兩個真的超帥的啦!』

  她一手豪邁地勾著男孩的手臂,另一手摟住小小孩的脖子,笑容燦爛得像太陽,比誰都還要驕傲。

  『拜託,你們一定要一起踢球!這畫面帥炸了!我都快被你們帥死了!』

  『喂喂喂!又是哪裡來的小鬼啊!球場不要讓閒雜人等闖進來啊!』

  有人在場邊吼著。但鏡頭裡,三個孩子肩並著肩,她身旁的男孩雖然眉頭皺得緊緊的,但嘴角卻藏不住淡淡的笑意;而小小孩則是臉頰紅撲撲地笑得合不攏嘴。

  背後是午後太陽、半乾的草地,以及亂七八糟的玩具和球鞋。

  被教練趕出場外後,她拿起手機,鏡頭對準男孩。

  『冴——你剛才那個傳球,真的超帥超帥的!還有你拉起小凜那個動作,簡直帥炸天!』

  她隨即把鏡頭轉向小小孩:『小凜,你剛剛踢球的樣子也超級無敵帥!要不是你,你哥今天的帥度可就打折扣啦!』

  小小孩似懂非懂,但見她笑得開心,髒髒的小臉,也跟著笑開了花。

  『——妳吵死了。』

  男孩嘴硬地說著,卻把水瓶塞進她手裡。

  畫面只有短短七秒,卻成為她最珍惜的回憶。

  後來她才知道,那天的比賽影片被教練拍下,被剪成不到一分鐘的精華,被放到社團網頁中——短短的畫面裡沒有聲音,也沒有交代前因後果,只有小小孩的進球、哥哥的扶持,以及女孩的燦爛笑容。

  但她一直記得,那七秒鐘之前與之後的所有細節。

  忘記拍立得的慌亂、男孩沉靜的眼神、小小孩掉落的恐龍,還有被趕出場外時一起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

  還記得當晚,自己回家後,還一邊吃晚飯一邊興奮地跟媽媽說——

  「我以後也要像他們一樣帥!」

  她只是沒說清楚——
  那個「帥」,其實是因為他們都沒有猶豫。

  球來了,就踢出去;人摔了,就站起來;喜歡一個人,就直接跑到他面前告訴他——你真的很帥。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5-16 18:2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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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5-16 20:5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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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她本來真的很開心的

 《003》

  手機通知瘋狂跳,粉絲數突破十萬——

  現在自己的穿搭被瘋傳,「不小心」流出的工作照被做成梗圖,合作邀約像雪片一樣從經紀人那端傳來。

  螢幕的亮光映在星野莉奈的臉上——

  她轉頭看向客廳的牆面,那裡掛著一張等身的模特照片。那名模特臉上是優雅的微笑,眼神柔媚卻明亮地能穿透一切,彷彿世上一切都不及她眼眸中的一瞬——除了一襲全白的洋裝,身上沒有多餘裝飾,整張照片看起來卻時尚高雅至極。

  就像是最後走到鎂光燈下的那種不喧囂,脫俗,溫柔而堅定。

  星野莉奈走到玄關的全身鏡前,模仿起照片中模特的笑容,學著照片裡鬆弛卻不失穩定的站姿。
  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笑了笑。

  『我以後要當模特——就像這樣!』

  女孩低頭看著剛顯影的照片:她站在堤防邊緣之上,逆著光,從下往上的視角把她的身形拉得高挑。

  『那妳得先長高。』

  一身剛從比賽回來的球衣,球鞋還沾著草地的泥巴,男孩涼涼地回一句,語氣裡沒有惡意。

  『會長的啦!』女孩抬頭,笑得毫不氣餒。

  小小孩一邊含著冰棒,眼神亮晶晶的,看著哥哥,又看著女孩,沒說話。

  『希望妳的身高不會跟妳一樣遲到。』

  『我是為了把鏡頭擦得乾淨一點,才比較慢好不好!』女孩笑嘻嘻地說,接著又跑到兩兄弟的外側,舉起鏡頭對向他們。

  『我都幫你們找好角度了——這畫面帥到不拍會遭天譴你知道嗎!』

  『不要,拍這個要幹嘛?』

  『你都冠軍了耶!當然要記錄一下啊!』

  『又不是第一次拿,而且只是地方比賽而已。』

  『這是歷史性的一刻啊,冠軍先生。你不只拿冠軍、還得到MVP,『最年幼的先發成員』!最重要的是第一次跟小凜一起比賽耶——喂,快點啦,太陽要下山了啦!』

  男孩嘴角嫌棄地翹著,腳卻配合地踏前一步,抓住小小孩的手臂,站在夕陽最亮的角落。

  女孩眼睛瞇起來,對焦的時候像個小大人。

  『以後我要拿這張照片跟全世界炫耀,這傢伙我小時候就認識。』

  女孩捏著剛被吐出來的照片,用力在空中甩著,好像這樣就能讓照片變得更清楚一點。

  『等你以後拿到更多冠軍——你們也要記得我們的約定喔!我變成模特的時候,你們都要來看我!』

  『⋯⋯誰要看啊。』

  『小凜就會來看,對不對?』

  她把自己的、還有他們的照片一起放到小小孩面前,他眼睛裡閃耀著像星星一樣的光,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凜,不要亂點頭。』

  ——想到這些事的時候,星野莉奈不經意瞥到全身鏡裡的自己。
  那種氣質,開始有點像牆面上的模特。

  星野莉奈看著鏡子的她,笑容還掛著,卻緩了下來。

  「還是想要被你看到啊⋯⋯」

  她在鏡子前低喃,笑容幾乎融進玻璃裡——
  沒想到,只有在有他的記憶裡,自己才像是那個最想要的樣子。

  她用雙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像是試圖讓自己清醒一樣。

  「星野莉奈,不準洩氣。妳已經越來越好了——繼續加油!」她扯出一個極大的笑容,像是行軍走路一樣,雄赳赳地走回客廳,抽起還在不斷推播的手機。

  手機自動跳到下一個最熱門短片——昨天訪談被剪成精華片段放在社群上。

  影片標題:【新一代平面模特的擇偶類型是⋯⋯】
  下面小標:【Rina也難擋足球天才魅力】

  一群粉絲在底下留言瞎起鬨,「你各位開始學足球啊!」、「可惜人家在西班牙啦~」、「Rina,他太遠,但我很近」。

  星野莉奈手指快速滑動一頁頁的留言——她最想要的那個人沒有留言。不過卻有一則吸引了她的注意。

  「花痴。」

  這個留言有幾十個愛心,底下還有人回覆這則留言。她的手指點住螢幕,點進去看留言的回覆。

  「以為自己紅了,就能和人家扯上關係?」
  「她是誰啊?真的有人覺得她長得漂亮?」
  「拍照拍一拍就開始幻想人生戀愛劇?」
  「不會是⋯⋯靠潛規則上的吧?」
  「想紅到國際去想瘋了吧?」

  手指停住。她沒馬上滑走,也沒表情。只是眼神低著。

  這種酸民總會出現的、這種酸民總會出現的、這種酸民總會出現的⋯⋯
  她在心裡默念了三遍。這四年下來,不管紅不紅,各種人的流言蜚語她聽得也是很夠了。

  她繼續滑,想分散注意力,直到最後一條:

  「人家是天才、她是蠢材。」

  短短十個字,心臟在某處打結。
  她盯著那行字,沒有眨眼。

  她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早就很遠了。
  四年前,他離開時,他就已經飛向另一個世界。

  「——年紀輕輕就成為被歐洲頂級俱樂部青睞的天才球員。」

  包含國際賽事評論員、隊友與教練對他的評價⋯⋯都是國內外媒體關注焦點。
  而那時候的她,還在街角的教室裡練姿勢、還在每天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我也會被看見」。

  她打開那個幾乎每天都會點開的對話框。

  沒有新訊息。
  他上一次回她,是五天前的「嗯」。

  那是她傳給他雜誌封面消息後,他唯一的反應。
  想起那組街拍照片,那是第一組她自己設計的概念;也是她主動向總編提案、經紀人親自找團隊磨出來的成品。

  ——也不是沒回啦,她對自己說。

  她放下手機,仰頭靠在椅背上,睫毛垂下來,遮住眼神。
  她本來真的很開心的。

  手指移到通話鍵旁,卻沒碰下去。

  星野莉奈又抬頭,看向牆上的模特。
  有些人就是這樣,看起來很近,卻伸手也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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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5-16 20:5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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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還是想替你加油

  《004》

  不過她從來沒有因此放棄靠近——她知道自己不夠好,也知道還離得很遠。

  但她總想往有光的那裡靠近,哪怕只是多靠一步,也好。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

  就像那年,他第一次穿上青訓的訓練服時⋯⋯

  『加油啊——冴,踢爆他們!你最帥了!』

  他耳朵一震,腳下的節奏頓了半秒。

  已經跟他一起在球場上的弟弟,也跟著他一起愣了一下。
  兩兄弟錯過了最佳得分的時機。

  『不要吵我。』

  他下場後低聲對她說,臉色很差,汗還沿著太陽穴往下滴,聲音卻冷得像石頭。

  『蛤?我只是在幫你加油而已啊?』

  她歪著頭,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那是他第一次穿上日本足球聯盟青訓的訓練服。肩膀處還有點寬大,袖口垂著,像是勉強套上一件還不屬於自己的未來。

  『而且你之前不是說比賽很吵,你根本聽不見——』

  『妳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喊?』他脫口而出,沒停,『我上場不是給妳看的——妳不要一直在旁邊大喊。』

  她聲音甜甜的,卻又太用力了點,混在場邊的歡呼裡,反而意外地突出。

  而他——正好在壓力最大、想證明自己能勝任的那一刻,聽見了。
  一記關鍵傳球失誤。他急著拉回節奏,卻又在回防時腳下打滑,差點跌倒。

  『不是,剛才那球明明很帥欸!只是傳快了一點——』

  『我是在踢比賽,不是在演給妳看。』他語氣很冷。

  她的笑容一點一點垮下去。

  兩人就這樣停在場邊,其他人經過時小心地看了一眼,沒人敢插話。

  『哥哥⋯⋯』

  最後還是一直站在旁邊的弟弟,開口打破他們兩人的沉默。他已經比之前那個睜著星星眼的階段長高了些。

  『凜,這次是你的機會,你要好好把握——等一下我會盡量製造機會,把球傳給你。跟好。』

  說完,他就轉身回去球場。

  她不是不知道,這是他正式被選入日本足球聯盟旗下的青少年菁英培訓體系,第一場公開訓練賽。
  這意味著他已經從地方或學校層級脫穎而出,即將進入國家級的選手發展路線——也意味著更高度競爭的階段,為日後進入U-15或U-20日本代表隊鋪路。

  所以她才,更用力地加油啊。

  她站在球場外側,太陽在頭頂燒得眼睛發疼。教練的哨音一響,看著站在場中央的他,像是全身機械啟動般奔跑起來。
  草地邊站了一排家長與小孩,都在熱烈叫喊——等訓練賽結束之後,她已經不在了。

  『哥哥,你要不要去找莉奈一下呀⋯⋯』

  比完後,弟弟跟在哥哥的身後說,哥哥卻一語不發地走回家。弟弟也有幾分喪氣,也不知如何是好。

  隔天放學,他打開鞋櫃,裡頭多了一罐布丁。
  沒有卡片,也沒署名。只有罐子上貼著的幾個字,字跡歪歪斜斜:

  「我會小聲一點,但還是想替你加油。」

  他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

  「哥哥。」

  弟弟站在他旁邊,面朝後方。

  是她。
  沒有委屈,比較像是等待允許靠近的幼崽。

  哥哥看了一眼後,把書包背好,掉頭。

  「哥哥——?」

  弟弟小跑跟上哥哥,又回頭看向站在原地的她。

  「還站著幹嘛?等一下又要遲到。」哥哥說,「妳不是說要幫我加油嗎?」

  他聽到背後傳來小小的吸氣聲——不用看都知道,弟弟跟她的表情都亮了。
  另一個輕盈的腳步聲細細靠近,那是屬於她的步伐。

  「那我⋯⋯可以講話了嗎?」

  「妳什麼時候講話還要我同意?」

  「我就怕被你罵啊⋯⋯」

  「白痴。」

  跟她一起走在後面的弟弟,總覺得哥哥嘴角好像動了一下。
  是笑嗎?氣到笑?還是單純覺得她很好笑?又或者,只是覺得她——一如既往,煩得讓人沒轍。

  不知道。
  但下一句話聽起來,沒有剛剛那麼兇了。

  「⋯⋯妳可以繼續大聲加油。」

  「啊?」

  「反正我根本聽不到——昨天只是不小心剛好聽到了。」

  她轉頭跟弟弟互相看了一眼,她用唇語加上一點比手畫腳,問:那你昨天有聽到嗎?
  弟弟點點頭,跟著無聲回應:有,很清楚耶。

  「以後我會去到更大的賽場,那時候就更聽不到了——」

  他們兩人再次望向前方的背影。弟弟還一臉懞懂,她卻已經先笑出聲。

  「——那我以後都會繼續用力幫你加油!你不可以再覺得我吵!」

  「⋯⋯隨便妳。」

  她俏皮地看了身旁的弟弟一眼,勾住他的手臂,衝上前,一起把哥哥抱了個滿懷——

  「幹嘛啦——」

  「我就覺得我們三個很適合這樣抱在一起啊!」

  「噁心死了——放開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沒有真的覺得她吵。

  只是他,太想踢好,太怕搞砸了。
  只是,聽見她的聲音時,心跳亂了兩拍,突然想回頭看看。
  只是那天,他還不懂,那樣的分心,其實是一種被在乎的證明。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5-19 19:4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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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雪飛 欸是嗎!?太開心了太開心了! 2025-5-18 20:13
@159 沒問題的!還有存稿會陸陸續續發~謝謝你的支持(愛心) @純黑的懶貓 竟然!看到大大出現!其實我有偷偷看過大大的文唷(嬌羞(看到大大真的太開心惹啦!謝謝你! 2025-5-17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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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5-18 21:2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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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我就當你同意囉

  《005》

  下雨了。
  星野莉奈站在健身房的落地窗前,看著雨滴順著透明玻璃緩緩而下。

  偶爾她有點慶幸自己還「不夠紅」。因為那些酸民留言,也就到此為止。
  但無可否認,能殺人誅心的,還是能。

  昨天的留言,還刺在心裡,隱隱作痛。

  「哎,不知道會下多久⋯⋯」

  身旁經過幾個同樣忘了帶傘的抱怨。
  星野莉奈繼續踩上跑步機——因為昨天多吃一片巧克力,感到心虛,在教練離開後又留下來自己練習。

  ——早知道做完今天的訓練菜單就好了。

  她看著外頭雨勢越下越大,不自覺想起那一天。

  那天也是這樣,她比平常更晚離開舞蹈教室,就迎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她只覺得可惜,今天他們兄弟兩不能出去外面踢球了。

  玻璃門倒映她瞪大的眼睛——他安安靜靜地撐著一把過大的傘站在門口。

  她驚訝大喊:『你怎麼來了?』

  『我媽說路上積水,叫我接妳。』他語氣淡得像在報氣象。

  她愣了半秒,才小跑幾步衝過去,撐傘的他站得離門有一小段距離,像是怕擋住其他人出入,又像是——習慣性地,總保留一點距離。

  她沒想太多,直接鑽進他的傘下。雨水從傘邊淅瀝落下,聲音很近,像在耳邊講悄悄話。

  『嗯?小凜呢?他先回去了嗎?』

  『嗯。』

  他沒看她,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路口的積水,語氣依舊平平。

  她嘴角彎彎,早就習慣他這樣——明明是在等她,卻非得說成「被媽媽交代」;明明為她留下來,卻連側頭多看一眼都不肯。

  但就是這樣的他,才讓人忍不住想逗。

  『那你會「瞬間移動」嗎?不然從學校體育館到這裡——要很久耶?』她故意轉了轉傘柄,傘邊灑出水花。

  他皺了皺眉,往她那邊傾了傾傘,又默默換了手拿傘柄。
  她卻忍不住笑了——是那種從喉嚨底下冒出來,無法壓抑的小小悸動。

  那年,他們十二歲。

  風雨中的回憶有些模糊了,只有傘下那段安靜的路、鞋底踩過水坑的聲音、和他不經意的一句話——

  『妳不喜歡巧克力,還吃這麼多?』

  她愣了下,低頭一看,書包側邊的小袋子果然露出半包還沒收好的巧克力條。

  『妳每次偷吃東西,都會忘記藏好。』

  她咯咯傻笑幾聲——她根本沒想過要藏,只是想看看他什麼時候會發現。

  她記得,也是同一個夏天,飄著細雨的某一天,他在U-13選拔賽中表現出色,首次被海外的球探注意——他在場上連進兩球、助攻一次,帶著那種不像十二歲孩子的冷靜與計算,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過去。

  結束後,球隊集合拍大合照。教練大聲喊著大家擺好姿勢,他站在邊緣、抿著唇,神情一如往常地淡然。

  她記不清那場雨是星期幾,但記得那個夏天,他踢進了選拔的門檻。
  她知道,他說的「以後我會去到更大的賽場」已經越來越近了。

  到時候,她還是會幫他加油,就算他根本聽不到。

  跑步機的踏板發出規律聲響,把星野莉奈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汗順著太陽穴緩慢滑落,視線再次對上那片被雨水刷得模糊的落地窗。

  玻璃上映著她現在的模樣——早就不是那種小小扁扁、分不清性別的小鬼了。她已經長成了,連自己都不能假裝年幼的樣子。

  整個人也安靜更多了。

  她不再偷吃巧克力了,但還是會為那一小塊罪惡感而留下來加練。彷彿只要努力一點,就能補償什麼。

  只是補償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一起撐傘回家的那天後來,有個班上同學,在放學時起鬨:「欸欸欸,妳是不是喜歡糸師冴?」

  刻意選在下課時、她和他一起走向鞋櫃的路上,當著他們兩人的面問。

  「蛤?什麼喜歡?」她嘴裡的糖還沒化掉,笑得一臉無所謂:

  「——我們是青梅竹馬欸,看不出來嗎?」

  她故意把尾音拉長,拉得輕飄飄的,語氣一如往常——卻在說完的那瞬間,轉頭看向不遠處那個一如既往、與世隔絕的冴。

  那一瞬間,她眼底有一點點不確定,想偷偷聽見他的回應——

  「對吧?」她小聲問。不是對同學,而是對他。

  他站在原地,沒說話,只輕輕地,把頭轉向另一邊。

  她的笑容沒掉,但手裡的糖果紙被捏得皺巴巴。

  她沒真的想聽到他說「喜歡」——太突然太噁心了。她只是想聽他回應那句:「對吧」,吐槽也好。
  哪怕只是一聲「嗯」,可他連這一聲也省了。

  她記得自己抿著嘴,硬是笑了笑。

  那個沒被回應的「對吧」,就像一顆被種下的種子,藏在盛夏的心事裡——她相信只要被灌溉,就能開出美麗的花。結果等了整個夏天,一場雨也沒來,一丁點芽也沒發;她一個人,拿著澆水壺站在那裡,傻傻地等。

  趕在夏天結束前,她終於忍不住了。
  等天意,不如靠自己盡人意。

  她鼓起全身力氣站到他面前,陽光照得她眼睛發亮,聲音卻比雷聲更清晰嘹亮:

  「冴——跟我交往吧!」

  他站在她面前,一動也不動。
  沒有驚訝,沒有回應,甚至連一絲眉毛都沒動。

  她鼓足勇氣又補了一句,語氣比剛才還輕快一點點:

  「當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他的嘴巴微微動了一下,像是要說什麼。

  三秒,五秒,十秒,仍然沒等到回答。

  她偏頭笑笑:「欸,你這樣很像默認耶——那我就當你同意囉?」

  他最後什麼也沒說,只是把傘遞給她,天空烏雲密佈。

  外頭的天際和手機螢幕都亮了一下,落地窗外的雷聲悶哼——回憶在心裡打了個轉,又被現實無情拉回。
  星野莉奈沒停下腳步,只偏頭掃了一眼手機——是一則社群推播。

  【靠臉吃飯的話,至少要有張值得記住的臉。】

  沒有標明對象,卻剛好搭配她的照片。
  攝於幾天前的某個工作現場。她正在補妝,低著頭,一臉疲憊。

  她沒有點開,只按了關閉通知鍵。
  跑步機的節奏繼續。她把速度調高了一點。

  ——不管是他去到更大的舞台,再也聽不到她的加油聲;還是她終於開口,向他大聲告白。

  她期待的、害怕的,好像總是搶先一步出現,從不給人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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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5-18 21:5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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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不是鼓勵,是約定——U-15冠軍戰

  《006》

  就像他帶隊打U-15全國賽,她不明白——為什麼跟他最有默契的弟弟,被放在了他的「替補」?

