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潮汐 [普]

一片靜謐一地宛如星河織成的絲綢
我伸出手
挽起
卻什麼都無法觸及
那天
我還是一如往常的沉默

走進這條無名的巷子，路邊長滿了錯綜複雜的藤蔓，接著是左轉，再來要避開地上的坑洞，再來要撥開樹枝...
一抹金色灑下，如顏料般在空中飛撒，最終落在金色的字上  ----- 森沐高校

主打無導師，全程由學生管理的學校，而背後是由理事會經營
我拿出口袋中的鑰匙，在手指上甩了幾下便插入金色拱門的鑰匙孔
「不出所料的第一呢...」我呢喃道，接著徑直的向教室走去
•     •     •
踏入教室，我反射性的看向自己的座位，卻看到了
一位身穿灰色連帽外套，遮住臉龐的學生（？）坐在最後一排倒數第二個座位，他只是趴在桌上（似乎在睡覺），並沒有察覺我的到來。
是今天剛來的轉學生嗎？對了，今天確實有位轉學生叫......想不起來。
算了，等第一堂課再問他吧•      •       •
「淩墨同學，第一堂到了，該醒了。」我邊拍著他的肩膀邊說。剛剛突然想起來，他的姓氏是淩墨，至於名字...沒有資料呢。性別也是一樣，只知道好像沒辦法說話而已。啊…起來了。他先是揉了揉眼睛，接著便在麻布織成的提袋中翻找著，過了幾秒後，他翻出了一本灰色封面的筆記本，又快速的翻開些許泛黃的內頁，用綁在書上的鉛筆迅速的寫上「謝謝」
「沒事的，我叫赤翊 彾，你是今天剛來的淩墨同學對吧？」我伸出手，笑著對他說

穿成這樣應該沒有人想靠近我吧...兩小時前的我是這麼想的，但我錯了，大錯特錯，就因為我想休息一下而睡到上課，一醒來就有一位留著銀白色短髮（還有幾撮深藍色挑染），自稱是赤翊的同學向我搭話，現在還向我伸手，我不伸手是不是會讓他尷尬？但伸手了又有點奇怪...不等我思考，他看似白皙且瘦弱的手臂用力的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們換個地方聊吧！」他說，於是，在班上二十多位同學的注視下，這位赤翊同學拉著（準確來說應該是拖著）我跑出教室•      •       •我們就這樣跑到了四樓，來到了一間教室前，我氣喘吁吁的靠著牆壁，被汗水浸濕的眼前瀰漫著光暈，教室上的牌子好像寫著什麼，但赤翊同學卻直接把我拉進教室中。「你又做了什麼好事？」門前一位帶著黑框眼鏡的雙馬尾少女質問著赤翊。「我只是帶轉學生參觀學校而已呀！」赤翊同學露出無辜的笑容並攤著雙手。「別被他騙了。他八成只是想要你來這裡替補副會長的位子，我沒說錯吧，赤翊？」少女站在我面前擋著赤翊同學。「被發現啦～」赤翊同學舉起雙手擺出投降的樣子，接著卻又從口袋拿出一本灰色的...不對，那不是我的筆記本嗎？為什麼在他那？我走出教室的時候明明...等等，我走出教室後就沒有注意它了，難不成是那時候，算了，當務之急還是先把他拿回來吧。「瞳，抱歉啦～先讓我和淩墨同學說個話。」說完後赤翊同學伸出手，推倒站在我面前的少女，她一臉詫異的看著赤翊同學，但身體卻依然向右飛去，所幸是倒在沙發上。「先顧好自己吧。」赤翊同學不知何時出現在我眼前，我還來不及驚訝就被他推倒在地上，赤翊同學的一隻手撐在地上，而另一隻手則是把我向上舉的雙臂抓住。「這下你應該知道不可能用蠻力搶走筆記本了，好啦～就像瞳說的，我希望你來當學生會的副會長，相對的，我會把本子還你。如果同意的話就點頭吧～」學生會？這裡原來是學生會的辦公室嗎，但我實在是不想當副會長，可是筆記本的順位遠高於我的想法。無奈之下，我只好選擇妥協。於是，第一天來到森沐高校的我，當上了學生會副會長

「赤翊同學是會長？」我在紙上寫著，但文字無法詮釋的是我心中的疑惑。「雖然很奇怪，但這點無庸置疑。」瞳如此評價。
在一個小時前，我被強迫當上了副會長，身為書記的瞳向我解釋了學生會的工作及目標，但唯獨這點，我還是無法相信赤翊同學是會長。
「所以我的工作是輔助他，以及處理社團合作的事務對吧？」我暫時拋下腦中難解的疑問，再次向瞳確認。
「是的，但不要太過相信輔助這兩個字，以會長的個性應該會將工作都推給你才對。」瞳推了一下眼鏡。
這所學校屬於實驗高校，標榜全部由學生管理及營運，經費則由理事會負責。學生每天不需要在教室聽老師上課，而是參與社團，和團員互動，但還是有班級的劃分，不過意義不大，倒不如說社團更像是班級，而班級則是不同領域的學生交流的場所，平時也只有重大活動及吃飯時間會用到班級，對了，學期末時每個社團要進行發表，而表現不佳或人數不足的社團則會減少經費甚至廢社。學生會，則是管理一切社團的組織，成員們不用加入社團，但必須解決糾紛，處理重大活動，申請經費……總之就是非常忙碌。目前的學生會主要由二三年級管理，我和赤翊同學是二年級，而瞳是三年級。對了，有件事我一直想問。
「請問瞳學姐的『瞳』是姓氏還是名字？」我在筆記本上寫下
「應該是名字吧。這是我自己想的名稱，反正我生來就沒有父母，姓氏也就不重要吧。」瞳這麼說。
「抱歉...」我寫道。沒想到瞳學姐的名字背後有一段沉痛的故事。
「沒事，很多人都會問，我不會在意的。」學姐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
「淩墨，你的第一份工作來嘍。」一陣熟悉的聲音打斷我們的對話

