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100│弗洛斯特x末雪]暖冬[G] 05/4更新 Ch 30 抉擇

Ch 1 歡迎，青蘭國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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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2 暖冬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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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3 雪原快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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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4 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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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本章：
1. 兩人終於變成朋友了，可喜可賀！
2. 原案好像把末雪對手下的態度寫得太兇了，有點像宮鬥小說裡壞女角的感覺wwww  修稿調整了一下
3. 關於青蘭國的王位推選制度，之後劇情會有更詳細的說明。
4. 子爵實桐出場只是想挑一下弗洛斯特忌妒的神經而已，後面沒什麼作用 (X
5. 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的我是怎麼了，總之這章字數有四千多字，現在寫作這個字數都是拆成兩章的。
6. 圖片來源：https://pixabay.com/fr/f%C3%BBts-de-la-distillerie-f%C3%BBts-en-bois-59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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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5 計畫團到來
　　　弗洛斯特安排的暖冬計畫區，在一座以狩獵為主要活動的村落，斯諾菲莉亞城堡並不遠。凡在外面狩獵的人，總會在各個狩獵的中繼站設立狩獵小屋，當弗洛斯特一行人抵達時，村民已著手建造新的木屋。



　　在村落旁已經事先空出一塊地，用於暖冬計畫的溫室。四周圍的松樹已經被砍下，好讓溫室可以有充足的陽光。



　　末雪一邊聽著村長對暖冬計畫的安排，抽空看了一眼離自己十幾公尺之遙的弗洛斯特。只見他挺拔的身姿迎向冬日的暖陽，披風被冷風捲起，陽光灑下，染得他的銀髮閃閃發光。如此颯爽的姿態，讓末雪有一瞬間的恍惚，以為那雙灼灼的紅眼直望著自己。



　　不得不說，對於弗洛斯特的安排，末雪是刮目相看的。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弄懂設計圖，並找到合適的地點，對於一個初次接觸暖冬計畫的人來說，是十分不容易的事。



　　末雪思緒流轉間，村長已經將計畫基地介紹完成了。弗洛斯特走近末雪身旁，挑眉詢問道：「對於這個基地，末雪閣下有沒有什麼意見呢？」



　　末雪轉向弗洛斯特，看到他充滿自信的微笑時不禁莞爾，之後順手向周圍指了一圈。「沒有什麼問題，想必弗洛斯特殿下已經完全掌握了溫室的設計圖，才能找到這一個日光充足、靠近水源地，又接近王宮的地方。真是有勞殿下了。」



　　弗洛斯特含首，稍稍斂起神氣。「沒有問題的話，過幾日青蘭國的計畫團就能進駐了。我們今日就先回去吧，今日辛苦閣下陪我雪中狩獵了。」



　　末雪聞言臉上綻起笑容回道：「以今日的狩獵量來說，確實是我敬陪末座了。」



　　顧慮到末雪可能因為前面的狩獵行程太疲累，弗洛斯特早已備好豪華馬車。裡頭裝飾華麗，還備有暖爐及熱茶。兩人一同上了馬車，弗洛斯特遣了他的侍從，末雪見狀也對奈葉使了個眼色。



　　車內的隔音效果和避震做得十分精密，若不仔細察覺並不會知道馬車已經啟動。今日外出的目的已經達成，弗洛斯特便露出一副閒適的樣子，斟了一杯熱茶給對面的末雪。也為自己倒了一杯後，便倚靠在車內柔軟的坐墊上。



　　末雪用雙手捧起白色瓷杯，輕吹了幾下才將熱茶飲下，隨口說了一聲「好茶」，便將黑沉沉的目光投下對面的弗洛斯特。



　　弗洛斯特自然明白末雪目光的意義，徐徐開口說道：「剛剛在狩獵林子裡，我不小心聽見閣下和侍女的對話了。在這裡我先說聲抱歉。」



　　得知那事後，他獨自思量的結果是要向對方大方坦承，因計畫時日頗長，若隱瞞了此事、掛在心頭，怕日後會在不知不覺間生了嫌隙。他目光帶著探詢，望向末雪，心裡並不清楚自己希望得到什麼答案。



　　末雪嘴角勾起大方承認的微笑，回應弗洛斯特：「在那之前，殿下是否已經隱隱猜測到了呢？青蘭國王位繼承制度並不是單憑出生的順序或國王的意願，也就是說，每個王室子女都有機會奪政。到國王晚年時，這個野心會更加明顯。不只我有奪取王位的野心，其他王子也有。然而──」末雪頓了頓，對於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說出了口。「並不是每個奪取王位的人，都心繫國家的人民。末雪自認自己是那樣的人，所以奪取王位勢在必得。」



　　弗洛斯特的紅眼裡，有異樣的好奇與激動的光芒在湧動著，他緩緩開口，語氣裡似乎有著熊熊的野心：「閣下不過身為青蘭國的公主，如何能與其他王子抗衡？」



　　末雪點了點頭，縮緊的下巴有決絕之意。「青蘭國的王位的確是王子優先，但只有得到民心、氏族的支持，以及其他國的奧援，未必沒有與他們抗衡的條件。」



　　「暖冬計畫確實能攏聚民心，至於其他國的奧援？」



　　「我從小就流離在各國，長大後就順勢與他國結交。這次的暖冬計畫，是與達丹國一同研發的。我與他們交好，利害相關，他們會幫助我的。會將暖冬計畫選在斯諾菲莉亞，也是希望......」末雪說到一半便住了口，望進弗洛斯特如沸騰一般的紅眸，「弗洛斯特，你會幫我嗎？」



　　這是末雪第一次直呼弗洛斯特的名字而沒有用任何尊稱，然而奇妙的是，驕傲的弗洛斯特並沒有感受到一絲不被尊敬的不快，反而有種被當作朋友的、異樣的愉快感受。



　　那是弗洛斯特內心深處裡，無法被實現的夢想：憑一己之力，奪得自己想要的東西，並在歷史上留下一個深刻而無法抹滅的身影。此刻他的心鼓動不已，似乎末雪的計畫，有他的身影，也是對於夢想的小小實踐。



　　雖然此時激動莫名，弗洛斯特一貫的理智卻也沒有缺席，也不知末雪口中所說的計畫，什麼時候會有實現的一天，不可以以國家的名義對末雪做出任何承諾。權衡之下，弗洛斯特緩緩開口道：「若末雪當我弗洛斯特是同道之人，屆時即便無法運用整個斯諾菲莉亞的資源，我也能盡我之力。」



　　末雪的笑容極其爽朗，又明豔豔地照亮了整個馬車內室。她雙手重新捧起茶杯，向弗洛斯特行敬酒禮：「敬同道之人！」



　　「敬同道之人，和那無比的野心。」弗洛斯特也舉起茶杯，雖然姿態依然傭懶，眼裡卻有激動的火光在跳動著。「等回到王宮，再開一壺酒來祝賀。」



　　末雪點點頭，頗有興致道：「聽說斯諾菲莉亞的烈酒品質極好，如果有機會品嘗，那真是末雪的榮幸了。」



　　兩人一回到斯諾菲莉亞王宮內，就進到弗洛斯特的會客室。侍從們從城堡的藏酒的地窖裡拿出了王家御釀的陳年烈酒。雪之一族的飲酒方式豪邁而不拖泥帶水，末雪循著弗洛斯特飲酒的方式，與他分享了遊歷各國的種種。



　　王家御釀的烈酒純度更高，末雪在暢談勝歡之時，一不注意就喝了許多。這場聚會是如何結束的，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只記得在意識即將關閉之際，那雙紅豔豔的、如同熊熊燃燒的營火的眼睛，用著她無法理解的眼神，由上往下望著她。



○●



　　弗洛斯特一走到城門口，便看見了那道身影。末雪身著與第一天到達斯諾菲莉亞時相仿的服飾，只是裝飾更加華麗，用金線或銀線細密織成的暗紋，即使在陽光蒙昧的天氣裡，依舊透出隱隱的光彩，更加凸顯了穿衣之人的氣度。



　　除了外衣外，又加上了一件深紫色銀色暗紋的披風。那披風看上去質地輕軟，在斯諾菲莉亞風雪的吹動下輕輕飛揚，並不墜地。讓末雪在視覺上的身形又更加頎長了。



　　末雪轉過身來，發現是弗洛斯特，便對他笑了，笑容裡有微微的不好意思，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卻有明亮的笑意。「昨晚末雪失態，讓弗洛斯特見笑了。」



　　「那是王家御釀的烈酒，純度比一般的烈酒高出許多。是我一時不注意，讓你喝多了。送去的解酒藥，服下去了嗎？」弗洛斯特向末雪走去，嘴角還有昨夜殘留的笑意。



　　「好多了。今日要迎接他們，我可不能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還好有你的解酒藥。斯諾菲莉亞王族，常常為客人準備解酒藥嗎？」



　　弗洛斯特挑了挑眉，回道：「我不常有訪客，所以才發生這樣的事情。」



　　「是嗎。」末雪有些吃驚，但臉上和語氣裡並沒有表現出來。在她的想像裡，貴為王子的弗洛斯特，應該也有一些親近的貴族或家臣經常來訪才對。



　　就在末雪不知如何應對之時，身旁的奈葉向末雪說道：「大人，他們到了。」



　　末雪望向通往山下的道路，看到了她的計畫團隊走了上來。她往前走了幾步，直到臺階最前頭，奈葉退到了末雪身後，為她撐起來一把在雪地裡顯得刺眼的紅傘。



　　二十多人的計劃團隊上半身皆身著青蘭國傳統服飾，寬大的袖袍與末雪相似，顏色為深藍色。下半身為了方便在雪地上行走，則穿了黑色皮質緊身褲，搭配防濕雪的長靴。



　　弗洛斯特在一旁看著計畫團朝他們接近，才剛想開口招呼，卻見他們唰地一聲齊齊單膝落地，動作整齊劃一。接著用可以迴盪在山谷很久很久的音量說道：「暖冬計畫使節團，拜見主子七公主。」



　　眼見二十來人跪了一地，末雪並未出聲叫他們起來。弗洛斯特內心驚嘆於他們對於一國公主的服從。風雪呼呼，看那些人身上簡單的衣裝，想來是不怕天寒。倒是末雪的一句話，惹得他們無聲息地一下輕顫。



　　「別到了外國，就忘了你們的禮貌。」



　　「暖冬計畫使節團，參見斯洛菲莉亞第一王子弗洛斯特！」



　　末雪詢問的目光射向弗洛斯特，後者馬上會意接口道：「歡迎來到斯諾菲莉亞，路上辛苦了。請起身吧！會有專人為你們安排一切的起居。」



　　「是！尊貴的弗洛斯特殿下！」。然而那些人依然紋風不動，像是在等待什麼指令一般。



　　「殿下都說起身了，就起來吧。在斯諾菲莉亞，他就是你們的主子，有什麼事情就聽他。」末雪口氣依然幽幽，有種讓人不得不服從的威懾。



　　聽到末雪的話，計畫團成員又唰地一聲站了起來。原本跟在弗洛斯特身後的一位侍從來到他們面前，準備將他們帶往附屬於城堡的小小城中城。



　　臨走前，有位衣飾稍有特別裝飾的男子越眾而出，來到末雪面前，帶著有些緊張的語氣說道：「久未見末雪殿下，不知殿下最近可好？」



　　在一旁的弗洛斯特明明事不關己，卻不由抬起了曲線完美的右眉。



　　末雪對來者微微一笑：「實桐子爵，多謝關心，我向來十分照顧自己。在斯諾菲莉亞，也受到弗洛斯特殿下諸多照拂。子爵不必擔憂……」



　　「我以斯諾菲莉亞王子之名擔保，子爵在我國會受到重視及最好的對待。請子爵好好去休息吧。」弗洛斯特修長的身形搶在末雪之前，用著王子高貴卻不容拒絕的表情向實桐說道。



　　實桐想不到斯諾菲莉亞的王子會有這樣的動作與發言，顯得有些困窘，匆匆行了個禮，就快步跟上其他同伴。

　　不理會末雪遞過來的疑惑眼神，弗洛斯特直直接轉身準備回到城堡。末雪只能跟上。



　　城堡作為國力的一種展示，斯諾菲莉亞的城堡自然是建得雄偉無比。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走上長廊上，氣氛顯得長廊好像沒有盡頭。



　　良久，弗洛斯特才止住腳步，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的煩悶情緒正在醞釀。他轉過身，直直看著末雪。「能把那一群人弄得服貼，果真有本事。」



　　末雪聞言，用不卑不亢的語氣向弗洛斯特說道：「每個領導者，都有自己的不同、自己的手段。這不但根源於不同的人格特質，也跟統治的民族性有關係。斯諾菲莉亞終年嚴寒，這樣嚴苛的環境，民風自然剽悍。領導人一定要有強大的力量，也要讓人民感受的威壓。青蘭國一年中只有三個月會降雪，溫暖的氣候，民風自然比較悠閒，我對待他們的方式，自然就與你不一樣。如果弗洛斯特要與我比較的話，那末雪情願不認識弗洛斯特。我不過與你相似，還在學習如何與自己的子民共處。」



　　弗洛斯特的紅眼隨著末雪的話，忽明忽滅，最後化作一聲細不可聞的「嗯」聲。



　　末雪微微笑，很滿意弗洛斯特的反應。「我旅行過那麼多國家、遇過那麼多的人，你是第一個與我如此相似之人。你一定會成為一位很好的君主。」



　　「但願你也是，末雪。」弗洛斯特的聲音有著釋懷的淺淺笑意，俊朗的笑容在臉上舒展開來。



　　「嗯，我勢在必得。」



○●



　　夜漸深時，斯諾菲莉亞城堡上的雪又下得更大了，風聲呼呼地吹著窗戶。弗洛斯特的辦公房內，火爐劈啪響著。雖然早已發明用雪之一族發熱的裝置，但他還是偏好傳統的火爐。燃燒上好木頭聲的劈啪聲，常常伴隨著他度過漫漫長夜的辦公時光。



　　歲末的舞會就要到了......弗洛斯特從公事中抽離，站起身來舒展身體，在身後服侍的侍女無聲地為弗洛斯特添了茶。他盯著跳耀的爐火，讓思緒無目的漫遊。



　　末雪的到來，除了加重了他的公事外，也為這座彷彿被雪冰封的城堡帶來了許多變化。葛雷希亞的個性，變得稍稍開朗，雖然那微小的變化本人似乎沒有察覺。還有他自己，高傲的弗洛斯特。他心中所懷抱的夢想，就像是一顆深埋在土裡的種子，突然受到了雨水的滋潤，開始迅速萌發。



　　父祖輩所建立的，安穩的斯諾菲莉亞，在他的手上還會有任何可能性嗎？自從末雪到來之後，弗洛斯特就無法停止思考這個問題。偶而，在思緒的暫歇的片段間，他會想到末雪英氣勃勃，嘴角勾起淺淺笑意的臉，兩雙黑眸在雪白的臉上燦若星子。



　　「嗯？」似乎有一閃而逝的不適劃過弗洛斯特的心裡，他困惑地微瞇起紅眼，想起了那名叫實桐的子爵。末雪最後對他說的那席話，明明已經安撫了他因有些忌妒而浮起的不快了......現在是怎麼了呢？

　　「既然弗洛斯特殿下今天有別的事情，今天的視察末雪一個人去就行了。末雪回來會馬上跟殿下報告，絕不讓殿下掛心。」末雪清朗的聲音響起，故意提高音量對弗洛斯特說道。

　　弗洛斯特看著也正看向自己的末雪，紅色的眼裡閃過了遲疑與探詢，但很快地眼神又充滿了自信。

　　「願我所想與閣下相同。」弗洛斯特說道，話裡有他少見的輕柔，讓末雪愣了一下，下意識想著那句話的意思，過了一下才又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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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6  那些無法說出口的話

　　末雪做在斯諾菲莉亞王族為她準備的寢室裡，正看著奈葉為她上一杯安神茶。茶是從陶茶壺倒出，是這次計劃團特別帶過來給末雪的。外面的風雪吹著，茶壺冒出了白色氤氳，將奈葉的臉弄得模糊。

　　「弗洛斯特殿下似乎很在意大人。」也許是隔了屏障，也許是晚間睡前是人最放鬆的時刻，奈葉的膽子大了些。

　　末雪聞言，也不責備奈葉，只是輕輕笑道：「殿下在意的事情很多，也不差我一個。」

　　「大人也那麼認為嗎？」奈葉輕輕將茶壺提起，將她收近自己的身側。

　　末雪用一塊布圍著茶杯，把杯子捧起，徐徐吹起杯子上的煙霧。煙霧籠著那雙就連在昏暗的環境下，也閃閃靈動的眼睛，看不清那黑色裡，有沒有什麼異樣的波動。過了良久，末雪才輕輕說道：「我只是過客罷了。我能在他身上求的，也是暖冬計畫能夠成功而已。」

○●

　　青蘭國計畫團的到來，對斯諾菲莉亞城堡內的科學家的生活，有了根本的改變。在弗洛斯特的主持下，舉辦了一系列的交流活動與研討會，為斯諾菲莉亞帶來了更多的利益。也增加了身為兩國代表的兩人的相處時間。

　　某日，兩人走在城堡的走廊上，討論著昨日研討會的內容。兩人身著斯諾菲莉亞王家裁縫的獵裝，隨著末雪的停留時間延長，裁縫室不再只是依葛雷希亞的舊裝修改，而是直接為末雪量身訂製服裝了。