  那天陽光特別刺,她一邊用手遮著額頭,一邊踮起腳尖往球場看。
  觀眾席的鐵欄杆燙得像要燙破手掌,但她還是靠得更近了些。

  她坐在第一排,手裡緊緊抱著那台粉紅色的拍立得。相機的繩子繞在手腕上,有點勒人,但她沒放鬆——

  U-15全國青少年冠軍戰決賽。

  對手是來自北方、據說「從沒輸過」的地方強隊。場邊已經有媒體在猜他們會不會三連霸。

  但她完全不擔心。
  那只是因為——他們還沒見識過「小天才」。

  陽光在白色看台上映出一道道尖銳的倒影,觀眾席上坐滿了來自全國的球員家長、青訓教練,還有那些看起來一臉嚴肅的俱樂部球探。

  她注意到其中幾個工作人員——穿著藏青色外套,胸口繡著乾乾淨淨的LOGO。沒有標語,沒有國旗,也沒有多餘動作。他們只站著,不鼓掌,只安靜地觀察與記錄。

  去年U-13選拔時也見過他們。

  RE·AL。

  聽說是世界頂尖俱樂部之一——最嚴格的選才、最高密度的競爭。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緊張還是興奮。
  嘴唇用力緊抿著,卻還是忍不住嘴角上揚,像有什麼從心底溢出來。

  可是。
  最讓她感到不安的,不是對手強不強,也不是比賽壓力多大。

  是那個坐在板凳上的少年。

  那是——跟小天才配合起來最有默契的弟弟。

  糸師凜。

  他今天坐在場邊,穿著替補球員的背心,沒有綁頭帶,也沒有熱身。他安靜地看著場上的哥哥,像是在等一個還沒出現的信號。

  她的視線也跟著轉回場上,再次落在那個她怎麼看也看不膩的身影上。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那張冷靜得過分的臉,怕一錯過,就會漏掉什麼重要的訊號。

  ——這些教練腦袋是不是有問題?

  她忍不住在心裡碎碎唸。

  他們兩個要一起在場上,才會更強、才會帥炸好嗎!

  她雙手插在胸前,兩腮有點鼓了起來,一副小小生氣的模樣。
  然後她突然想到什麼,手伸進背包,在一堆零碎物品中翻出小本子和筆。

  她打算在今天的照片旁邊寫上一句話——

  「今天也帥炸了,但你弟更帥(?)快讓他上!」

  她想,萬一冴看到,會不會有點想笑。
  他不一定會笑出來,但如果哪天看到——希望他記得,是他們一起贏的。

  糸師冴站在中圈線,手掌緊握。

  ——從記分板數字開始跳動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場比賽不能輸,一點都不能。
  他不是已經被簽走的孩子。他只是收到一封RE·AL「有可能到場觀察」的通知。

  而他想去。

  想進歐洲頂級球隊、想證明自己的踢法不是偶然,更重要的是——想和弟弟一起去世界最頂端。

  只是現在,他站在球場中央。
  凜還在替補席最角落的位置,安安靜靜地坐著。

  冴沒再看他,裁判的哨聲已經劃破全場。他像是完全收起感情的兵器,一開場就瘋狂主導節奏。

  第10分鐘,他靠個人技術突破兩人後起腳,角度不錯,但被門將勉強擋出。
  第18分鐘,他一個假動作晃開防守,球傳到隊友腳下,但對方沒接住。
  第29分鐘,他明明看到空位,卻選擇自己來——

  冴不說話。只是每次起腳前,他眼神會掃過觀眾席那個熟悉的方位。

  他知道,那裡坐著星野莉奈。還有——RE·AL的球探。

  觀眾席上,莉奈手裡的拍立得幾次差點滑掉。她不太懂戰術,但她知道冴踢得不對勁。

  「你不是這樣踢球的。」她喃喃。

  他太急了,太像一個想證明自己的武器,而不是隊友——但她也知道,沒有糸師凜,沒人能好好接下他的球。

  她往旁邊的替補席看了一眼,凜也在盯著場上看。
  不像是在學習,更像是在——等待。

  第62分鐘,對手追平。

  身邊幾名隊友開始出現細微失誤,有人催促傳球、有人大聲喊戰術,腳下動作卻不自覺變得急促。那股時間壓力像是無形的繩索,正一點一點勒緊每個人的呼吸。

  他們的節奏在被比分拉扯。

  糸師冴站在場中央,汗水浸濕了球衣,胸口微微起伏。他沒有懊惱,只有極短的一秒沉默。

  視線掠過場邊,他的眼神短短地停在了替補席的那個身影上——那孩子撥起額前的碎髮,安靜地和他四目相對。

  然後,他回頭。

  這一次,他看的是教練。
  不是祈求,眼神裡也沒有請求。

  那是一種——絕對的確信。

  「——他該上場了。」

  那是整場比賽中,他最明顯的一個眼神訊號。

  場邊的教練皺起眉,長長吸了口氣——這不在原本的戰術裡。

  但誰都看得出來,除了糸師冴,整支隊伍已經岌岌可危。
  教練低頭看了一眼比分,又看了看手錶。僵局未破、時間所剩無幾。再不賭,就等死——

  現在,或許值得一試。
  場邊的教練終於揮了手。

  「Itoshi Rin,準備。」

  ——糸師凜。11歲,不是首發,速度還不穩,容易打破隊伍節奏。

  「換人,第74分鐘。」教練喊出來。

  糸師凜沒有表情地站起來,開始脫外套。他知道哥哥那一眼的意思。也知道這幾分鐘的意義——不是為了自己,而是他們一起的夢想。

  觀眾席上,星野莉奈猛地坐直了身體。

  「是凜!」她激動到抓住旁邊陌生人的手臂,眼睛亮得像陽光底下的湖面,拍立得勒在手上,一時間完全忘記要按快門。

  她從來沒見過那個總站在哥哥身後的小孩,用這麼安靜,卻這麼不容忽視的方式走進場內。

  那一刻,兩兄弟交會。

  第74分鐘,比賽再度展開。

  追平之後,對手的氣勢整個壓了上來。
  幾次傳導都在中場完成得乾淨俐落,明顯是想在這最後十六分鐘完成反超。

  第75分鐘,對方前鋒在右側壓上,試圖強行突破邊路,後衛連續兩次倒地鏟搶才勉強擋下。球被踢出邊線,觀眾席爆出短暫驚呼。
  第77分鐘,中場出現空檔,對手中鋒突入禁區,冴回撤斷球,腳下節奏極快,連帶壓制了對方轉身的空間。
  第78分鐘,他們短暫反擊。凜跑位準備接應,卻被對方後衛一路盯防,球被攔截,攻勢未能成形。
  第83分鐘,場面進入拉鋸。球權在兩邊不停轉換,體力與壓力都在蠶食每一名球員的呼吸。

  場邊的教練頻頻換人,觀眾席開始躁動,比分仍然是2比2,誰都不願退讓。

  第86分鐘,球權在冴腳下。

  接下來的兩分鐘裡,冴沒有一次強行突破。
  不同剛才的鋒芒畢露。現在的他,就像一把被收起的刀。

  不只是他——

  那孩子上場後也幾乎沒有碰球,只是在邊路來回,像是在適應節奏,像是在觀察角度。

  他們兩人有如靜靜潛伏在草地之下的兩條弧線,緩緩描出一個沒人察覺的切口。
  所有人都以為,這不過是一次「再撐一下」的調度。

  第89分鐘,比賽的最後一分鐘。

  突然,冴朝進攻的方向衝去,對手圍了上來,三人包夾,教練在場邊大喊「不要再硬切了」,觀眾席一片躁動——但冴沒有理會任何聲音。

  他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傳球。

  那顆球削過草地,筆直切向左路,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助跑,像一封密碼信,沒有人聽得懂——只有凜才知道怎麼解。

  ——他早就在等這個。

  凜加速,跨大步、壓低重心、起腳。

  破網聲響起——全場瞬間爆炸。RE·AL球探站了起來,手裡的筆差點掉下。

  莉奈舉起拍立得,剛好按下快門。

  那一秒的膠片上,是他們錯身而過的剪影。

  ——GOAL!

  「贏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說吧!會贏!一定會贏!」

  莉奈繼續抓著旁邊已經想換位子的陌生人,又笑又叫,動作彷彿在說:你有沒有看到?你有沒有看到?

  她在一片熱烈歡呼中,對著教練席大喊:「——糸師兄弟帥炸啦!」

  ——U-15冠軍!

  所有人都在奔跑狂歡,互相擁抱。

  身為隊伍王牌的冴沒有跑去慶祝,他只是經過凜身邊,伸手撓了撓他的後腦勺。

  力道不重。

  但凜咬了咬牙,眼眶瞬間發熱。他知道這不是鼓勵,而是約定。

  「我們還沒完——這只是開始。」

  「嗯。」凜看著哥哥,眼中閃爍的光芒和小時候一樣。

  「——哥哥是世界第一前鋒,我是世界第二前鋒。」

  她聽到了。

  她突然想哭,又突然想笑——這兩個人真的是,一點都不懂謙虛,但她就是喜歡得不得了。

  糸師兄弟,所向披靡。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6-17 16: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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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5-23 19:5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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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他只是先走而已


  《007》

  RE·AL 足球俱樂部
  青年球員發展部
  西班牙 馬德里 Calle de la Victoria
  致:
  糸師 冴 選手
  (經由指導教練轉交)
  日期:⚫⚫年⚫月⚫日

  親愛的糸師冴選手:
  經由本俱樂部青年發展部的綜合評估,我們對您於日本U-15全國青少年錦標賽中的出色表現深感關注與欣賞。您的場上視野、戰術理解力與身體素質展現出極具潛力的國際競技能力,符合我們對於頂尖青訓選手的期待標準。
  我們誠摯地邀請您參加本俱樂部舉辦的青年夏季觀察訓練營。本次集訓為第一階段之接觸與評估,期間將安排密集訓練課程、語言初階輔導、球隊生活適應指導,以及學業銜接計畫等內容。
  若您於訓練期間表現穩定,並順利達到歐盟地區青少年註冊年齡門檻(16歲以上),RE·AL 將考慮提供正式簽約程序,並展開長期發展協議的規劃。
  我們將與您的指導教練及監護人進一步聯繫,安排您赴馬德里集訓之行程與相關行政事項。

  誠摯期待您在世界舞台上綻放光芒。

  謹致敬意
  Emilio Sanz(艾米利歐・薩恩斯)
  青年發展總監
  RE·AL 足球俱樂部

  —

  教練在更衣室外找到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語氣前所未有地柔軟:

  「冴,剛才收到的,是寄給你的。」

  那是一封列印出來的 E-mail,白紙黑字的西班牙文像天書一樣密密麻麻,信的下方又標註了完整翻譯。

  冴低頭,看了一眼信件最下方的戳印,那個熟悉的標誌——

  RE·AL。

  教練沒多說,只是把信遞給他:「是正式的邀請信。西班牙,他們看上你了。」

  他低著頭,一行行掃過文字。
  夏季訓練營、語言輔導、觀察期、歐盟註冊⋯⋯

  那些詞像是沒聲音的風,在他腦裡掠過,卻沒有真正落地。

  下一秒,他開口了,語氣平靜得不像一個剛被選中的少年:

  「我弟呢?」

  教練一愣。搔了搔頭:「這次只有你一個人。」

  冴沒有回話。只是點了點頭,眼神不知為什麼變得更亮了一點,卻也更遠了些。

  他沒有抗拒、也沒有激動。只是在那一瞬間,他心裡很確定:

  ——如果真的要一個人走,他會是先走在弟弟前面的人。

  「如果你沒問題的話,明天會跟你父母討論一下。」

  「嗯。」

  ***

  這件事,是後來她才知道的。

  當時他們全部都在糸師家——慶祝糸師兄弟帶隊拿到U-15冠軍,還有糸師冴收到RE·AL的邀請。

  大人們在餐廳裡邊吃邊聊,氣氛熱鬧得像過年一樣。她和兩兄弟則窩在客廳,開起了自己的小趴踢。

  她不知道哪裡弄來一大堆彩帶蛋,手一揮,就瘋狂往兩人身上砸。

  彩紙在空中炸開,像小型的煙火節。

  糸師凜其實覺得很好玩,但看到哥哥一臉面無表情,不敢笑得太開心。

  「——你開心點嘛!」

  她笑著對那個靜靜把彩帶從臉上撥下來的男孩說。

  冴沒回話,只是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她當下沒讀懂。只是覺得——那不像是在生氣,也不是在無聊。
  更像是站在某個門口,剛剛轉身,還來不及說出口的那一種神情。

  「妳慶祝的方式不能正常點嗎?」

  他小聲說,語氣一如既往地冷,卻沒有走開。

  她理直氣壯地回:「挺正常的吧?而且很好玩耶?」

  然後,她又拆了一顆新的彩蛋,想要再丟他,卻突然被什麼吸引住了。

  冴的手機螢幕亮了一下。

  她瞄到那封信的標題還停在首頁畫面:

  「RE·AL Fútbol Club - Confirmación de Participación」
  (RE·AL足球俱樂部——參與確認)

  她沒問。她只是笑了笑,手上的彩蛋反手往小凜的方向丟去。

  那時候她還不懂,那封畫著徽章的信,是一次單人啟程的邀請。
  而不是他們三個一起奔向未來的門票。

  冴一直沒有加入她的彩蛋煙火行列。她也無所謂,反正小凜跟她互丟得很開心——直到聽見他們雙方父母的驚呼,兩個把客廳灑得五顏六色的人,才停下動作。

  「莉奈。」

  她實在不好意思,自發舉手說要幫忙洗碗。她踩著小凳子,趁著大人們在整理客廳的狼藉時,冴走到了她身後。

  「你太慢了啦——彩蛋現在沒得丟了。剛才叫你一起你又不要⋯⋯」

  她邊沖洗碗盤邊說。

  「我問過了。RE·AL這次沒有要凜。」

  喀啷。差點把盤子摔到地上。

  「我是問過的。」

  他又重複了一次。

  「冴,他們的信寫得很清楚呀⋯⋯是給你的。」

  她維持平常的語調。

  「我知道。」

  他走過來,背靠著流理台坐下。

  「⋯⋯所以我會先幫凜去探路。」

  「嗯。」她連續點了好幾次頭,彷彿在肯定他身為哥哥的職責。

  「反正,你第一、他第二嘛。」

  她說得太輕鬆了,像在講一場遊戲的順序。
  卻沒發現,冴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收緊了一下。

  那句話沒有錯,但落在他耳裡,卻像一把還沒削乾淨的刀。

  她沒看他,只是繼續洗著盤子,專心又努力。

  彷彿只要洗得夠乾淨,什麼不安都能被沖走。

  他的那句「幫凜去探路」,讓她心口一緊。
  那不是炫耀,也不是推辭。
  那是他在說:我知道凜也夠好,只是這次沒被看到。

  她知道。

  水聲嘩啦啦地響著,他們誰也沒有再說話。

  可多年之後,回想起這一幕,她終於懂了——
  那天他不是不參加彩蛋戰。
  他只是在學著離開。

  「對了,小凜呢?剛才就沒看到他了。」

  「樓上吧。他最討厭收東西了。」

  「嗯。沒事啦。」

  她那句「沒事」說的是,凜不會聽到「他去確認過」——他知道。

  但其實,樓上房間的門開著。

  凜看出哥哥有話想說,但還沒有想跟他說,所以自己趁亂先溜走了——沒想到,聽到的是哥哥去問過他了。

  聽到後,凜沒有反應。他只是靜靜地低下頭。
  手裡還握著剛才從客廳地板撿回來的一小段彩帶。

  沒有刺痛,也沒有驚訝。

  他只是淡淡地想了一句:

  「沒關係啊,反正哥哥只是先去而已。」

  他覺得很合理,甚至有點理所當然。
  哥哥一直都比他更快、也更強。

  這種事,不是從小就知道了嗎?