「怎麼了？」我寫著。
「攝影社要辦展覽需要籌備教室，他們還要去各個社團拍攝，有點麻煩，但交給你應該沒問題啦。」赤翊理所當然的說。還不是赤翊同學硬要我加入的。
「我們先去見攝影社社長吧！再見嘍～瞳。」就這樣，赤翊拖著我去了攝影社的教室。
攝影社的教室在眾多學生穿越的二樓中庭，平常社員也不會待在教室，教室只是他們更換設備的地方。攝影社的社員不多不少，大部分都是三年級生，算是學校排行中段的社團吧。
「不好意思，請問闐銘同學在嗎？」赤翊同學說。不對，這不是我認識的他吧？雖然我才認識他不到一天，但他這個樣子也太反常了。
「在。是會長嗎？」教室外，也就是我們的背後傳來一陣低沉的中音，回頭一看才發現是一個學...姐..?唔..不能用身高來決定年齡，雖然他看起來才小學，但他是學姐，是學姐。
「我是三年級喔。沒事，我習慣被認為是小孩子了。初次見面你好，我是攝影社社長，闐銘 玥奈。」髮型是黑色短髮加上藍色挑染的闐銘學姐如此說。
「他是我們新的副會長，淩墨。話說，這是你的姓氏吧，你的真名叫什麼呢？」赤翊用職業微笑回應，言語中卻暗藏刀刃，如果我不回答這個問題，話題會一直僵持在這，我們就無法繼續做事。真是陰險...要怎麼回答呢？
「好了，來討論具體計畫吧。」闐銘學姐似乎察覺到了赤翊同學的計畫，所以打斷他的問題。
「那我也不多寒暄了。首先，請問這場展覽是為誰辦的？展覽教室要訂在哪裡？何時要展出？規模大概要多大？」赤翊看似毫不在意的繼續問下去。
「為攝影社的日殷。就在攝影教室。下個月的15號。一個教室就足夠了。」學姐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說。
「不好意思，你說的日殷同學是攝影社的設備負責人對吧？冒昧問一下，為何要突然替日殷同學準備呢？」赤翊親切的問。
「不重要，你先去忙經費申請的事，這裡一個學生會成員就夠了。」闐銘學姐不客氣的說，接著看向我。或許是這種語氣及場面讓赤翊同學不好拒絕，於是他向我揮手後就走下樓梯了。此刻，攝影教室外只剩我和闐銘學姐。

「呼～終於走了。所以，你的名字是什麼，淩墨同學？放心，我不會告訴赤翊的。」闐銘學姐撥開臉頰左側的鬢髮。放輕聲音對我說。闐銘學姐確實很懂得觀察和應變，也對赤翊有戒心。畢竟夥伴多一個是一個，不如就和她說吧。
我嘆了一口氣，接著拿出我的筆記本，一筆一劃如刻字般在書上寫上「千汐」兩字。然後把筆記本轉過去給學姐看，學姐先是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再來才開口。
「千汐嗎…所以你是學妹啊。」
「是的，闐銘學姐」
「叫我玥就好，日殷他們也是這樣叫的。那個...可以問一下為什麼你要遮住臉嗎？」
「因為...我怕被奇怪的人搭話。」
「我應該不是奇怪的人吧？算了，你還是保護好自己比較好，不要讓別人隨便就看到你的樣子。」
「好了，我們進去聊吧，一直站在門口也不好。」說完玥便和我一起走進教室。攝影教室的空間大概是一個國中的實驗室這麼大吧，一進去教室就看到最裡面的就擺著一片純白的布幕，周圍擺著黑色的鐵製箱子，打光的燈具及攝影機，天花板上還懸吊著鎂光燈，雖然本來就聽瞳說攝影社的設備開銷非常大，但親眼看到時還是忍不住訝異--這樣的規模已經不只是社團了吧。教室右側的牆壁前放著沙發，左側則是照片機和相簿。
「日殷同學是我們社團的幹部喔，他是負責處理社團紀錄的，嗯…算是書記吧。」玥用溫柔的口氣說。這就是他想為日殷同學辦展覽的原因嗎？書記平時都在做報告，確實很少參與社團的主要活動，也難怪玥想在畢業前讓他留下一個難忘的回憶。
「玥，你們想要先去哪個社團拍攝？」我在紙上書寫。
「那就先去繪圖社，順便帶你參觀學校吧！」玥爽快的說

在玥的帶領下，我們到了繪圖社的教室。這裡是鄰近花園的一間…嗯…說是教室也有點奇怪，這間＜教室＞是由紅磚砌成，磚瓦有些破裂，外牆爬滿了墨綠色的藤蔓，周圍也種了一些植栽（左側種了一顆和人差不多高的熱帶植物，右邊則是有一整排的多肉）破舊的木門上掛著一塊木板，上面粗糙的書寫著「繪圖社」。「叩叩。」玥首先敲了門。
「要進來的話可以喔。」裡頭傳來慵懶的聲音。
「那就不客氣了。」我和玥走進了教室。
教室裡面堆滿了各種高度的畫架及畫布，牆上掛了各式的寫生作品，角落也堆了一箱箱的顏料。
此時，一位身穿貓耳披風的少女向我們走來。
「嗯～午安，請問你們來做什麼？對了，我叫鳴晴 烟。請多指教。」貓耳（？）少女--鳴晴同學伸了個懶腰。
「你好，我是學生會副會長淩墨，他是攝影社社長闐銘 玥奈。我們是來詢問可不可以在這裡攝影的。」我在筆記本上寫著，老實說我現在寫上副會長時還是感到有些尷尬，但為了玥，我還是硬著頭皮寫上了。
「原來是今天剛來的副會長啊，剛剛會長才把你的訊息公告在學校群組。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見到本人呢。」赤翊同學他...又做了什麼好事。不行，現在要先做好工作，要忍耐…
「是的。我們想問明天攝影社的社員能不能來這裡拍攝，我們估計要在下個月辦展覽，因此現在要先收集素材。」玥說。
「可以。要來的話直接來就可以了。但是，可以讓我拍你嗎，副會長。我只是想畫你而已。」鳴晴同學這麼說。
「可以，就當是同意攝影的謝禮吧。」我回答。
於是在拍完照片後，我和玥離開了。
「下一個，就順便去園藝社吧！」玥說。