　　末雪發現弗洛斯特對工程的領悟力極高，總是能很快抓住核心技術的內容。有這樣能結合魔法與技術的人來領導國家，令末雪忍不住期待斯諾菲莉亞未來的發展。

　　「你知道嗎？弗洛斯特，你有一天一定要去達丹看看，那個結合魔法與工程的國度。那會對斯諾菲莉亞造成關鍵的改變。」末雪純黑色的瞳眸流光輪轉，讓人以為是那樣的眼眸，而不是雪地的反光照亮了廊道。

　　對方神采飛揚的神態盡數收進了弗洛斯特的紅眸內，那樣的神采，餵養了眸內深處的火焰。火焰正熊熊燃燒著。

　　「我也希望有機會能到那個國家去。」弗洛斯特抬起手，無聲無息地為末雪撥下了她肩上的細雪，「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等計畫結束後，我也去青蘭國看看。」

　　末雪笑著回道：「那麼早就想著計畫結束的事情了？驕傲的弗洛斯特大人不怕失敗嗎？」

　　面對末雪的笑語，弗洛斯特只是彎起好看的嘴角，露出那不可一世，卻又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微笑：「有你跟我，計畫怎麼會失敗？」

　　末雪的笑容綻開了，英氣的臉龐顯了些淡淡的，屬於女孩子的開心笑容。「所以你這是暗示我要先整理好行李了？隨時都有可能出發啊。」

　　「再怎麼早，我也會留你下來參加新年舞會的。」弗洛斯特端正了神色回道。

　　末雪有些無法理解弗洛斯特正經的表情，只能報以微笑。「那麼就謝謝的招待了。斯諾菲莉亞的貴族們，近日好像都到別莊裡集合了。我一個外國使者住在有一套會客室、書房、浴室、寢室的空間似乎不太好，應該安排給其他貴族的。」

　　「妳將來是斯諾菲莉亞的恩人，完全符合妳的身分地位。就算你對斯諾菲莉亞沒有貢獻，以身分來看，你也是一國公主。再說......」弗洛斯特挑起眉，表情有些困擾。「你是從哪裡知道『那些』資訊的？」

　　末雪側過頭掩住笑，回道：「這城堡裡，畢竟有人跟你一樣困擾。就這件事情而言，我倒成了你們的大恩人。」

　　「葛雷希亞那小子......果然是兄弟的關係嗎？我們對那些都不感興趣。」弗洛斯特說完後抬眼，望見前方有位身著貴族蓬裙的女性正朝他們走近。

　　那名女子在距離兩人二十步外的地方停下，對弗洛斯特行了個標準的、淑女式君臣見面禮。在一旁的末雪也依照斯諾菲莉亞的規矩，對她行了一個稍稍彎腰的平禮。

　　女子妝容細緻，淡粉紅色的眼妝配上她美麗的藍眸顯得她美麗動人。裙裝自然是做工精細，除了用最上等的純白蕾絲做裝飾外，還鑲了雪國少見的珍珠。精心的盤髮繫上了一朵白花，全攏在左側，露出了線條完美的肩頸部。她楚楚望著弗洛斯特的眼神，任何男人都會為她心動。

　　「弗洛斯特殿下，我已恭候您大駕好些天了，家父從紅茶之國拿了些上好的茶，想請殿下一同享用。」

　　面對眼前的佳人，弗洛斯特似乎不為所動，連那美麗的白色長睫毛眨也沒眨。「奧蘿拉小姐，消息靈通的您不會不知道，我正要去視察暖冬計畫。」

　　末雪抬頭看了一眼弗洛斯特，心裡偷笑他總是那樣不苟言笑挖苦別人。突然，她察覺到奧蘿拉的目光正看向自己，於是轉向她的方向。雖然只有一瞬間，末雪還是捕捉到了她眼中稍縱即逝的忌妒眼神。她的心裡馬上有了新的盤算。

　　「弗洛斯特殿下，難道因為這個計畫完全抽不出時間嗎？」奧蘿拉仍不放棄，再度用她甜膩的聲音詢問。

　　「既然弗洛斯特殿下今天有別的事情，今天的視察末雪一個人去就行了。末雪回來會馬上跟殿下報告，絕不讓殿下掛心。」末雪清朗的聲音響起，故意提高音量對弗洛斯特說道。

　　弗洛斯特看著也正看向自己的末雪，紅色的眼裡閃過了遲疑與探詢，但很快地眼神又充滿了自信。

　　「願我所想與閣下相同。」弗洛斯特說道，話裡有他少見的輕柔，讓末雪愣了一下，下意識想著那句話的意思，過了一下才又反應過來。

　　因為有外人在前，末雪對弗洛斯特行了一個完美的、外國使節面見斯諾菲莉亞王族之禮。「殿下明白什麼事情是真正重要就好，末雪告辭了。奧蘿拉小姐，末雪告辭了，願您的茶會一切順利。」

　　弗洛斯特直盯著末雪離開的背影，好像要確認她的腳步是否有分毫的遲疑。看著她逐漸遠離，無端地，弗洛斯特的心底漫起了煙霧般難以察覺的情緒。他心想，他最後那句話，末雪是不是已經聽出弦外之音了？畢竟誰也沒想到，在終年冰封的雪之國境，與他思想最相近的人，是個突然來訪的異國人。兩人的野心、兩人的想法是如此相近，讓弗洛斯特相信，末雪是知道在他說什麼的。

　　妳是不想要我與貴族們打壞關係吧。這次我就心領了。然而對我來說，這一點都不重要。我只想跟妳，在漫漫的雪地裡騎馬奔騰。

　　不知是因為有其他人在場，還是其他未知的原因，弗洛斯特心底的這番話，是怎麼樣也說不出口。直到末雪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深處，弗洛斯特才看向在一旁等待的奧蘿拉。奧蘿拉嫣然一笑，做了個請的動作。

　　弗洛斯特在心裡默默嘆了一口氣，身為王子有很多像這樣不得不的時刻，就算是驕傲如他，也必須維持基本的社交。末雪離開後，他當下馬上轉換了面上的表情，露出了禮貌得體的微笑，向奧蘿拉走去。

　　「勞煩格拉特納大人掛記了。」他挽起右手，讓奧蘿拉能夠搭上他。「小姐品嘗過了嗎？格拉特納大人帶的，是哪一紅茶之國的茶葉呢？」

　　這種社交性的談天，雖然不情願，但弗洛斯特知道自己是很擅長的。他能洞察人心、他能勾起好看的笑容。於是他如同之前任何一次一般，勾起得體又迷人的微笑，卻第一次體會到何謂「非真心誠意的笑容」。

　　原來真正的笑容被她帶走了？弗洛斯特腦裡竄出了這個想法。以前之所以對假笑容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是因為他從沒對家人以外的人真正笑過。

　　他往窗戶看去，外面細雪比剛才下得更大了。明明才分離沒多久，就開始懷念跟她在一起的時光。這就是所謂的習慣嗎？弗洛斯特心想，平常這個時候，他們應該是在雪地上一邊談天一邊視察的。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啊。他在心中下了這個結語。

○●

　　縱使弗洛斯特不一起去視察，末雪還是無法放棄她在斯諾菲莉亞的重要娛樂──策馬在雪地上狂奔。一樣的風景、一樣的路程、一樣的馬匹，但過沒多久末雪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她發現今天的策馬，前面沒有了追逐的對象。

　　於是她拉了拉韁繩，要馬匹慢慢停下來。侍從們已經習慣那樣的活動，所以也不會特意加速追上，只要能在計劃地會合就好了。於是眼下末雪的身邊沒有任何人，四顧蒼蒼，是無盡的雪白世界，白到甚至能扎人眼睛。來斯諾菲莉亞那麼久，這是末雪第一次認真凝視著雪地。

　　平時身邊總是有人跟著，所以要常常注意這、注意那，腦袋很少有空閒的時候，自然也沒有心思去欣賞風景。看著近乎完美的白，末雪有些愣愣，一時回不了神。直到冰冷碰觸到了她的鼻尖。

　　下雪了。

　　從放空的狀態裡回來，她心底好像隱隱約約又嘗到了，那睽違已久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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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雖然弗洛斯特在其他王子面前，似乎有冷冷、不願親近（簡稱傲嬌）的一面，但總覺得身為一個貴族，尤其是王子，大概也會碰到無法如願的時刻吧。就算是他力量強大也一樣。

2. 好，為了這次溫泉活動的弗洛斯特，我又回坑了。但20張召喚券＋3次十抽還是沒抽到弗洛斯特orz

3. 圖片來源：https://pixabay.com/fr/arbre-solitaire-coucher-de-soleil-2077336/

　　「只是覺得有些厭煩罷了，每年在這最忙碌的時刻，總是有許多這種煩人的邀約。」兩人並肩走在城堡靠窗的走廊上。

　　「覺得厭煩的話，找個貴族小姐，或別國公主頻繁往來不就好了？」

　　弗洛斯特聽到末雪的這番話，停下腳步看向無雪的窗外，突然一股情緒湧上。「包含這件事情，我是不會委屈自己的。」

　　此時，背對末雪的弗洛斯特看不到那雙黑眸閃爍著不明的情緒。「是嗎？真想知道未來能站在你身邊的，是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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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7 殿下待我何如

　　當侍女通報末雪已經回到城堡時，弗洛斯特才剛得空，下午茶會的煩躁尚未散去，正要翻閱密探帶回來的情報。因為情報沒有什麼時效性，所以他從文件堆裡抬起頭，看似隨意問了一句：「她接下來的行程是什麼？」

　　侍女低下頭掩住眼裡的驚訝，恭敬說道：「依照末雪閣下在斯諾菲莉亞的日常行程，應該會和葛雷希亞殿下，前往飯廳用餐。」

　　「知道了，下去吧。」 弗洛斯特起身將外套披上，準備前往飯廳。儘管這陣子他與末雪在公事上如何緊密，公務繁忙的他在暖冬計畫之外的時間裡，大部分都獻給其他工作，因此也鮮少做到她的日常生活接待。所幸斯諾菲莉亞的訪客是個隨性的人，對此並不十分在意。

　　今天在正常的用餐時間內前往王室的飯廳用餐，對弗洛斯特而言，實在是個反常不過的情況了。面對這樣的狀況，弗洛斯特早已告訴自己，不過是想早點聽到暖冬計畫的進度罷了。

　　一切都是因為公事，沒有其他。

　　他如獅子般優雅又帶著威嚴走過一間間他成套的居所。習慣辦公的書房、獨自喝茶的茶室、與訪客用餐的飯廳、會客室、讓訪客等待的等待室。最後他推開門，不料在門後遇上了一張清俊的臉，白皙的臉上有對無雜質的純黑眼眸。

　　是末雪，弗洛斯特覺得心口有什麼東西鬆軟了。

　　那張臉見到弗洛斯特便笑了起來。「我正要進去請侍女通報我回來了，想要見你，沒想到你就出來了。」

　　「不是用餐時間嗎？怎麼跑來了？」弗洛斯特也有些驚訝，但沒告訴末雪他有派人注意她的動向。

　　「我答應你，回到城堡就向你報告的。」

　　「用餐之前，妳就跑來了？」弗洛斯特因為驚訝，語氣裡有自己無法察覺的急促，彷彿想要她告訴自己內心渴望的答案。

　　末雪有些搞不清楚弗洛斯特的情緒，頓了一下才接口道：「是我疏忽了，不該讓國王與王后等待的。請原諒我的失禮。」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呢？」

　　沉默瞬間充斥在兩人之間，儘管兩人的距離是如此相近。

　　末雪端詳著弗洛斯特的臉，確認他沒有一絲不悅後才說道：「殿下今天下午想必是累了，那麼末雪待用完餐後，再跟殿下報告。」

　　弗洛斯特好看的眉毛皺起。「你已經鮮少叫我殿下了。或許我真的累了，那場茶會不好應付。我想休息一下，就跟你去飯廳吧。計畫的事情，我們路上說。」

　　末雪毫不掩飾地鬆了一口氣，退開一步讓門後的弗洛斯特出來。「如果我沒有叫你殿下，想必你無法回過神來吧？到底是怎麼了，一個貴族小姐的茶會，對能幹的弗洛斯特有什麼困難嗎？」

　　「只是覺得有些厭煩罷了，每年在這最忙碌的時刻，總是有許多這種煩人的邀約。」兩人並肩走在城堡靠窗的走廊上。

　　「覺得厭煩的話，找個貴族小姐，或別國公主頻繁往來不就好了？」

　　弗洛斯特聽到末雪的這番話，停下腳步看向無雪的窗外，突然一股情緒湧上。「包含這件事情，我是不會委屈自己的。」

　　此時，背對末雪的弗洛斯特看不到那雙黑眸閃爍著不明的情緒。「是嗎？真想知道未來能站在你身邊的，是什麼樣的人。」

　　「我也想知道。」弗洛斯特的聲音有沉沉的笑意，唯獨兩人都沒有發現，繼續往飯廳的方向前進。

○●

　　當兩人出現在飯廳時，早已入座的葛雷希亞和修尼都十分驚訝，那位自從開始接管政事就鮮少與他們一同用餐的大哥，今日居然與訪客一同出現在此。

　　修尼首先站了起來，尚留有童稚的紅眼晶晶亮亮的。「弗洛哥！今天怎麼來了！」

　　「偶爾跟大家吃個飯也不錯。」弗洛斯特露出微笑，對於自己小弟的反應十分滿意。

　　兩人依據主賓位坐下了下來，不久斯諾菲莉亞的國王與王后也到達飯廳了。他們看見在飯廳與他們行禮的人群裡，有弗洛斯特的身影，互相交換了眼神。

　　晚餐一如既往平和，除了斯諾菲莉亞三位王子與末雪外，還有親近的大臣與貴族。國王與王后對座上的賓客輪流談話， 讓每個人都受到應有的照拂。今日的談話主題，自然圍繞在年末的年會活動上。

　　「這麼說來，末雪閣下，在青蘭國會舉辦什麼樣的年會呢？」國王向剛啜飲完葡萄酒的末雪問道。

　　末雪微微一笑看向國王：「報告陛下，青蘭國的皇室，在舊年的最後一天裡會整夜不睡，我們稱之為守歲。傳說這項傳統的來源，是因為在年末，會有野獸或魔物出沒，為了守護國內的子民，王室必須整夜待命。並在新的一年的三聲雞啼前，燃放煙火，象徵已經驅逐了魔物。」

　　「嗯......想不到青蘭國也有類似的傳說呢。」王后靜靜聽完末雪的話接口道。

　　「斯諾菲莉亞也有新年魔物的傳說嗎？」聽到王后的回應，末雪有些吃驚。

　　「事實上，很多國家都有那樣的傳說，大概是要告誡人民，就算是在新年時節，還是要謹守本分，不要放鬆了。而身為一國的統治者，自然也不能在這樣的時刻馬虎。」在席間甚少發話的弗洛斯特接口道。

　　末雪看了一眼坐在對面、正展現完美餐桌禮儀的弗洛斯特，隨後偏頭對國王、王后一笑，畢竟根據斯諾菲莉亞的王室禮儀，除了國王、王后的許可，或是比較輕鬆的家宴，王室以外的訪客在用餐時只能與國王王后對話。「弗洛斯特殿下說的也許有道理呢。末雪才疏學淺，也不曾去深究這個傳說的來源。」

　　王后輕啟朱唇笑道：「弗洛他就是要強的性子，我們女子的話題，怎麼扯到人民和統治了呢？」

　　「是──」

　　末雪那聲「是」的餘音未消，那細聽就會讓人沉醉的嗓音又響起。「我與末雪閣下相處日久，明白閣下心懷有壯志，自然也是關心人民與統治了。母后別以為我怠慢了客人，我自然是重視她的。」

　　重視她的？末雪的黑眸巴眨了兩下，覺得耳根子有些燙，抬眼發現那雙紅眸正望著自己，彷彿要直直望向她的內心最深處，要確認某件事情一般。不，歷練多如末雪，很快就穩定了心神，差點被那美麗的雙眼給奪去心神。她將眼睛移開，害怕眼神會洩漏，哪怕根本算不上什麼的感情表徵或是動搖。

　　「弗洛斯特殿下謬讚了。」末雪回以一個輕淺的微笑。

　　「剛剛那席話，是弗洛斯特失禮了。末雪閣下不要見罪才好。他接管了不少政事，也許是太過忙碌，疏忽了與訪客對話的禮儀是我不好。」原本在一旁的國王突然發話，語氣威嚴。

　　末雪聽到這句話，還不等話題的主角弗洛斯特反應，隨即起身向國王行了一個半鞠躬禮。「陛下言重了，算來末雪確實與殿下相處日久、相談甚歡，殿下如何待末雪、末雪就如何待殿下。剛剛殿下那席話，末雪並不覺得冒犯。」

　　「哼，我們家弗洛哥那麼厲害，會崇拜他也是很正常的。」在末席的修尼，也許是看氣氛不對，像小大人一般說出天真的話。

　　末雪見狀，馬上回話道：「是吧，連修尼也那麼覺得呢！」

　　「看來，閣下跟三位王子都處得很好呢。」社交經驗豐富的王后，總算找到時機出來打圓場。晚餐就在末雪的回應後，順利進行下去。

○●

　　晚餐離席後，因為還有暖冬計畫的事情須處理，弗洛斯特與末雪便一同慢悠悠地走過斯諾菲莉亞城堡靜悄悄的迴廊。貴族的晚餐時間總是特別長，結束時，已是城堡裡低等僕從的就寢時間。少了人聲的城堡，似乎也比平常寒冷，兩人走的又是無魔力供應暖氣的地方。剛從溫暖的飯廳出來，溫差讓末雪打了個噴嚏。

　　「該不會每次晚餐都這樣？下次讓奈葉隨身帶件斗篷。」弗洛斯特見狀後輕皺起眉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特別反常。」末雪接過奈葉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後說。

　　之後兩人便不再說話，只是似乎很有默契般，把腳步放得很慢，彷彿希望長廊可以無限延伸。兩人走得是城堡最外圍的通道，通過中庭時，正好看見了半圓的月亮。月亮離得極近，黃色朦朧的光照亮了兩人的臉。今晚的月亮美得令人屏息，令兩人停下了腳步。

　　靜默許久，弗洛斯特忍不住開口說：「今天的事情，我──」

　　末雪搶過弗洛斯特的話。「弗洛斯特一定知道什麼才是重要的。對於你來說重要的東西，在我能力範圍內，我自然也想護你周全。」

　　弗洛斯特搖頭，紅眼裡閃著嚴肅。「確實是我不對，今日下午實在太疲累。你沒有必要這樣。」

　　末雪靜默不語，直視著弗洛斯特的紅瞳。那對視不似剛才飯廳裡蒙昧的對視，而是純粹的、了然的眼神。「任何王者，哪怕只有一時一刻，都不會允許自己內心的自尊被糟蹋。你被誤會這件事情，我自然是要為你辯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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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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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末雪孤身立於雪中，只有幾步外的兩匹馬在陪伴。她拿槍的姿勢，隱隱是那日她初次使用獵槍狩獵的模樣。弗洛斯特在這危急的情況下，腦內突然閃過他們初相遇的時光，竟感到有些暖意的懷念。

　　「弗洛斯──」末雪呼喊弗洛斯特的尾音，被提拉提亞恐怖的吼叫聲狠狠蓋過。

......