  他沒懂,為什麼哥哥要這樣防著自己不說。
  這樣,反而還讓他覺得比較受傷。

  後來,哥哥沒再提過收到合約的事情。
  弟弟跟著裝傻,像什麼都沒察覺一樣。
  而她,沒問過那張單程機票的日期。

  一切都好突然,比她預期得快好多。

  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留言

@純黑的懶貓 啊啊啊大大你的留言我真的有被戳到—— 其實我寫的時候沒有特別想哭(???)就是覺得一股⋯⋯淡淡的哀傷,想著長大都要必經一些痛(?) 很開心你來,也謝謝你的支持,你出現我真的很感動QQ謝謝你 🧡

 啊,如果你有新文我也會偷偷過去支持的(不小心在你那邊留言哭的可能會是我XD) 讓我們互相踩踩,繼續把想說的故事都寫完! 2025-5-24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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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人數 1海草 +5 收起 理由
純黑的懶貓 + 5 嗚哇⋯看到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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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5-28 19:3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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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她站在轉角,沒有等到誰

  《008》

  木地板、老沙發、地上散落著色彩繽紛的彩帶碎片與玩具。

  她穿著一身乾淨的淡金色長裙,站在中央。

  窗邊風掃過書頁的聲音,童年的吵鬧聲音模糊響起,沒有真的對話的人。

  身後有一道門半開,沒有人走進來。她回頭望了一眼,又轉回來。
  一顆落單的皮球滾進畫面,她彎腰撿起,輕輕把它上面的污垢擦掉。

  腳步輕輕地走上樓梯,影子被光拉得很長,在轉角停住。

  相機從她身後拉遠,只見她站在轉角靜靜回望——
  她眼裡泛著一層柔光,嘴角掛著看不清的笑。

  老舊的樓梯在裙擺掃過時,泛起微微金色。

  她停在那裡,在樓梯的轉角回頭望著。
  像是等過誰,也像是被誰等過。

  最後,她一個人轉身往上走了。

  光線從窗戶斜照進來,落在她裙襬的邊緣,像是替記憶上了金邊。

  「有些溫柔,只能用一輩子去記得。」

  她的食指輕輕放在唇上。

  一瓶讓你想起她站在樓梯轉角,沒有人等她,她還是走上去的香水。

  「安靜的人,也會留下餘韻。」

  為缺席的她,留香。

  Absence,為缺席的人存在。

  在滾燙的金邊文字浮現後,現場鼓掌聲熱烈。主持人抽了抽鼻子:

  「我們看到這次的廣告〈早春光景〉,氣氛非常安靜、情感很深啊。尤其妳站在樓梯轉角那裡——明明畫面裡什麼都沒有,但那種一個人往上走的背影,好寂寞又好詩意好美。」

  星野莉奈輕輕笑了一下,思考了幾秒。

  「我一開始看到分鏡的時候,也覺得⋯⋯嗯?這裡好像沒有特別的動作,也沒有對手戲。但導演說,那就是重點。」

  主持人一邊點頭表示贊同:「而且說真的,我很驚訝——對不起哦,絕對沒有冒犯——但妳才十七歲!怎麼能拍出這麼有『感覺』的廣告!」

  星野莉奈大方地笑了笑。

  「還有就是,之前妳那組街頭風的照片真的太厲害!而這支廣告又真的很驚豔——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謝謝、謝謝!」她對著主持人合掌、小小彎腰表達感謝。

  「天吶!我真的越來越期待妳的發展了——」

  主持人一臉認真地說:「但我是真的很好奇啦——那個轉角的畫面,到底妳腦袋裡在想什麼啊?因為,說真的,看起來像是有故事的人才能有那種表情欸。」

  星野莉奈低頭笑了一下,手指在膝上輕輕轉了一圈,像在思考措辭。

  「嗯⋯⋯導演有跟我說,那個樓梯轉角,就是記憶裡最想回去、但也回不去的地方。不是特定的哪一件事,而是一種感覺。」

  她頓了頓,看向鏡頭,語氣變得柔和。

  「小時候我以為,只要願意,就可以陪著一個人做任何的事情——就算那個人不說話,她也會在轉角等你。後來才明白——有些路,真的只能自己走。」

  她想起那個人。

  「在拍的時候,我就在想一個這樣的『她』:她知道沒有人會等,但她也不會停下來等誰。她走上去⋯⋯是因為她想記得,不是因為她還在等。」

  主持人微微睜大眼:「哇妳這樣講,我雞皮疙瘩都來了⋯⋯」

  星野莉奈笑了笑,補了一句:「我覺得啊,有些人離開你,不是因為你不重要,只是你們走在不一樣的時間點。這支香水,是為了那個『沒來得及說再見的人』留的。」

  現場一瞬間安靜了下來,然後爆出一陣掌聲。

  「哇——這段可以剪成預告片了吧!」主持人眼眶都紅紅的,「謝謝妳願意講這些。」

  星野莉奈輕輕點頭:「謝謝你們讓這支作品被這麼多溫柔的人看見。」

  ***

  採訪結束後,星野莉奈坐在化妝室裡卸妝。

  在拍攝那支廣告的前一晚,其實她打了通電話給他——
  因為她覺得,腳本描述的場景,跟那時候在家慶功的他們,好像。

  『怎麼了?』

  對面的聲音低而平穩——他,接了。

  星野莉奈一愣,她沒想到他會接的。
  他們已經太久沒講過話了。

  她馬上故作輕鬆:「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呀?連訊息都不回了。」

  對面沉默了幾秒,『訓練很忙。』

  據說他每天練球的時間排得密不透風。她是知道的,從小他就有種奇怪的執拗。

  忙到她說要去西班牙找他,被拒絕。
  說寄了昆布茶過去,包裹卻都收到他的經紀人手裡。說想他也是已讀不回。

  「嗯⋯⋯」

  但當她聽到他的聲音,才發現腳本、分鏡根本都不是重點。

  她其實,只是,很想聽他親口說他現在如何——RE·AL對他好不好?練完球會不會太累?有沒有好好吃飯?他有沒有照顧好自己?

  電話另一頭安靜了太久,她聽見背景像是訓練場的風聲,腳步聲擦過水泥地的回音。

  『沒什麼事的話,我要繼續練球了。』

  「噢、好,你練球吧⋯⋯那、我⋯⋯」

  她想說什麼,卻聽見那頭傳來聽不懂的叫喚聲。

  「嗯,好,晚安。」

  她對著螢幕說,那裡早就只剩一行:「通話結束」。

  「——Rina,妳今天對答得很不錯。」

  踩著跟鞋的經紀人拿著平板進來,「Absence的藝術總監非常滿意。」

  「真的嗎?」她睜大雙眼,語氣像鬆了口氣。

  經紀人點點頭,一邊快速滑著平板上的訊息:「廣告出來時,他們還問我們妳是不是有受過什麼表演訓練,我說妳只有現場學習、感覺力特別強。除了妳在轉角那一幕『完美呈現』之外——今天妳的回答,讓我覺得可以解散我們的公關團隊了。」

  星野莉奈微微一笑,輕聲「嗯」了一下,沒有多接話。

  鏡前的燈泡還亮著,卸妝棉一張一張堆在桌角。她拿起棉花棒,細細擦去眼尾的眼線,彷彿也在把某段思緒抹平。

  「他們接下來可能會問妳願不願意出席國外的創意節,廣告也會在那裡放映。妳是這支香水的代言人,如果出席的話——」

  「可以啊。」她輕輕說。

  經紀人一頓,有點意外她沒有問通告撞不撞、是不是要跟品牌先討論。

  「⋯⋯好,我等等幫妳確認機票和住宿。」

  星野莉奈點點頭,低下頭繼續整理髮絲,有些凌亂地從鬢角垂下來,貼在微微泛熱的臉側。

  經紀人正準備出門,又像是想起什麼:「Rina——如果妳有什麼需要,記得跟我說。」

  「好,謝謝小川姐。」她嘴角彎起,笑得像一種習慣的回答。

  經紀人看著她那雙沒有閃躲的眼睛,什麼都沒再問,只是點點頭,關門離開。

  化妝室重新陷入靜默,只有牆邊時鐘滴答滴答。

  通訊錄停在那一行名字上。
  沒有新訊息,也沒有已讀。

  那通電話,聲音裡的風,和當年他們一起跑過的堤防有點像。

  她笑了笑——那句「我要繼續練球了」,其實比「我沒空」還溫柔。

  星野莉奈伸手把桌上的香水拿過來,玻璃瓶微微透光,瓶身上的浮刻「Absence」在燈下像是金箔般閃爍。
  她打開瓶蓋,把香水往掌心噴了一點,抹上鎖骨。

  那個她,在樓梯轉角沒有等到誰,但還是走上去了。

  那個她,沒有忘。

  那個她,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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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5-30 00: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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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糸師凜|那天他沒有哭

  《009》

  傍晚的風掃過堤防,太陽已經斜落到海平線上,霞光像一層柔軟的紗披在水面上。

  『凜,你在踢球的時候,都在想什麼?』

  『啊?沒什麼啊。大概只想著進球吧。只要我往危險的地方跑,哥哥就會傳球給我。』

  『⋯⋯什麼叫危險的地方?』

  『嗯——會讓對手恐慌、潰敗他們的地方。』

  他沒注意把冰棒棍含在嘴裡的哥哥,瞄了他一眼。

  『你太依賴直覺了。』

  『可是哥哥會傳球給我啊,有什麼關係?換做別人,我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那要是我不在了,你怎麼辦?』

  『不知道。不過,我會找人代替你吧。』

  『上哪找那種人去?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好痛!』

  哥哥冷不防的一腳踹來,還是哥哥慣用的左腳,差點沒把他踢下堤防。

  『好好好,我知道了⋯⋯「世界第一的糸師冴」大人。』

  他摸摸被踹的地方。哥哥真的,非常不服輸。從以前就是這樣,什麼都要是「世界第一」。

  『凜⋯⋯我明天就要去西班牙了。去世界第一俱樂部「RE·AL」的青訓營踢球。』

  風帶起周圍的細碎塵埃。他看著哥哥遙望前方落著晚霞的大海。

  他還以為,哥哥不會主動跟他提有關RE·AL的事。

  『⋯⋯我知道啊,幹嘛突然這麼嚴肅?哥哥要成為「世界第一的前鋒」,這不是很正常嗎?』

  他語氣平平的,像早就準備好這一刻很久了。像是——他一直在等哥哥自己說出口。
  自從那天慶功宴後,他們的生活沒有任何改變。照樣上學、練球,照樣該做什麼做什麼。

  ——反正,哥哥什麼也沒跟他說嘛。

  『⋯⋯我只是先行一步,你也要來。』

  那聲音一出口,像把什麼輕輕放了下來。他看向哥哥的側臉,像往常那樣波瀾不驚。

  『我不在的期間,你可別放棄足球哦。』

  他沒馬上接話,只是靜了一秒,然後勾起一邊嘴角。

  這次,終於不是沉默,而是邀請。

  哥哥終於開口了——他什麼都沒問,也什麼都沒懷疑,就只是點了點頭。
  就像這麼多年來他們每次練球前那樣——默契地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

  『嗯。我現在的目標是像哥哥一樣,成為日本第一,然後再像哥哥一樣被挖角走。』

  說這話的時候,他沒有驕傲,也沒有不甘。只是語氣跟往常那樣淡。

  因為他早就想過了。
  既然哥哥不說,那他就當作不知道。

  但現在哥哥說了——那他就原諒哥哥了。

  他看著哥哥微微低下頭,嘴裡還叼著冰棒棍,神情毫無波瀾,卻像終於放心了一樣。

  『嗯,然後再走向世界。』跟他一樣的眼眸轉了過來。

  『我們,兩個人要一起,成為世界第一。』

  他們兩兄弟互相擊掌。

  掌心相觸的那一下不重,卻溫熱且堅定,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像約定。

  『所以——妳別哭了,莉奈。』

  哥哥語氣又變回什麼都沒發生那樣——但在開口的瞬間,哥哥聲音比平常要柔和一點,像是不想嚇到她。
  他順著哥哥聲音投射的方向,轉頭看向身後。堤防的欄杆外,在他跟哥哥之間,女孩背對著他們,靠著欄杆微微顫抖。

  『我才沒有哭!』

  背抖得更厲害了。

  『妳這樣哭,身為背景很不稱職。』哥哥往後仰頭,看著女孩越抖越兇。

  『——我才不是背景!我這叫給你們空間!』女孩回嘴的聲音很大,好像這樣就可以蓋住她的哽咽。

  『可是妳從剛才存在感就很強。』頭後仰的哥哥露出死魚眼,抽出嘴裡的冰棒棍,戳了戳女孩的手,『就說別哭了嘛⋯⋯』

  『不要拿吃過的東西碰我!』

  『我是用另一頭戳的,誰叫妳要一直哭?』

  『——我就說我沒有哭!』像是要證明自己一樣,她用力轉回頭對著哥哥。

  啊,明明就在哭。他看向哥哥,哥哥的死魚眼沒有翻回來。

  『⋯⋯妳哭起來好醜喔。』

  『——糸師冴!』

  他看女孩用力踹了哥哥一腳,那力道不輸剛才哥哥給自己的那一腳——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好像剛剛被踹的地方又更痛了點⋯⋯

  他低頭摸了摸那塊還在隱隱作痛的地方。
  不過比起那一腳,更讓他招架不住的,是哥哥剛才那副表情。

  不是生氣,也不是不耐。
  是一種像⋯⋯「認命」一樣的冷靜。

  他偷偷瞄了哥哥一眼。

  明明那麼好強的哥哥,卻都會默默接受她各種「更強」的舉止——
  明明只要有人碰他一下,哥哥都會瞪過去,眼神冷得讓人整個退開。但那女孩不管做什麼,哥哥頂多覺得彆扭——

  像現在這樣被一腳踹過來,他也只是皺了下眉,然後默默地把袖子拉高,低頭檢查一下手腕,動作甚至有點敷衍,好像已經很習慣。

  他看著那兩個人——一個氣呼呼地站著,一個淡淡地低頭擦手腕。

  誰也沒有多說什麼,空氣卻悶悶的。他甚至有點不敢動,彷彿一動就會打擾什麼。

  他真的搞不懂。

  哥哥到底有沒有看出她那麼明顯的心意?她又知不知道哥哥的想法?
  還是兩個人其實都知道了,卻又都裝作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太多了,所以他其實很困惑,哥哥跟那個女孩,到底該怎麼想他們才好?

  就像現在,他真的分不出來——他們到底是在吵架,還是在談戀愛?

  他知道啊——去年,女孩跟哥哥告白了。他一點都不意外。
  不過就跟那封RE·AL的邀請函一樣,過去了,也沒有什麼後續。

  他們的生活也是,沒有什麼改變——哥哥對她還是那樣平平淡淡,女孩對哥哥還是一樣風風火火。

  很怪。
  不是說談戀愛應該都很甜蜜嗎?她鬧來鬧去的,吵著要當最重要的那個——結果,把哥哥也弄得有點不太對勁了。

  真的很怪。

  他記得去年某次練球,女孩突然說要去試鏡,說是「一輩子唯一一次比哥哥還重要的事」——
  他看到哥哥拿著手機,盯了好久,最後什麼也沒傳,直接把手機反扣在桌上。耳朵卻紅得很明顯。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哥哥真的變怪了。

  怪到隔天,他看到女孩的社群貼了一張照片,是他哥哥幫她拍的。
  畫面普通,背景模糊,但她眼裡有光。

  他不小心點進留言區,看見大概是班上誰留言:「你們到底是不是情侶啦?」

  他頓了一下,然後點了個讚。

  不是故意的。只是有點好奇。
  他想看看哥哥會不會有反應。

  結果第二天訓練時,哥哥直接在中場冷冷地說了一句:「不要亂按讚。」

  他愣了一秒。
  除了叫他手機拿遠一點看,哥哥從來不管他社群操作,更不會講私人情緒。

  『——反正我不會找別人代替你!你也一樣,絕對、絕對不可以找別人替代我!』

  女孩的雙眼像是壞掉的水龍頭,一直湧流淚水——

  『好好好⋯⋯那妳先別哭了好不好?』

  他也不記得哥哥什麼時候學會「用那種語氣」說話。

  一直以來,哥哥的語氣總是平的,甚至略帶命令式。無論是指令、建議,還是情緒。

  可有時候,哥哥就是會這樣對她說話。
  小聲、耐心、像在哄人。

  很怪。

  『不、好、我今天要把明天的份一起哭完——明天要開開心心地看你出門!一滴眼淚都不掉!』

  他是理解的。女孩應該跟自己一樣,哥哥一離開,就會覺得整個人都空下來。

  可是⋯⋯為什麼不能好好說呢?
  他們真的很怪。

  『好好好⋯⋯』

  哥哥從河堤站起身,像拿著擤過鼻涕的衛生紙一樣,兩指捏起哭得一塌糊塗的女孩肩膀。他緊緊跟隨在哥哥身旁。在斜陽落盡前,走完最後一次有三個人的回家路。

  好怪。

  走到路口時,哥哥伸手擋了一下車,女孩還在吸鼻子,整個人快貼在他手臂上了。

  他原本也跟著往前走。

  走了兩步,經過了哥哥和女孩,他忽然停下來,轉回頭。

  那兩個人還站在斑馬線前,一個一動也不動地擋著她,一個眼睛紅得像剛哭完的兔子。熱風吹得她額前的瀏海黏在臉上,她又小小地擦了一下鼻子,哥哥低聲說了什麼,然後順手把她帽子往下壓了點,像是不想讓太陽曬過頭。

  他愣了一秒。

  突然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走。

  明明三個人一起長大的,明明什麼都沒變的——

  但不知為什麼,看著他們,就覺得,有些路,以後可能只能他自己走了。

  他眨了一下眼,沒說話,轉回身繼續向前走。

  天氣太熱了,柏油路面反著光,腳底都在黏。他抬手擦了擦額頭,汗水黏著衣服,覺得剛才被踹的地方又有點痛了。

  他好像真的有點知道了:有些路只能自己走完。
  但他也記得,哥哥有說——

  「我只是先行一步。」

  所以他沒有哭。

  真的沒有。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5-30 00:2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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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5-31 23: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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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哥不在,就我來

  《010》

  練完球的汗味還黏在運動服上,耳機摘下一邊掛在脖子上。糸師凜走在熟悉的堤防上,像過去四年每個傍晚一樣,一個人。

  黃昏的風乾燥地吹來,像夏天最後一點不肯離場的脾氣。
  這裡什麼都沒變,晚霞沒變,海風的聲音也沒變。只有走在這裡的人——少了哥哥和女孩。

  他轉頭看向海的那側。夕陽快沉下去了,海面反射著碎金色的光。

  不知道哥哥那邊怎麼樣,西班牙的夏天會不會跟這裡一樣熱?
  他都是從新聞裡看到哥哥的消息。從板凳走到正式球員——真的好厲害啊。

  糸師凜嘴角彎了彎,繼續朝回家的路走——前方幾尺,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跟剛才的自己一樣看著對面的晚霞。

  又向前走了幾步,那個人聽見他的到來,轉過頭來看向他。

  她停了一下,笑出聲。

  「哎呀,這不是我們的U-15冠軍嗎。」

  「⋯⋯莉奈?」

  他走過去站在她旁邊,偏著頭問:「妳怎麼會在這?」

  星野莉奈手肘靠在堤防上的欄杆,書包丟在腳邊,髮絲被風吹得一陣一陣飄動。

  很偶爾兩人在學校會遇見,不過也就是點頭揮手打個招呼。
  自從糸師冴去西班牙後,他們回家的路都是一個人走的。星野莉奈會因為工作沒去學校,糸師凜會因為練球錯過正常放學時間——少了糸師冴,他們也沒什麼理由一起走回家。