園藝社，森沐高校中少數沒有教室的社團之一，其人數一直維持在廢社邊緣的三人，但每一次都成功的交出期末報告。園藝社目前的社員是二年級的日柴 鴉/棉/熙。這三人是三胞胎，據瞳所說鴉是長子，棉是長女，熙是次女。平常鴉都待在花園，其他兩人偶爾會出現在路上，但一個月也只會出現兩三次。再來就是傳聞了，聽說鴉（因為說姓氏不好分辨所以直接說名字）同學放學後也還是繼續待在花園，還有什麼鴉同學能變成植物等奇怪的傳聞。
「請問有人在嗎？」玥問。無人應答。
「沒人在嗎？」我寫。
「不應該啊？鴉同學應該在的，是睡著嗎？總之我們先進去看再說。」玥就這樣帶著我進入花園。花園中間鋪著水泥走道，圍欄圍著的兩旁中一旁搭了簡陋的溫室，另一邊則是種了各種顏色的波絲菊。
我和玥一路欣賞著花朵，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道路盡頭。
「真的沒人呢…」玥說。突然，道路盡頭的圍牆下的小洞傳來了聲響。一位有著深綠色頭髮的少年從圍牆下鑽了出來，手上還捧著一株植物的幼苗。即使過長的瀏海遮住了他的雙眸，依舊難掩他的尷尬。
「請問你是鴉同學嗎？」我在本子上寫。試圖緩解現場的尷尬。但此時的我心想：原來這裡這麼容易翻牆嗎？
「是的，請問...怎麼了？」少年口中發出了和自己身高略為不符（大約155cm）的低沉嗓音。
「我們是來問明天能不能來花園攝影的。這位是攝影社社長，我是副社員。」我在寫的過程中玥還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但最後還是勉強接受了。
「當然可以，畢竟花園不是我個人的。但剛剛的事…呃…就是翹課的事可以請你們幫我保密嗎？」
「那個…你為什麼要出去呢？」我寫。
「聽說山裡的花田那裡要開發了，所以我去移植那些花。」
「原來是這樣，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於是，我和玥便前往下一個社團--電競社。

「你還是會覺得尷尬嗎？」玥問。
「嗯…這個身份感覺還是很奇怪。」
「好吧～下一個社團嘛…挺麻煩的，但畢竟是薰要求的，就犧牲一下吧。」日殷同學的名字是薰嗎？還有為什麼他今天不和我們一起來拜訪社團？算了，還是不要過問好了。
到了電競社的門口，位於地下室的電競社確實有地下組織的氛圍，裡頭還不時傳來鍵盤的聲音。
「等下的事情很正常，不要太驚訝喔。」玥別過頭去，好像有些害羞。接著他深吸一口氣，眼神凶惡的瞪著門口，暴力的轉開握把，用腳狠狠的踹門。電競社內擺了一排的電腦，還有幾個VR設備和一個目測70吋的電視，裡面聚集了一群學長玩著電腦，口中時不時傳來咒罵聲。當門完全打開，發出巨大聲響的那一刻，裡面的社員都放下手邊的工作，轉頭看向我們。
「是找巖嗎？他好像去其他社…」裡面其中一個學長說到一半。
「無所謂。和他說明天我們社團的人要來拍攝就好。聽到了吧。」玥斜眼望著他。
「好…好的。」學長一臉緊張的回應。
「走了。」玥拍了我的肩膀，隨後拉著我走出教室。出了教室後便開始拔腿狂奔。
「啊…好尷尬。每一次進去都這樣。」玥雙手捂住臉說。
「為什麼要這麼凶不客氣的對他們？」我問。平常的玥雖然不至於到溫柔婉約，但還是很有禮貌，為什麼剛剛的玥有種…呃…大姐的感覺？
「對那群電玩成癮到沒救的人不用太客氣，要比他們凶他們才有會理你。」
「對了。剛剛他們說的巖是誰？是社長吧。」
「對。他是我弟。」
「那為什麼不回家再問他？」
「我們…不住在一起。自從我和爸媽吵架後我就自己一個人住。」
「抱歉。」
「沒事的。好了，我們回去吧。」

不知不覺間已經五點了，我和玥道別後又回了學生會辦公室一趟，但赤翊同學不在（他似乎還在忙），瞳學姐也不在，應該是回家了。
於是我獨自一人走回家，久違的平靜讓我感到有些無所適從。明明只是轉學第一天卻被迫成為了學生會副會長，還和玥一起在校園間徘徊。突然，一抹灰色從目前閃過，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隻貓，我試圖伸出手，但牠好像在警戒我身後的什麼般逃離了，我帶著些許失落繼續走回家。走在放學時刻的路上，身旁許多學生和我擦肩而過，昏暗的路燈在人多卻異常寧謐的街上閃爍，我壓抑心中的不安，終於到了熟悉的家前。
     走進玄關，我忽然覺得一陣疲憊，接著就體力不支跪倒在地，我就這樣在地上歇息了幾分鐘。接著才站了起來，走進客廳，拉開左邊落地窗的窗簾，打開客廳桌上的筆電，右下角彈出訊息的視窗。
「虹羽向你傳送了一則訊息。」又有什麼委託嗎？今天好不容易回家了，真不想讀訊息。嗯…算了，還是看一下好了。
9：12
虹羽：有事情委託你。
14：57
虹羽：？？？
17：30
虹羽：沒事了。
17：34
我：？
虹羽：本來想問你某個人的資料，現在不用了。
我：喔。
虹羽：你今天整天去哪裡？都沒看到你在線。
我：去處理事情。
虹羽：懂了。我不會過問的，畢竟資訊是情報員的資產，沒說錯吧，汐。
我：幹嘛搶我台詞。
虹羽：下次不會了啦。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去處理委託了。拜～
我：再見。
傳完最後一則訊息後我闔上筆電，心想：幸好我不是殺手。接著就出門去買晚餐。