　　「笨蛋！」弗洛斯特見末雪奔逃的方向，心裡連連咒罵。畢竟是斯諾菲莉亞的客人，就算待得再久，在危急時分早就把王城附近的地形全忘光了。

　

　　「總算還保留一點腦袋。」弗洛斯特食指中指併攏，吹了聲口哨，呼喚被末雪放走的馬。馬來到他身邊步伐還沒站穩，弗洛斯特就俐落地跳上馬，猛抽韁繩、狂踢馬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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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8 雪獸

　　儘管誰都沒有明說，那場晚餐前與晚餐後私人的對話，深深對末雪和弗洛斯特兩人造成了影響。兩人對對方的感受，都變得有些難以言喻。

　　當然，兩人的心中是坦蕩蕩的，並沒有所謂恥辱或是地位之分，甚至也沒有當初兩人初遇時的利益交換。但在這樣的平等朋友關係裡，似乎有什麼在醞釀著；心裡好似有什麼東西梗著，但奇怪的是那樣的感覺並不讓人討厭，甚至還有些讓人享受。但如果要想明白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時，卻又不那麼討喜了。

　　弗洛斯特十分享受這種之前從未有的反應，那反應開啟了他的新眼界，世界看起來不那麼一樣了，好似有什麼東西從此根根本本地改變了。在內心深處裡，他隱約明白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反應，但自身的本能與認知，阻止了他深思下去。

　　對比弗洛斯特，末雪就沒有那麼輕鬆自在了。那晚之後，她心裡其實是有些後悔的。自制如她，不該犯下那樣的錯。那樣的東西，對雙方都毫無助益。不管是刻意發生的，還是意外造成的，她都不想要與不需要。雖然如此，在睡前看到結在窗上美麗的霜花，末雪總是有片刻的失神。

　　而身為雙方當事人的弟弟與朋友，比想像中敏感的葛雷希亞也隱約感覺到，他們之間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兩人在會議時不經意的眼神交換、長廊沉默卻心照不宣的並肩、在靠窗時搜尋城堡外的身影......種種跡象全部收進葛雷希亞的眼裡，但他選擇不說，認為這種事情當事人會自己找到解決方法。

　　當葛雷希亞決定要點醒末雪時，她已失去意識在病床上躺了好幾天。

●○

　　雪國的早晨總是濛濛的，彷彿陽光永遠穿透不進來。奈葉依照主子平時的習慣，在外面取了一盆雪水，要讓主子盥洗。當天早晨，她遠遠地就聽到了城堡頂端的鐘聲。

　　因為是他國的事務，實在沒有插手的餘地，奈葉沒有多想，直接回到了末雪的臥室。沒想到她的主子已經披衣坐起。

　　「那是什麼聲音？」末雪見奈葉進來，馬上開口問道。

　　「不清楚，好像是城堡頂端的鐘聲。」

　　末雪沉吟了一陣，看向雪已經停的戶外，夜晚結在窗上的霜花，過不久就要被正在升起的太陽融化。那鐘聲並不十分宏亮，帶著悶氣般的詭譎，使她內心有些不安。

　　「幫我準備獵裝，還有我的佩刀。我們等等去馬房。」末雪下定決心後，向奈葉吩咐道。

　　「大人，可是......」

　　「我知道可能這沒有插手的目的，但我覺得很不安。奈葉我......」

　　「知道了。」奈葉朝自家主子露出一個了然的溫柔微笑，「就讓大人任性一次吧。」

　　末雪回以一笑：「你也知道，就讓我傻一次吧。」

●○

　　兩人來到了馬房，裡頭的馬因為不斷迴盪在城堡內的鐘聲而有些騷動。管理馬房的馬夫看見是末雪來了，馬上走上前，不用等末雪開口，馬上報告現在的狀況。

　　「聽說是安置貴族的別宮出現了雪獸，弗洛斯特殿下已經趕過去了，國王也正在調派軍隊。末雪閣下，您要過去嗎？」馬夫每天為弗洛斯特和末雪準備馬匹，自然是曉得兩人的交情。

　　末雪含首，腦內馬上有了想法。「幫我準備兩匹馬房裡跑最快的馬，還有一把弓箭，跟滿桶的箭桶，再準備槍和一袋彈藥。奈葉，你去通知計畫地的人，要他們盡快到別宮那。」

　　「知道了！」

●○

　　弗洛斯特在寧靜得詭異的雪地裡走著。急報是在清晨時他剛入睡時傳來的，在別莊附近，發出了巨獸的叫聲，雖然看不見身形，但光聽牠的吼叫，就讓別莊裡的貴族心裡恐慌不已。

　　派去別莊調查的人，屢屢尋不到巨獸的蹤跡。在與父王商量下，弗洛斯特決定親自去尋找所謂的巨獸，並派宮裡大部分的侍衛隊在別莊裡加強警戒。而另一方面，也調派了軍隊趕往這裡。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真的有什麼巨獸襲擊斯諾菲莉亞的貴族就不好了。

　　因為只有斯諾菲莉亞王族才擁有冰之魔法，所以弗洛斯特遣退了所有侍從，自己一個人在雪地裡探查著。茫茫的雪地裡，弗洛斯特一邊走著，一邊恍惚地想起那晚用餐時，末雪說的在年末時出現的怪獸的故事。

　　還真有這樣的事，回去得向她賠罪了。想到這，弗洛斯特下意識地勾起嘴角，某部分的心思，不由自主地飄到了此時應該已經起床盥洗的末雪那。他還沒有機會問，為什麼她每日早晨總是要用冰水洗臉呢？

　　當他的意識試圖更深入時，突然──

　　弗洛斯特腳下劇烈震動，當他正想要穩住腳步時，本該平衡身體的雙手卻迅速遮住耳朵。一隻雪白的巨型白熊，伴隨著讓耳膜刺痛的吼叫聲，出現在弗洛斯特面前。

　　是提拉提亞，弗洛斯特在王家圖書館某本描繪斯諾菲莉亞傳說生物的書裡看過。提拉提亞是成年棕熊的兩倍大，有著鮮紅色的眼睛、兔子的耳朵，力量驚人。雖然力量值得畏懼，卻是一種不太有智慧的怪物。

　　腦海中的分析，令方才責怪自己太大意的弗洛斯特冷靜了下來。這種只會用蠻力攻擊的怪物，應該還算容易解決。當弗洛斯特想要跨前一步使出魔法時，卻發現自己半身已經深入雪地裡。

　　提拉提亞翻攪了雪地，弗洛斯特因護著耳朵，加上巨獸出現地促不及防，一沒注意就深陷雪地裡了。當弗洛斯特抬頭看著三倍高的提拉提亞，牠正抬起據說比鋼鐵還要硬的爪子，準備朝弗洛斯特揮擊。

　　正當弗洛斯特想要迅速在周身製造防禦的冰盾時，只聽見砰砰砰三聲槍響，接著又是幾乎要穿破耳膜的吼叫。那聲吼叫與之前的吼叫不同，裡面夾雜著痛苦的憤怒。

　　弗洛斯特待叫聲稍停，迅速爬出了雪地，轉頭一看，只見一人盈盈立於雪地裡。

　　不是末雪，又是誰？

　　弗洛斯特頓時心中五味交雜，末雪她不顧自身安危，犯難自此來營救他，弗洛斯特自然是感動的。然而是她不顧念自己的行為，也讓弗洛斯特有了隱隱的怒氣。

　　此時末雪孤身立於雪中，只有幾步外的兩匹馬在陪伴。她拿槍的姿勢，隱隱是那日她初次使用獵槍狩獵的模樣。弗洛斯特在這危急的情況下，腦內突然閃過他們初相遇的時光，竟感到有些暖意的懷念。

　　「弗洛斯──」末雪呼喊弗洛斯特的尾音，被提拉提亞恐怖的吼叫聲狠狠蓋過。

　　末雪雖鮮少有與野獸搏鬥的實戰經驗，但經年累月的訓練能讓她馬上判斷危險。她步伐有些踉蹌、匆匆爬上馬，臨走前將另一匹馬趕到了不同的方向。在策馬狂奔前，還轉身朝衝來的雪獸補了幾發回馬槍。

　　「笨蛋！」弗洛斯特見末雪奔逃的方向，心裡連連咒罵。畢竟是斯諾菲莉亞的客人，就算待得再久，在危急時分早就把王城附近的地形全忘光了。

　　「總算還保留一點腦袋。」弗洛斯特食指中指併攏，吹了聲口哨，呼喚被末雪放走的馬。馬來到他身邊步伐還沒站穩，弗洛斯特就俐落地跳上馬，猛抽韁繩、狂踢馬腹。

　　他一面估算自己使用冰雪之力需要多久才能打倒提拉提亞，一面祈禱在他趕上之前，末雪能夠平安無事。

　　記憶裡，他不曾那樣驅著馬狂奔過。雪風直直灌入他的氣管，比任何一次狂奔還要冷、還要冷冽刺骨。在那麼寒冷的環境下，後頸流下的冷汗比任何時刻還要清晰，彷彿可以一滴一滴細算一般。

　　斯諾菲莉亞的人民於他而言，是必救、必要時可以犧牲自己的對象。儘管有著那樣的覺悟，但弗洛斯特卻未曾真正體會過。然而此時此刻，他深深了解到，如同末雪一般，他可以為了她，做任何事情。不惜過量使用魔力也可以，甚至自己殘廢、性命垂危也無所謂。

　　只要她活著——

○●

　　末雪不必死命催著馬，因為馬也知道此刻自己的生死就掌握在自己能跑多上面。

　　提拉提亞的速度普通，但體力較好，儘管身體已經有了幾個血窟，但卻有越跑越勇之勢。反觀斯諾菲莉亞的皇家戰馬，則因為逐漸深入雪厚之處，速度漸趨緩慢。

　　末雪的思緒快速飛轉，剛剛因為突發狀況，為了救在提拉提亞爪下的弗洛斯特，還來不及做任何決定就一昧往前衝。當她抬頭望望四周，才發現情況比她想像地還要惡劣。

　　在不遠的前方，就是一面斜度極大的山壁。在緊要的關頭，她忘記斯諾菲莉亞城堡周圍是群山環繞的。

　　顧不得快被提拉提亞追上，末雪控起了韁繩，要馬繞著Z字型前進。這下她與怪物的距離更接近了，但她可不想到時被圍困在山壁前。

　　末雪並沒有幻想單靠自己之力，就能解決得了牠，因此當務之急是要盡量拖延時間，讓弗洛斯特趕上自己。如果在那之前，能在怪物身上打幾個血窟窿，是再好不過了。

　　是再好不過，也是末雪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所幸提拉提亞並不算有智慧的生物，看見獵物跑成Z字型，也跟著那樣的行跡追捕。末雪趁機架起槍，但命中率並不怎麼討喜，提拉提亞也沒什麼受到影響。

　　這樣徒勞無功的攻擊，末雪再怎麼樣也沒想到會讓自己陪上半條命。

  　「砰！」一瞬間，子彈擊中了提拉提亞的眼睛。

　　怪物憤怒爆起，用碩大的抓掌撫住自己的右眼。牠喘息了一下，接下來迎接末雪的是穿破整個斯諾菲莉亞山谷的可怕吼叫。

　　只要是老練的獵人，都明白最危險的獵物有二：第一種是懷孕或有幼獸的母獸；第二種便是受重傷的野獸。只因為受傷一般會被認為落了下風，若不努力拼搏，怕是度不了生死之關。

　　眼見提拉提亞龐大的身軀拔地而起，像似乎還有一段距離的末雪衝去。速度當然是比方才雪地追逐還要快許多。末雪還未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的下身已經脫離溫暖的馬腹。

　　她在雪地上連滾了好幾圈，冷冽像是可怕的吸血蟲一般馬上覆上她沒有保暖的身體。等到她不再翻滾，就像是反射動作一般，末雪直起上半身，將自己往後拖行好幾步，最後才驚覺拖行的痕跡都是血。

　　是什麼時候受傷的？我的槍......

　　提拉提亞率先攻擊的是體積比較大的戰馬，儘管如此，因為受傷而行動力受限的末雪還是沒辦法在提拉提亞面對自己前，找到稱不上能發揮作用的獵槍。

　　當提拉提亞血紅色的發瘋雙眼看向自己時，末雪覺得自己的心臟差點停擺。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恐懼眼前巨大的力量。

　　恐懼連祈禱的力量都剝奪了。

　　當末雪幾乎想要閉上眼，想讓最後一刻不要那麼痛苦時，清楚聽到耳邊傳來的身後隆隆作響的聲音。夾著特別冷冽的風，雪一路從山上往下而來。

----------

後記：

1. 再度爆字數，但因為想把戰鬥（？）場景一氣呵成，所以就不拆章了。

2. 故事PO到這邊才發現，原來兩人的戀情也有「吊橋效應」的時刻呀！

3. 寫作進度：目前已經到23章完成了，預計再５章（包含BE和HE）後完結。

4. 完結後就沒有存稿壓力了，應該會變一週二更、三更，頻率我還在想。依照我愛修稿的習性，大概無法日更......

