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以後,校園還有誰留下來?
放學鐘聲響過,校園逐漸安靜下來,
但總有兩個人,還留在那間角落的舊教室裡。
他們是不同班級的學級委員長,卻一同負責每日放學後的委員會例行事務。
一人摺紙,一人記錄。
一人細語夢境,一人靜觀異象。
一人說出夢裡見過的細節,一人判斷那是否真實可解。
他說琴聲忽然多出一根手指、鞋櫃裡出現寫著自己筆跡的紙條、借閱卡上浮現了重複的簽名……
說的時候手指還在摺紙,語氣卻平靜得像是在講昨天的天氣。
另一人從不急著質疑,只靜靜記下每句話,在夢與現實的邊界替他補全邏輯、勾勒因由——
有時將他帶出夢外,有時陪他待到夢醒不來。
黃昏,本就是一道門縫。
彷彿有什麼正透過門縫,偷偷窺視著⸻
夢與記憶、紙與語言、現實與回聲……
只有他們,還留在那裡,紀錄那一些無人能解的怪異。
⸻調查,開始於放學鐘響之後。
《放學後的委員會:第一怪 音樂室的斷指琴聲》
⸻琴聲不是為誰而彈,卻總有一根多餘的手指,按下你沒觸碰的那個鍵。
⸻
放學鐘聲響過二十七分鐘,東棟最深處的那間教室裡,還有兩道身影坐在光影交錯中。
鉢屋三郎坐在靠窗位置,翻閱學生會的課程安排,紙張翻動時,他會有節奏地輕敲桌角,發出「答、答」聲。像是一台被預設了節拍的機械。他總是如此,寡言而準確,即使委員長的工作瑣碎,也能以準確得令人發寒的效率完成。
尾浜勘右衛門則坐在他對側的斜後方,正在把一疊通知單摺好。手指略微沾水,啪地一聲貼合。數紙聲混著窗外黃昏光線,有種靜靜的儀式感。
「……三十二、三十三……咦?這張有點溼。」
鉢屋不抬頭:「你手汗多。」
「不是,是紙本身就溼的……而且,好像是淚水的味道。」
鉢屋這次停筆了,抬眼看他:「你怎麼知道那是淚水?」
尾浜將那張紙湊近鼻尖嗅了一下,語氣依舊平淡:「跟上次音樂室那張琴椅下面的味道一樣。」
鉢屋皺眉:「你去過音樂室?」
「沒有啊。」
尾浜望向窗外,「嗯,我上週經過音樂室時聽到有人在彈琴。琴聲很溫柔,不過……彈到一半,好像突然多了一根手指。」
鉢屋的筆停在紙角:「什麼意思?」
尾浜還是那副沒什麼大不了的神情:「就是彈著彈著,突然多出一聲和弦。正常來說,右手彈三音、左手彈一個低音,不會有五個音疊一起……除非,有第三隻手參與。」
鉢屋看著他,尾浜眼中沒有玩笑成分。
他忽然察覺到⸻
窗外天色早已變得黯橘,操場的社團聲音也消失無蹤。四周靜得像是被一層什麼罩住。
他站起來,走到門邊,扭了下門把。
門紋絲不動。
⸻
尾浜繼續摺紙:「你別太大聲,這種時候,它會從琴鍵那邊爬過來。」
鉢屋反問道:「它?」
「指甲很長,琴鍵上還有血……不是我記得的,是它留給我的夢。」
⸻
他們照例關燈離開教室,走過熟悉的走廊,鉢屋卻鬼使神差般走向音樂室,輕輕一推,門沒鎖。
室內黑暗、空無一人。
「我夢裡彈了一首曲子。」 尾浜輕聲說,「可我數過,只有十根手指,卻有十一鍵一起響起。」
「多出來那根?」
「從我背後伸出來的。有個人……他好像在教我。」
鉢屋推開琴蓋,試著按幾個鍵,聲音正常。尾浜走近,手懸在鍵盤上,微微顫抖。
「我不會彈琴……但我記得旋律。」 那指尖落下,音符響起。下一秒,從他肩後伸出另一根蒼白手指,與他同時按下第二鍵。 聲音空靈得不像這間教室能發出的。
鉢屋立刻一把將尾浜拉進懷中。琴鍵自動彈奏起來,未竟的旋律如幽魂重現,每一個音都準確無比。像是等了太久,終於得以被聽見。 直到最後一音落下,琴聲嘎然而止。
⸻
沉靜恢復。兩人站在原地無語。鉢屋轉身推門,這次門竟輕易地打開了。 他們走出房間,門在身後無聲闔上,彷彿從未開啟過。
⸻
【事件編號】:#001
【地點】:東棟音樂室
【發生時間】:放學後第27分鐘
【參與人員】:尾浜勘右衛門(副委員長)/鉢屋三郎(委員長) 【現象簡述】: 鋼琴自動發出多重音(非人為演奏) 尾浜稱夢中記得旋律,實際不會彈琴 出現「第三隻手」參與彈奏,疑似視覺具現 教室內門短暫無法打開,空間封鎖 【解決方式】: 尾浜彈奏旋律至終曲,疑似完成夢之殘響 空間解除,琴聲終止,門自動開啟 【附註】: 該旋律未能查證為現實中存在曲目 無錄音紀錄,無外部人員目擊 有摺紙紀錄一張,留存,待分析 ⸻ 【副委員長閱後感】: 「我今天沒做夢。
但我耳朵裡,還有琴聲。」
(簽名欄:尾浜勘右衛門)
本文最後由 松野Iris 於 2025-9-20 17: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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