今天我六點就來了，為了比淩墨還早到。昨天晚上我突然想到，我昨天明明還沒開校門，那他是怎麼進來的？老實說我昨天思索了很久，但腦中都無法模擬畫面，所以我今天才特別早來看。
我蹲在草叢中，靜待凌墨的到來。過了約五分鐘，淩墨就來了，比我想像中還早了半個小時。他先是在門口駐足了一會，接著環顧四周，幸好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我待的草叢太久。他小心翼翼的繞到學校側邊的花園外，翻過圍牆後走到了我們的教室外，我也跟在他身後一起進去。鎖住的教室只開了最頂端的一扇氣窗，他屏住呼吸，先跳到下方的窗溝，再輕輕一跳，伸手抓住上方的窗溝，好似玩單槓般撐起身體，然後一鼓作氣側翻一圈，腳往後一蹬，用下腰的姿勢穿過窗戶，進了教室後再後空翻一圈落地，全程還不忘用一隻手抓住連帽外套的帽沿（也有可能只是想耍帥啦），抓住窗溝時也帶著手套，不留下指紋。不得不說淩墨做事非常謹慎小心。再來他放下身後的背包（不知道為什麼不用昨天的提袋），開啟教室的窗戶以及兩扇門。我假裝若無其事的走進教室，淩墨也只是看了我一眼，沒有過多的懷疑。過了一會他從背包拿出筆電（難怪要換背包啊）他把筆電轉成背對我的方向，又從背包拿出謎樣的黑色板子及一隻觸控筆，是電繪嗎？電繪社也有一樣的設備呢。於是我裝作出去教室，從前門離開，實際上是從後門繞到淩墨背後，觀察他在畫什麼。畫了十幾分鐘後，螢幕上顯示著某個動漫中的知名角色，之後他又打開了社群平台，把剛剛的畫發到網路上，我在切換介面的一瞬間看到了他的帳號名字，心想：既然看到了就記下來吧。以今天的跟蹤觀察紀錄來說已經是不錯的結果了，但接著我又看到了更令我更吃驚的一幕，他打開了影音平台，看了一眼帳號資訊又把它關閉了，而我當然沒有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趁機瞥了一眼他的訂閱數，看到了六…六位數？！我揉了揉眼鏡，再次確定，確實是20多萬訂閱。真好奇他是做什麼的影片。（回家查了，是繪圖的教學，還有接有償委託，我也順手訂閱了）直到他開始收起筆電，我才回到位子。「對了，為什麼你要這麼早來學校？」我問。
「學校有免費的網路，還有電燈和插座，可以省錢。」
「有必要這麼省嗎？」我無言的回道。
「錢很難賺。」
就在今天，我才知道淩墨是個沒救的究極打工人。（苦笑）

第一堂課，我就先去學生會辦公室找瞳。
「這是我的聯絡方式，以後可能會用到。」我遞了一張紙條給瞳。
「好。我會給赤翊的。」瞳接過紙條，一臉認真的說。
「我不要給他。」我嫌棄的寫著。
「好啦，會幫你保密的。」
「那我先去處理昨天的工作了。」
「認真的好孩子，和會長完全不一樣。」瞳拍了拍我的頭。
「我先走了。」我收拾了背包，準備離開。
「路上小心。」瞳說。

到了攝影教室，裡頭的窗簾被拉了起來（只是拉的很草率），窗戶也緊閉著。我敲了敲門，裡面卻沒有回應，看見窗簾間隱約流露出的光線，我在心裡說了一聲不好意思便打開了門，裡面的沙發上坐了一個戴著紫色鴨舌帽（帽子外還戴著發出紫光的黑色全罩式耳機）的學姐，他宛如綢段的黑色長髮披在肩上和黑色的沙發融為一體。他好像正在調整器材，手上拿著一台（看起來）價格不菲的單眼相機，上面還貼了紫色的閃電貼紙。他看到走進來的我，就把耳機拿下來，放下手中的相機。
「不好意思，我調整相機的時候習慣聽音樂，你就是玥說的副會長吧？他或許跟你說過，我是日殷 薰，抱歉昨天有事情請假，勞煩你幫我去各個社團。」我還以為日殷學姐會是個怕生的人，結果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日殷學姐的身高應該有170公分吧，她的聲音是成熟的低音。看起來已經像大學生了…
「沒關係，這本來就是我份內的工作。日殷學姐要等闐銘學姐來再去取景嗎？」我故作鎮定的寫在本子上。
「你會怕我嗎？你的手感覺在抖。還有…你平常應該也叫直接叫他玥吧。你也叫我薰就好了。等我處理完設備就可以去了，玥說他今天請假。」薰有些害羞的別開眼神，用手梳理著自己的頭髮。（應該是害羞的反應）原來我害怕的這麼明顯嗎？好尷尬(°ー°〃)而且學姐和我想的一樣意外的害羞欸。
「呃…一開始有一點，但現在不會了。」
「沒…沒關係啦，因為身高和打扮的關係很多人也會怕我，幸好你現在不會了。」我們尷尬的相視一笑，之後學姐就繼續處理設備。

於是，我和薰先去了繪圖社。路上，我們聊著彼此的事。「為什麼，還沒到畢業時期就要辦展覽呢？」
「我…下個月就要回老家了，玥聽到之後就堅持要幫我辦展覽，對了，他是我的鄰居喔，我們從國小就認識了。」
「原來如此。我還想問一件事，玥和家人感情不好嗎？為什麼他要自己住？」
「玥他…原本和父母感情很好，你應該知道他有弟弟吧。玥的父母也都會幫他們買想要的東西，他的父母是科技業的開發員，好像是研發全息投影和VR眼睛的裝置吧？但有一次玥偶然從親戚那接觸到了攝影，從此就開始把時間投入在攝影中，但想讓他專注在科技的父母卻中斷了他的攝影夢，雖然玥在科技方面的天賦遠超於人，但這不是他的興趣。所以玥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家了。之後他都用報名攝影比賽來賺生活費。」
「沒想到玥的生活這麼辛苦。」
「嗯……希望他可以早點和家人和好。」
說著說著，已經到繪圖教室門口了。我和薰推開簡陋的木門，170公分的薰微微彎下身軀才進的去(好羨慕啊(ノДＴ))而鳴晴學姐正在裡面寫生，前面擺著畫架和畫布，手中還握著手機，眼神時不時在手機和畫布間游移，腳尖還不時踏著木地板，眉間透露著他的焦慮。
「你們終於來了！副會長大人。我一直看著你的照片寫生，但都畫不出…呃…那叫什麼來著…反正就是那種感覺啦。你就坐在前面讓我畫一下嘛。拜託啦～」副會長大人是怎麼回事啦（╯‵□′）╯︵┴─┴而且今天的鳴晴學姐語氣怎麼這麼撒嬌？好可怕⊙ω⊙但我還是不忍拒絕，於是我最後仍坐上畫架前的椅子。
「從昨天副會長大人走了之後我就一直在畫你，但是都找不到手感，感覺就是少了點什麼，所以我都在嘗試不同的畫法，但還是沒有進展，所以我今天才一直在這等你們。」原來是這樣，記得之前好像也有人說過我很難畫的樣子，有點想不起來了……算了。