5. 我還蠻喜歡配圖裡那種陰暗危險的感覺的，很適合這一章和下週的更新內容。圖片來源：https://pixabay.com/fr/calafate-nature-patagonie-glacier-838786/

　　弗洛斯特用魔力將末雪周圍的雪清除。當她身體只剩一半在雪裡，他終於忍不住走過去抱起了她。末雪的臉色比平時還要白上一層，雙頰卻因為凍傷讓人有種臉色紅潤的錯覺。她黑色的長睫毛輕顫，似乎正在從趨近於永恆的長眠裡醒來。

　　弗洛斯特知道她沒事了。至少現在沒事了。

　　「何苦犯難自此？」顧不得憐香惜玉，以及末雪在他懷中時心裡的奇異感受，弗洛斯特冷冷問道。

　　末雪睜開還有一絲生命之火的雙眼，用微弱但不改平日語氣的輕鬆口吻說：「萬一主持人死了，那我的暖冬計畫豈不注定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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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9 情動
　　當弗洛斯特追趕上末雪及提拉提亞時，心臟差點跳出了胸口。如果說世界上有什麼讓他害怕的，此刻絕對是他少數恐懼的時刻。


　　提拉提亞正在撕扯在雪地裡瘋狂嘶吼掙扎的斯諾菲莉亞皇家戰馬，如果提拉提亞的選擇不同，那麼此刻被扯成兩半的，就是在一旁的末雪。


　　在一旁的末雪臉色慘白，連呼吸都看起來有些困難。她跌坐在一攤紅色的血上。是她自己流的血。末雪的雙腿被提拉提亞的利爪抓得血肉模糊，已失去了行動力，只能坐在雪地上盛開的紅色花上。


　　弗洛斯特見到這幅景象，心臟無預警地被狠狠抽了一下。


　　「斯諾菲莉亞，吾出世既有之名；寄宿於吾名之力；幻現吧！於危急之際拯救所有事物的雪之力。」弗洛斯特念出出生起就寄宿於記憶深處的斯諾菲莉亞咒語，速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還要快速。他感受到生氣勃勃的魔力霸道地流通他的全身，力量是他從未感受過的高漲，讓他施展魔力的手差點控制不住。


　　魔力幻化成數支粗厚、尖端卻銳利無比的晶瑩冰箭，對準了提拉提亞碩大的身軀，朝牠四面襲來，從四面八方刺穿牠的身體。


　　震天價響的怒吼，但弗洛斯特顧不得捂起耳朵，因為提拉提亞的怒吼，震動到了山壁上的積雪，積雪正以極快的速度滾落山壁。


　　而末雪無法動彈。


　　弗洛斯特試圖造出比急奔而來的積雪還要堅硬的冰壁，卻發現自己無法專心。他忍不住去害怕、去想，萬一失去了末雪會如何。在積雪落下的前一刻，弗洛斯特才終於造出了能夠護住末雪的冰壁。


　　隨後大雪瞬間連同提拉提亞的屍體，淹沒了兩人。弗洛斯特在護著自己的冰壁裡，仔細傾聽雪崩是否結束，內心卻無比煎熬、惦念著在另一個冰壁裡的末雪。他心中盤算著，等到雪崩結束，城堡的軍隊應該會隨後趕到，如此找尋被雪掩埋的末雪，就不是那麼艱難的工作了。


　　當雪崩正式結束時，弗洛斯特急急從層層的雪中竄了出來。他的第一個動作是驅動強大的魔力，讓厚雪扎扎實實地卸了一層。但儘管如此，在無法確定末雪是否有能力抵擋雪崩，而不被沖走的情況下，搜尋還是困難重重。


　　軍隊一如弗洛斯特的預測，不久就趕到了。前頭與軍隊隊長一起領軍的是葛雷西亞，看見在雪地上孤身一人的自家兄長，臉上有些釋然。但在聽到末雪被埋在雪地裡時，臉色比方才弗洛斯特遠遠看到的還要凝重。


　　弗洛斯特看葛雷西亞的面色，也沒有多說什麼，示意他負責指揮軍隊進行搜尋後，就自己開始搜索雪地。


　　他知道自己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但除了翻遍一寸又一寸的土地外，似乎也沒有什麼方法。弗洛斯特運起體內的魔力，吹起不少厚雪。末雪並不在雪崩前所待的位置，弗洛斯特只能雪的流向持續尋找。


　　奇怪的是，雖然分秒必爭，但他知道末雪並不會那麼容易就有生命危險。彷彿有一種默契，讓弗洛斯特知道末雪正在某處等著自己，而找到她只是時間的問題。在天空蒼茫、大地白得耀眼的冷凍之地裡，弗洛斯特心裡有一種奇異的平靜。那種平靜十分強大，甚至比他體內的魔法還要生機勃勃，能夠對抗殘酷的自然。


　　一切都會好好的。


　　比想像中還多花了一些時間，弗洛斯特才從一棵挺拔的杉樹下找到了末雪。是那棵不知多久以前就生長在那的杉樹，擋住了末雪，使她不致漂流太遠。


　　弗洛斯特用魔力將末雪周圍的雪清除。當她身體只剩一半在雪裡，他終於忍不住走過去抱起了她。末雪的臉色比平時還要白上一層，雙頰卻因為凍傷讓人有種臉色紅潤的錯覺。她黑色的長睫毛輕顫，似乎正在從趨近於永恆的長眠裡醒來。


　　弗洛斯特知道她沒事了。至少現在沒事了。


　　「何苦犯難自此？」顧不得憐香惜玉，以及末雪在他懷中時心裡的奇異感受，弗洛斯特冷冷問道。


　　末雪睜開還有一絲生命之火的雙眼，用微弱但不改平日語氣的輕鬆口吻說：「萬一主持人死了，那我的暖冬計畫豈不注定失敗了？」


○●


　　末雪此話雖說得輕巧，但第二天隨即因傷口感染而高燒不止，一連幾天只有無意識地痛苦呻吟，意識也是恍恍惚惚。


　　彼時弗洛斯特雖然正忙著歲末年會，加上他對末雪心懷愧疚，每日只在她深夜熟睡時探望。他會遣走照護她的僕人，在爐火劈啪聲的陪伴下，獨自坐在床旁看著還未處理完的公文。


　　偶爾，他會抬起頭看著她熟睡的樣子，火光將她纖長的睫毛拉得更長了，長到弗洛斯特無聊時會盯著她的側臉，數著她的睫毛。深夜是末雪最熟睡的時刻，呼吸勻稱，不似在發燒或生病，而比較像被人詛咒而陷入永恆的睡眠一般。


　　處理完公事後，他會召回被他遣下而小歇一番的僕人，再次交代完好好照護後才離開。


　　兩個夜晚後，弗洛斯特便發現心裡不知從何時開始漫生出了想要親吻她的衝動。而回去的路上是如此漫長，陪伴他的只有天上孤獨的銀月。


　　漫漫長路上他會想著，如果有一個人能夠陪伴他該有多好，這樣不符合高貴雪之一族的想法，在每日看顧末雪的時刻漸漸地萌生了。但他知道，他無法告訴她。


　　待末雪轉醒、身體狀況幾乎復原時，離歲末年會只剩下五日了。彼時她手握純白陶瓷杯，用熱可可暖手，望著窗外似乎沒有停過的雪。一旁的葛雷西亞有意無意說著弗洛斯特忙碌的行程。


　　「王兄大概已經接到消息了，要我請他過來嗎？」


　　「我想他最近應該忙壞了，就不耽誤他吧。」末雪說道，摸著自己那天受傷的雙腳。畢竟從小就經歷嚴格的體能訓練，加上御醫悉心照料，身體復原十分快速。


　　葛雷希亞無聲地點頭，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暖冬計畫似乎進行得很順利，妳跟王兄之後......要怎麼辦呢？」


　　「什麼怎麼辦呢？」末雪偏頭，故做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


　　葛雷西亞正了正神色，認真說道：「與其忽略早已存在的東西，不如正大光明去面對。你們這樣只是在浪費時間，妳總不能一輩子待在這。早點享受互相承認心情的喜悅，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我們對彼此而言不過是過客罷了，不能毀了彼此的前程。」末雪幽幽說道，語氣裡卻有種決絕。


　　「正因為是過客，所以才害怕接下來會分開的事情嗎？」葛雷西亞的紅眼定定看著末雪，後者只是不說話。靜默良久後，他又輕聲說道：「你跟王兄，是害怕這種事的人嗎？。」


　　末雪只覺得自己無法反駁對方，她知道自己是害怕的，而且她也想不通，如果之後注定是分別，那為什麼還要開始呢？


　　葛雷西亞見末雪沒有回話，決定給她空間思考一下，行了一個禮後便離開了。


○●


　　身體始終記得，那些早起的日子裡，應該要何時起床、用餐、練劍。應該何時騎著馬在無邊無際的雪地上競逐。


　　末雪很意外在馬房沒有遇見他，於是有些悶悶地策馬狂奔著。她悶著頭催馬，彷彿想將什麼思緒遠遠仍在腦後再也不要了一樣。藍天與白色的的大地襯著她單槍匹馬的身影，灑落的陽光並沒有阻止她的前進。


　　幾乎不斷重複的動作裡，突地有什麼打破了那個平衡。如風颳過雪白的大地，一匹黑馬超過了末雪身前。她知道是他。


　　她迎頭趕上，兩人在無聲的大地裡追逐，直到兩人都將馬催得精疲力盡，才雙雙停下腳步。


　　末雪看著迎著陽光站立的弗洛斯特，那份霸氣的王者氣息一如昨日，但他的面孔卻已經有些陌生了。有幾日沒見到他了？末雪自問，突然感覺恍如隔世。如果是隔世就好了，她有些不願再做那個有意爭得王位的王女了。


　　她策馬向前，離弗洛斯特更近了，看清他的眼神跟自己一樣迷離，彷彿才剛從夢境裡回來。隨著末雪走近，弗洛斯特朝她伸出了手，帶著不可以一世的王者之氣，但似乎有那麼一絲溫柔在裡面。


　　末雪突然覺得有些恍惚，感覺自己好像還在做著高燒時的夢。然而她最終伸出了手，微涼的指尖碰觸到了不似存在於雪地裡的溫暖。只差一瞬，她就要陷入更深層的，那個名為感情的夢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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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這次末雪為弗洛斯特解圍了一次，之後弗洛斯特會還的。人嘛，有互動就會相互欠債。
2. 當初，就是不想要他們兩人感情進度太快，現在回過頭來看，這種朦朧的時刻真的蠻美的。
3. 圖片來源：
https://pixabay.com/fr/gel-nature-hiver-neige-la-glace-1209402/

　暖冬計畫是，他們兩人在成為各自國家的統治者路上，共同的目標。

　　......

　　「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可不希望你倒下。」黑眸定定望進那雙炙熱的紅眼裡，弗洛斯特瞇起眼，也許是因為飄雪紛飛的關係，他有些看不清末雪眼底的情緒。抑或是，他心底清楚如果揭開那層面紗，會有什麼樣的事情在等待著兩人。

　　無盡雪地中，即便言語容易如風般飄逝，也是暖洋洋的，特別是那些愈說還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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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10 野心初兌

　　他們從那共同的目標裡相知，同時心中雪亮如明鏡般，洞察了兩人就要錯身而過的結局。能擁有此時此刻、擁有共同的東西，這樣就夠了。就夠了。兩人不約而同地在心底默默說著，夾雜著想要嘆息的衝動。

　　「所以你原諒我了。」末雪說道，雪地的陽光隱隱，她伸向弗洛斯特邀請的手，彷彿一切都在夢中。她語氣一如既往的肯定自信，心裡卻有說不出的愉悅感向所有感官衝擊。就好像，在期待著些什麼；就好像......在潛意識裡偷偷想像過無數遍的場景就發生在眼前。

　　弗洛斯特面無表情，對這個評論不置可否，但紅眼裡因有無數無法言明的情緒流轉，而顯得更加耀眼。但一觸碰到對方的手後，隨即皺起眉來，語氣不自覺帶了王者的威嚴道：「明明身體才剛復原，就在雪地裡胡亂奔了那麼久。那麼任性的舉動，不像會是你做的事。」

　　末雪聞言挑起眉，隨即將手抽了回來，狀態如同突然在夢裡清醒一般。「就算我人在斯諾菲莉亞，想做什麼並不是殿下能管的。況且殿下剛才也......」話再說下去便像小女人在吵架了，末雪不再說話，雙眼坦蕩地看向對方，只覺得在寒天凍地的雪地裡，只有雙頰熱熱地發燙。

　　弗洛斯特有些不解對方的反應，雙眉間的溝更深了。但想起末雪是為了救自己，才落得纏綿病榻的下場，語氣不自覺放輕了一些，像飄散在雪地裡的輕盈雪花：「讓妳受傷，總歸是我的責任。」

　　末雪聽了這段話，才稍微緩了下來，臉上露出了微笑，像雪地裡開出的花。「那是我自己決定要這麼做的，弗洛不必自責。若你能因為這樣更看重我們的暖冬計畫，那便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了。」

　　弗洛斯特頷首，眼裡的閃爍之勢更盛了。「計畫從沒有緩下來。」說完，便策馬往計畫地去。只是心裡生出的困惑，如同漫天的飛雪，怎麼樣都揮之不去。他是擅長洞察人心的，然而這一次他似乎怎麼樣都猜不透末雪剛才出乎預料的反應。

　　末雪緊隨在後，夠接近計畫地時，她已看到了矗立在雪地裡的玻璃屋。陽光透射而下，穿透了水晶似的房屋，但同時也有些太陽光折射出了七彩的光芒。

　　那是她的暖冬計畫。

　　從有想法的那天起，她就時常想像著如果建造完成會是什麼樣的景象。眼前被稱之為溫室的建築物，比她想像的還要璀璨、還要耀眼。如同雪地裡，綻放耀眼光芒的寶石。那樣的雄偉，代表著自己的野心，計畫完成之時，也是離野心更進一步之日。

　　雖然她確信自己的屬下是十分有能力的，但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計畫居然能有那麼大的進展，這是怎麼也想不到的。看著那接近完成的建築，她心中不免對弗洛斯特有些敬意與歉意。

　　這名目上是與斯諾菲莉亞的合作計畫，如果成功，斯諾菲莉亞也能受益，然而最終的目的還是實現她個人的野心。弗洛斯特能如此投入在此計畫內，是末雪始料未及的。對這樣的狀況，她有歉疚，也有感激。

　　「這段時間……到底是我拖累到了你。」

　　弗洛斯特側過馬，回過頭迎向末雪幽黑的目光，「這是我們的計畫，不管我們兩人之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會做的事情是完全一樣的。況且，那天是妳救了我。」

　　末雪看著弗洛斯特那道不知為何閃爍著的紅眸，空白地似乎想要迴避什麼的腦袋裡，有隱隱的悸動就要衝破出來。他是知道的，自己最在意的事情究竟為何。在這無盡的雪地裡，甚至在四季分明的青蘭國，似乎只有眼前的人，能夠了解自己。

　　暖冬計畫是，他們兩人在成為各自國家的統治者路上，共同的目標。

　　想通了這點，末雪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驅馬向前。「剩下的進度，就交給我吧。年終舞會能準備的時間也不多了。」她近看著弗洛斯特被冰雪襯托得越加俊美的臉龐，發現他眼下有不甚明顯的黑眼圈。就算是再能幹的人，能抵擋得了疲憊，但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可不希望你倒下。」黑眸定定望進那雙炙熱的紅眼裡，弗洛斯特瞇起眼，也許是因為飄雪紛飛的關係，他有些看不清末雪眼底的情緒。抑或是，他心底清楚如果揭開那層面紗，會有什麼樣的事情在等待著兩人。

　　無盡雪地中，即便言語容易如風般飄逝，也是暖洋洋的，特別是那些愈說還止的話。

　　他們從那共同的目標裡相知，同時心中雪亮如明鏡般，洞察了兩人就要錯身而過的結局。能擁有此時此刻、擁有共同的東西，這樣就夠了。就夠了。兩人不約而同地在心底默默說著，夾雜著想要嘆息的衝動。

○●

　　暖冬計畫的魔力裝置已經建置好，並開始運行了。魔力是這座玻璃屋的主要能量來源，但為了讓沒有魔力存在的青蘭國或其他國家也能使用，利用特殊的魔晶石，設計了儲存魔力的裝置。至於要如何得到魔力，除了斯諾菲莉亞外，末雪已決定在計劃成功後，探訪幾個也擁有魔力的國家。

　　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就算與對方交好也一樣。

　　末雪隨弗洛斯特的腳步仔細查看玻璃屋內的所有設施，發現魔力裝置十分充盈，顯然弗洛斯特是先已儲存魔力進入裝置裡。

　　「為了避免發生任何意外，我事先儲存了一些魔力。」面對末雪看過魔力儲存量的詢問目光，弗洛斯特只是帶著他特有的自信笑容，有些孤高又雲淡風輕地說道。「另外，我更改了一些設計，去看看吧。妳如果同意的話，就照這樣的模式繼續進行下去。」

　　兩人走到存放文件的隔間裡，弗洛斯特攤開在桌上早已準備好的設計圖，指了指幾個修改的部分。末雪看了一下就明白了：更改的設計提升了整體的運作效能，讓魔力可以在較少損耗的情況下，均勻地分布在玻璃屋內，讓裡面的植物不管生長在哪都能夠接受到足夠的資源。

　　興奮浮現在末雪臉上，被一旁的弗洛斯特盡收眼裡，於是他的心裡有了在疲憊夜晚有暖手爐在手的愉悅感，妥貼、溫暖。

　　末雪轉過頭來給了弗洛斯特激賞與感謝的神情。「這樣提升效能的設計很好。如果系統完成而且穩定的話，就能開始植栽的計畫了。我帶了一些青蘭國的種子過來。至於斯諾菲莉亞的作物，雖然不多，我也沒有什麼把握，但我想……」

　　末雪拿起桌上的筆，將作物的種類和預計分配的位置描繪了出來。待在斯諾菲莉亞的這些時日，已經夠她研究關於這個國家的種種了。

　　弗斯特看著在眼前慢慢完成的計畫圖，紅色雙眼炯炯流轉著思考的光芒，顯然末雪已經掌握了斯諾菲莉亞植物的特性了。他沉思了一下便贊同道：「這樣安排是最好，水的噴灑也很符合效應，照顧及採收上都很方便。」

　　「如此，就這麼定案了！」末雪爽利道，面對接下來的進程，她可是胸有成竹，原本因臥病的鬱悶心情現在終於完全一掃而空。

　　「能來到斯諾菲莉亞，果然是正確。」她對著弗洛斯特笑道，劍眉間有著愉悅的颯爽。

　　弗洛斯特聞言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這是當然。」

　　那笑容末雪是看多了，但弗洛斯特眉宇間有著末雪看不清的新情緒，而她第一次發覺被那雙紅眸盯著時，有時也會有令她害羞的時刻。末雪是在在上馬車才想到的，因為計畫成功而興奮的她，沒有注意到那句話語裡，對她、甚至對弗洛斯特而言，有著什麼樣的雙重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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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特別喜歡這句話，「暖冬計畫是，他們兩人在成為各自國家的統治者路上，共同的目標。」

　讓兩個人注定要分離的目標，就是他們遲遲不肯承認對對方的感覺的原因。所以寫到第10章，還沒有感情線......