  「嗯⋯⋯就,今天想吹個風。你還是練球到這麼晚啊?」

  「今天算有提早了,天都還沒黑。是剛好球場要換草皮了。」

  「原來是這樣呀。雖然現在工作比較忙,但我還是會看重播哦。」星野莉奈笑了笑,一臉驕傲,「小凜,你好厲害——又拿到U-15冠軍了。今年還是帶隊繼續打嗎?」

  「嗯,對呀。」糸師凜手指磨了磨鼻子,「還是有哥哥在的足球比較好玩啊⋯⋯」

  星野莉奈只是微微一笑。

  「我有改踢法啦——這次有試著配合隊形,不那麼硬踢。」

  糸師凜自在地把包包放下,手肘交疊在欄杆上,享受對岸吹來的海風。

  「一開始我還是想照自己的方式踢。」

  他語氣淡淡的,像在回想什麼有點刺的東西。

  「那樣不好嗎?」星野莉奈很純粹地反問。

  不知道是在組織自己的想法,還是在確認對方有想聽下去的意願,糸師凜過了一會兒才又慢慢開口:

  「像以前那樣,速度拉滿、走單邊、拼突破。靠直覺反應,硬打進去——可是⋯⋯根本沒人接得住我傳的球,隊形也跟不上。攻擊線延伸不到球門,在途中就斷了。」

  他抿了下唇,像是還在咀嚼某種苦味。
  他本來沒想講太多,但看她靜靜聽著,也不急著回話,突然覺得可以說一點——哪怕只是一點。

  「我已經看見通往終點的路線——可是那顆球,再也不會傳過來了。」

  和理論或戰術都沒有關係,他就是能感知到。
  只有哥哥才理解——就算沒有人看得懂他的動作,哥哥總是能傳球給他,他才能憑衝動、隨性地,往前衝。

  但是,哥哥已經不在比賽中了。即使自己已經抵達那個「路線」,球也不會傳過來。

  星野莉奈沒有插話,只是安靜地聽。

  「⋯⋯教練開始皺眉,隊友也有點不太想傳球給我。他們會私下說——『那是天才的弟弟?跟哥哥差太遠了吧』。」

  他語氣輕得像風一樣,卻不小心吹進人心裡。

  「說我是不能『讓隊伍變強的人』。」

  星野莉奈側過臉,看著他握著欄杆的手。那句話說出口時,他的肩膀有一瞬像是沉了下來。

  ——他肯定覺得球隊無法取勝,作為前鋒的他,責任很大。

  她看著他出神的側臉。糸師凜看向海平線的視線,就這樣沒再回來。

  「那時候我才知道——和哥哥一起的踢法,已經行不通了。」

  他又抿了抿唇。

  「如果球隊不能變成日本第一⋯⋯那一點意義都沒有。哥哥在我這個年紀,就已經被球探發掘了啊。」

  他停了一下,像是確定語句沒有洩漏太多心事才繼續說下去:

  「不能讓這支隊伍,因為哥哥的離開就跟著散掉。不能讓別人說:『哥哥不在了,所以弟弟也撐不起來』。所以我換了想法——像哥哥一樣,用他的方式踢球。」

  星野莉奈從身體裡很深地吸了一口氣,但他沒發現。

  「像哥哥一樣——觀察節奏、提早預判、改變站位。」

  他手比了個角度:「甚至有些時候,我都會故意站在他以前會站的位置。」

  糸師凜笑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結果真的有用——就好像⋯⋯這樣大家會比較習慣,也比較不會亂。大家說我變得更可靠了,教練也終於不皺眉了。」

  他抬起眼,看向遠方被夕陽染紅的雲層。

  為了追上在機場送行的哥哥的背影,他會把球隊的勝利放在首位。
  所以——殺掉那個對射門的「直覺」、捨棄用全身搶奪球門的自己,建立起團隊合作的進攻。

  「——教練說,我現在有點像哥哥了。」

  他講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輕描淡寫,但尾音有一點藏不住的期待。眼睛閃了一下,像是說到什麼秘密寶物。

  「現在才知道,原來以前哥哥一直這樣撐著每一場比賽⋯⋯哥哥也一定是懷著這樣不自由的心情在日本踢球的。所以才去了海外,去了西班牙⋯⋯為了追求自由的足球。」

  為了追求,更自由的足球嗎。
  她沒有急著回答,也沒有給出任何反應,只是盯著欄杆下方海風吹起的浪影。

  她其實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模仿哥哥、壓抑衝動、放棄那種令人屏息的直覺式踢法,對小凜來說,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她只知道——以前的小凜,也已經很厲害了。

  但如果他的球隊沒辦法贏,就不可能追上哥哥,也不可能登上世界第一。
  所以她什麼都沒說。

  她只是靜靜地問:

  「⋯⋯那你哥知道嗎?」

  語氣裡沒有鼓勵,也沒有惋惜。
  但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把什麼悄悄吞進去了。

  「不知道耶,他沒回我訊息。」

  糸師凜沒發現星野莉奈的沉默,只覺得自己話說太多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頭看她:

  「抱歉,一下子講太多自己的事了——妳呢?最近都在忙廣告跟拍照嗎?」

  「就也⋯⋯跟之前差不多啦。」

  「沒有吧,妳現在很紅。我很常聽到班上女生在討論妳。」

  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地垂下眼,像是剛剛才從別人的故事裡退場,慢慢地、走回自己身上。

  嘴角像被提醒似地勾了一下,隨即轉身,背靠欄杆,手肘自然撐著兩側。
  風從海的那方吹來,把她髮尾往前捲了一點,她沒有撥開,只是望著前方某處。

  想起那通被提早掛掉的電話,想起每一封已讀未回的訊息,想起⋯⋯那個站在樓梯轉角的自己。

  過了一會兒,她才輕聲開口:

  「你覺得⋯⋯他還會回來嗎?」

  不是埋怨,也不是期待,只是一句像風一樣的呢喃。像講給海聽似的,也像是問自己。

  糸師凜像是沒聽懂問題,反問:「蛤?妳說哥哥嗎?他幹嘛不回來?」

  「⋯⋯我以為,他可能想一個人待在那邊。」

  糸師凜一臉困惑。

  「我是說,他最近真的很怪耶。」她笑了一下,眼睛卻沒笑,「我傳訊息他都不太回,打電話講不到兩分鐘,說在練球,沒幾句話就結束。」

  「可是,還是看得到哥哥的報導呀?」

  「⋯⋯我不是說他真的不見,只是⋯⋯」

  她低頭笑了一下,像在說一個不該說出口的夢話:「你有沒有那種感覺?像是他在⋯⋯慢慢退出我們的生活。」

  糸師凜臉上的疑惑沒有降低。星野莉奈彎了彎嘴角,終於說出最直接的話:

  「你哥⋯⋯是不是想跟我分手?」

  「蛤啊?」

  糸師凜皺了下眉,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怎麼可能啊,哥哥想做的事情從不會拖延。而且哥哥才不會用這麼爛的方式。」

  糸師凜轉過臉,看著海面晃動的光點,語氣平平地說:

  「哥哥平常就是這樣了呀,除了足球之外,對什麼事情都不太關心⋯⋯」

  星野莉奈沒有接話,只是笑了一下,那笑像是反射動作,不帶情緒。

  「可是他越來越冷淡了⋯⋯」她語氣輕得像是在對自己說,「除了『新年快樂』、『情人節快樂』,還有『生日快樂』,就沒再主動聯繫過我了。」

  糸師凜歪頭想了一下。

  「哥哥還記得妳的生日,代表他沒有不想理妳吧?這四年他沒有傳過任何訊息給我。」

  「啊?!連生日都沒有嗎?」星野莉奈震驚地轉過頭。

  糸師凜搖搖頭,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除了偶爾跟爸媽通電話,他真的幾乎不聯絡人。倒是我⋯⋯每年都會傳生日祝福給哥哥。」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但他從來沒回過我。」

  星野莉奈沉默地看著他,眼神像是被什麼觸動了一下。

  「那你還每年傳?」

  「嗯。」他點頭,語氣理所當然,「就只是傳而已啊,也沒什麼。」

  星野莉奈低頭笑了,這次是真的有點被逗笑了。

  「你們兄弟的感情還真奇怪耶。」

  糸師凜瞥她一眼,語氣淡淡的:「你們就比較正常嗎?」

  「哈哈哈哈哈——」

  這句話讓星野莉奈爆出笑聲,笑裡有點鬆口氣的感覺。

  「小凜,你好像說到重點耶!」

  ——就是沒人正常呀。

  星野莉奈笑到眼角都有點泛淚,像是整個人真的輕鬆下來了。

  笑著笑著,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想像從前那樣勾住他的手臂。
  從小就是這樣——冴總是嘴硬又冷淡,話說得難聽,動作也從不溫柔。

  有時候反而是小凜,雖然還笨笨的,卻會認真聽她講話,回得比哥哥還真誠——

  只是這一次,她的手在半空中卡了一下。
  這一個過去無數次都能自然完成的動作,今天卻在靠近的瞬間忽然變得彆扭。

  糸師凜也微微閃了一下身體,不是故意,只是下意識。

  兩人都頓了一下。
  不是因為尷尬,而是因為——他們都長大了。

  他不再是那個會被她拉著走的小小孩;她也不再是可以毫無顧忌靠上去的女孩。
  某種說不清的距離感,就這麼被風輕輕吹進來,卡在兩人之間。

  那不是壞事,只是突然被提醒了——有些習慣會在長大以後,自然地留在回憶裡。

  星野莉奈慢慢收回僵在空中的手,笑聲裡有一絲尷尬:

  「喔對齁——我忘了你已經長這麼高了。」

  糸師凜摸了摸脖子,語氣像是在陳述一個簡單事實,卻又有點不自在:

  「妳以前也會這樣⋯⋯但現在我們整個人都長不一樣了,尤其是妳⋯⋯呃,感覺得出來。」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總之,現在這樣碰我,就會有點奇怪。」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凜你說話跟以前一樣,很真誠耶!」星野莉奈笑說,笑裡帶點釋懷的自嘲,「——來,走,請你吃冰棒去。」

  「蛤?」

  「就像以前一樣呀,練完球後,吃冰!」星野莉奈笑得燦爛:

  「我現在賺的比你哥當時的零用錢還多哦,我們可以吃更高級的冰棒,我請客!」

  糸師凜皺眉:「我也有零用錢啦,不用妳請。」

  「不行。」她笑得像小時候那樣豪爽,用拳頭撞了一下早就高出她很多的肩膀,「你哥不在,就我來請你。」

  風又吹過來,她看向自己被夕陽拉長的影子,彷彿也正在盯著自己。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6-3 21:2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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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6-5 21:3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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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我要揍你哥,還要錄超高清

  《011》

  說好要吃點高級的冰,結果還是走向那間熟得不能再熟的老店。

  轉出堤防的小路後,穿過一段轉角,他們來到那間不用導航的小雜貨鋪——「甜果子店」的藍白遮陽棚還在,玻璃冷櫃貼著褪色的水果圖案,門口的鈴鐺一晃就會發出清脆的叮噹聲。

  這是一間典型的駄菓子店,狹窄的店內擺滿了花花綠綠的小零嘴和玩具,貨架上是幾十種用五十圓硬幣就能抽的糖果轉盤和膠囊玩具,連牆角那台復古彈珠機都還在喘氣。空氣中混著糖粉、醬油仙貝和夏日的黏熱,讓人一走進來,就像跌進了童年記憶的罐子裡。

  糸師凜推開門,那聲鈴響像什麼久違的信號一樣,讓站在櫃檯後方的阿姨抬起頭。

  「哎呦,這不是小凜嗎!啊、小莉奈也來啦?你們好久沒一起來了欸。」

  星野莉奈笑著揮了揮手:「阿姨好~我們剛剛在堤防遇到,突然想吃冰!」

  她一邊說,一邊瞄了一眼牆邊的抽籤箱——那是她小時候最愛賭運氣的角落,總想抽中那張印著「再來五顆」的幸運紙條,可惜幾乎每次都落空。每次她都抱著一點點希望,又失落地看著那張「銘謝惠顧」。

  坐在旁邊的糸師冴總是嘴上嫌她笨,轉頭再替她抽一張——

  還是不會中。

  而糸師凜呢?小時候他反而手氣超好,吃個冰棒也能中兩次——她還記得有一次冴撕開包裝,發現自己依然是「謝謝光臨」、小凜卻又中了一支⋯⋯冴當場黑臉,整個人像是剛輸掉一場球賽,嘴裡對小凜振振有詞:

  『凜,你又把運氣用在沒用的地方了——世界第一是不靠運氣的。』

  她每次都會在冴的身後偷笑,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又有點心疼小凜那無辜的臉——還要趁冴轉過來看自己的幸運紙條前,趕快把所有表情收好。

  『妳抽中了嗎?』

  『⋯⋯還是沒有。』

  她硬憋住笑。

  冴瞇眼看她:『那妳開心什麼?』

  『就⋯⋯覺得開心呀。』

  她沒說出口的是,她沒真的想要那些中獎的糖果或冰棒——她更記得的,是冴咬著冰棒、不服輸的樣子,那種「我絕對會贏回來」的眼神。就算只是跟弟弟賭個抽獎,他也從不肯認輸。

  「真難得。」阿姨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語氣像是在翻出舊相簿,「以前你們三個最常一放學就衝過來買冰棒。你哥都會很認真把口袋裡的零錢全都翻出來——可愛得要命。」

  糸師凜摸了摸後腦勺,什麼都沒說。

  「好久沒看到他了。」阿姨笑著,有點感慨地說。接著又笑瞇瞇地對著星野莉奈:「啊不過莉奈妳齁,是不是要變成大明星啦?我有時候會在電視上看到妳耶!現在變得這麼漂亮了——」

  「哈、還沒到大明星啦!」星野莉奈笑笑,低頭彎進冰櫃,挑了支熟悉的紅豆牛奶冰,「以後真的變大明星了,我再幫阿姨宣傳呀。」

  「不用啦!妳多來就好了啦!不然弟弟一個人來,太孤單了。」阿姨手掌在面前開心地搧了搧。

  「——現在都只看到弟弟一個,真是不習慣啊。」

  糸師凜只是尷尬地笑了一下,彎下身選了一支巧克力口味的冰棒,拆袋前順手把保存期限轉正來看。

  阿姨看著他,笑著搖搖頭:「都長這麼高了,還是挑一樣的口味。真是從小沒變過喔。」

  結帳的時候,星野莉奈先一步把錢遞出去。

  「等一下——我可以自己付!」糸師凜抗議。

  「不行。」她一臉理所當然,「說好了今天我請。你哥不在啊,總得有人當你哥的替身吧?」

  阿姨在旁邊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你們真的沒變欸,吵吵鬧鬧這麼可愛。」

  那話像是一滴水,落進一池靜得過頭的水裡,掀起一圈圈細微漣漪——他們兩人各自拿走自己的冰棒。

  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有些事早就變了。

  那個會幫他打開冰棒袋的人,不在了。
  而她,也不再需要彎腰替小小孩挑巧克力口味。

  「——還是一樣像小情侶。」

  糸師凜手中的冰棒差點噴出去,一臉「早知道今天就不來了」的樣子。

  「阿姨,妳這誤會也太大了吧——我明明是他嫂子耶,拜託。」

  倒是星野莉奈又恢復小時候那種流氓樣。

  「啊?噢!對耶!哎呀——妳看看我這記憶,就說你哥哥真的太久沒來了啊。」

  星野莉奈光速轉身用「你看你哥快變死人了」的臉對向糸師凜。

  接著轉回頭笑笑地對阿姨打過招呼,兩人快速鑽出小鋪。

  走出去後,冰棒拆開,夏天的黏熱在店外撲上來。出來時天色更暗了一些,風裡有一點海的鹹味。他們一人咬著一支冰,慢慢走向回家的路。

  「啊~我怎麼覺得剛才有點累。」星野莉奈大聲地呼出一口氣。

  「阿姨還是很熱情啊。」糸師凜含著巧克力冰棒。

  「小凜,你還記得我小時候超愛拍你們嗎?」星野莉奈啃著冰棒說。

  「記得,拍立得那台,粉紅色的。」

  「你記得好清楚喔?」

  「因為妳每次都叫我們站好,還要配合角度。」

  「我以為那時候你沒什麼記憶,任人擺布。」她咯咯笑了幾聲。

  「⋯⋯我那是小,不是傻。差很多好嗎。」

  星野莉奈又自顧自地笑了一下後,啃了兩口冰,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歪頭看他:

  「你這次有中獎嗎?」

  糸師凜低頭看了一下手中。

  「——好耶!」

  「怎麼樣怎麼樣?又中了嗎?」

  「沒中!」

  糸師凜很高興,星野莉奈笑得有點迷惑,「哥哥說了啊——不要在這種事情上浪費運氣。」

  被打敗了,還說你不傻⋯⋯星野莉奈差點暈倒。但還是忍不住想:哇,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人比她還相信他哥。

  嘴角止不住一直上揚,又好笑又無奈,又意外覺得可愛,就算長高了,小凜還是小凜呀,從小都沒改變——突然覺得自己也沒那麼孤單了。

  「小凜。」

  「嗯?」

  「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哥會回來?」

  他咬著冰棒,想了一下。

  「沒有耶。」

  「為什麼呀?」

  「因為他沒說不回來啊。」

  星野莉奈沒有立刻回話,她低頭看著快融掉的紅豆牛奶冰棒。

  「⋯⋯那你有想過,如果你哥真的回來,你會跟他說什麼嗎?」

  「嗯⋯⋯『歡迎回來』?」

  「就這樣?」

  「可能還會跟他說⋯⋯我都有看他的比賽喔?哥哥真的很厲害⋯⋯之類的吧。」

  「⋯⋯你都不會想揍他嗎?」

  「不會啊。為什麼要揍哥哥?」

  「因為他都不回你訊息啊。四年耶,完全不理你。」星野莉奈笑著,彷彿自己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沒關係吧?反正回來就好了啊。」