就這樣，我坐了半個小時。最後鳴晴學姐終於畫完了。
「等明天風乾完我再給你們看喔～」你『們』？Σ⊙▃⊙川！！對了還有薰欸！！！我都忘了要攝影這回事了！怎麼辦？

「淩墨，你該不會忘了我吧？放心，剛剛在畫的時候我在側邊拍了好幾張喔。雖然我存在感不高但你還是不能忘了我吧？」薰委屈的說，彷彿看透我的想法一樣，好尷尬……(ó﹏ò｡)
「呃…欸…對不起(´･ω･`)」我在筆記本上寫，後面還加了一個顏文字。
「沒事，我們走吧～」薰還是有些失落的說。於是我們便離開的繪圖社教室。


後記：這次這一篇寫的特別辛苦，因為昨天晚上寫的草稿不見了〒▽〒所以我又寫了一次。然後上一篇主角就有用過一次顏文字了，這一次我就直接加上了使用顏文字這個人設。畢竟主角都不能講話了，還是要有點主角光環的，所有就只給他一個人使用顏文字（一方面也是因為沒有講話感覺沒有什麼情感作者有一點難寫下去）

之後，我們走進花園。
「好熱。」薰用手搧著風。
「可以把帽子拿下來。」我提醒道。
「欸…那不行喔，那算是我的個人特色吧。」
「薰原來這麼在意這種事喔。」
「那當然呀。」
走到小徑盡頭，兩名少女正在搬石頭到圍牆下的小洞，似乎是想把洞補起來。
「這樣好嗎？」身形稍微矮小一些的少女說。
「沒關係啦～反正鴉他一定會原諒我們的啦～你說對吧，小熙？」看來說話的這位就是棉同學了。
「等一下就說是姐姐叫我做的就好了……」熙同學小聲的呢喃。
「喂！我可是聽的很清楚！說好的有難同當呢！」棉同學雙手叉腰，生氣的嘟起嘴。
這時我們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回頭才看到是鴉同學抱著和上次一樣的植物走來。
「熙，棉。你們又在幹嘛了？」鴉低沉的聲音在此刻顯的頗有威嚴，而面對著圍牆的棉同學則是身體抖了一下，之後渾身發抖的轉過身，左邊的熙同學則是轉過身來，雙手背在身後，眼神向左漂移。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叫熙和我一起做的！熙是無辜的！」棉同學激動的大喊。原來他是個妹控啊┌(。Д。)┐一開始都看不出來呢。
「等一下再處理你的事，我們現在還有客人。對不起，又讓你們見笑了。」鴉同學露出了比上次更尷尬的表情。真是難為他了(=′ー`)
「沒關係，你們做你們的就好了，我想薰應該喜歡拍日常的照片吧？」我在本子上快速的寫。
「好的，謝謝你，還有…對不起。」棉同學低下頭說著。
接著他們三人就把剛剛鴉帶來的植物移植到溫室裡面，而我和薰全程不發一語（雖然我本來就不能講話），只是在旁邊紀錄。在他們三人鬥嘴的歡樂氣氛下，薰很快就完成了拍攝，於是我們在簡單的告別後就前往了下一個拍攝地點。

接著，我們一起走到了地下室，我們駐足在門口，遲遲不敢進去，我們很有默契的同時對視，接著對彼此露出了想推卸責任信任彼此的微笑，但接著我就拿出了筆記本，快速的寫著：「我不能說話，只能靠你了(ง •_•)ง」薰忽然想起這件事，雙手抱著頭，一臉怨恨的蹲在地上，散發黑暗的氣（感覺下一秒就要黑化了）就在此時，一位少年走了出來，他好像戴著一副耳機，有些害怕的看著我們。
「你們…是淩墨學姐和日殷學姐嗎？」少年有些口吃的說。原本以為他戴著的是耳機，沒想到是助聽器。
「是的。請問…是巖同學嗎？」薰也有些害怕的問。
「昨天…副會長和姐姐來的時候，我躲在桌子底下聽你們講話，對不起，但我…不想讓姐姐見到我現在的樣子。姐姐離開之後不久，我出了一場車禍，然後，好像傷到了耳朵，我就聽不見了。姐姐在外面自己生活很辛苦，我不想讓姐姐為了我操心。」感覺巖也和玥一樣很會觀察別人，也懂得為他人著想。「抱歉，好像說太多自己的事了，我就不打擾你們拍攝了。」接著他就走進教室，而我和薰也跟在他身後。
「巖，你還好嗎？」裡頭的學長關心的問。
「嗯。我已經沒事了。」感覺裡面的學長不如玥想的負面，更多的是關心彼此。
之後，薰在教室中四處拍攝，而我則在教室裡，看著學長打遊戲。「副會長要試試看嗎？」其中一個人這麼說。
「我就不用了。」我還沒寫完，巖就用澄澈的眼眸望著我說：
「拜託學姐陪我玩一場，一場就好了。」出於各種理由，使我不好意思拒絕（先說我不是正太控！）我勉強的坐上椅子，而巖在我對面，從電腦後探出頭，給我一個加油的手勢。這群人真心以為我會知道怎麼玩嗎？真是的(｀⌒´メ)呃…他們怎麼會知道我有玩這個？
「是會長說你有玩的，他好像有看到你的筆電螢幕。」巖彷彿看穿我的心思……(((┏(;￣▽￣)┛這真的是我自己的疏失了，下次還是在家裡用筆電就好了。
於是我無奈的同意巖的對決邀請。
「3，2，1。GameStart！」