　不過第12章兩人會有肢體接觸的！（灑花）雖然還是清到不能再清的清水

2. 圖片來源：https://pixabay.com/fr/indien-occidental-le-cheval-apache-557261/

　　腦袋轉過總總可能，弗洛斯特罕見地彎下身，在末雪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道：「許是我有地方疏忽了，望母后不要太為難妳才好。」

　　末雪只覺得弗洛斯特的靠近令她的身體有些酥麻，不自覺耳朵也燒了起來。她維持著相同的姿態，表面上並不作聲。「知道了，未必是什麼大事。我是斯諾菲莉亞的客人，王后殿下自然不會為難我。」

　　弗洛斯特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也許是自己反應過度了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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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11 不情之請

　　兩人檢查完目前工程的進度、交辦必要事宜後，便乘著馬車回到斯諾菲莉亞城堡。到城門口時，只見奈葉早已等在那裡。末雪才剛下了馬車，她便迎向前道：「王后殿下說有事情找大人，要大人回來後至王后的會客廳等候。」


　　「王后殿下？發生了什麼事情？」末雪聽到消息有些詫異。畢竟除了午餐與王后談笑外，王后顧念她計畫事務繁忙，並不曾單獨召見她，對於暖冬計畫也並不多加干涉。她實在想不到有什麼事情能勞動王后傳喚自己。


　　「來傳訊的人並沒有明說，所以奈葉也不清楚。」


　　末雪點頭，看向弗洛斯特。「本想請你來喝喝青蘭國的茶葉，看來要等下次了。你也有許多要事要處理，這次就先不誤著你了。」


　　弗洛斯特頓了一下，接口道：「我就跟妳去這一趟也無妨。」


　　末雪並不明白弗洛斯特心裡所想，但也點頭答應了。「那就一道去吧。」


　　兩人穿越因魔力裝置而充滿暖氣的長廊，弗洛斯特自然對自家城堡瞭若指掌，侍從們只是跟隨在後，並不為他們領路。


　　守在王后套間門外的侍女，遠遠看到太子也跟隨末雪前來，有些吃驚，對看著不知如何是好時，身後的門便打開了。出來的是王后的貼身侍女──碧翠絲，她朝那兩個年輕的侍女使了一個不要擔心的眼神後，便笑盈盈地迎上兩人。


　　弗洛斯特與末雪自然知道自己一回到城堡，王后那邊便有人通報她了，對此也沒有特別的反應。


　　「有勞太子殿下帶路，我們真是失職了。」她朝兩人施禮後說道。「王后殿下有些關於晚會的事情，想找末雪閣下商量。待事情確定後，王后殿下會再向殿下指示。」


　　弗洛斯特雖貴為斯諾菲莉亞太子，地位還是比不上有時並不涉入政務的母親。且晚會一向是斯諾菲莉亞貴族極為重要的交際場合，由貴族社交圈的中心、斯諾菲莉亞的王后指點也是情理中的事。


　　腦袋轉過總總可能，弗洛斯特罕見地彎下身，在末雪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道：「許是我有地方疏忽了，望母后不要太為難妳才好。」


　　末雪只覺得弗洛斯特的靠近令她的身體有些酥麻，不自覺耳朵也燒了起來。她維持著相同的姿態，表面上並不作聲。「知道了，未必是什麼大事。我是斯諾菲莉亞的客人，王后殿下自然不會為難我。」


　　弗洛斯特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也許是自己反應過度了也說不定。「如此，要勞煩母后了。」他向碧翠絲說道。


　　末雪與弗洛斯特依照斯諾菲莉亞的禮儀朝著王后的門鞠躬，她與弗洛斯特道別後，就隨著碧翠絲進入王后的會客廳。


　　王后的會客廳格局與弗洛斯特的相似，只是更為華麗，配色與家具也多了許多女性氣息。因為常接待許多賓客，天鵝絨沙發椅也較多。碧翠絲引領著末雪在客位坐下，便進去迎王后殿下。


　　不久，一襲酒紅色緞面禮服的斯諾菲莉亞王后便走了出來。王后是十分美麗的女性，然而與她的丈夫與孩子所帶的冰雪氣質不同，她總是帶著一如冬日暖陽般不刺眼、舒服的微笑。


　　末雪朝她行了一個單膝下跪的大禮。「王后殿下。」


　　「起來吧，末雪閣下。」王后的聲音裡有著溫暖明亮的笑意，她看著末雪起身，褐色的眼睛溫柔地看著末雪。


　　王后顯然並不著急，待兩人落座，喝了一口從紅茶之國歐蘭榭特進口的頂級紅茶後，才徐徐開口道：「相信閣下在自己或其他的國家也參加過晚會，我這裡有個不情之請，還望閣下幫忙......」


　　黑眼裡閃過驚訝的情緒，末雪腦袋裡迴轉著王后可能的盤算，決定先鎮定著聽王后接下來的話。


　　王后見末雪並無意見，繼續叨叨絮絮地說著，一邊觀察著末雪的反應。她知道身為來客的末雪，是無法拒絕這樣的要求的。雖然她的安排全是以斯諾菲莉亞王室的利益為考量，但其中不免也有些對愛子的私心在裡頭。見末雪並末表現排斥，心裡稍微安心了下來。


○●


　　弗洛斯特告別末雪後，馬上回到了辦公桌前處理剩下的公事。原本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他卻久久無法靜下心來。他知道自己的心思，還留在末雪身上。


　　他試圖說服自己，是因為被王后認為晚會籌辦的事情有疏失，才會如此心神不寧。但另一方面，內心深處他清楚明白，自己不知為什麼會掛念末雪。被王后傳喚並不是什麼有危險的事情，就像末雪說的，只要被斯諾菲莉亞視為賓客，並不會出什麼事情。


　　那麼，如此不合邏輯的不安，到底是哪裡來的......


　　弗洛斯特煩躁地重重放下原本拿在手上的公文，驚得在下首工作的祕書長抬起了頭詢問：「殿下？」


　　「沒事。」弗洛斯特閉起紅眼，試圖讓腦中冷靜下來，未料卻有一襲異國服裝的挺立身影在腦裡浮現。「只是感覺今日有些不順。」


　　待在弗洛斯特身邊已久的祕書長有些吃驚，畢竟弗洛斯特就算有情緒，也很少在工作時表現出來。「殿下今日出去巡視時，還很有精神的......」


　　祕書長一說出這話就覺得不妥，再怎麼樣也不能插手管自家主子的事情才是。「我請人幫殿下泡杯醒神的茶吧，歐蘭榭特的新種紅茶今日剛送來了。」他匆匆站起身，想要迴避自己似乎做錯事情的尷尬。


　　弗洛斯特嗯了一聲表示讚同後就不再說話了，只是將雙眼閉著，一邊試著將腦海裡的畫面驅散，一邊又想起原本是該去喝青蘭國產的茶才對。順著那樣的思緒下去，腦海裡的畫面卻更加清晰。他很意外自己會對那個畫面如此印象深刻。


　　那是末雪初次來到斯諾菲莉亞的情景。


●○


　　與王后會面完後，在長廊上跟在末雪後頭的奈葉一臉愁容，見末雪始終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一路走到自己的套間也並不出一聲，只能緊皺著眉頭等著自家主子的吩咐。見末雪坐下後對著火爐不語，火光照著她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沉默太久之後，奈葉終於走上前想要與她商量。


　　就在開口的當下，她瞧見平時鎮定、雙眼總是神采奕奕的末雪，此刻臉上出現了愣愣的表情，眼睛像是在望著遠方看不見的事物一般，眼裡的光隨著火舌跳動。直到末雪注意到她走向前，才回過神來。


　　「大人，答應王后殿下這件事情真的好嗎？」奈葉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


　　末雪的劍眉擰緊，沉吟著。「那樣子做，確實有干預斯諾菲莉亞內政之嫌。而弗洛他......」話頭到這，末雪並未說完，只是話鋒一轉又繼續道。


　　「我在青蘭國可以那樣任性，但這次我們身在斯諾菲莉亞中，又有合作計畫進行著。恐怕這次也由不得我們。說起來事情本身是不困難的，但就怕被有心人士利用了。」


　　奈葉沏了一杯從青蘭國帶來的上等綠茶，霧氣氤氤而上，攏住了那雙深邃的黑色雙眼。見自家主子煩惱的樣子，也忍不住出了聲。「雖然會有利用之疑，但大人既然是過客，計畫過後就不再相干，青蘭國離斯諾菲莉亞甚遠，應該不至於有什麼重大的影響。」


　　末雪拿過茶杯暖了暖自己的手，眉心似乎稍稍舒展了開來。「也是。反過來說，王后既然要請我幫這個忙，情勢也考慮清楚了才對。」


　　也就是不會傷害到弗洛斯特及斯諾菲莉亞王室。


　　念頭閃過的當下，黑眼因驚訝微睜，她訝異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心突然有一瞬間的緊捏。總是以利益為優先考量的自己，居然已經開始顧慮起與自己並不相干的斯諾菲莉亞王室了嗎？


　　「大人？」奈葉察覺到異樣，出聲問道。


　　「沒事，太久沒出門，有些累了。」


　　「那大人就先休息吧。」奈葉面對明顯的敷衍之詞並沒有多說什麼，留了一方安靜的天地給自家主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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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王后要末雪做什麼，很清楚......吧？不清楚就再期待一下吧！
2. 把中段的劇情看了一下，覺得應該要重整，躺床那段實在太OOC了，還好已修改完畢。
3. 完全忘記今天是星期五（表示對明天補班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4. 圖片來源：Photo credit: blondinrikard on Foter.com / CC BY
     https://visualhunt.com/f2/photo/14278271778/b51ee21bcc/

　　不管如何，弗洛斯特確信末雪穿男裝的樣子，是不會輸給雪國的王子們。她的俊容裡帶有一絲柔軟卻堅毅的氣質，那是他們無法表現出來的，而雌雄莫辨是她最大的吸引力。

　　他突然有些好奇，會不會有人在今晚愛上那樣子的她。

　　會忌妒嗎？

　　毫無防備竄出來的心音，讓弗洛斯特的思緒停了下來。

　　忌妒什麼？他有些好笑地自問。是怕她奪走了原屬於他的、斯諾菲莉亞貴族少女們的心嗎？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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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12 年終

　　斯諾菲莉亞的年終聚會及晚會，終於在越來越寒冷的天氣裡到來。做為迎接新年，也是斯諾菲莉亞貴族一年一度集合在王宮的日子，自然一早開始就有許多活動。

　　首先是由斯諾菲莉亞國王主持，弔念王國賢君、英雄聖賢的儀式。存放先人骨骸的英靈堡位在比王家城堡更深處的森林裡，是一棟有著聳立圓頂的宏偉建築。參加儀式的一行人天未亮就出發，才趕得及在中午太陽之前完成儀式。

　　雖然是由國王主持整個儀式，然而年終會的大部分活動，事前都是由弗洛斯特規劃。此時他正一邊在場控制著一切的行程進行，一邊嚴肅地跟隨他的父王進行儀式。

　　所有的王子都穿著典禮專用的禮服參與了這項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儀式，白色鑲深藍邊的筆挺軍裝，增添了王子們許多威儀。他們肅穆地站著，在司祭的引導下，一步一步完成了弔念儀式。

　　儀式活動最終順利在正午前落幕。下個行程是要前往貴族暫時停留的王室別莊，緊接著下午的餐會。食物與餐酒的供應會持續到太陽下山為止，但通常貴族們，尤其是貴族小姐們，並不會久待。因為她們的心思全放在夜晚在斯諾菲莉亞城堡舉行的舞會。

　　與斯諾菲莉亞王室住在城堡內的末雪，因為外賓身分沒有去參加弔祭儀式，因此在年終這天顯得特別悠閒。她早上獨自查看了暖冬計畫的進度，與自己手下們一起享用弗洛斯特今日特別準備的餐點後，才回到城堡。她自然也為自己的子民準備了豐盛的晚餐，但那一切驚喜他們晚上才會知道。

　　午後她悠悠晃晃回到自己套間前，才發現一群準備服侍她梳妝穿衣的侍從早已等在門外，見到末雪回來，都恭恭敬敬地低下頭。她臉上露出苦笑，帶著歉意說道：「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她畢竟也是王室出身，已經很習慣生活起居由他人服侍了。但在一群不認識的人面前要寬衣解帶，警覺的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妥。於是將那些人安頓好後，只要奈葉一個人服侍沐浴。

　　「大人也好幾年沒有這樣好好打扮過了。」在熱煙繚繞的浴室裡，奈葉對全身泡進浴池的末雪說道。

　　末雪從等等該如何行動的思考裡分神，接口道：「記得上次，是那一次吧......」她並沒有明講，但兩人都知道「那一次」指的是什麼，心思都回到了她們少數盛大明燦的日子裡。

　　「不知道現在公子現在好不好呢？」奈葉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幽幽說道。

　　「嗯。」末雪不知是心不在焉，還是刻意迴避，只給了這個簡短的回答。

　　兩人再次回到那些僕人面前時，末雪已經準備要更衣。她望著他們，架著禮服的裁縫師一臉疲倦，但還是強打起精神。末雪知道他們如此疲憊的原因。

　　「連夜趕工真是辛苦你們了。」她對著裁縫長露出體恤的笑容。

　　帶著金邊眼鏡、衣著筆挺的裁縫長躬身回覆末雪：「雖然是今日清晨才趕工出來的，但保證閣下不會失望。」

　　聽到那席話，末雪有些不好意思。服裝原要在她到達斯諾菲莉亞沒多久後就著手準備的，要不是王后委託了她這個任務，如今就不會造成他們的困擾了。她微微一笑，回道：「到底是我當初太任性了。」

　　裁縫長紳士一笑。「讓人穿上禮服後更顯耀眼，這就是我們最大的報償了。想必閣下不會讓我們失望。那麼，我們先告辭了。」

　　末雪點點頭，目送他們離開後，望向放在上好木頭做成的衣架上的衣服，一句話如靈光一閃般脫口而出：「這藍色，不就是斯諾菲莉亞王家的代表色嗎？」

　　「大人？」奈葉發現後，臉上寫滿了擔憂。

　　末雪的思緒轉了轉，只覺得理不出什麼樣的道理，彷彿身在迷霧之中，迷茫的同時，又藏著小心翼翼、捉摸不定的喜悅心情。「也許，這是斯諾菲莉亞舞會的傳統吧？」

　　心裡有種被捲入斯諾菲莉亞政治紛擾的預感，但基於對王后的信任，也只能做此解釋。末雪決定暫時將疑惑放到一旁，在侍女的協助下更衣。

○●

　　同一時間，忙碌一整天的弗洛斯特終於能在晚會前稍稍歇一口氣。晚會的社交場合，也許是王后體恤愛子的關係，大部分的事宜是由她來負責。此時，幾乎整天沒有進食的弗洛斯特正在自己的套間內，吃著簡單的晚餐，準備梳洗完後，換上晚會的正式禮服。

　　與參加儀式的軍服不同，晚會的禮服設計考量了跳社交舞的便利性，因此較為輕便些。但襯衫、領帶、背心、西裝外套、窄版的直筒褲都不可少。今晚的禮服，襯衫為與他的紅眼相襯的酒紅色，背心為頗具質感的淡灰色，外套、西裝褲與領帶則是選用斯諾菲莉亞特有的冬蠶絲製成的緞面深藍色，鑲邊搭配上凸顯氣度的金色王家專用華麗紋飾。

　　完裝後他遣退侍從，由鏡中看著自己，高挑的長腿、結實的胸膛、如月光灑下雪地般的銀髮，以及讓人覺得難以親近卻又無法移開目光的俊美臉龐。那確實是迷倒全部少女心思的外貌，弗洛斯特心知肚明。他看著自己銳利的紅眸在鏡子裡閃爍，心理偷偷琢磨著等一下舞會會與誰搭檔開場。

　　其實他一直都不怎麼在意的，這件事情他的母后總會安排好，根據當年的情勢，讓他與某個貴族或外賓的女兒跳舞。他會拉著她們纖細羞怯的手，在舞池裡劃出最優雅紳士的身影，直到那些女孩醉倒在他的迷人丰采下不能自拔為止。那些女孩都很相像：纖細脆弱的身姿、膽怯又沾沾自喜的目光、不知是否出自真心的完美笑容，太相像了，以至於他從來沒記住到底跟誰跳過了舞。

　　然而，許是事前太忙的緣故，他並不知道自己這次會跟誰跳開場舞。無法預料的事情讓他煩躁，但他確信母后會處理好一切事情，因此他有些搞不懂自己煩躁的原因。

　　「希望一切順利就好了。」

　　弗洛斯特閉起紅眼，在心裡想著。試圖將注意力放在希望舞會一切順利的想法，將自己覺得無謂的擔心強壓下來。

　　他的思緒越試圖擺脫那樣的擔心，就越無可避免地想到相關的事情上。他想起那次，末雪剛來到斯諾菲莉亞不久時葛雷西亞的報告。末雪與葛雷西亞那天去參觀了衣飾室，說她喜歡斯諾菲莉亞的白狐毛，於是他隔天為她安排了一場雪地的狩獵，只為了讓她得到那些白狐。

　　他還從自己弟弟的報告中推論，末雪要衣飾室的裁縫們，為她製作一套晚會用的男裝，而不是一般淑女們晚會所穿的禮服。他要葛雷西亞不要去勉強末雪......