  回來就好了啊。星野莉奈笑了一下。

  「好像也是吼。」

  「嗯啊。」糸師凜把最後一口冰咽下喉嚨,翻過冰棒棍再確認一次——沒有中獎。

  她望著天色漸暗,像是在斟酌什麼。然後忽然開口——

  「那你可以幫我嗎?」

  「幫妳什麼?」

  「我要揍他。」她甜笑著說。

  「⋯⋯蛤?」

  「你幫我錄影。」星野莉奈把冰棒棍含在嘴裡,雙手插在腦門後,「錄超高清。」

  糸師凜的眉頭皺得很緊。

  又來了——莉奈很怪,他們很怪。

  星野莉奈喜孜孜地笑著,像是剛剛那場無厘頭的對話,真的讓她鬆了一口氣似的。
  後來,她沒再提冴的事,糸師凜也沒問要怎麼幫她錄。最後,他們來到住宅區的路口。

  「今天很意外也很開心可以遇到你,謝謝你啦,小凜。」

  糸師凜其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需要被感謝。但他也沒有想要多問。

  「掰掰啦!」

  「掰。」

  他們在兩家的交錯口告別。各自背著書包往兩條不同的平行路去。

  他們背對背晃啊晃地走遠。糸師凜心裡還是同個念頭——

  她真的很怪,從小就這樣。
  總是做些奇怪的事,說些奇怪的話,然後笑得什麼事都沒有。

  他哥也是。什麼都不說,卻總是默默地、理所當然地接受她的怪。

  他有時候真的不太懂。

  但從小就是這樣長大的,他早就習慣了。
  也漸漸覺得——也許這樣的怪,就剛剛好。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街邊的燈一盞一盞亮起。

  ***

  傍晚過後,風還是繼續吹。

  其實她有一瞬間,是想問的。問那個問題。
  問那句她最怕問出口的——

  「可是,如果你哥真的不回來呢?」

  她沒有問出口。

  她不想讓小凜猶豫,也不想讓自己聽見一個「不知道」。
  更不想在小凜面前哭出來。

  所以她抬起頭,笑著轉了個彎。
  沒問那句怕得要命的話,只是對他說:

  等她揍他哥的時候,可不可以幫她錄個超高清。

  就像以前一樣。

  她從來不是一個需要人幫忙的女孩。
  可那天,她想把某個畫面留住,想找個人交代清楚。

  不是求助,只是交託。

  她只是想,在那一拳落下的瞬間,有雙眼睛替她見證——
  她真的、打下去了。

  不是所有人都會懂這種想法。
  但她知道,小凜會。

  她清楚自己能一個人撐過去。只是偶爾,還是會想要一種很單純的支持。
  沒有懷疑,沒有分析,也沒有勸退。

  就像她叫他們來看自己成為萬眾矚目的模特兒時,哥哥會嘴硬毒舌,小凜會用力點頭。

  像以前一樣。

  像一根細細的、卻絕對不會倒的旗桿。

  「你就幫我錄,要錄超高清。」

  語氣像在發號施令,卻也是一種信任的任務交付。

  她不是要依賴誰。

  她只是想,在那一刻,有人站在場邊。
  不用所有人——只要有一個人就好。

  她知道小凜會懂。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6-9 15:4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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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謝謝~感謝投餵 2025-6-6 20:26
159
加油! 2025-6-6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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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6-6 21:5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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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只有我不知道

  《012》

  📌 #Rina早春光景
  📌 #為缺席的她留香
  📌 #安靜的人也會留下餘韻
  📌 #香味也會記得你

  @littlemomo:
  那句「有些路,真的是要自己走的」講得太好了。那種轉角沒人等你、你還是走上去的孤單感⋯⋯我真的破防。
  @緩慢前行中:
  以前覺得她只是漂亮,現在發現她講話好溫柔,情緒好真,訪談一出我直接粉上。
  @missnarrative:
  香水文案配訪談,這組簡直神了!「不是還在等,而是想記得」這句太狠。這種情緒演得出來的人,應該真的經歷過什麼吧。
  @想太多小姐:
  我不是故意啦,但⋯⋯是不是她在偷偷對某個人喊話?感覺不是隨便說說的語氣欸。
  @不買單代表:
  演很大欸,有必要把香水廣告搞得像失戀文學?才17歲,別裝得好像經歷過什麼天崩地裂。
  @黑咖啡不加糖:
  行銷痕跡有點重,這不是廣告,是人設包裝大會吧。
  @香味捕手:
  我試聞了Absence,有一種乾淨淡淡的木質花香,聞到的瞬間真的會想到那個「轉角沒人等她,她還是走上去」的畫面。哭慘。
  @曖昧解讀過度型:
  不確定是不是我多想,但這種「沒說出口的溫柔」很像⋯⋯私心藏人的告白?懂的都懂。
  @我是炒作網軍高手1250:
  你是說那個莫名其妙的告白嗎?我懂哦。看名字就知道我是裡面的一根小火柴?怕大家忘記,讓我再用盡生命燃燒一次,連結點我:【新一代平面模特的擇偶類型是⋯⋯】

  留言越刷越多,有的像玩笑,有的像嘲諷,也有幾句尖銳得讓人想關掉螢幕。

  從創意節回來後,那支廣告的聲量又被推了一波。

  訪談剪輯片段被粉絲做成配樂短片,文案變成截圖金句在各大社群轉傳——甚至有行銷媒體拿來當作案例分析,說這支香水廣告是「少女轉大人的完美敘事模板」。

  就連她在節目上說喜歡糸師冴的那句訪談,又被翻出來炒成短影音。

  她的名字開始頻繁出現在熱搜榜,排約瞬間滿檔,連平常不太關注時尚的人也開始討論她。

  討論從香水跳到感情,再從感情跳到八卦,標籤越疊越多。
  她的名字一直被提起,但話題的重心,卻有點說不上來了。

  有時她滑著手機,只覺得自己像一個被演算法拖著跑的名字。

  當然——也包括那些說她「太會演」、說她「裝懂愛情」、說她「連沉默都精算過」的人。

  幾次她無意滑過自己的關鍵字,會看到某篇留言寫著:「就是因為她演得太好,才讓人覺得都是假的。」

  她不會說這些話不痛。
  她只是沒有辦法反駁。

  好幾天,星野莉奈的社群都沒更新。
  經紀人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笑著搖頭說,「沒有啊,就沒什麼靈感。」

  其實她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只是覺得,現在好像做什麼都不對。
  她一樣早起開工,拍攝時也笑得自然、肢體大方放鬆、眼神明亮,棚內氣氛一如往常。

  但每次結束之後,她坐上車,看窗外燈光一盞盞往後退,會忽然很想把手機關掉。

  有時她真的想把手機收起來,什麼都不看。

  但那天車上,她還沒來得及關掉螢幕,首頁就跳出一個熟到不行的畫面——像是演算法故意挑給她看的。

  【RE·AL青年球員糸師冴:我現在只專注比賽,沒有多餘的心思考慮其他事。】

  畫面裡的他,穿著RE·AL外套,冷靜地坐在記者席前。
  語氣平穩、眼神專注,一如既往。

  「現階段我的重心是訓練和比賽,沒有餘裕分神去想其他事。」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錯。
  影片繼續播放,沒有任何人提到她的名字,也沒有人多問一句關於他私人生活的事。

  影片下方被剪成短影音熱轉:「記者問私生活,冴神冷淡回應震驚全場」,還配了浮誇的標題:「冴神不談戀愛!現階段只想踢球——」

  但留言串裡卻幾乎都在刷——「這是在隔空拒絕那個模特嗎」、「就說是那個女的犯花癡啊。跟人家八竿子打不著」、「不是啊,冴神根本就不會知道這種小小的模特兒吧?世界級跟高中級怎麼比呀?」、「冴神就是這樣,從來不搞感情那一套」。

  她盯著畫面裡的他看了一會。
  他回答得沒什麼情緒,冷靜、合理,無可挑剔。

  她慢慢將影片關掉。

  那句「沒有餘裕分神去想其他事」,像是什麼東西啪地一聲,在心裡斷掉了。

  不是憤怒,也不是什麼難以名狀的悲傷。

  這段時間裡,她不是沒想過傳訊息給他。
  但每一次滑開對話框,看到他最後的「嗯」停在那裡,她就又關掉了。

  她盯著漸漸黑掉的手機螢幕,想著糸師凜那些簡單、直率的話語:「哥哥本來就這樣了啊。」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居然會期待從這樣的沉默裡找到答案。
  或許他早就回答所有她想問的了。只是她總想從沉默裡再多讀出一點什麼⋯⋯

  『——喂,妳還好嗎?』

  對話框跳出糸師凜:『我看到哥哥那支採訪影片了⋯⋯留言太過頭了吧。別管那些酸民了。』

  她沒回,只是盯著那幾句話看了幾秒,然後緩緩打字:

  『小凜,沒想到你滿有當我經紀人的天份?講話一模一樣耶。』

  『我才不要當妳的經紀人,太麻煩了——而且哥哥最討厭記者了,妳也不是不知道,他一定只想趕快結束對話。』

  她記得那張還貼在國小教室裡的剪報——冴一臉冷漠,看著記者問完一堆問題:想成為什麼樣的選手?被世界注目的感覺如何⋯⋯沉默得令來採訪的女記者冷汗直流——最後只說了一句:

  『囉唆,這是我的自由。』

  她的嘴角終於難得彎了一下。指腹在手機上來回移動:

  『——知道啦,我也認識你哥好嗎?』

  還是有人,比她更傻地相信他哥。即便那個人從未得到哥哥的任何回應。

  那天傍晚,她發了一張幾天前在路邊被橘貓蹭腳的照片。

  「沒想到比想像中的暖耶。」

  她把留言關掉,也沒標註任何人。
  她原本想開個玩笑tag一下,說這隻貓像某人——從奶呼呼變成現在這樣。是長大了,但也太悄悄了吧。

  最後還是刪掉了。

  她知道這個時候,多一個名字,就可能多一場風波。

  ***

  初雪來得比預期早。

  這段期間,她偶爾還是會傳一些生活或工作上的照片、文字給他,偶爾也還是會收到一個「嗯」。

  她說的話題裡,​​從沒提過那支被轉傳數萬次,他的採訪影片;
  他也從來沒問過,她那些動態照片背後,過得怎麼樣。

  從電車站走出來的那晚,她睫毛上落了一點細白。不是浪漫大片的雪,而是像誰在天花板偷偷灑了幾粒砂糖,無聲無息。

  她沒抖掉它們,只是抬頭看了看天——雪像是悄悄提醒她,冬天真的到了。
  她拉高圍巾,低頭滑手機。

  首頁彈出一則體育快訊:【糸師冴短暫歸國。久違的在日本的活動是?】

  ​​她盯著那行字,整整看了七秒。

  她不知道。
  不是「沒跟她說」,而是——真的沒說過。

  她能理解他不愛面對記者——但她不能理解,為什麼這次,連記者都知道的事,只有她不知道?

  新聞照片拍得很好。他穿著RE·AL的白色外套,站在球場的玻璃門前,看起來乾淨、沉靜、無懼。

  可她一眼就看出那張照片裡的不自然。

  他的手——抓拉鍊的手,關節發白,力道過猛;他的肩膀,微微下沉,像是無意識地防守什麼。還有那雙眼——不是不想看鏡頭,而是不確定該看哪裡的空白。

  她不自覺咬了下唇。

  手機畫面底下,有粉絲留言:「冴看起來更成熟了!」、「不愧是世界級球員的氣場」、「超帥!要去看現場!」

  手機螢幕亮著,她的倒影掛在玻璃站牌上,像個站在雪裡、還沒回過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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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黑的懶貓 謝謝你呀~我會持續努力更新的XD 2025-6-8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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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黑的懶貓 + 1 哇啊好有畫面感⋯期待你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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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6-8 21: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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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這場重逢,沒有她的位子

  那天早上,她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她拍完照、換完衣服,還照樣和攝影師寒暄,化妝師說她氣色比想像中好,她點點頭說:「昨晚睡滿八小時。」

  午休時,她坐在保母車裡,看著窗外融得一半的雪。她不是不想問他回來的事。只是她突然意識到:

  如果他想讓她知道,他會說的。

  他沒有說,那就代表——不需要她知道。

  她不是那麼天真了。

  ***

  當晚收工太晚,她拒絕了經紀人要開車送她回家。她把定位打開,好讓對方知道自己有平安到家。
  拉起羽絨外套帽子,沿著熟悉的路一個人走。雪正靜靜地下著。

  她沒有特別要去哪裡,只是腳自然而然地走向那座練習場。

  那是從前他們放學後最常去的地方——通常這個時候,還是會有一個人在那裡練球。
  這四年她沒有特別去靠近這裡,因為她不知道要用什麼理由,而且她不想打擾被留下的弟弟。

  只是今天,她好想過去問——小凜,你知道你哥哥要回來嗎?

  有回來就好。真的只要這樣嗎⋯⋯

  咻——
  一記完美的射門劃破空氣,靜夜裡格外清晰。

  「⋯⋯剛才射門的路線,會不會太溫柔了?」

  遠遠的,她看到熟悉的身影——兩個。

  她原本只是往那裡走,沒有其他預期。
  可當那記射門劃破空氣、落地聲清脆響起時——她看到他了。

  不是新聞裡的畫面、不是社群上的截圖。

  是糸師冴,是他本人,就站在那裡。

  她的心跳重重地停了一拍,然後猛地往上一撞,像是被什麼狠狠敲了一下。

  她曾在心裡排演過無數次的重逢,在這一刻突然全都消失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睜大眼睛看著他和那個已經長高不少的弟弟——

  看著兩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

  踢球的人看到來者,與其說是震驚,不如說是驚喜。

  「啊、哥⋯⋯」

  糸師凜叫出口的瞬間,胸口有點發脹。

  他笑著開口,語氣聽起來像平常一樣自然。但其實,他的手指在發熱,指尖在抖。眼前,是他從小最想追上的背影,是夢裡會出現的人——

  糸師凜露出笑容,但糸師冴沒有。

  哥哥常常沒有表情,但糸師凜還是分得出哥哥是沒反應還是不爽。
  可現在哥哥的表情⋯⋯有些奇怪。

  「歡迎回來。」

  糸師凜刻意用開朗的語氣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四年沒見的關係,他對哥哥感到幾分生疏,不過他還是很開心——哥哥回來了,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了。

  「嗯,我回來了⋯⋯」

  相比之下,哥哥看見他好像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

  「哥,你是不是瘦了呀⋯⋯」

  這個人好像變了——不只是變瘦,也不只是表情冷淡。他看著哥哥,忽然覺得有點看不清楚。

  「或許吧⋯⋯」哥哥轉頭看向散落一地的足球。

  「四年沒見了⋯⋯話說,你不是預計明天才回來嗎?」

  「嗯,我提前了。」

  總覺得哥哥跟自己,有點距離。

  「是嗎⋯⋯我經常在新聞裡看到你。你在RE·AL的青訓營比賽也有得分。哥,你好厲害⋯⋯」看著哥哥身上那股說不上的詭異感,糸師凜說起話來也小心翼翼。

  回應他的,只有無聲落下的雪。

  「喂,凜⋯⋯」

  哥哥終於回話,糸師凜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世界很大,還有比我更厲害的人⋯⋯」

  「是嗎——哈、怎麼突然這樣說⋯⋯」糸師凜笑著回問,捉摸不透身為天才的哥哥想表達什麼。

  「所以我重新規劃了夢想。」

  他看到哥哥緊緊握住手,那隻四年前他們一起擊掌的手。

  「——成為世界第一的中場。」

  糸師凜滿臉困惑。

  「⋯⋯哥,你在說什麼⋯⋯?是前鋒才對吧?」

  ***

  街燈昏黃,雪片靜靜地飄。

  四年。 從那天機場分開,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四年。

  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
  兄弟沒人發現她。她就像臨時多出來的角色,被劇情忘記的配角,靜靜地站在外圈,無足輕重。

  她站得太久,腳指頭早就沒有知覺了,羽絨外套的口袋裡,手早已冰涼——她以為自己能忍住情緒,但那種被遺落的感覺,比雪更冷。

  這場她等了很久的重逢,她卻不在任何人的預設之中。

  「哥哥你不是前鋒嗎?當世界第一中場根本就毫無意義。」

  「少囉唆。那是沒有見識過世界水準的傢伙,才會說的話。」糸師冴的語調輕得幾乎像雪,卻冷得像霜。

  「什麼啊?」面對糸師冴的不容置喙,糸師凜當然不會接受,「你不是說要一起並肩作戰嗎?還說要讓我成為僅次於你的厲害球員?」

  「是啊,所以我作為中場,你以前鋒的身份,邁向世界第一——」

  「——我是世界第一前鋒的弟弟!」

  糸師凜大吼。
  哥哥的表情變了——他來不及分辨那是受傷、驚訝,還是無法接受。

  「你是為了說這些喪志話才回來的嗎?」

  糸師凜握緊拳頭。他們約定好走向世界第一的擊掌,那掌的力度,一直留在他的手心。

  「我不想看到這樣的哥哥——和我一起追夢的哥哥,才不是這樣的!」

  她聽見糸師凜的語氣,底下藏著的是快要撐不住的質問。

  糸師冴,表情動也沒動。

  她曾想過很多種重逢的畫面。擁抱、爭吵、沉默的眼神交會、再一次的三人彩蛋派對。
  而現在,兩個人立在雪中,一個撐著快崩潰的情緒大喊,一個冷靜得像事不關己。

  而她,只是站在界外。

  她盯著糸師冴,想從那變寬的肩膀和站姿裡找回曾熟悉的他。

  可她發現,他真的變了。不是身形變了,不是衣服變了,不是語氣變了——是整個人裡面,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我們之前說的都是騙人嗎?我一直握著啊!哥哥!我們的約定我一直握在手中啊!」

  他的聲音幾乎要破音,像是拼命想要抓住什麼正在遠去的東西。

  那一刻,她心頭猛地一抽。

  那些話,她也說過——她記得那年夏天,等了一整個暑假,卻沒有任何回音的那句「對吧」;也記得分離前一晚,自己哭天搶地;她無數次點開對話框,看著那個名字停在頂端,一句話都沒有——她告訴自己,誰都不能代替那個名字。

  她以為只有她一個人是這樣的。

  「我回來,是因為——」

  糸師冴停了一下,眼神掠過糸師凜的肩膀,看向她這邊——不,是看向更遠的地方。

  「——你根本不在乎!我們明明就說好了——不做攻擊球員有什麼用⋯⋯」

  「⋯⋯我只想贏。」

  那一瞬間,她忽然覺得比雪更冷的,是他說話的方式。乾淨、決絕,語句裡沒有他們的位置。

  「你不要隨便放棄我們的夢想啊!」糸師凜握緊拳頭,聲音哽著。

  雪花繼續落著。糸師冴沒有馬上回應。他只是沉默地看著弟弟,像是在回應,又像什麼都沒聽見。

  風靜了一瞬,連空氣都不敢插嘴,所有聲音都被壓進了雪裡。他垂下視線,低聲——像在對弟弟說,也像在對某個更深的自己說:

  「我現在懂了⋯⋯」

  糸師冴低聲,如自語般低喃,「不論是你,還是我⋯⋯都太溫吞了。」

  「什麼意思?」糸師凜看著哥哥。

  「⋯⋯球場如戰場。凜,你還沒弄懂這一點。」

  糸師冴站在燈光之下,和弟弟一樣綠色的瞳孔中,沒有光。

  「一對一,一球決勝負。如果你能在這次贏過我,我就再陪你追一次夢。」

  他抬腳,一球順勢滾到身前——糸師冴的神情已經接近陰狠。

  「——但如果我贏了,我們的夢想就到此結束。」

  那是他沒見過的表情⋯⋯糸師凜冒著冷汗,臉色發白,嘴唇微顫。

  「我不要,哥哥,你不要擅自作主⋯⋯」

  「所以我不是說,只要你贏了我,就再相信一次這個夢想嗎?」

  糸師凜微微向後退,他強迫自己站穩腳步,視線卻模糊得不像話。他一再提醒自己,這個人是他崇拜一輩子的哥哥——可是此刻卻陌生得令人害怕。

  「哥哥、我不想跟你比。」

  一直以來他夢想的,始終都是跟哥哥並肩馳騁,從未想過要站在跟哥哥對立那面。

  「要開始了。」

  糸師冴話音一落,腳一挑,球飛起。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6-9 15:1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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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黑的懶貓 謝謝黑貓大大!有你喜歡真的太開心了啦(灑花) 這禮拜會更新多一點,預計明天也會再上一篇~~這週把雪夜over! 2025-6-9 18:35
@159 謝謝你的支持~~歡迎多來到此一遊XD 2025-6-9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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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黑的懶貓 + 3 嗚啊⋯雪夜果然是藍監最虐的一段⋯不管看幾次都覺得好揪心啊⋯⋯ 大大寫得好好看!支持支持求更求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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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6-11 21:2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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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你沒看錯,是我放棄你了

  《014》

  眨眼間,糸師冴已帶起一陣小小的勁風,左右嗑球從糸師凜身旁切過。

  ——好快。運球比在日本時俐落太多了。

  哥哥跟在日本時相比,已經是完全不同境界了⋯⋯
  但現在不是吃驚的時候。

  糸師凜一瞬間屏住呼吸,雙腳幾乎是本能地啟動,急切地追了上去。他不容許自己再落後。

  ——我要擋下來。

  他擋在哥哥面前,感覺自己的心跳和寒氣混在一起,像是連體溫都被壓低了幾度。

  糸師冴的球輕輕一撥,朝左側切出。

  很好。他預判到了!
  他知道哥哥會從左側過來!那個節奏、那個角度、那個閃避方式——小時候在家門口練球,他就已經記熟了!