開始的信號顯示在螢幕上，我先在前方的武器台拿了一把AK47及AWM，接著拿了八倍鏡，一些配件及子彈。一開始先用衝刺前往右方走道前進，卻沒有看見巖的身影，所以我先蹲下，心想：他應該是要去中間的直升機裡面拿防具。這張地圖的正中間有一架直升機，裡面會隨機出現一種防具，而出生點前面可以直通直升機，前方的左邊有一個武器台，武器台前面有一個貨櫃（相對的前方的右邊也有一個），而房間是對稱的設計。眼看巖遲遲沒有出現，他應該是去左邊了，於是我就先起身從走道的欄杆跳過去直升機那裡，因為直升機是停橫的，因此我利用直升機的機尾當掩體，慢慢的接近防具。但沒想到巖居然在左方的貨櫃上等著，於是在步槍的槍林彈雨下我被迫回到了出生點，邊趴著邊回血，這時我看到了武器台上的它，便把AWM換下。我的嘴角微微揚起…
我又重整旗鼓，再次回到戰場上。這次，我直接往直升機跑去，在機尾處四處觀察，最終在左邊的走道看到了趴著的巖，我先丟了一個燃燒瓶過去，但他也不是泛泛之輩，隨即跳上了欄杆，雖然被預判了，但還是達到了我的目的。我衝了出去，對著巖掃射，看似是隨性的亂瞄，實際上則是瞄準他的槍口，擊中特效擾亂了他的視線，使他只能選擇撤退，此時我可以選擇丟手榴彈過去，但捏手榴彈的聲音太明顯了，所以這時候我剛剛拿的冷門武器——十字弩就派上用場了，這把冷兵器可以射出拋物線的箭矢，雖然平常的實用性不高，但在此刻卻是最佳的武器，於是我先假裝要丟手榴彈，在手榴彈的爆炸時間快要歸零的那一刻才向天空丟，最後再拿出十字弩，在爆炸的期間往天空射出致勝的一箭，那一箭越過了貨櫃，命中了巖的頭部。
「Victory！」勝利的字樣在空中出現，我將手從鍵盤和滑鼠上移開，全身攤在旋轉椅上，接著從椅子上溜了下來，之後的事我不太記得了，只知道現場歡呼一片，巖也不可置信的看著我，然後…薰好像扶著一臉虛脫的我走了出去。

那時的我不知道，這件事讓我喜提了「沉寂之弩」這個中二的稱呼，也不知道這個稱號一直跟著我到了畢業。

之後幾天，我又和薰一起去各個社團拍攝。

某天，我照常來到攝影社的教室，但今天只有玥在教室中坐著，而且似乎非常疲憊。
「還好嗎？你看起來很累。」
「還可以啦。話說你們之前到底做了什麼事？群組上都是你的消息欸。」連續請假好幾天的玥故作輕鬆的說。
「群組？」什麼群組？又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了⊙▽⊙
「沒人跟你說嗎？對了，你是學生會嘛，不知道也正常。聽好了，學校有兩大群組，一個是官方的《森沐高校討論群》另一個則是《森沐高校討論群但是沒有學生會》，而傳出消息的自然是第二個，至於訊息…我覺得你還是別看好了。」也好，我也不想傷害自己的眼睛。
「今天薰還是沒來嗎？」我寫著。玥忽然像想起什麼般，但這種感覺隨即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嗯，他昨天傳訊息說他要先和家人去重新裝修房子，之前也是因為這樣請假。」通常不是都會先搬去那邊再裝修嗎？但是薰的行為本來就不太規矩，普通的想法不太適用在他身上。
「那個…」我還在寫字，但玥卻握著了我的手。
「如果是巖的事就不用寫了，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真不愧是玥，感覺有讀心術呢。
這時，我看到桌上的幾張照片。似乎是玥和薰的合照，還有一張薰的獨照，第一張照片應該是國小吧，玥和小時候差不多，而薰沒有戴著帽子，頭髮比現在還要更長。第二張是國中，他們穿著畢業服，站在校門口，這時玥的樣子更加成熟了，而薰剪短了頭髮，看起來還是童心未泯的樣子。最後一張是薰開學那天的獨照，這時候的薰就和現在一模一樣了。
「你在看照片嗎？薰真的變了很多，對吧？你看第二張，那時候他自己剪頭髮剪壞了，頭髮還變得有些稀疏呢！幸好之後又迅速的長回來了。」玥有些開心的說。

這，是薰開始《請假》的第一天。
在這之後，我就沒有在學校見到薰本人了。

就是因為沉溺在日常中，人們才會對眼前的危機一無所知。

展覽前一天，我和玥站在已經佈置好的展覽廳的門口，但此時的玥顯然有些焦躁及不安。
「他明明說展覽前一天一定會來的。但現在訊息也不讀，電話也不接。果然是這樣嗎…?」玥看著手機上的時間這麼抱怨，但接著他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走吧，去花園一趟。」玥轉過身，抬起頭看向天花板。

走到了花園的圍牆邊，玥盯著圍牆。
「要怎麼翻牆呢…」玥自言自語道。
原來是要出去嗎？薰到底怎麼了？總之要先出去吧。
於是我向後走了幾步，接著向前衝刺，到圍牆面前時向上一蹬，再用手抓著圍牆頂部，最後撐起身體，站在圍牆上。
「現在不是猶豫的時間了。」玥鼓勵著自己。他也經過助跑後往上跳躍，然後抓住我伸出的手。
「好了，我們走吧。」說完玥指著停在樹林中的一輛腳踏車，之後把它牽出來，指示我坐上後座。
玥先是右轉騎進沒有道路的草叢中，腳以無法用肉眼衡量的速度狂踩踏板，身體也是精準的閃躲著樹枝，而我雙手抱著脖子，彎著身軀，心裡發出不成聲的吶喊。一路上雖然是順風，但還是能感覺到如刀割的疼痛。說不上是道路的小徑上布滿了枯枝落葉及倒下的樹幹，路旁的小樹遮蔽了天藍的蒼穹，不知道經過了多久，腳踏車終於走出了樹林，我心想：終於出來了～╰(*´︶`*)╯「不要這麼快就鬆懈，前面是…」玥大聲的提醒，話還沒說完，腳踏車就飛到了半空中。
「這根本是動作片環節嘛！！！」我在心中大喊。
接著眼前出現了一條狹窄又顛簸的斜坡。
「啊～」玥驚恐的大喊，但不斷抖動的腳踏車讓他的聲音忽高忽低。