　　想到這他揚起了嘴角，不知道她穿起男用禮服會是什麼樣子。她會跟其他貴族少女跳舞嗎？還是就一整夜站在舞池旁呢？不管如何，弗洛斯特確信末雪穿男裝的樣子，是不會輸給雪國的王子們。她的俊容裡帶有一絲柔軟卻堅毅的氣質，那是他們無法表現出來的，而雌雄莫辨是她最大的吸引力。

　　他突然有些好奇，會不會有人在今晚愛上那樣子的她。

　　會忌妒嗎？

　　毫無防備竄出來的心音，讓弗洛斯特的思緒停了下來。

　　忌妒什麼？他有些好笑地自問。是怕她奪走了原屬於他的、斯諾菲莉亞貴族少女們的心嗎？還是───

　　「殿下，時間差不多了。」

　　「嗯。」

　　這聲呼喚解救了他，讓他來不及細想剛剛意外出現的情緒究竟代表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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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下章的劇情是什麼，應該超級明顯了吧！！！寫了那麼多字，下章終於有糖了（痛哭），發佈的時間還剛好是年末佳節～～

2. 圖片來源：https://pixabay.com/fr/ch%C3%A2teau-de-moritz-ch%C3%A2teau-saxe-1032792/

前言：

1. 寫到了13章，終於寫到當初發想小說的畫面啦！所有故事的開頭，就是這場浪漫的舞會。

2. 配圖好難找QAQ 找了好久都沒有滿意的，但覺得這種歐洲版畫還蠻有味道的，就姑且用一下吧。

3. 對、沒錯，有BGM：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bKHx6NivzU

Lady Antebellum幾年前還蠻紅的。這首歌雖然不太符合情境（畢竟弗洛斯特跟末雪兩人都超過十八歲了嘛），但歌詞跟旋律都很美，很容易想像兩人翩翩起舞的畫面。所以這章就取了跟這首歌相同的名字，文章開頭，則是這首歌節錄的歌詞。

末雪的聲線大概就是歌曲裡面的女主唱，甜美豪邁。

4. 趁著新年時分，謝謝看到這裡的讀者。在這個資訊爆炸的時代，還願意花幾分鐘讀這篇小說，甚至花幾秒鐘點進來。祝福大家新年快樂，不管在心境上、境遇上都能有新的開始。希望這章甜文能夠在這個時刻，帶給大家美夢。開虐的事情，就等之後再說吧我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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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I can still feel my head on your shoulder

Hoping that song would never be over

I brushed your curls back so I could see your eyes

And the way you moved me was like you were reading my mind

I can still feel you lean into kiss me...

I can still feel you lean into kiss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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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13 Dancing away with my heart

　　弗洛斯特抵達會場時，已經有許多貴族到場了，趁著場前空檔，一邊喝酒一邊聊天。他接過在場上端著酒杯到處走動的侍者遞過來的斯諾菲莉亞頂級烈酒，便向注意到他、與他行過禮的貴族走去。

　　一旁的王家管弦樂隊已經做好了準備，一聲令下即可開始演奏。斯諾菲莉亞王后正坐在舞廳的最深處，默默注意著場面的同時，與自己親近的貴族婦人聊天。

　　弗洛斯特有一種急躁的想法，想要走過去詢問自己的母后，等等會跟誰跳開場舞。但他被許多人困住，有太多人想找斯諾菲莉亞的太子講個幾句話了。沒走幾步路，就會被人攔下。

　　所以我才討厭社交場合。他聽著一位貴族滔滔不絕說著自己今年領地的稅收時想著，臉上露出頗有興致的微笑，嘴上應答著合乎禮儀的話語。王后就在幾步之遙，身邊已經沒有其他人了。他知道差不多是國王要進場的時候。他速速結束話題後，來到王后身旁。葛雷希亞和修尼也已經到了。

　　王后看向愛子們後，便示意一旁的樂團演奏起國王進場的音樂。揮揚的喇叭聲響徹會場，還在交談的人們，聽到聲響後，皆暫停下來，下意識地讓出了中間的走道。

　　不久，斯諾菲莉亞當今國王便在貼身侍衛的護衛下走進了舞廳會場。他身著一身低調沉穩的灰色禮服，搭配深藍色的領帶，光芒內斂卻又讓人無法忽視。他向他的王后走去，一路上貴族們皆行了簡單的屈膝或彎腰禮。在走道盡頭的王后，則是一臉含笑看著自己的夫君。

　　國王終於走到了自己的妻子身旁，極其自然地將她攬到了自己身邊。王后微微低下頭，雖然已過了許多年，她還是會忍不住那樣害羞的情緒。三位王子對於這樣親密的舉動早就見怪不怪，也沒有多大的反應。

　　「今晚又是一年一度大家聚在一起的日子了。」國王宏亮又雄厚的聲音在舞廳裡迴盪，帶著一絲喜悅的心情。「能看到老朋友們自然是開心的，也希望大家都能保重身體。該說的話，今天在其他場合、或許多年前也許都說過了。今晚的舞會是年輕人的舞台，他們已經迫不急待了。」

　　在一旁的王后笑看著自己的夫君，接口道：「在開始前，我們先歡迎今年蒞臨斯諾菲莉亞的貴賓，來自遠方青蘭國的──末雪公主。」

　　隨著聲音落下，人人目光都轉往了入口處。先前就已有這位貴賓的傳聞，無奈對方深居簡出，除了王族外，其他貴族都無緣有正式面見的機會。樂隊再次奏起入場的音樂，與國王入場的音樂相比，則是優雅許多。不久，入口處出現了──弗洛斯特熟悉的身影。

　　他稍稍疑惑了一下，當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並看清楚那道身影時，心臟無預警地被緊緊捏住，又突然鬆開。突發性的反射力道，讓弗洛斯特的心臟狂跳不已。

　　她穿著美麗耀眼的禮服，弗洛斯特發現自己無法移開目光。

　　末雪身穿優雅的深藍禮服，裙擺微微墜地，高腰線襯托出她曼妙的腰身，中低胸、不到肩膀的剪裁，在低調又奢華的深海珍珠下，完美襯托了美妙的胸線、鎖骨、削肩線條。裸露的肌膚看起來如牛奶般滑順，頸肩配戴著由銀鍊串起的海藍色的寶石。

　　她的頭髮挽成優雅的高髻，只留兩側的幾綹黑髮垂下，勾勒出了溫婉的臉龐。削短的瀏海剛好蓋住劍眉，讓平時英氣的臉頓時顯得柔美許多。瀏海下飽含水氣的黑眸光芒流轉，如同兩顆最耀眼的星子在夜空下閃耀，似乎含著千言萬語，讓人想一窺究竟。而只要紅潤的朱唇輕啟，所有人都樂意傾聽她的話。

　　末雪向走道兩側的貴族們微笑，展盡身為王族的姿態與風華。舞廳內年輕貴族男子陶醉，女子們則是又羨又妒。

　　而在另一頭的弗洛斯特只是望著她一步一步走來。

　　雖然一直知道末雪是女人，但她的裝扮、她的能力、她的野心，弗洛斯特從來沒將她當做平常的貴族女性來看待。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末雪是一名女性──

　　一名讓他心動的女性。

　　意識到這一點，弗洛斯特的心臟再次跳動不已，彷彿新的生命降臨在他的軀體般，彷彿世界已經不一樣了。怦然心動。

　　全王族都看出了他不尋常的反應，在一旁的王后忍不住出聲提醒：「弗洛斯特，別忘了在舞池中間迎接公主殿下。今年的開場舞，就交給你們兩個了。」

　　弗洛斯特被這聲提醒喚回了神，目光再次定定落在在場中曼妙走近的人影上，眼裡卻沒有方才的失神，而是換回了平常自信與威嚴兼具的眼神。有些不同的是，那雙眼裡有了前所未有的溫柔在裡面。

　　他跨步向前，末雪就快移動到了舞廳中央。兩人會在那裡會合、開舞，他可不想讓末雪等。

　　末雪眼角餘光瞥見弗洛斯特前來，便停止了與其他貴族招呼的動作，轉頭正面迎向他。制式的禮貌微笑望向弗洛斯特的瞬間綻放了開來，那是一個甜美、信賴以及彗黠的微笑，照得弗洛斯特有些飄飄然。

　　兩人在只有五步之遙的地方對視，清楚看見對方在眼裡綻放的花火，彼此心裡疑惑著在那裡面的情緒。像是眷戀自己在對方眼裡的美麗倒影般，他們都捨不得移開視線。

　　直到管絃樂調音的音調響起，他們才又向對方進了幾步，目光始終沒有移開。末雪身上的香氣竄入弗洛斯特的鼻尖，不同於她平時給人的中性印象，是柔和帶點木質調性的茉莉香氣。

　　就像排練過無數次般，兩人在音樂開始之前，有默契地將動作準備好。末雪的手搭上了弗洛斯特寬闊的肩，弗洛斯特的手搭在了她纖纖的素腰上。兩人空下的手握住對方的瞬間，感受到了不明的電流經由手往全身流竄。

　　樂聲響起，舞步踏出，是一支輕柔靈巧的華爾滋。兩人在對視裡旋轉，有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直到弗洛斯特發現了異狀。

　　「怎麼帶著手套？」弗洛斯特問道，他手上是絲質手套綿密的觸感，而不是初識時握的那雙手。

　　「我的手有些粗糙......你知道的。」那有著許多厚繭的手，任何人都不會喜愛的，末雪心想，沒有說出口。

　　弗洛斯特紅色閃爍的目光一暗，再一個迴旋後才答道：「那是我看過，最美麗的一雙手。」

　　「是嗎？」末雪的眼神裡盡是笑，像是有些相信、又有些不相信般。

　　喜悅尚未綻放完，弗洛斯特話鋒一轉又道：「我今晚才知道，原來妳並不會跳舞。」

　　末雪愣了一下才回答。「看出來了嗎？那麼明顯？」

　　弗洛斯特勾起會讓全斯諾菲莉亞女人淪陷的笑容，有些愉快地說道：「不是太明顯，只有親近的人才能發現。」

　　哪種親近呢？末雪沒有問出口，她黑長的睫毛眨了眨，有些不服氣又有些調皮地說道：「我一般都是跳男步的，此事太過倉促，練了好幾天。萬能的弗洛斯特殿下，不如你來跳女步吧？想必難不倒你。」

　　「這倒是。」弗洛斯特難得露出玩笑意味的笑容，二話不說領著末雪偷偷跳了幾個小節的交換舞步，惹得她臉上綻放的笑意如夜裡最香的玫瑰之后。

　　「不擅長的話，就靠近一點吧。」在某個迴旋後，他將末雪的纖腰往自己身體的方向扣住，兩人的距離近到末雪隨時會貼在弗洛斯特廣闊的胸膛上。

　　「我絕不會讓斯諾菲莉亞王室的舞伴出醜的。」緊貼在耳邊的氣息，讓末雪的耳朵滾燙不已，她不知道的是，這是弗洛斯特第一次對他的舞伴這麼說。

　　弗洛斯特流暢完美的動作帶起末雪翩翩起舞，在他引導下，兩人的動作如春日融河般流暢優雅，那樣的默契彷彿已經排練了好幾天，雙方只要看進對方的眼裡，即可知道對方的一舉一動。

　　不管舞步如何變換，他們始終看著對方的眼睛，像是周圍並沒有其他人，像是全世界僅存的兩個人，終於在今晚相遇了。

　　第一支舞跳完後，其他人也紛紛加入舞池。弗洛斯特與末雪兩人停下舞步，兩人臉上都掛著有些迷茫、好像還在霧中的笑容，看著對方久久沒有說話。

　　「我也是今晚才知道，高傲的弗洛也很擅長這樣的社交的。」為了打破沉默，末雪將弗洛斯特的話學了一遍，偏頭笑道。

　　我今晚才知道，妳美麗到可以瞬間奪走我的心。

　　弗洛斯特覺得自己的心跳就快要衝破胸口了，然而梗在嘴裡的話卻是怎麼樣都說不出口。連他都想問平常依照強大意志行事的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今晚，不准再和其他男伴跳舞了。我可不想要讓妳丟臉。」弗洛斯特的語氣裡有讓人無法反駁的霸道。心底真正的理由是，他忍受不了末雪跟別人翩翩起舞的樣子。

　　末雪有一瞬間的失神，黑色眼眸裡突然迸發出來的情緒還來不及讓弗洛斯特捕捉就沉了下去。「我確實是不會跟其他人跳了。」

　　聽見她的回答，弗洛斯特覺得自己的心瞬間充盈起來，紅色的眼眸染上狂喜的色彩。再多一點就要爆炸了。無自覺地，他緊握住了末雪的手。

　　「我們再跳一曲吧。」

　　面對弗洛斯特的邀約，末雪知道自己怎麼樣都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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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想像中的末雪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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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怕弗洛斯特忘記一般，她又補了一句：「奧蘿拉‧格拉特納，上次在巡視暖冬計畫前，來見你的那位小姐，你最後去參加了茶會的那一位。」

　　弗洛斯特皺起眉，而末雪看那表情好像看見一隻淋著雨的小狗。縱使心已快要滴出血來，久在宮廷的她，還是深深地將自己的情緒掩了下去。「身為王子，你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弗洛。這不過是政治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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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14 假作真時

　　弗洛斯特領著末雪，並不將其他人目光看在眼裡，跳了一支又一支的舞蹈。他們迴旋、他們伸展，在舞池裡劃出倆倆成雙的美麗身影。他們沉浸在彼此的目光裡，以及默契十足的肢體動作中。

　　在一次稍短的停頓裡，弗洛斯特有力修長的手指忍不住幫末雪撥開了微濕的瀏海，好看清那雙就算在黑夜裡也閃耀不已的雙眸，那雙整晚貫穿他、試圖解讀他的心的雙眼。

　　連平時她那清朗的笑容，都好像別有意味一般。

　　弗洛斯特今晚的觀察力更加敏銳。末雪的舞步看似如常，放在他肩膀上的力道已微些加重，於是他知道她已因厚重的禮服或高跟舞鞋而有些疲憊。

　　他不著痕跡地，舞步帶著末雪到舞池邊緣。一曲結束後，他自然地掏出了絲質手帕，又撥開了柔軟烏黑的頭髮，彷彿擦拭著無比珍貴的瓷器般，細細密密擦起了末雪額間的汗。

　　「累了吧？」場邊已有侍女朝兩人行禮，想帶著他們到專用的休息室。末雪沒有拒絕，就讓弗洛斯特從身後微扶著自己的腰前去。

　　雖說是休息室，但家具擺設與空間皆有王族單間房的規模。末雪隨意晃了一眼房間的擺飾和家具位置，就知道那是弗洛斯特專屬的休息室。極其自然地，她挑了平時在弗洛斯特處討論事情坐的位置。

　　如在雲端上的感覺，才稍稍遠去，弗洛斯特已在她腳旁單膝蹲下，目光往她的腳上去。末雪見狀馬上將自己的腳藏回了裙襬內，眼尖的弗洛斯特早已看出原本雪白的腳早以青一塊紫一塊。

　　「是我太貪戀那樣的時光了。」弗洛斯特維持著在末雪之下的蹲姿，頭起頭用紅瞳直視末雪，裡頭明顯的意識令末雪微微一顫，幾乎快向前傾去。

　　「說什麼呢？」氣氛頓時變得曖昧起來，末雪只得別過那目光。「我就當作那是練武罷了，會痛也是正常。一旦答應的任務，我是一定會完成的。」

　　「末......」弗洛斯特站起，雙手往末雪所坐沙發的椅背靠去，將末雪整個攏在自己身前。「告訴我這是真的。」命令的語氣裡，不自覺帶有一絲魅惑的氣息。

　　末雪聽這話，心驀地一酸幾乎就要落下淚來，好不容易穩住心神，才往紅眸看去，一字一句清楚說道：「王后在前些天商請我幫忙，要我與你開舞。今年的格拉特納家族並不十分安分，原本他們是希望其長女奧蘿拉能與你共舞的。」

　　像是怕弗洛斯特忘記一般，她又補了一句：「奧蘿拉‧格拉特納，上次在巡視暖冬計畫前，來見你的那位小姐，你最後去參加了茶會的那一位。」

　　弗洛斯特皺起眉，而末雪看那表情好像看見一隻淋著雨的小狗。縱使心已快要滴出血來，久在宮廷的她，還是深深地將自己的情緒掩了下去。「身為王子，你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弗洛。這不過是政治操作。」

　　她說的是真的。弗洛斯特閉起眼，不讓末雪看見眼裡的幾乎令他窒息的失望。他的腦袋快速轉著，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沒錯，如果以王子的角度來思考的話，那樣的安排再合理不過了。舞會一向象徵著聯姻的前哨站，各個貴族為爭取理想婚配對象的戰場。身為王族，開舞舞伴的選上與不選，對貴族而言是小小的獎賞和最幽微的警告。但是──

　　那不可能是假的，她的捨命相救、他們的默契、呼喚著靈魂的對視、還有相同的目標、對另一方想法的瞭然，這一切的一切......