  哥哥從左側切入,腳步外閃內閃,他太熟悉了——從小就記得的節奏。

  他預判對了——

  但下一秒,他才知道——他錯了,錯得太乾淨了。他連「破綻」的定義都搞錯了。

  糸師冴的身體微微晃了一下,讓人以為他會外切;下一秒,卻瞬間內閃轉身。
  糸師凜的重心剛好壓在外側,等他想要調整時——已經來不及了。

  哥哥那假動作,根本不是用來「騙」的。它只是用來「誘發錯覺」的——就像彈琴的人不需要真的踩下踏板,光是那一瞬的手指佈局,就足以讓你產生旋律已經轉調的錯覺。

  他根本沒看到哥哥什麼時候轉向的。
  只有球影一閃,耳邊風聲擦過,被人抽走了他自以為把握住的未來。

  他的腳還沒踏實,球已經不在眼前。

  下一秒,他看到哥哥的身影拉遠,像是整片雪地都順著他的步伐。

  ——不只是技巧的問題。

  他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一條錯的樂譜上,看著一首根本沒學過的交響樂在眼前展開,而他甚至連第一個音符的讀法都還搞不清楚。
  哥哥每一個動作都太流暢,像是經過無數次打磨過的語言,快得像從未停頓的句子。糸師冴沒有一絲遲疑,每個轉身、每次變向,都是提前思考好幾步的連鎖反應。

  他的本能,在哥哥面前,什麼都不是。

  他這才明白,他與哥哥之間的差距,不只是球速、不只是技巧——

  ——哥哥的運球是「從世界那邊帶回來的東西」。

  於是他慢了。他的所有一切,他的視野根本跟不上。
  他看似預判成功,但他不明白的是——那只是哥哥「讓」他預判的方向。

  他什麼都沒擋下。

  哥哥的球風早已融入世界級比賽的壓迫節奏;而他,無論多努力,都還沒真正踏出過那一步。
  他還沒有見過那種比賽的「速度」,本身是怎麼毀滅一切判斷的。他從沒參與過那樣的比賽,也沒遇過這樣的對手,所以他的反應永遠只會在「以為自己正確」的那一秒內崩潰。

  糸師冴的鞋底掃過混著雪的草地,乾淨俐落地收住了球,糸師凜連反應都來不及——

  他只聽見鞋釘劃過濕草的聲音,還沒抬起腳,那顆球就已經不見了。

  他甚至沒能碰到一根鞋帶。

  ——這不是他記憶中的哥哥了。

  眼前這個人,帶球的時候根本沒在看對手,彷彿視線整場都貼著球道,而所有人只是他節奏中的障礙物——不會讓他改變路線,也不會成為理由。

  糸師凜這四年學會的所有技巧,在這場雪裡,都成了毫無重量的紙片。

  根本來不及碰到球,糸師冴已用腳背將球收停,轉身的動作快得像一道殘影。

  ——這就是現在的哥哥?真正見識過世界的水準⋯⋯

  哥哥早就超越他很多很多了。他完全沒有反應的空間。幾乎是照著本能,糸師凜再次從後面追著糸師冴跑。

  「——哥哥!」

  距離禁區只差幾尺,糸師冴卻停了下來。
  糸師凜追上來,勉強撐住快要跪下的雙腿,慌亂地擋在哥哥面前。與其說是在防守,不如說只是弟弟想找哥哥講話。

  「為什麼、為什麼呀——哥哥!」

  糸師冴再次啟動。糸師凜下意識撐開身體,試圖封鎖路線。糸師冴蹲低身形,右腳輕勾——

  「凜,我不在的這四年期間。」

  穿襠過人,球從糸師凜的雙腳之間輕盈掠過。

  聲音輕飄飄地落下時,哥哥早已越過他,直逼禁區。

  「——你都在日本做了什麼?」

  啪——球網震動。

  贏了。哥哥贏了。

  「結束了。」

  糸師冴對糸師凜說。回頭時眼神清冷,語氣裡沒有一絲情緒,彷彿這一切只是例行公事。

  糸師凜蹲坐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他望著哥哥幾乎沒有停下的背影,過去四年的畫面像是決堤般湧入腦海。

  ——冬天早晨,自己一個人在操場上練體能,指尖凍到失去知覺還不肯停下來。
  ——他不參與任何社交。在所有人都離開後,堅持自己練習到夜半。
  ——那些日子裡,他一邊補上哥哥留下的空缺,一邊學著咬牙讓自己成為「球隊的支柱」。
  ——記者說他是「糸師冴的影子」,也說「即使是影子,也得發光才行」。
  ——他把那些話都吞下去,一個字都沒反駁。他只告訴自己:

  「再撐一下,哥哥會看到的——他會知道,我真的追上去了。」

  他不只一次地幻想過:某場比賽結束後,轉身看見熟悉的少年站在場邊,說一句「踢得不錯嘛,凜」。

  他以為只要自己夠努力,哥哥會以他為傲。會驕傲地說「不愧是我弟」。他們會並肩站上世界的賽場,一起迎向同一束聚光燈。

  可剛剛發生的那一切,把這些年他撐起來的信念,一腳踩碎。

  糸師凜勉強地笑了一下,語氣裡卻沒有半點勝負的戲謔。

  「哥哥,等一下⋯⋯」

  聲音輕得幾乎被風雪吞沒。
  輸給哥哥,他沒話說。
  因為他們本來就說好,是哥哥要成為世界第一。他只想——哪怕站在他身邊就好。

  「哥哥不在的時候,我非常努力。為了成為日本第一,跟哥哥一樣被挖角。」

  他抬起頭,看向那個他從小就仰望的身影,眼神不再只是崇拜。
  還多了點什麼。可能是痛,也可能是害怕。

  「我努力讓自己替代哥哥,為了球隊而戰⋯⋯」

  他咬著牙,不讓眼淚落下。但鼻音已經壓不住了。

  「我只是想——當你再回來的時候,我就能跟你說⋯⋯」

  比起落敗的失落,糸師凜的眼神更像是乞求。

  「按照約定,我都做到了。我成為日本第一了——」

  他慢慢垂下頭,做最後的掙扎。

  這四年他很努力。一邊學著被肯定,一邊學著承擔從未有人教他怎麼承擔的東西。他拼命練習、拼命表現,背後卻永遠空著一個缺口。

  ——所以他拼命變成哥哥的身影。
  忍受沒有哥哥的球場,忍受那些了無生趣的比賽;他撐過一個人上場、撐過所有人的比較和嘲諷。

  只為了——和哥哥一起走到世界的球場上。

  「我真的很努力啊,哥哥。」

  說出這句話時,聲音終於破碎了。
  他像是被時間抽空了一樣,整個人癱坐在雪地裡。

  「我一直、一直都想——跟你一起踢球。如果不能一起的話,我就⋯⋯我就不知道,還有什麼理由繼續踢下去了⋯⋯」

  頹然地坐在地上,他雙手無力垂放在身前,全身疲軟得像被一場太長的夢掏空了。

  雪一直落,落得更大了。
  落在他肩膀上、落在他指尖上。

  「——那就放棄啊。」

  這句話落下時,比雪還冷。

  糸師凜猛地抬頭,眼睛瞪大,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糸師冴站在雪中,沒有動。他的表情平淡得像霜結在眼角,眼神沒有任何光點。

  「真無聊。你以為會被安慰嗎——白痴嗎你?」

  起風了。風雪斜斜刮過兩人之間,擋不住哥哥寒風刺骨的表情。

  「什麼日本第一,什麼替代哥哥⋯⋯聽到我想吐。」

  語尾輕輕一斷,像是強忍太久的噁心情緒終於洩出來。

  「你只是運氣好,投胎成了我弟——」

  他像吐出壓抑太久的怨氣,語氣低而冷。

  「對我來說,你已經是個既礙眼又麻煩的弟弟了。」

  風雪更大了。

  「別再把我當你踢球的理由了。」

  他經過糸師凜,腳步穩得像是已經計算好每一寸雪地的摩擦力。
  而他經過的那一刻,沒看弟弟一眼。

  「踢不好球的你,沒有任何價值。」

  糸師凜的心跳漏了一拍。

  「滾吧,凜。」

  那句話砸下去,像是一記釘子,釘在他支撐了四年的夢正中央。

  糸師冴走向場邊,停在那只擱置在雪裡的行李箱前。他拉起手把,力道像是在拖動什麼沉重的東西。

  他站直時,回頭看了一眼。
  那一眼裡沒有恨,沒有怒,甚至沒有勝利者的快感——

  只有理智。

  是壓抑過後、乾乾淨淨的理智,把所有遲疑都封死在眼底。

  「我的人生已經不需要你了。」

  那聲音一落下,雪驟然下大。
  風打在糸師凜的臉上,他卻沒轉身避開。

  他努力了四年的夢,在那句話裡崩塌了。
  他努力了四年的自己,被哥哥一句話,放棄了。

  雪落進眼睛裡,他沒有擦掉。

  因為,那個會替他擦掉眼淚的哥哥——已經不在了。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6-12 19:5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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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黑的懶貓 雪夜必虐呀QQ謝謝你的海草~~ 2025-6-12 19:54
@159 謝謝投餵~ 2025-6-12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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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黑的懶貓 + 3 好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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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6-12 21:0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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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那個比誰還像是失去了什麼


  《015》

  「我的人生已經不需要你了。」

  那句話砸下來的瞬間,她整個人像是被凍住了。
  肩膀無聲顫了一下,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緊。

  她以為自己只是旁觀。

  不是主角,不是對象,只是走在他們旁邊的人。可以陪著,也可以被忽略。

  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說「我的人生不需要你了」時,那種被劃開的感覺,也清楚地穿過了她的胸口。

  那句話,像冰一樣貼在胸口——讓她瞬間無法呼吸。

  太冷了,風雪打在臉上,她卻感覺不到溫度。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痛。

  明明不是她的名字,明明他沒有看她一眼。
  可那句話落下的時候,她心裡有什麼一直藏著、沒敢觸碰的、沒想拆穿的東西,在這個寒冷的夜晚,被整塊連根拔起。

  一股空洞從心口炸開。身體還站著,靈魂卻開始往下陷。

  她甚至來不及想「為什麼」,情緒就先崩潰了。

  原來,有些話不是說給誰聽的——可偏偏誰聽見,誰就會受傷。

  她站著,像某種情感斷層的現場。
  腦海一片空白,卻又被什麼東西撞開,瘋狂閃回過去的畫面——

  一瞬間,記憶全洩了出來。
  那些她以為已經風乾的碎片,此刻卻鋒利得像刀子,割得她眼睛發酸、喉頭緊縮。

  她記得,小時候的小凜其實一開始並沒有特別喜歡足球。

  他那時總是抱著恐龍和奧特曼,滿臉困惑地看著站在門口繫鞋帶的哥哥,一副搞不懂「足球哪裡好玩」的樣子。

  而冴,去練球前,總會回頭問待在家裡自己玩的弟弟:「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那語氣不像是在邀請,更像是習慣性地等弟弟跟上。

  直到有一天,小凜在學校球場外,看見冴踢進一球——
  乾淨俐落,從起跑線拉出的弧線,擦進球門右上角那一瞬間,網子鼓得像是驕傲地呼吸了一下。

  「哥哥好帥。」

  那是小凜當時唯一的評語。他眼睛發亮,第一次主動放下玩具,盯著球門,又轉頭看向場上的冴。

  從那以後,他每次都帶著玩具,跟在冴身後去練習場。玩沒幾分鐘,目光就會悄悄飄向哥哥。

  直到某次,他再也忍不住,衝進場裡去接哥哥的球——
  而冴,在小凜胡亂闖入球場、在眾人一片罵聲之中——看見了弟弟的天賦。

  從那天起,小凜開始每天背著球袋,跟哥哥一起出門,一起練到天黑。

  冴從來不對弟弟兇。
  他嘴巴再毒,對其他人再冷淡,對小凜卻總是耐心得像另一個人。

  他會蹲下來幫小凜調整步伐,教他鎖膝射門的角度;比賽後會幫他貼肌貼、揉腳踝。

  有人罵小凜踢不好,他第一個站出來擋下,冷冷地說:「他是我弟,輸也得我來罵。」

  那時候,她總覺得他們不像哥哥和弟弟,是像兩顆並行的星,一起轉動著某種還未來臨的命運。

  小凜那時常常說——

  「我也想像哥哥一樣帥。」
  「我也想被哥哥說一句——踢得不錯。」

  她知道,那些話不是為了博取認可。而是因為——冴就是小凜想成為的大人。

  她記得那樣的冴:
  拿到RE·AL邀請函時不是先開心,而是先問:「他弟弟呢?」

  她也記得——他總把為數不多的零用錢全拿去買冰棒給小凜吃,像把全世界的好都攢著、把全部的好都留給那個人。

  「你只是運氣好,投胎成了我弟。」
  「我的人生不需要你了。」

  可現在,這樣的哥哥,說出那些話時,眼神裡一點情緒都沒有。

  太不像了。
  那不是她認識的冴。

  她再怎麼回憶,那份溫柔與保護都還在,只是現在卻變成了利刃,狠狠割開了彼此的距離。

  她從來沒看過他那麼冷的樣子。
  像被什麼東西逼得太緊太深,才會用這樣的話把一切推遠,推到誰都不敢靠近。

  她完全認不出這樣的他。

  震驚、困惑、無能為力。
  不只是弟弟被拒絕了——她也一樣。在這場雪裡,被他一刀劃開,拒絕了。

  只是,她晚了一步才懂。
  只是——他沒說出口而已。

  現在,他一個人,越走越遠。

  她明知道只要抬腳就能追上,可就是動不了。

  她站在雪中,一步也沒動,只剩下雪落在她帽子上、肩膀上、心上——像一層層壓下來的沉默,把她釘死在原地。

  一片雪掉進她眼裡,她顫抖地眨了眨。

  他走遠了。背影沒停下,連一眼都沒有回頭。

  「⋯⋯冴。」

  她低聲喚了一下,聲音小得幾乎被風雪吞沒。
  星野莉奈沒有哭。她只是站在那裡。某種早該凍結的情感終於碎成冰塊,散落在漫天大雪裡。

  她看向前方——那個蹲坐在地上的背影。

  小凜。
  他沒有起身,也沒有轉頭,只是一直垂著頭,整個人都被剛才那番話壓垮了。

  這場雪夜裡,崩塌的不只是兄弟之間的夢想,還有很多東西——那些話,不只刺進小凜心裡,也像利刃一樣,插進她從沒說出口的期望裡。

  原來不是只有她覺得痛。
  原來,小凜也一直在撐——只是從沒說出口。

  哪怕再痛也不吭聲;
  哪怕隊友不理解,他還是用哥哥的方式踢球;
  哪怕整支隊伍都在變,他還是想成為那個不讓哥哥失望的人。

  他只是,用了和她不一樣的方式,在撐著。

  她看著他瑟縮著的背影,忽然發現,小凜——只是一直拚命裝得像哥哥一樣強。

  可現在,那個他努力模仿、無條件信任的「哥哥」,卻對他說出了最殘酷的話。

  星野莉奈吸了口氣,慢慢邁開腳步,踏進雪地。
  她沒有先追那個離開的人——她走向糸師凜,像是先確保有人不會就這樣倒在雪裡。

  她蹲下身,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撿起他丟在場邊的外套,披在他的肩頭,把帽子拉起來幫他蓋住頭。然後用手掌輕輕拍拍他的背。

  像是在說: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一樣。

  雪還在下。她沒有催他,也沒有說那些會讓人更難受的安慰話。

  她只是陪著他,靜靜地,讓這場雪先落完。

  ——然後,她會去找他。

  那個說出「我的人生不需要你了」的人。
  那個,現在比誰都更像是失去了什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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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雪飛 老師加油!! 2025-6-14 22:09
@布魯布魯 啊啊謝謝你的喜歡!能被說「越看越精彩」真的太讓人感動了(抱頭)我會繼續努力寫下去的,希望你接下來也會喜歡!! 2025-6-14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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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布魯 + 2 喔喔喔越看越精彩超期待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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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6-14 23:3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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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你站著的樣子,就很好看了

  《016》

  彷彿連天氣都在心疼每一個人,不願讓誰獨自在冰天雪地中。雪,開始漸漸變小了。

  她看了一眼還坐在地上的小凜,肩膀垂著,像是已經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他平常不這樣的。可是今天,他坐得那麼小,小得像一個不知道該往哪裡走的孩子。