「終於…結束了…」玥的呼吸十分急促。
這裡，是市中心的醫院旁。
又過了一會，玥回到了從前的樣子。
「我…必須向你坦白。」玥堅毅的眼神透露出他的決心。

我和他坐上電梯，各站在左右的角落
512這三個數字一直刻在我的腦海中
這是詛咒，是枷鎖，是桎梏
叮的一聲
電梯門開了
我和身後的少女一起向右走
漫長的走廊，漫長的等待，漫長的心結
綠色的門上
刻著「512」三個數字
也刻在我的每一吋皮膚上，隱隱作痛
或許我覺得自己已然做好準備，但在結局之前，沒有一個人能準備好接受一切
身後的少女拍了我的肩膀
人，終究還是得前進
我推開沉重的門扉
裡面，躺著一位奄奄一息的黑髮少女。

「…」我和淩墨走到了薰面前，無人說話。「啊…果然是玥和淩墨。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來的，原本以為能撐到明天的，看來我還是太高估自己了呢。」病床上頭髮稀疏的薰微微轉頭看向我和淩墨，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還是一陣沉默。
「你們不要這麼安靜嘛，這樣我會很無聊耶。」薰裝作生氣的嘟起嘴。
「為什麼…要這樣？明明很久以前你就知道自己生病了吧？小時候你的頭髮明明就很茂密，也很討厭戴帽子，但國中的時候你的頭髮忽然變得稀疏，問了你也說是頭髮剪壞，高中之後又忽然長了回來，是戴假髮吧？為了遮住假髮的痕跡還戴上了討厭的帽子。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喜歡也不擅長說謊。」我壓抑著發抖的身體說，我是為什麼發抖了？是因為薰欺騙我的憤怒？抑或是看到現在的薰的同情？
「不愧是玥呢…原來你都知道啊。虧我隱瞞的這麼好…咳咳咳…」薰痛苦的捂住胸口。
「那當然！我們認識了這麼久，你也答應過我要陪我一起開一間攝影公司了，這樣我才可以考慮原諒你騙我這件事。」一道溫暖的液體從我眼角滑落。
「抱歉，我可能…沒辦法陪你…」
「薰…」
「玥…醫生說…我最多只能到明天了，這是無可奈何的。人的時間，終究不是無限的，像煙火一樣，只有在生命結束前綻放最絢麗，最燦爛的瞬間，生命才可以圓滿的迎來凋謝喔。」薰蒼白無力的手握起我的雙手。
「我知道了。淩墨，薰就先交給你了。」說完，我就奔出病房。

站在曾經的家門前，只是這次是為了薰，不是回家。
我按下門鈴，等了約一分鐘，一位女性走了出來。
「玥奈…」這是我媽，是曾經扼殺我夢想的其中一人。但為了薰…這點犧牲在所不惜。
「我…」話還沒說完。
「為了你病危的朋友是吧？巖傳訊息和我說了，我已經處理好了，你不用擔心。」媽溫柔的說
「媽…謝了。」
「沒事，沒想到有一天小奈也可以為了朋友這麼拚命呢，真欣慰。」媽開心的說。
「媽，別再這樣叫我了，算了，我先回去陪薰了。」

「淩墨，你有發現我生病嗎？」薰用輕柔的語氣說。
「大概有猜到，因為你的呼吸方式。」
「欸？太容易被發現了吧。」薰自嘲的說著。
「還好喔，我是很晚才發現的。」我安慰著薰。
「淩墨，其實你也有所隱瞞，對吧？沒事的，不用告訴我，但是，有些事情，還是說出來會比較輕鬆喔。」「…」面對薰溫暖的話語，我竟無法反駁。
「我回來了。」玥緩緩的走進來。
「明天的事我處理好了，那薰你就先休息吧，我和淩墨先走了。」玥強顏歡笑的說。
「嗯，好好休息喔。」接著薰就繼續睡覺了。

「…」一陣靜謐，身旁傳來了極小的啜泣聲。
「我…還是沒辦法笑著面對嗎？」

夜幕柔和的籠罩天空，黯淡的裙擺末端染上了微醺的粉色，星辰在名為凌晨的雞尾酒中婆娑起舞。
我走在有些刺骨的風中，走到熟悉的門前，打開門，玥躺在沙發上，是睡著了嗎？
「唔…睡不著…現在幾點了？」玥坐了起來。
「六點十三分，你也睡不著嗎？」
「沒想到失眠會這麼嚴重。我都處理好設備了，醫院那邊也是，就等薰起床，他的家人也在旁邊。」玥疲憊的說。
「幸苦你了。話說昨天你們應該算是逃學了吧？」誰？回頭一看，門口有個熟悉的身影在微笑，不，是危笑著。
「呃…會長你聽我解釋。」玥慌張的揮手。
「沒事喔，都是淩墨的錯，所以我先把他帶出去一下。」啥？
等我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被拖出教室了。
「才一個月就惹出這麼多事，還要讓我幫你善後，副•會•長，你要付點責任吧？」
「這本來就是你該做的事。突然拉我當副會長自己還不做事，差勁！」我氣憤的寫。
「開個玩笑而已，別生氣嘛。」赤翊把手握拳，放在我頭頂，接著丟下某物，藍色的身影從眼前掠過，我用雙手捧住，仔細看才發現是個天藍色的御守，上面妝點著冰晶的圖案，還用深藍色的線繡上「平靜」兩字。平靜嗎…真是少見的祝福詞。
「那我走啦，千汐。」等等，為什麼他會知道我名字？
剛想追上，但晚了一步，他的身影早已在走廊盡頭消逝。