　　「我也希望有機會能到那個國家去。」弗洛斯特抬起手，無聲無息地為末雪撥下了她肩上的細雪，「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等計畫結束後，我也去青蘭國看看。」

　　「包含這件事情，我是不會委屈自己的。」

　　「任何王者，哪怕只有一時一刻，都不會允許自己內心的自尊被糟蹋。你被誤會這件事情，我自然是要為你辯駁的。」

　　怎、麼、可、能、是、假、的！

　　狂亂的想法在弗洛斯特的腦袋裡亂竄，十分偶然地，他近乎發狂的紅眼正好對上了末雪抬起的黑眸，那雙黑眸飽含著水氣。

　　下意識出於保護及占有的心理，動作搶在思緒前，他的左手抬起，順著末雪頸部線條，將她的臉迎向自己。直到雙唇相觸，他才發現她的唇在顫抖著。他用自己好看的薄唇或包覆、或親啄著那對顫抖的唇。

　　她沒有躲開。

　　意識到這件事情讓弗洛斯特欣喜若狂，下一瞬間卻發現有一滴冰涼的淚順著臉頰流下。他緩緩放下那張小臉，冷不防地，啪──

　　臉上的冰涼即刻被火燙取代。弗洛斯特手撫著臉，對上一張清麗非常卻流著淚的臉。

　　她在哭。弗洛斯特意識到這點時，心臟有被捏緊的窒息感。他想要安撫情緒有些激動的末雪，當下唯一想到的方法就是抱緊對方。然而他知道對方並不允許他那麼做。

　　「弗洛斯特殿下......」末雪的聲音顫抖著，卻一字一句清楚說道。淚水不斷從睜著特別大的黑眸裡流出。「一出生就身為太子的你，也許並不了解，一個不特別受國王寵愛的王族子女，需要經過多麼多的努力、機遇；需要拿出多少勇氣、堅強；需要犧牲多麼多的東西，才會有一爭王位的機會。」

　　末雪停頓了一下，看著眼前只能定定看著自己的人，聽見自己終究把那句話說了出口。「我與你，畢竟是不一樣的人呀。」

　　她曾經以為他是了解她的，因為他們擁有相同的野心，也就是對王位的渴望。然而她最後發現了即使目標相同，他們的起跑點是不一樣的。是的，他並不需要特別優秀或努力，不論如何，他始終是斯諾菲莉亞的太子，未來的斯諾菲莉亞國王。

　　開展在他眼前的是一條寬廣的、失誤極少的大道。而她的道路，只能越走越偏、越走越高，不知道等待在她眼前的是征服高峰還是墜落低谷。

　　她有些絕望地笑了。不是不感動的，眼淚洩漏了她的心情。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愛上了高傲的他。但愛上了又能怎樣呢？他是屬於某個斯諾菲莉亞的貴族女子的；而她早已決定為自己的理想犧牲愛情。

　　她已打定主意今晚的共舞，是她所能得到的最奢侈的禮物了，那樣的回憶會跟隨她一輩子，她在睡夢中會永遠記得飽含著溫柔、眷戀、自信、神祕、著迷的美麗紅眸。就算這場舞會對他們兩人而言，只是一次聯合的政治任務罷了。

　　怎料弗洛斯特居然跨出了他們假裝看不到的界線，破壞了小心翼翼藏起心情的微妙平衡。但他所要的，她給不起......

　　「有時候太貪心，並不是一件好事，弗洛。這是我謹守的原則。」末雪臉上恢復了鎮定，用白色的手套將淚全部擦乾，淚水浸透了白色絲料，看起來就像手套破了一個又一個洞一樣。

　　「就這樣吧。我只能答應你......會永遠記得......今晚發生的事情。」還有你的紅眸、你的微笑、你的每個舞步、你說的每一句話，甚至你的每一個呼吸。不只是舞會，我會記得我在斯諾菲莉亞發生的所有事情。

　　她穿起了高跟鞋、捏起了裙擺、背對弗洛斯特，像個落難的公主般準備離開這個房間。在末雪的手就要碰上門把的那一剎那──

　　「我還真想知道，究竟有沒有我辦不到的事情。」

　　末雪回過頭，弗洛斯特在房間的正中央凜然而立，臉上有著末雪熟悉的不可一世又自信滿滿的表情。他的紅瞳四射著狩獵者專屬的野心光芒，堅定又危險。

　　「青蘭國的王位，告訴我怎麼幫妳。」

　　小巧的朱唇輕輕勾起，右眼的最後一滴淚劃過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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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其實這章是有BGM的（現在才說），但又覺得不太符合，猶豫許久，乾脆就放在後面了。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dneKLhsWOQ

Nothing lasts forever

But this is gonna take me down

He's so tall, and handsome as hell

He's so bad but he does it so well

I can see the end as it begins, my one condition is

Say you'll remember me

Standing in a nice dress, staring at the sunset babe

Red lips and rosy cheeks

Say you'll see me again even if it's just in your wildest dreams (ah ah)

Wildest dreams (ah ah)

2. 只要是人都免不了有擦槍走火的時候， 就讓我把弗洛斯特寫得稍微比較不那麼成熟一些吧，畢竟他也忍很久了（嗯？）。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把情緒一昧往心裡壓，不然炸發之後會很可怕的。他在之後的章節會好好反省的，真的。

3. 接吻已為此小說最大限度。弗洛斯特看到末雪腳的那一幕不算喔。

4. 圖片來源：https://pixabay.com/fr/art-peinture-dame-chaussures-haute-2819936/

　　「笨蛋。」末雪忍不住罵了一聲。「你知道我......」

　　「嗯，我知道。」末雪話還未說完，就弗洛斯特打斷。他前傾，雙手撫上末雪有些冰冷的面頰，覺得質地細緻無比。紅色的雙眼緊盯著黑眸，好像要望進她的靈魂一般。「你只為我破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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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15 婚約

　　末雪在自己接待廳的沙發上等著弗洛斯特，他說新年活動結束就會過來。她聽見遠方的煙火聲宣告了新的一年來臨，但比起遠方的慶賀聲，爐火燃燒木頭的劈啪聲對她而言更加真實。

　　她盯著跳動的爐火，讓爐火影子倒映進自己的黑眸裡跳動。無聊時，她會添點柴火。接待廳靜得出奇。她遣退了所有的侍女，連奈葉也去計劃地和其他青蘭國子民慶祝了。

　　她需要安靜好好想想。

　　舞會過後迎來這樣的結果，她是有些懊惱的。懊惱自己的不爭氣及沉不住氣，最終讓原本無法說破的感情浮現在他們眼前。但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放下了一個重擔，能夠更自由地去面對這段感情。

　　這段，不會有結果的感情──

　　原先她是抱著沒有結果的戀情不如就不要開始的想法，但是到如今到了這一步，似乎也只能繼續往前走。往前走，然後邁向已知的終點前進，然後結束這段關係，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

　　等慶祝新年的煙火施放完畢、所有的事物都大略收拾後，弗洛斯特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裡。繁忙的一天過去，他完全沒有疲憊的感覺，精神振奮地覺得自己還可以跳一整晚的舞。

　　心裡是這樣想，但弗洛斯特還未完全鬆懈下來，在辦公室等待他的是最受他信任的侍衛長，是他親手培養，只要是重要的任務就會派出去的侍衛之一。他從末雪剛來到斯諾菲莉亞不久，就默默派出去的調查團，終於從遙遠的青蘭國回來了。

　　蒐羅回來的異國賞玩以及書籍已經由他的祕書長初步分配完畢，弗洛斯特只是略略看了幾眼裝飾用途的物件，就將注意力集中在桌上的書籍裡。擺放在書桌正中央的，是一幅畫得唯妙唯肖的畫，由畫上的其他文字及格式看得出來，是發佈用的畫報，也就是所謂的公告文。

　　那是他今晚再次感受到的一次衝擊，弗洛斯特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一張公告上，再次看見末雪，而且同樣是做女性打扮的她......

　　畫上的末雪額頭光潔，在眉心間畫了一朵紫色的蘭花，在雪白的肌膚下，顯得那朵蘭花顯得十分妖豔。眉毛因特別修剪過而顯得溫婉。相同的是那雙彷彿帶著水氣的靈動雙眼，透過畫裡含情脈脈看著弗洛斯特，嘴角則輕含著笑。烏黑的秀髮盤盤繞繞在銅金色裡點綴著珍珠、如同大鳥即將飛躍而起的華麗頭飾裡。

　　畫中的衣飾也是極其華麗，剪裁的樣式類似末雪來到斯諾菲莉亞那日所穿，只是下擺換上了女性的寬裙。主色的深紫色顯得華貴，一絲一絲的金線、銀線、彩線縫成了最華麗的花紋，在廣袖及寬裙的末端結成了蘭花的形狀。上衣中間則繡有一對彩色交頸歇息的鳥。

　　一對交頸歇息的鳥......潛意識知道這張圖是怎麼回事時，弗洛斯特感到頭腦發脹幾乎就要昏厥。他盯著畫報最下方那排明顯的字體多久，腦袋就空白了多久。

　　青蘭國七公主末雪與宰相川家之子御墨　　文定

　　「殿下──」

　　沒有任何人來得及阻止，弗洛斯特的魔力就將那張畫凍結了起來，冰不斷在他手裡膨脹直到破裂，原本極為精細的畫報也隨之四分五裂。

　　辦公室裡沒人敢出聲，大家都從沒看過弗洛斯特的魔力如此失控。

　　弗洛斯特雙眼比平常還要紅豔，似乎快要滴出血來。強大的魔力在他身上亂竄，使得他的身體有些微的顫抖。腦袋裡不斷迴盪著那個想法：末雪已經與人有婚約了。

　　記憶以來第一次，他被自己的自信與猜想所傷。沒錯，他是確認了末雪與他之間的情意；沒錯，他確信自己只要她有任何困難就會幫助到底的。

　　但他們兩個發展出來的感情還十分生嫩，以至於弗洛斯特在要求幫助末雪的當下，並不明白自己的動機究竟是什麼。在看見那張儷影雙雙的畫像後，弗洛斯特才恍然，他協助末雪的目的，是希望，總有一天，她是那位與自己並肩站在一起的人。不是青蘭國的　　使者、公主、合作夥伴，而是以他的女人的身分。

　　那是多麼大的願望啊，大到只有弗洛斯特自己才能匹配那樣的心願。他可以懷抱著無比的自信心和超群的能力去做那些事情，但他可能永遠都不會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因為他心之所向之人，也用幾乎同等，甚至超越他的自信心和能力，如此決絕地要達到她的目標。弗洛斯特知道唯有那樣的女人才匹配得了他，但也因為如此，得到她成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仰起頭，無聲無息地嘆了一口氣，彷彿雪地裡枯萎樹上的最後一片枯葉掉落。不去希冀任何結局，也許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好的。

　　一聲不響就大步流星地走出自己的辦公室，他直接往末雪的套間而去。兩人已經註定好的結局，過程中是容不得浪費一絲時間的。

　　弗洛斯特紅眼裡的火焰熊熊燃燒，夾雜著盼望、狂亂、絕望、欣喜，他覺得此刻周身特別炙熱。心裡有一種宿命般奇妙又狂亂的感覺，好像要將自己吞噬。

○●

　　「弗洛──這是怎麼回事？」開門的末雪見弗洛斯特平日偏白的臉上染上一片潮紅，吃驚之下趕緊讓弗洛斯特進了接待室。

　　弗洛斯特大步跨入門內，並不說話，而是從高處看著比他還要矮一些的末雪，紅眼因情緒混亂而閃閃爍爍，亮得末雪有些摸不清頭緒。

　　「弗──」她才要出聲詢問，話頭又被弗洛斯特搶了去。

　　「我知道妳有婚約了。」他語氣淡淡，聽不清情緒。

　　末雪聞言，無畏坦蕩的眼迎上那雙紅眸，「你怎麼知道的？」她並不打算隱瞞這件事情。

　　「我之前派去青蘭國的人回來了。」

　　「路途遙遠，真是辛苦他們了。」末雪嘴角勾起笑。「都不知道你那麼在意那個國家。」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這次她的笑更開了，映著對方笑起來更加俊美的臉。「果然是木頭嗎？」

　　「末......妳的婚約，其實我──」並不怎麼在意的──

　　「弗洛斯特！」末雪驚呼，弗洛斯特話還未說完，身體晃了一下，這時末雪才注意到他額上有些冷汗、唇有些發白。「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事。」他紅眼闔上，一陣暈眩襲來。「看到那張妳與那個人的畫報，魔力似乎有些失控。」

　　「笨蛋。」末雪忍不住罵了一聲。「你知道我......」

　　「嗯，我知道。」末雪話還未說完，就弗洛斯特打斷。他前傾，雙手撫上末雪有些冰冷的面頰，覺得質地細緻無比。紅色的雙眼緊盯著黑眸，好像要望進她的靈魂一般。「你只為我破例過。」

　　那句話說得極為篤定，配上自信無比的絕美笑容，讓末雪的心跳開始劇烈跳動了起來。她穩了一陣心神後才開口回道：「總之先休息吧，我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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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希望標題沒有嚇到大家，或說我詐欺......

2. 可能沒有人記得，但與末雪有婚約的川御墨，就是末雪與奈葉口中稱的「公子」。

3. 關於川御墨，後面還有戲份。但本篇故事裡並沒有開後宮的打算，請大家安心服用。

4. 原案裡，弗洛斯特是魔力失控到要躺在床上的，想了想之後，還是不要讓他出糗好了。弗洛斯特就算傷心、就算忌妒，還是要帥帥的！

5. 圖片來源：https://pixabay.com/fr/robe-de-mariage-chinois-mariage-1613172/

　「如果發生什麼事，至少還有我能保你平安。」弗洛斯特低低道，語氣裡有一種對於凶險未來的小心翼翼。

　　末雪面無表情，內心卻顫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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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16 來自遠方的消息

　　室內燈光昏暗，雪反射著月光照進室內，爐火劈啪作響。弗洛斯特的側臉在跳動的火光照耀下更顯得菱角分明。他正坐在天鵝絨長沙發上，只覺魔力在周身湧動不止，額角冷汗直冒，在一旁的末雪只能不斷擦拭。

　　「嗯？」冷不防地，擦拭的手被抓住。弗洛斯特睜開眼，眼裡頗有占有及眷戀的意味。「此刻時光若能拉長，或重複許多遍，這點不舒適也不算什麼。」

　　末雪皺了一下眉，看似沒有被對方的情話打動，下一秒臉上又舒展了開來。「要選的話，也是選舞會的時候。」

　　弗洛斯特搖了搖頭。「那個時候不好，妳說那時是在執行母后給的任務。」

　　末雪聽出他的話裡有一絲遺憾的意味，趕緊接口說：「就算是如此，也是有真心。」

　　弗洛斯特抬了抬手，要她不要再說下去，靜靜將目光落在她身上。「我從不知道妳穿起禮服會如此美麗。以前沒有機會，也無法想像，今夜倒是看了兩次。」

　　「我只有在重要時刻會穿。」末雪停下手邊的動作，回望著弗洛斯特靜靜說道。也許是氣氛使然，她停了一陣後就慢慢向前傾。同一時間，弗洛斯特則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

　　一時之間室內溫暖如春日，而外頭冬夜漫漫、月色無邊.....

　　「大人！」在雙唇即將相觸的前一刻，驚慌的大喊阻止了兩人的動作。是奈葉。

　　末雪直起身來，一看奈葉尚在喘著氣、頭髮凌亂，肩上還帶著從室外回來的薄雪，馬上知道事態不對，一時也顧不得弗洛斯特在這裡，隨即出口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公子的暗衛方才傳訊過來，國王溥遠陛下病危，要大人趕緊回國。」奈葉口齒清晰的聲響迴盪在室內，好像夢魘久久無法散去一般。

　　末雪有一瞬間的呆愣，隨即皺眉咬牙。暖冬計畫尚未成功，恨此消息來得不是時候，在當下也只能腦袋一轉便道：「知道了，通知其他人繼續待在斯諾菲莉亞將計畫完成。要暗衛帶消息回去，我明天立即啟程回青蘭國。把暗衛帶回來的消息整理完後給我。」

　　依照青蘭國的傳統，傳位的消息很有可能在君主病發時公布。為了避免任何動盪，以及搶奪先機，事到如今不回去是不行的了。然暖冬計畫無論如何都要進行下去，不論最後接任的人是誰，那都可以帶給青蘭國人民希望。如今碰到突然其來的事件，遠離青蘭國又讓她不易掌握情勢，她是有些沒把握。

　　一旁的弗洛斯特敏銳看出了她的擔憂，隨即開口道：「我的人剛從青蘭國回來，帶回了一些資訊，也許會有幫助。我派人要他們過來。」

　　末雪看向弗洛斯特。「勞煩殿下在魔力失控之時還如此掛心。」

　　他知道這句話是說給奈葉聽的，也沒有對末雪疏遠的用詞計較。

　　命令已經發下，跟在末雪身旁許久的奈葉知道有許多工作要進行，於是行了個標準的禮儀便退了下去。

　　房裡再度只剩下兩人，末雪坐回沙發上，稍稍鬆一口氣的同時朝床上的人勉強一笑。「沒想到變故說來就來。」

　　弗洛斯特此刻的神情也十分嚴肅，就好像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般，腦中已經開始盤算著各個可能性。「對於那件事情，妳有多少把握？」

　　末雪思考了一下，便坦承地回答道：「青蘭國的王位並不是由國王單獨決定的，而是由國王與七氏族討論推選而生。當然能得到國王的支持是最好，但大多數氏族的支持也十分重要。他們常為了自己的利益搖擺不定，所以十分難以預測他們的決定。目前明確支持我的，是奈葉的常家及身為現任宰相的川家。」

　　難怪奈葉並不像尋常的仕女，末雪對她也十分親近，弗洛斯特心裡默默思量，肯定了這個情報。川家應該是畫報裡那名男子的家族，能得到兩個相關的人士在身邊，支持應該是穩固的。「那麼，剩下的氏族如何？」

　　「國王身邊的賢妃與我交好，所以她出身的賢家以及其兄長的妻子的母家──陸家，至少會有一方支持我。我可以把暖冬計畫的功績，讓給剩下氏族的其中之一，換取他們的支持。」

　　弗洛斯特聽完末雪的分析點點頭。這樣支持的氏族就過半了，是有一些機會的。「只是你現在不在青蘭國，怕是他們的意向有些浮動。還是盡快回去一些，穩定他們好。」

　　末雪的臉上有著堅毅及嚴肅。「所幸有川公子的通知，不然我一定措手不及。只可惜事出突然，暖冬計畫還未成功，之後要請你多擔待了，事情結束我就──」

　　「我跟你一起去。」弗洛斯特強硬打斷了她的話。

　　他內心雪亮明白她這次離開可能就是永別，是跨過漫漫月光之路也無法相見的分離。怎麼能放她走？那樣的想法刺入心脈，讓弗洛斯特全身一陣鈍痛。如果這片無盡的雪地有所謂的神祇，那他一定會用最虔誠的話語祝禱，只求眼前之人萬事順利。而他會傾盡自己所有的才智與資源，並運用潛伏在自己體內的強大魔力。

　　「如果發生什麼事，至少還有我能保你平安。」弗洛斯特低低道，語氣裡有一種對於凶險未來的小心翼翼。

　　末雪面無表情，內心卻顫動不已。眼前這個在此之前都跟自己毫無相關的人，真的準備要捲入那樣的事件裡？她是何德何能？「你是斯諾菲莉亞的太子，我沒有把握會發生什麼事情。斯諾菲莉亞也算對我有恩，萬一你有什麼事，我是怎麼都無法償還的。」

　　「我去不去不是妳能決定的。」弗洛斯特紅眼裡綻放異常的光芒，嘴角的弧度有股無法拒絕的氣焰。「拒我千里之外可沒用。」

　　「弗洛......」因為內心撼動及前途未卜，末雪無法再多說下去。那本應是她獨自一人所赴的結局，然而今晚一連串的變故，讓她的身邊突然出現了強大的靠山。她是不怕的，但就怕連那人的性命也一起擔了進去。以及，那無法明說的抗拒情緒是......