  她記得他小時候哭得最兇的一次,是因為哥哥說「你太慢了,沒跟上我」。

  她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力道不大,卻有點重量。像在替自己壯膽,也像是在說——「你們都不會有事的。」

  她站起來,深吸一口氣。

  趁那個人還沒徹底消失在風雪之前——
  她抬腳走了過去。就像小時候一樣,想去往他面前。

  為了跟上那個決絕的背影,她的腳步越來越快。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能讓他就這樣一個人走完這段路。

  雪踩在腳底發出細細的聲響,鞋底沾著濕氣,每走一步都覺得有什麼東西想把她往後拉。

  她吐出一口白煙,飄在自己眼前,又被風帶走。

  風還沒完全停,雪卻像累了,飄得斷斷續續。那人還在前方,一步一步地走著,步伐穩,卻冷得什麼也不留。

  再次看見他清晰的身影時,她放緩了自己的步伐。

  她走過去,一步一步,不急,也沒有刻意放輕腳步。

  她知道他會聽見。
  但他沒有回頭。

  星野莉奈在他身後側。沒有說話,也沒有碰他。

  只是跟著。

  他們之間隔著不到一臂的距離,卻像隔著整個世界。

  糸師冴繼續走著,沒有其他反應。連呼吸都沉得可怕,像是全身每個細胞都在忍耐一種快要爆炸的東西。

  他沒有說話,但她知道他快撐不住了。
  她聽見他深吸了一口氣,像在壓住某句話。可那句話始終沒有出口,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全身上下最像活著的部分,就是那隻緊握行李拉桿的手。

  指節發白,幾乎在顫抖。像在拼命抓住什麼,又像在把某種東西活生生壓下去。

  她想起那張照片——
  那雙不知該看向哪裡的眼,站在玻璃門前,肩膀微垂、手指發白的他。

  她沒問他為什麼說那些話,也沒問他為什麼變得那麼不像自己。

  可她記得,那年她等著那句「對吧」被灌溉的夏天,下雨時,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把傘遞給她。

  ——所以現在,她也什麼都沒說,只是走向他,哪怕只是一點點。

  比起那些答案,她更在乎此刻的他。

  她想站在他身邊,跟以前一樣。

  風小了,雪快停了。
  他突然停下腳步,她也跟著停下來。保持一樣的距離,沒有更靠近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動了動手指,像是終於肯承認,有人在他身邊。

  「妳要是覺得後悔,也沒關係。」

  一句她猝不及防的話。

  「後悔⋯⋯後悔什麼?」

  他沉默了一下。雪還在細細地落,他的聲音終於落下來。

  「很難看吧?」

  他沒回頭,語氣卻比剛才更低了些。

  「我沒有放棄。只是——以後不會再排我打前鋒了。」

  風雪無聲。

  「他們要的是更快、更狠、更能衝撞的那種。我的風格不流行了,懂嗎?」

  他語氣平穩得近乎過頭,像是反覆排練過的自白,好不容易才讓這一切說出口。

  「我只是⋯⋯剛好比較會傳球而已。」

  她聽見那句話,心口好像某處跟著裂開——然後他補了一句,像在替自己下結論:

  「那就中場。至少還站在場上,往後站一點而已。」

  這樣講話的他,很陌生,也很安靜。

  她知道,那句「往後站一點」,背後藏了多少咬牙切齒的自我說服,和多少撤退中壓抑到極致的力道。

  如果不是逼到牆角,糸師冴從來不會選擇退後。
  連對運氣都不低頭的糸師冴,絕對不會輕易後退。

  明明,為了成為世界第一的攻擊球員,他一個人離開熟悉的語言、文化、土地,孤身踏上異國的球場——

  那不是一場浪漫的冒險。她知道的。

  因為他曾說過——如果先走一步,就能替凜探清楚世界長什麼樣子。
  他想讓他們兄弟倆,站在世界最高的那條前鋒路上。一起。

  而他,就先去闖。

  他不是為了離開,而是為了一起——一起站上世界第一前鋒的位置。

  他從不抱怨。
  她知道,那是因為他相信——只要撐過去,他就能把那條路打通,好讓弟弟也走得輕一點。

  那是他選的夢。也是他替弟弟鋪的夢。

  連被釘在板凳上,他都沒說過一句委屈。

  她也有想關掉那些頁面、假裝不知道的瞬間。
  但她做不到。她沒辦法真的轉身。因為那是他在的地方。就算只是名字出現在一個不知名的網頁標題裡,她也要看完。

  他真的,什麼也沒說。

  但她卻都記得。

  記得那些他沒說出口的疲憊。記得那些訊息越來越慢的日子。記得螢幕裡的他,連笑都只剩一點點。

  明明是最愛射門、最驕傲說自己一個也能進球的那個人;
  明明是從小就說「我要站在最前面,把球踢進去」的那個小孩;
  明明是什麼都敢嗆、誰都不讓的糸師冴——竟然會低下頭,用「剛好比較會傳球」來形容自己。

  他不是不行了,是被迫轉身了。不是輸了比賽,而是輸給了局勢——不是不痛,他只是不准自己喊痛。

  那些他視為夢想核心的位置——被逼著放開。

  她沒問「你真的甘心嗎」。因為她聽懂了。
  他說的是「至少」,是「還站上場」——

  那已經不是目標,是他咬緊牙關才守下來的最後一吋土地。
  他站得很挺,像什麼都沒失去;可她知道,這樣講話的他,正守著某個不能倒的東西。

  雪,在她睫毛上融成微濕。

  夢想,沒有碎⋯⋯只是換了個地方裂開。

  她往前邁了一小步。
  沒有靠近他的肩,只站在他們影子能交疊的雪地。

  她的聲音比雪還輕,卻沒有一絲猶豫:

  「你站在場上,好好地,就很好看了。」

  她嘴角微微一笑,提醒自己——如果他突然回頭,別讓他看到她那副不安的表情。

  「冴,你記得我曾經下的決定嗎?」

  語氣溫柔,像是對某個塵封的夏天輕聲點頭。

  「等你成了世界第一,我就會跟別人說『我早就知道了』⋯⋯」

  她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氣,讓聲音更穩一點。

  「如果還沒有,我就會更大聲說——」

  她揚起下巴,眼神亮得像少年一樣堅定。

  「——『他還沒想啦』!因為糸師冴,一定會成為世界第一。」

  他沒回頭,但她看到他握在行李箱上的手,抖了一下。

  她不知道世界第一的樣子會是什麼。
  但她知道——那個位置,會因為他而被重新定義。

  誰也沒有接話。

  雪靜靜地,又落下來。

  她沒催他,也沒再說話。只靜靜站著,等著。
  他卻像是卡在什麼地方——不動、不說,卻已經走了一段很長很長的路。

  過了很久,他盯著雪地遠方開口,不是回答,也不是反問,而是一句突如其來的低語——

  「⋯⋯他是笨蛋嗎。」

  嗓音啞得不像話,像壓了很久才擠出來的一口氣。

  「嗯。」她點了下頭,答得很輕。

  她知道他在說誰。

  「哭得跟誰欠他似的。」

  她的眼神微微垂下,斟酌要用什麼情緒。最後只是淡淡彎起嘴角,語氣不痛不癢地說:

  「你也一樣啊。」

  糸師冴的肩膀頓了一下。
  沒有反駁。

  她沒看到他的表情,卻知道他現在的樣子——肯定是習慣了她這種話,那種語氣輕描淡寫,卻一針見血的話。

  他低頭,像在看地上的雪,也像在等什麼被攪動的東西,再自己沉下去。她不知道那些被翻起的,是關於現在,還是關於他支口不提的異地日子。

  他沒有再說話。

  雪靜靜落,世界像刻意放慢了速度,好讓他們能在這一刻好好站著,不被趕著向前。

  星野莉奈沒催他。

  她只是站在那裡,離他不遠也不近。守著兩人影子剛好交疊的距離——

  就算腳步後退了,影子也還在這裡。
  就這樣陪著他,不打擾、不離開。把自己放在一個剛好的位置上。

  等他想說了,再說。

  等想再往前的那一刻,再走。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6-18 15:0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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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6-15 23:3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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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糸師冴|不是沒贏過,只是站不上去

  《017》

  他沒有說的,還有很多。

  剛到西班牙報到的第一天,他連報到表都看不懂。教練講的話都像機關槍掃過,他只聽得懂「hola」、「vamos」、「¡rápido!」,還有球場邊一句句他聽不出來是嘲笑還是玩笑的「chinito」。 *

  他不是沒準備,而是沒能準備好。

  在最初的幾個月,他幾乎聽不懂戰術會議。球員之間的對話、甚至連生活裡最簡單的「點一份食物」,他都曾狼狽到想直接走回機場。

  他沒有說,對手故意用他聽不懂的俚語挑釁他,隊友傳球不看他、不信任他;也沒說,有人笑他的名字念起來像卡通人物,有人問他是不是練「忍術」才能速度那麼快。

  某次訓練「別搶他傳來的球,會髒」、到場邊被揶揄「你們亞洲人不是都擅長防守嗎」,他也有爆過一次。

  ——他站起來,直接把球砸回說話的隊友胸口。結果不是對方道歉,而是教練冷冷地說:「如果你沒那麼敏感,就能專心踢球了。」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在這裡,要比在日本強很多、很多,很多。

  他撐過語言和文化的牆,也要一球一球把位置搶回來。

  他從板凳出發,用表現撐出空間。

  他不是沒贏過——有場比賽,他三球得分,使出帽子戲法讓全場起立,新聞頭條打著「東方新星」、「未來的主力前鋒」。可隔天,所有版面都是另一位「潛力更全面」的前鋒。

  他沒有洩氣。他繼續檢視自己的節奏與選擇,讓每一場比賽都維持在那種高光的軌道上。

  那不叫小心,那叫邁向目標該做的事。他用更講究的方式處理每一腳球——不浮誇、不冒進,只求精準與控制。

  從語言的斷層到戰術的格格不入,從場上的訕笑到場下的嘲弄,他一樣一樣學著接住——
  然後把那些東西,全都變成他腳下的球。

  他已經比從前的自己強太多太多了。強到,不會出錯。

  但越想把每一步做對,腳下就越像踩在玻璃上。只要一錯,就碎。

  而壓垮他的,是那一場關鍵比賽。

  對手逼搶、他單刀切入,卻突然遲疑了半秒,射門偏出。
  球彈出底線,全場一聲悶響。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了,腳不聽使喚。那不是他會失誤的位置。

  一次射門失誤。
  再一場。再一次。

  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明明腳下的感覺還在,視線還清晰,但一上場,手腳就會慢一拍。

  他知道,內部會議開始討論,他還有沒有資格繼續留在前鋒這個位置。

  ——他不能再失誤了。

  那場比賽的上半場,是他所在的青訓隊與一軍聯隊的對抗模擬賽。

  本來只是訓練用途,但當一軍的明星前鋒一換上球衣走進場,全場的氣氛瞬間變了。

  RE·AL一軍的主力前鋒,是那種「想搶也搶不走」的位置。不只是技巧純熟,更因為那個人的存在,早就是「理所當然」。

  他站在場邊熱身,視線忍不住被吸走。

  那個人沒有炫技,動作簡單,卻總能讓球場節奏朝他傾斜。
  球風極具侵略性與掌控力,每一腳都像強行改寫比賽的節奏——不是順著比賽走,而是逼迫比賽按他的節拍運轉。

  三球參與、兩次助攻、一記漂亮的傳中——輕描淡寫地,帶走全場焦點。

  教練們點頭、媒體記錄、甚至連青訓教練都說了句:「多學學他怎麼看場上的空間。」

  他沒回話,只收緊了綁鞋的手指。指節發白。

  他看得出來,那種制霸全場、極具破壞力的球風——是這支隊伍渴望的。

  那位主力前鋒甚至不需要成為他的對手——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不在同一個層級上。
  他的努力與渴望,連和對方同場競爭的資格都沒有。

  不是針對誰,只是這座金字塔的頂端,早就坐滿了人。

  他沒輸,卻也沒地方站。

  他不是不努力,也不是沒實力。
  只是這樣的球風——他怎麼學,都不像。

  「你不適合踢前鋒。」

  某次訓練結束,教練叫住他。語氣乾淨俐落,像在更新排班表。

  他愣了一下。

  「太慢——動作不慢,是選擇慢。」

  對方沒等他回應,語氣平板:

  「你看得比你動得快。這類型,轉中場比較實用。」

  他沒有爭辯,只問:「什麼時候開始練?」

  教練開始安排他改打中場。他咬牙接受,拼命跑位、傳球、支援,只為證明:「即便站在後面,我也能撐起全場。」

  「別老想著進球。這裡會射門的人太多了,比你快,也比你準。」

  他拼命適應新的節奏、視野、配合,繼續撐——手腳卻始終慢了半拍。

  他重複看比賽紀錄,分析每一個延遲的時機點,試著找出技術與選擇上的偏差。
  ——只是角度問題、起腳太晚,預判出現落差;只要再快一點、再熟悉一點,就會回來。

  那些短暫的停頓、莫名的卡頓感——他一開始還能當作沒發現。後來,連自己也騙不了。

  但教練卻說,問題不在他的技巧和動作——
  他不願相信是心理的問題,直到隊醫開口說:「YIPS。」*

  那不是受傷,是潰堤。

  俱樂部給他一段時間回國調整。

   離開前,教練語氣一樣平靜,只丟下一句:

  「要是還想回來,就把自己調整到能用。不然,我們會往下一個人看。」

  ——他們口袋裡還有名單可以隨時補上。

  他收緊了手指,望著雪落下來。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些事,不是因為驕傲,而是他還沒辦法一邊說出口,一邊保住自己。

  所以他選擇沉默。

  也許,他真的變了。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6-15 23:36 編輯

留言

@布魯布魯 嗚嗚嗚謝謝你的回覆!!我真的超級感動QQ 可以再撐十篇冴哥官方走向完全不同都沒問題⋯⋯! 我決定了,就繼續寫下去吧! 頂多每篇底下同步更新: 【我只是想發點存稿,官方為什麼針對我】特別系列 #考據黨碎掉日記 #今天冴哥打我了嗎 #我不是錯只是撞劇情 ⋯⋯快標我都想好了。 真的要改、要修,再說就好(笑) 說真的,人生能遇到「我在寫同人、官方同步更新」的這種精(驚)彩(悚)同步體驗也沒幾次吧,心跳比指考對答案還刺激⋯⋯(大笑)就⋯⋯享受一下也不錯?以後回頭看搞不好還會覺的很新奇呢🤔😏 至於最新那話,我看得也很快,前面是潔去西班牙,在餐廳巧遇一位「陌生人」,後來才發現是不得了的「前鋒」(好像還標了「新世代世界十一傑」?) 但我看的是別人貼的英文版,有些內容被遮掉;也因為是匆匆快速翻過,我沒記得太多細節⋯⋯ (我一開始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誰,只想說:哇潔你真的是隻美麗的花蝴蝶,出國都能遇到豔遇(?)已羨慕🥹) 冴哥最後才登場,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盯著電視裡的那位「前鋒」—— 但那表情、那狀態⋯⋯講真的,如果旁邊有汽油桶,他真的會原地把整座球場燒掉欸。(?) 2025-6-17 20:37
@被冰塊燙傷 啊——(張嘴吃)希望我們不會被投訴O騷擾欸XDD 超級感謝你的大海草(?)感謝你這麼暖的留言QQ 我會用這股飽足感(?)繼續往前游的~~希望冴能繼續被你心疼(雖然我一直在拜託他多講兩句人話)(?) 2025-6-17 20:27
@天雪飛 不管最終的劇情如何我都會繼續支持老師的,冴的過往真的很令人好奇不管是官網寫的還是老師創作,尤其是他跟女主的後續!!我很想看這篇的結局想求老師別停更啊啊啊啊!!!(所以那位球員真的是阻止冴的前鋒夢嗎因為是外文所以我看不懂🥲 2025-6-17 00:54
@純黑的懶貓 啊⋯⋯我只怕我想的這些,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啊QQQQQQ但是很謝謝你一直在這裡陪我❤️❤️❤️ 2025-6-16 19:55
@Angel0328 謝謝你的鼓勵~~好需要QQ歡迎多來拍拍QQ 2025-6-16 19:54
@布魯布魯 哈哈、昨天才發文,今天冴就出現在漫畫裡了,哈哈哈⋯⋯哭了。
 原本以為還能逃一下,畢竟現在發的都是四、五月寫好的存稿,主線也快寫完了,偏偏這段是冴的重點設定。 這陣子我只要一想:萬一官方路線完全不同怎麼辦?然後胃痛QQ 有聽說冴的夢是被另一個前鋒打碎的,超合理,「天才發現自己不夠格」這種打擊對當事人來說根本斷頭台。 但在我的版本裡,是因為還有其他因素在促成:文化衝擊、語言、個性、體制綁架⋯⋯一整排buff疊滿。這個球員是一條引爆的導火線沒錯,但也是因為旁邊一堆buff,我不覺得冴是那種會被一個人打敗的角色(好了不要再立flag了QQ) 所以文裡有寫「另一個前鋒」,但不敢寫太明,因為線索真的太少——結果現在漫畫直接畫出來了(崩潰)設定還⋯⋯ 可惡,雖然想拜託大家放過我,但我自己就是真・考據黨!實在不能忍受自己錯了,還繼續錯下去啊⋯⋯(握拳) 眼看冴哥的過去要被官方親手剝開,我真的沒勇氣繼續發了⋯⋯ 還是直接自暴自棄把存稿全數發完、等冴的劇情結束再回頭修?還是直接停更等完再改?還是直接轉行寫沒人寫的角色QQ 對不起碎念一堆,我只是需要一個地方碎念舒緩我的焦慮QQ 2025-6-16 19:54
好看 2025-6-16 09:29
順帶一提,我是個看不懂漫畫的人,所以沒有在追漫畫進度⋯⋯不過一些大資訊還是有被各種社交媒體爆雷啦(笑)。 就我所知,冴好像快被拉回主線故事了呀? 反正⋯⋯如果之後冴哥的【真‧主線過往】,跟自己現在寫的差了十萬八千里、被金城先生用力打了好幾張臉,那⋯⋯我也只能認了。

 我真的努力過了QQQQQQQQQ
 所以如果之後藍監官方劇情有完全不同的發展時,就只能拜託考據派手下留情、刀下留我了⋯⋯ 2025-6-15 23:46
這些都是我自己腦補冴哥在西班牙的遭遇。