「還好嗎？」玥問。
「嗯，只是有點睏。」
「我也一樣，那我們就先睡一會好了。」
「好，晚安，不對，是早安。」

「淩墨，要醒了，快到展出時間了。」溫暖的嗓音呼喚著我。對了，今天還有展覽！
「我去用全息投影，你先去和書記會合。」說完玥便跑出教室。
走出教室，外面排了驚人的人龍，赤翊和瞳也在外面維持秩序。
「我們有幫忙宣傳喔。」瞳開心的說。
「瞳，讓他去找闐銘同學啦。」赤翊無奈的說。
「我知道啦。淩墨，加油喔。」我點頭，接著走進展場。

「喂？聽得見嗎？」
「嗯，和玥平常的聲音一樣喔。」
「是嗎？那我投影嘍。3，2，1，開始投影。」
藍色的光線在木造的房間中匯集，接著光線由下而上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身穿白色無袖洋裝的黑髮女童，柔順的頭髮紥成簡單的馬尾，手上還拿著貼著紫色閃電貼紙的攝影機。這時外面的學生也進來了。

「好啦～攝影師要來當導覽員了～」

「好啦～攝影師要來當導覽員了～」教室中央的少女雙手插腰。
小時候的薰，也是這麼開朗。
「玥和淩墨今天是參觀展覽的客人，要好好休息才可以。」薰指著我和淩墨。
「好可愛，是小學生嗎？」
「聽說是攝影社書記的展覽。」
「先上傳群組吧。」
身邊的討論聲此起彼落。
「各位，要開始導覽了！」薰向參觀的學生揮手，但聲音還是一樣低沉啊…
「第一張在這裡，最上面是鳴晴同學寫生的照片，以防有人不知道，他是繪圖社社長喔。鳴晴同學現在也在吧？」
「別喊這麼大聲啦。」鳴晴同學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嘿嘿～下一張，我找一下…啊！在底下，是園藝社的三兄妹吵…不對，是和睦相處的照片。欸？他們剛剛還在外面偷看的？怎麼走了？」薰有些落寞的說。
「最後，也是我最喜歡的一張——相信有人已經猜到了，就是電競社社長對上『沉默之弩』的世紀對決！欸，你們別想偷跑啊！」薰假裝生氣的說。接著，他深吸一口氣
「現在可以請大家圍著我嗎？我有些話想說。」薰站在展示櫃前。眾人忽然安靜下來。
「也許有些人已經知道了，我是三年級的攝影社書記日殷 薰。小六的我曾經染上一場流感，之後我就很常發燒，家人都說是後遺症，我也不太在乎。到了大概是國二吧，某一次晚上，我忽然心臟休克，差點就去另一邊了，所以家人就帶我去醫院檢查。沒想到是罕見的疾病，最多只能撐到高二。看來我也蠻幸運的吧？我沒有告訴家人以外的任何人，也拒絕住院治療。至少這樣身邊的人不會太擔心我，我也成功多撐了一年，我已經非常非常幸運了，可以活到今天，參加大家幫我準備的展覽，真的很謝謝每個人。啊，好像有點沉重。那我們現在先中場休息一下，大家請先離開展場喔。」
學生們快速的離開教室，大門沉重的關上，會場只剩我，淩墨還有站在中間的薰。
啊…眼角有點濕。
「玥…不要這麼難過嘛，我們難得辦一次展覽，要開心一點才可以啦。」薰想捏我的臉頰，但光影構成的手穿過了我。
「薰…不要走，攝影社還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放心，畢業前的社團紀錄我都寫好了，只要放圖片就可以了。但是，我…也不想走啊…」黑髮少女哽咽的說著。
「你剛剛不是才叫我別哭嗎？你也不要哭，好嗎？」
「玥…那場慶典，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那一天的你，之後的每一個你…不管哪個時間，你永遠都在我身邊照顧我。從小時候的秘密基地，到現在溫馨的社團教室。尤其是這個模型，是之前我們一起畫設計圖的。我最喜歡你了，以前都是體貼，溫柔的你陪著我，現在換我了，我會一直陪著玥，一直在另一邊等你。明天，你也要繼續來社團教室打掃，吃午餐，拍照，要好好守護我最喜歡的社團教室喔。雖然叫你別難過是不可能的，但你至少不要把自己鎖在家裡。這樣好了，我們在這裡約定好，下一次，我們要在祭典重新認識一次，一起讀書，一起拍照，一起辦展覽，然後成立攝影公司，你不能拒絕喔！」
「我也最喜歡薰了！所以下一次，我們一定會，絕對會在一起的！」
「好！一言為定喔！」

兩位年幼的少女坐在後山的圍牆上，看著下方的祭典，又看了看漆黑的夜幕。
「煙火，怎麼還沒出來。」稍微成熟些的藍色浴衣少女說。
「別急嘛，又不一定要看到煙火。」紫色浴衣少女不在意的說。
「但，這是友情的證明，哪一天我走了，你至少還會記得我。」
「放心啦，我一定會記得你的！」少女面對著自己的朋友信誓旦旦的說。
這個時候，煙火從地面向上俯衝，接著在黯淡的夜幕上發散成橘黃色的光線，緩緩向下劃過，最後在空中消失殆盡，有如生命的殞落。
「從現在開始，你，闐銘 玥奈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當然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了！薰！」
兩位少女相視一笑。
「啊，媽媽在底下揮手了，我要回去了，那，」

「再見了，玥。」黑髮少女在我懷中緩緩的說。
「下一次，再一起去祭典吧！」
瑪瑙般的黑色眼眸滲出幾滴澄澈的淚滴。
少女在空中散成好似稜鏡的碎片
淡藍色的光暈在空中散開，緩緩從空中飄下。
一枚猶如螢火蟲閃爍的光點落在我手中
「啊…」
「薰…你一定要好好等我哦。」

獨走在滂沱大雨中，任由雨點如冰箭刺向我，好似千刀萬剮般疼痛，卻遲遲得不到解脫。

緘默，是罪過。

又有一個人在彼岸等我了。

《沉默的潮汐》第一章〈緘默之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