 這些遭遇推斷根據如下:
 1.冴遭遇過種族歧視(黑白手環。加上西班牙確實存在這種問題) 2.雪夜時,冴身心狀況很差(凜問哥哥是不是瘦了?然後冴看起來真的像十年沒睡)
 3.一回來就對自己弟弟瘋狂一陣輸出⋯⋯(弟弟大概就是被掃颱風尾這樣) 4.雪夜冴首次有「劇烈」表情變化時,是凜大喊「我是世界第一前鋒的弟弟!」。可能是他覺得凜陷得太深、而不自知自己的天賦;也可能觸到他對「前鋒」夢的傷口 5.《EPISODE》提到:雪夜後他們沒有再見。但冴寄了一張「回歸賽」門票給凜。這詞可能雙關:一是旅外選手回到母國比賽。二是暗示冴以「中場」身份重新出發——我把兩種可能,都直接考慮進去了。所以才有後面這個YIPS症狀的推敲

 突然歸國、狀態低迷、猛然跟弟弟說我改行了(?),宣布改踢中場、又在母國上場比賽⋯⋯ 種種跡象像極了球隊安排他暫時休息、調整狀態的處理方式:「這球員快炸了,我們讓他回去休息調整一下。可以了再上。」

 現實中球隊本就不會公開地說:「這球員我們差點不用了。」(笑)會用更迂迴的方式解釋球員歸國,像「目標調整」、「個人狀態優化」bala⋯⋯ 2025-6-15 23:44
*【YIPS】運動失憶症,又稱易普症: 指有經驗的運動員突然且無法解釋地失去執行某些技能的能力。 症狀包括運動協調的喪失以及心理問題,這些問題會影響運動員的肌肉記憶和決策能力,使他們無法完成運動中的基本技能。 成因目前還沒有完全清楚。但一般認為與心理壓力、生理因素有關。
心理因素包括焦慮、恐懼等負面情緒。而生理因素則可能與肌肉不協調、神經系統失調有關。 曾有研究顯示,YIPS與抑制系統的問題、或對執行該動作的身體部位過度集中注意力有關。
 (這裡劇情排除是生理因素影響。原因:冴在雪夜那麼輕鬆自在地(?)贏過小凜,感覺身體一點毛病都沒有。) 2025-6-15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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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冰塊燙傷 + 3 超喜歡這個切入角度!看著看著會跟著心疼糸師冴,佬師加油!吃我的大海草(?
純黑的懶貓 + 3 哇⋯⋯大大想的好細⋯⋯(震驚
布魯布魯 + 5 啊啊啊啊老師寫的太好了每個細節都考慮的超好!!好佩服喔冴哥哥要是真的回來的話我應該會開心到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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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6-17 21: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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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昨天的話,我都有聽見

  《018》

  隔天早上,星野莉奈在家裡醒得比鬧鐘早。

  窗外天氣很好,藍得像是不曾下過雪。陽光灑在窗沿,柔柔地映在白色窗簾上,有一種不合時宜的溫柔。

  她窩在被子裡,手機握在手裡,沒有解鎖,只是盯著黑掉的螢幕,倒映在其中的自己。

  她沒傳訊息給任何人。

  連工作群組裡每天準時浮出的早安問候,她也沒點開。怕只要動一下,昨晚那段積在心裡的雪就會全部崩落。

  星野莉奈掀開棉被,一坐起身,就看見貼在書桌牆上,一張張拍立得照片。

  每一張,都是她親手貼上去的。
  有些是她拍的,有些是小凜給的,有些冴是不小心出現在背景裡的。

  冴踢球的樣子;小凜在場外抓著球網的臉;還有冴一臉理所當然,搭著小凜高舉獎盃的肩——那是他們首次一起聯手拿下冠軍的隊伍合照。

  她最喜歡的,是那場他們贏下U-15冠軍的剎那——最後一分鐘,兩兄弟擦身而過、瞬間得分的殘影。
  球還在空中,光線從身後打下來,把他們擦身而過的那刻照得耀眼無比——全世界都在為那瞬間曝光。

  還有很多很多,他們在堤防亂拍的照片——構圖不穩、畫面模糊,笑得沒頭沒尾,姿勢也總是不對。每一張,卻都是他們才看得懂的密碼。

  而貼在牆面正中央的,是她和小凜,一左一右拉著冴的手臂,笑得亂七八糟,笑得像贏得世界大賽的樣子。

  她看著那一整面牆,看著早就被定格的過去。

  浴室裡的熱水開太久,鏡子早就起了層白霧。她站在鏡子前,濕髮還滴著水,伸手一摸才發現眼皮有些腫。

  不是哭過——是昨晚太安靜了,她睜著眼過了一整夜,忘了什麼時候該閉上。

  她沒特別看時間,也沒打算出門,卻還是下意識地擦了護唇膏,換了件乾淨的白毛衣,把頭髮吹到半乾。

  星野莉奈走到餐桌,放了片低脂起司在全麥吐司上,又替自己熱了杯牛奶。她坐下來,托著下巴,看著杯面升起的蒸氣發呆。

  她又打開手機,點進他的對話框。
  訊息還是停留在昨天。他沒有回,也沒說任何話。

  她記得他昨晚離開時的模樣。

  ——「我會留在日本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很重要。」

  他說得慢,很像在說服自己這句話不那麼苦澀。

  但他沒說,他們要不要再見面。

  那時雪還沒停,她站在原地,看著他的影子落在雪地上。比以前瘦了些,也沉了些,但還是筆直地往前走。

  他拉著行李箱,輪子在積雪裡走得不太順,每幾步就卡住。他沒抱怨,也沒回頭。

  直到在路口分岔處,他忽然停下來。

  她以為他會回頭。

  ——但他沒有。低聲說了地點,語氣像說出口就已經太多。
  她點了點頭,什麼也沒回。

  他沒有回家。那條壓在雪上的輪痕,彎向了她陌生的方向。

  她不是沒想過再傳訊息。可每次點開,話總在指尖就被收了回去。

  不是失落失望,也不是因為生氣。
  只是——突然不確定,自己那些帶著力氣與期望的話,對現在的他,會不會太沉重。

  『我只是⋯⋯剛好比較會傳球而已。』

  他的話,連回想,心口都還是會刺一下。

  「剛好」不是他會用來形容自己的詞,糸師冴會說:「我會」、「我會成為世界第一」、「我一定會讓他們記得我」——

  他向來不說「剛好」,他會說「當然」。那樣的他,才是她認識的糸師冴。

  可昨晚的他,每一句,都像是經過漫長沉默的壓抑,都像咬碎了什麼才說出口。

  『至少還能站在場上。』

  她慢慢閉上眼,額頭輕輕靠在餐桌邊。

  以前眼神鋒利,說話直接,哪怕世界充滿敵意,糸師冴也總是帶著一種「我哪裡怕」的確定,一種沒有任何黑暗可以淹滅的光。

  她記得他說:「我會成為世界第一,第一本來就是一個人。」
  他也說過:「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那樣的他,從不猶豫,走得比誰都快。不解釋、不回頭,也不道歉。

  但昨天晚上的他——
  講話會停頓,眼神不直視,連「不甘心」這種話,都用「剛好比較會傳球」這種方式輕描淡寫地避開。

  他沒有崩潰,也沒有示弱,只是好像失去了那個屬於「勝者」的語氣。
  即便他還是說著「我想贏」,語氣卻像是在說服自己——還能追下去。

  他還是穿著RE·AL的制服外套,行李箱上還掛著隊伍的行李牌。
  從遠處看起來,就像是剛比完賽回國的選手,一切都還在光鮮與秩序中。

  他總說運動裝才是戰鬥服。
  所以,她以為——他想一個人待在那,沒人叨擾,好好享受為夢想馳騁的快感。

  卻沒想過,他可能已經孤軍奮戰太久了。

  那件外套,那張被風刮過的臉,還有他身旁那只走過半個地球的行李箱——這些年來,她大多只能透過螢幕與新聞看見他。

  她以為他很順——
  比賽、進球、訓練照、媒體訪問,每一張畫面看起來都像他正往夢想邁進。

  這段他在西班牙的時間,她總會去查關於他的消息。

  他剛去的時候還上過一次首頁,之後就沒再出現了。她試過搜尋他的名字,結果都是別人的進球精華。

  有一週新聞提到他在訓練場進了幾球,可是比賽那天,名單還是沒有他的名字。她知道那不是問題——是還沒輪到他。

  她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把搜尋欄裡的名字打得很快、動作像反射。好像只要多刷新幾次,他就會從某個角落蹦出來——哪怕只是一句話,也好。

  她試著從那幾句隻言片語裡,拼湊出他在那裡的樣子。
  他吃得慣嗎?跟得上語速嗎?訓練量會不會太重?
  但沒有一則消息是完整的。更多時候,是一張模糊到辨不出臉的側拍照片,或一篇只在第六段提到他一句話的轉載報導。

  從他們肩膀齊高,到她抬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從他在板凳邊安靜坐著,到他終於站上場、進球得分。

  後來,留下來的,全是整理得乾乾淨淨的報導、精準控場的採訪——

  【糸師冴,控球出色,態度冷靜,是日本足球界最受矚目的新星。】

  沒有失誤、沒有質疑,沒有崩塌的痕跡。

  他就像某種被定義完成的「天才模板」:被打磨、被推舉、被讚賞,也被保護得很好。

  她一直以為,他已經習慣了那些遠距離的目光與冷靜的句子。習慣了什麼都不說,只留下完美。

  ——直到昨晚。
  直到他突然說了那些話,用那種快要撐不下去的語氣。

  她這才驚覺——那個好到幾乎無懈可擊的他,竟然就是昨晚那個幾乎要撐不住的人。

  她還不知道全部,也還沒真正了解他經歷了什麼。
  但她好像開始隱約看見——他努力藏起來、不讓人靠近,很深很深的部分。

  那些,一旦曝露出來,會讓他徹底崩塌的部分。

  「如果妳覺得後悔,也沒關係。」

  ——原來是這樣嗎?

  星野莉奈輕輕地苦笑了一下。

  冴這個人,不會輕易請求什麼。他甚至連「等我一下」這種話,都很少說出口。從小到大,都是那種走在前面、不回頭、不容人等待的步伐。

  他不習慣被等,也不習慣被理解。

  所以,他才會說出「如果妳後悔也沒關係」這種話——先替她找好退場的台階,先一步原諒她的離開。

  但她追著他那麼久、那麼多年,怎麼可能因為這樣就後悔?

  「笨蛋,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低聲呢喃,閉上眼的瞬間,眼中的淚往下墜落。

  不只是眼淚,還有什麼,也悄悄往下墜落。
  不是昨晚的雪——而是她心裡始終想靠近的那個人,正站在一個她從未真正抵達過的地方。

  他總是那樣——
  說走就走、說不等就真的不等。她小時候也常常跟他吵架,氣他太冷淡、太難懂、什麼都不說清楚。

  可吵完以後,還是會不自覺地追上去,跑得氣喘吁吁也想拉住他的背包角,問他晚餐要不要吃咖哩。

  她從來都不是因為他完美才喜歡他的。
  是因為她太清楚,他每一個不說的瞬間,底下藏著多少忍耐和驕傲,還有不想讓人看到的傷。

  ——所以她會去。像昨天一樣,像從前無數次那樣。

  一步、又一步。即使只是靠近一點點,她也會走過去。

  因為,他們就是這樣一起長大的。



本文最後由 天雪飛 於 2025-6-18 15:1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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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原作者| 天雪飛 發表於 2025-6-20 22:19:11
只看該作者

《019》要嗎?


  《019》

  星野莉奈知道糸師冴現在住在哪裡,但她沒有要去那裡找他。

  依照他平常的習慣,不管有沒有去俱樂部踢球,肯定都在訓練。雖然完全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訓練,RE·AL又安排了什麼給他?

  聽說他這次回日本,是為了轉型與短期休整。

  RE·AL在郊區設置了一處日方合作的訓練據點,位置低調,前身是一間廢校改建的封閉式設施。雖然規模不大,但設備精密,除了技術場地,還配有守門員教練、運動治療師與心理追蹤人員——據說這是RE·AL首次嘗試以「靜地訓練」為核心理念,結合當地俱樂部與大學資源,作為遠東地區的試點基地。

  RE·AL給了他兩個選項——一是入住配合的長期旅館,二是直接搬回老家住。

  糸師冴當然會選擇,前者。

  不是因為那間旅館有多高級,而是因為他不想回去。
  不是現在。

  他什麼都沒說,但她大概能理解。

  她不知道他的心情變了多少,但她知道,有些距離是他自己劃下的。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撐住自己。

  她打開地圖,點開那座少有人記得的舊球場。
  那不是他們最常練球的地方,場地不大,也沒有燈,但他們國小時特別喜歡偷偷跑去那裡——因為沒什麼人知道,就沒人來搶,沒人來管。

  雖然練習場早拆了,改成開放式公園,但她記得——那塊靠近樹叢的空地,應該還在。
  那是他們以前沒處去時的「備用基地」,特別適合那種,不想回家、又非得踢球不可的傍晚。

  她沒有先傳訊息問他要不要去,也沒有確認他人在哪裡。

  她只是想——如果有一點點可能,他會在那裡,那她想去看看。
  不是真的覺得他會在那裡,只是她需要試一次,才不會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做。

  星野莉奈繞過車站的天橋,買了一瓶熱奶茶。路過便利商店時停了一下,想起什麼似的,轉身進去買了兩包暖暖包,一包塞進口袋,一包握在手裡。

  等她走進那片空地的時候,果然空無一人。

  也沒太失望,反而覺得——
  這樣也好,至少自己是真的走過來了。

  星野莉奈站在原地,讓風吹亂頭髮,讓雪落在睫毛上。

  她知道,他們早就不是那種會約在秘密基地碰頭的小孩了。這裡,也早就不是躲起來就沒事的地方了。

  時間被冰封,但也有什麼正在一點一滴地融化。

  手機震動——有訊息傳來。

  『我聽說小冴回來了,要不要找一天請糸師一家來家裡吃個飯?』是媽媽。

  『媽,我覺得現階段不太好⋯⋯他們兄弟昨天還吵架,很兇的那種。』這句話後,手指頓了一下。

  星野莉奈低頭看著手機的對話框,安靜了一會兒。

  ⋯⋯小凜現在還好嗎?昨晚他回家後,有沒有跟誰說話?有沒有冷到感冒?

  『小冴跟小凜吵架?好難相信他們會吵架?我是有聽他們媽媽說,小冴現在沒有住家裡⋯⋯』

  『對呀,所以,之後再說吧。晚上我不回家吃喔。』

  她收起手機,屏幕的光影閃了一下,落入傍晚的雪色裡,然後慢慢沉寂。

  星野莉奈沒有馬上把手機放回口袋,而是靜靜地握著,眼神落在眼前這片空地。

  她想起有一次冬天下課後,冴穿著球衣不肯回家,她氣得去便利商店買罐裝的味噌湯,一邊碎念一邊遞過去,說:「你不喝就不准再凍到發抖。」

  當時他沒說話,默默接過去喝完,然後擦著嘴角說:「很鹹。」

  她氣得追著他跑了三圈,最後笑到摔進雪堆裡。
  那時候小凜也在,手上握著她塞過去的熱牛奶。

  他年紀還小,個子小小一隻,穿著比他大兩號的羽絨外套,拉鍊都快拉到嘴巴,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們在雪地裡打鬧,像一顆睜眼的飯糰。

  她笑著叫他一起來,小凜卻只是搖搖頭,悄悄把手裡的糖果往她口袋塞,然後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

  「⋯⋯妳不要感冒。」

  當時的小凜還不太會說話,講話有點漏風。卻總是默默在一旁,蹲著、看著,安安靜靜地,像隻小動物似的跟著他們——可愛得讓人心軟。

  她記得他那天也被他哥哥連累,雪黏了滿褲子,回家還不肯換衣服,說要跟哥哥一樣。

  那年冬天好冷,卻因為有他們兩個在身邊,變得很好笑,很溫暖。

  她一想起,就覺得心裡某個位置也跟著被那罐味噌湯燙了一下。

  後來冴去西班牙、她忙著模特工作,這塊空地也慢慢地被荒草蓋過,再沒人來練球。最後變成了民眾閒暇泡茶下棋的公園——她甚至懷疑他早就忘了這個地方。

  可她還記得——冴以前每次不想回家,又不知道去哪裡時,總會出現在這裡。

  所以今天,她才會走來。
  星野莉奈的視線再次落在這片空曠的地,把暖暖包握得更緊了一點。

  冬天的傍晚比想像中還快變暗。

  然後,她聽見了腳步聲。

  不是急促的奔跑,而是極輕微的,那種走在積雪上、小心翼翼不想驚動什麼的腳步聲。

  她回過頭。

  糸師冴穿著白色羽絨外套,背著球袋。像不經意路過,又像早就知道她會在。沒有說話,也沒有驚訝。

  他只是站住,在呼吸之間,默認了某種重逢。

  她笑了一下,把手裡那包暖暖包舉起來。

  「要嗎?」她問。

  他看著她,好一會兒。

  還是什麼都沒說。她也沒催。
  因為她知道,有些話,是不需要急著說出口的。

  就像糸師冴從未親口說過「我會找妳」。
  但星野莉奈記得,他每次回頭、停留、重新出現的時刻——就已經是了。

  像那次她被大雨困在舞蹈教室,他沒打電話,卻一個人撐傘站在門口,說了一句:「路上有積水。」
  像他拿到RE・AL的邀請函,小凜和她都在慶祝。只有他等到所有人散了,才走過來站在她身邊。說:他要先為凜去探路。
  像她把拍好的照片拿給班導看,卻被說「拍來玩玩的吧」。她沒有去球場,躲到後門外那片小公園的滑梯底下。他找到她時沒說什麼,只坐下來,低頭問她:「今天拍了幾張?」

  ——他總會走來,以他的方式,再次出現。總會的。

  她一度把這當成默契。一種不言而喻的相逢規則,也是一種不需要承諾的習慣。

  ​​可她現在明白了——她已經不是那個,只要他回來就會安心的自己了。

  因為再次出現,不一定是選擇靠近;默默站著,也不等於是留下。
  昨晚,冴跟小凜,就是這樣——一個再次出現、一個默默站著,卻把彼此推得更開。

  她想起那個畫面,心口還是隱隱有點悶。
  她不知道,那得要多少的折磨,才會讓曾密不可分的他們,劃出那麼深的一道線。

  同樣地,昨晚她的靠近,已經夠小心了。可好像只要再多走一步,就會被他親手推進無底深淵。也正因為如此,星野莉奈更確定——她必須站在這裡。

  但她不能再主動更靠近。
  因為冴身上,已經背著太多他自己的重擔;再多一點,就會變成負擔。

  所以這一次,她把手伸出去,不是為了拉住他,而是想看見——他會不會真的,自己走過來。

  她沒動,站在原地,等著看他,會不會向她走來。

  一聲輕響,腳步落在雪地上。
  接著,是第二步。

  糸師冴,終於走近,把暖暖包接了過去。

  沒有碰到手,但她覺得手心一陣暖。

  好像有什麼,把冷空氣融化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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