　　眼見末雪目光閃爍不定，弗洛斯特察覺她抗拒的原因還有一樣，於是帶著堅定的語氣補充道：「非必要的時候我不會出手，畢竟這是青蘭國的事情。」這是妳一路走來的成果，我不會搶去那鋒芒。

　　「嗯。」末雪閉起眼不再回話，感覺一陣疲勞湧了上來，內心卻又同時湧動不已。

○●

　　協助末雪將準備工作完成後，弗洛斯特並未逗留太久。因為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他遣了人去打聽國王是否已經入睡，一邊開始規劃前往青蘭國的事宜。雖是末雪的國家，但不派自己的人可不行。

　　直到安排接近尾聲時，弗洛斯特等待已久的國王傳喚通報剛好下來。自從多年前接管部分政事後，斯諾菲莉亞國王是信任他的，除了必要的指導與提點，幾乎從來不干涉弗洛斯特的決定，而弗洛斯特也早已習慣自己做主負責的事情。

　　然而這次的行動，弗洛斯特不得不與他的父親會報。主政之一的王子出國是大事，更何況是歸期未定、行動也未定的情況。為此，他已準備了一些能說服國王的說詞，只希望自己能如願跟著末雪前去青蘭國。

　　雖是王子，而且還是在深夜，國王卻選在最正式的接見大廳見弗洛斯特。才剛過年會，接見廳卻已恢復了昔日的莊嚴肅穆。弗洛斯特沿著紅毯走過，少見地維持著臣子的姿態，因為此刻坐在大廳深處的，是他仰望的對象──斯諾菲莉亞的現任君主。

　　「弗洛斯特拜見陛下。」弗洛斯特單膝跪下，面對他治理有方的父親，他心裡是完全欽佩的。

　　「起來吧，」低沉的聲音迴盪在大廳裡，完全聽不出經歷一日緊湊行程的疲憊。「青蘭國的事情我也聽說了，說說你的打算。」

　　斯諾菲莉亞國王心知他的太子一心想要前往青蘭國，只要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他並不是會一昧阻擋的人。

　　「是。」弗洛斯特直起身子，將思考許久的話語理智有條地說出。「末雪閣下此行是要確保自身能得到青蘭國的統治權，從方才與她對話推敲，雖無法完全掌握，但她有很大的機會能得到繼承權。這時與她交好，對斯諾菲莉亞是有益而無害。其一，是尚在進行的暖冬計畫，未來要持續改進或推展，需要的是她手上的那批優秀的工程師與科學家。其二，從考察團的報告來看，青蘭國四季分明、物產豐饒，且文化與我國相異極大，不管是開啟經濟還是文化交流，都能為國內注入一股活水。」

　　斯諾菲莉亞國王語氣嚴峻，雙眉皺起。「但與支援她的代價是，要斯諾菲莉亞的太子前去危險的地方。」

　　弗洛斯特的紅眼不因質疑而退縮，他對於國王的提問早已有了想法。「雪之一族有著強大的魔力，所以控制這方天地許久，但王族缺乏刺激與改變，實在不是我國的幸事。雪之一族素以強大為傲，失去一位王子，也能再站起來。」

　　王座上的國王眉目有些放鬆，似乎很滿意弗洛斯特的回答。「吾等就接受這樣的說法了。她並非一出生就為王位繼承人，身為一位女性，有如此成績，除了能力以外，可以忍受對自己暫時不利或者屈辱的狀態，就是她的本事了。也許雪之一族並不需要，但她的沉穩，許是可以學習的。」

　　弗洛斯特微低了下頭表示同意，面對其父王對末雪的稱讚，心裡有一種奇異的得意感。「謝父王同意此次外出。」

　　「如此，就下去吧。離黎明不遠了。」

----------

後記：

1. 弗洛斯特用種種利益去說服國王，看似只為了國家利益考量，那是因為必須說服的對象是斯諾菲莉亞現任君主，不得不以利益說服。他對末雪是有真情的。

2. 斯諾菲莉亞國王方面，除了青蘭國帶來的利益外，還看到了弗洛斯特能在末雪身上學到的東西。

3. 圖片來源：https://pixabay.com/fr/temp%C3%AAte-m%C3%A9t%C3%A9o-la-pluie-tornade-3263218/

　　「我多麼希望將妳永遠困在這座城堡裡。」弗洛斯特低聲向自己說道。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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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17 月之路

　　末雪在天未亮時清醒，發現劈啪作響的爐火映照著那抹熟悉高大的身影，神智清醒的同時，心裡不禁柔軟了幾分。他正專心看著手上的報告，手拿著鵝毛筆記著筆記。感受到從床上投來的目光，他輕聲說道：「醒來了？」頭並沒有抬起。

　　「 嗯。」末雪走下床，隨手披了件外衣便走到了弗洛斯特身旁。「難為奈葉徹夜整理情報了。」

　　她伸手接過弗洛斯特遞過來的報告，上面已有些重點字被圈了起來。末雪快速掃過了內容，因得到了比較可靠的情報，心裡安定了下來。「情勢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動盪，也許是國王偶而會發生類似情況的關係。只是貴妃似乎掌政一段時間了，原因目前不明。倒是氏族因為朝政沒有停擺，所以還很安定。現在回去，還不至於太晚。」

　　「嗯，」跟他的猜測一樣，弗洛斯特默默地鬆了一口氣。「那就動身吧。」

　　他站起身，正眼看向末雪時，無聲露出了一個深深笑意。末雪披在身上的衣服，正是他平時披在身上的白色外套。雖說末雪也算高挑，跟弗洛斯特相比還是差了一些，有些過大的外套披在身上，加上尚未褪下的女性裝扮，讓她顯得令人憐愛。

　　「我多麼希望將妳永遠困在這座城堡裡。」弗洛斯特低聲向自己說道。

　　「什麼？」

　　「沒事。我已稟告過父王了，今日就同妳一起出發。」他伸手撫了撫末雪有些凌亂的黑髮，紅眸鎮靜說道。

　　末雪被那雙紅眸望得臉頰有些發燙，遂轉過身。「那我準備一下，等等外頭見吧。」

○●

　　離去前，弗洛斯特領著末雪回到她當天來到斯諾菲莉亞時的接見廳。她心裡打著腹稿，如果國王反對弗洛斯特前往青蘭國的話，她要如何勸退他，以至於當厚重的大門開啟的瞬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國王與王后並沒有如同第一天般在接待廳最深處的王座上，而是站在房間中央，等待他們兩人上前。弗洛斯特對此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一貫走上前，於是她也只能跟上。

　　末雪行著外國使節面見統治者的單膝下跪禮後，頭低著說道：「末雪因國家動亂，不得以回去一趟。暖冬計畫暫停實非所願。若陛下、殿下怪罪，末雪一定盡力補償。」

　　「起來吧。」國王的聲音在空蕩的大廳裡響起，顯得格外有威嚴。

　　她依言直起身子，等待進一步指示，弗洛斯特此時站到了末雪身旁。一樣施了一個單膝下跪禮。「兒為保暖冬計畫之後運行順利及減縮計畫停滯之時日，即日跟隨末雪閣下至青蘭國，協助其處理事務。」

　　「知道了，起來吧。」待弗洛斯特重新站定後，斯洛菲莉亞國王的如鷹般的目光在那兩人身上逡巡許久，最後看向末雪。「弗洛斯特出境一事我已同意，一國太子出境乃是大事，勢必關係到兩國利益才有如此之事。」

　　「是。」末雪福了福，很快做出反應。「末雪必不讓弗洛斯特殿下、斯諾菲莉亞失望，此行必造訪青蘭繁盛之地。」

　　國王頷首，對末雪的反應很是滿意。一旁的弗洛斯特心情複雜，但卻也干涉不了其父王的決定。

○●

　　簡單談話後，他們在國王的帶領下，一路來到了城堡大門。連同馬車及馬在外等待的，還有斯諾菲莉亞的二王子葛雷西亞。他穿了外出用的獵裝，凜凜的氣質與弗洛斯特相似卻不同。

　　「我請葛雷西亞在我們不在的期間協助暖冬計畫，他會做得很好的。」

　　末雪點頭同意，與上前的葛雷西亞交換了一個眼神當作打招呼。他與自己的父王、母后行過禮後，國王再次開口：「那我們就到這裡了。」

　　臨行前，國王目光落在弗洛斯特與末雪兩人身上，平時威嚴的眼神裡竟生出了一絲和藹。「但願事情能順利落幕，不管結果如何，斯諾菲莉亞的大門都為妳敞開。」

　　「是，謝陛下垂愛。」末雪再次單膝下跪行禮，心裡明白雖然斯諾菲莉亞有嚴寒氣候這層天然屏障，要接收一個政治犯，對於國內政局還是會有影響的。她不認為，斯諾菲莉亞以利益考量的情況下能做到。

　　只是場面話罷了。

　　準備啟程的兩人連同葛雷西亞準備上馬，王后趁最後的空檔握住了末雪的手，用著她丈夫聽不見的聲音說道：「昨日的一切是我交辦給妳的任務，但我何嘗不希望我兒能因為身邊的人過得快樂......雖然想法有些天真，但真心希望妳能再回到斯諾菲莉亞來。」

　　「殿下......」末雪看著她的褐眼，那裡頭真心希望愛子能夠快樂的盼望令她感動。「殿下都知道了？」

　　王后臉上綻出如同少女般的微笑，愉悅而耀眼。「從很久以前就有預感了，只可惜斯諾菲莉亞那麼大，都沒有他看上眼的。」

　　王后也是雪國出身，有時話說得也十分直接爽利，講得末雪有些羞赧。「那任務我也是有些私心才答應殿下的。如今弗洛斯特要隨我出行，末雪著實是欠了斯諾菲莉亞大大的人情，必當保全自身平安，來日報答。」

　　王后一笑，不再回話，看著弗洛斯特為末雪披了件白狐毛的披風，動作熟悉自然，心知愛子一定在腦中演練多次，嘴角不覺勾起暖暖笑意。

○●

　　他們仔仔細細地巡遍了整個暖冬計畫地，並把未來所有可能遭遇的問題都討論了一遍。葛雷西亞在外看似被自己的大哥壓了一頭，但實際上與弗洛斯特一樣能幹，當場已掌握了計畫的重點，令兩人放心不少。青蘭國計畫團成員雖然因為政局動盪，所以有些不安，但為了要讓自己的主子安心，還是強打起精神。

　　用過在木屋裡準備的晚餐後，終於到了離別的時候。末雪看出手下們依依不捨又不安的情緒，乾脆閉起門來與他們談了一陣。允許如果擔心家族或自身安危的話，可以跟著一起回國，她也會把與她合作的紀錄全數銷毀。但並沒有人想要這樣做，反而讓末雪心裡感激不已。

　　一開門已看見弗洛斯特等在門外。他迎著月光而立，頎長的身形投射在雪地上，銀髮光輝明燦，而紅眸如同永不熄滅的篝火在燃燒著，薄唇高鼻在月光下讓那張臉更顯神清俊朗。那姿態、神情好似雪地的神祉般。末雪佇立看了一會兒，才向弗洛斯特走去。

　　「斯諾菲莉亞終年風雪嚴寒，這景象還是如同我初到一般。現在要回青蘭去，反而有些不真確了。也沒想到，此行會帶上你。」

　　弗洛斯特回過身，將眼底的光芒遞給了末雪，嘴角並勾起了如同新月般彎曲的曲線。「我倒是很期待去看看妳生長的青蘭國，看怎麼樣的地方，能養出像妳這樣的人。妳在青蘭國所有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面對這樣並不直接的硬情話，末雪偏頭，眼底有狹促的笑意。「那得花不少時間，我可沒辦法等你那麼久。」

　　「若是這樣，我就待在妳身邊，直到能完全了解妳為止。」說罷他將末雪攬近自己，兩對閃爍著火花的雙眼近距離相接，看見了雙方在彼此眼中的倒影。

　　雖然月光之路漫漫、心底還有些惴惴不安，但也不覺煩躁了。她從來不知道，有個人陪著會有如此大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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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剛開始戀愛時，似乎很多人都想將對方霸佔，大概要過了一段時間後，才會發覺什麼才是重要的吧！

2. 突然覺得後期劇情的對話要有太陽和月亮兩個選項（但不影響中間劇情），以讓之後的BE及HE有分別。煩惱中……

3. 圖片來源：https://pixabay.com/fr/lune-ch%C3%A2teau-pleine-lune-mystique-2245743/

　　照顧百姓、處理政事這件事情，弗洛斯特做得太久、太順手了，因此也少了思考這些事情的機會。如今末雪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他夢想許久的、能夠為斯諾菲莉亞開創未來的建設行動。

　　唯有從失敗及困難裡，才能找到拚搏過後的甜美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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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18 入境

　　月光之路漫漫，但同時也是遠離王國紛擾的所在。灑落在弗洛斯特與末雪身上的星空，並不會因為他們的身分而多給予一份星光。他們在月光之路上，不是王子與公主，也不是未來某個國家的統治者，只是相愛的戀人。

　　他們花了許多時間，在仰望那些或近或遠的星星，直到雙眸都染上了那遠離塵世的氣息。很久之後他們便會回憶起，那是人生裡少數平靜又平凡的時刻。

　　他們在月光之路即將消逝的朦朧時刻抵達青蘭國邊境。月亮即將隱匿、太陽尚未升起，青蘭國的邊境草原顯得蒼茫迷幻。

　　幾乎是在馬車落地的同一時刻，草原遠處響起了原始又強而有力的號角聲。先是一聲劃破月亮與太陽都無法管轄的蒙昧，之後四面八方的號角鳴聲便悠悠跟上。

　　弗洛斯特的紅眼警戒地瞇起，如同野獸般環顧著四周。末雪見狀拍了拍他的肩頭，給了他一個安心的微笑。「是達查人，草原之子、邊境惡魔。任何在邊境草原移動的事物，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他們也是青蘭國的子民嗎？」弗洛斯特稍微放鬆了下來，為末雪理了理衣領。

　　「他們是自由的草原之子，不受任何國家管制，只聽令強者──他們所稱的薩丹號令。」末雪見弗洛斯特的動作，便也一邊勾起嘴角順了順還帶有星星氣息的閃燦銀髮，一邊看向太陽的升起方向。「薩丹來了。」

　　弗洛斯特同末雪看向同一方向，此時的末雪心情十分放鬆，於是他推測那位薩丹並不會有威脅，腦袋轉了轉，便明白了。「他們統治著這片草原，要與青蘭國貿易，就必須經過他們。對於普通的商隊來說，這也許是個威脅。但另一個情況下，他們也是商隊的最佳護衛。」

　　末雪笑臉盈盈，目光中有著驕傲的戀慕情緒。「弗洛斯特殿下還是一樣睿智。」

　　弗洛斯特也不禁笑了。兩人往彼此的方向站近了些，等待薩丹的到來。

　　迎面而來的，是六匹高大健壯的馬。與斯諾菲莉亞的王家戰馬不同，那些馬的原野氣息濃厚，充滿了強大的生命力。薩丹共有五名護衛，他們穿著穿脫容易的羊毛披衣，每位的顏色不一，分別是紅、綠、白、黃、黑。

　　薩丹從太陽升起處走來，他所騎的黑馬比弗洛斯特看過的任何一匹馬都還要高大健壯，他身穿尚未染色的羊毛披衣，白色裡有一點黃，毛髮黑而濃密，蓬鬆而狂放。棕色雙眼如同銅鈴般，裡頭有隱藏不住的張狂。

　　他看見末雪，粗曠的臉一笑。「怎麼，終於帶人來給我鑑定了？我早說過川家那小子妳是看不上的。」

　　「叔叔，這位是斯諾菲莉亞的弗洛斯特殿下。」末雪雖喊了對方一聲「叔叔」，並不理會薩丹的玩笑。

　　馬上的薩丹並不以為忤，眼光迅速將弗洛斯特上下掃了一遍，又盯著那雙銳利的紅眼看了一陣後，才豪氣地笑道：「總算這次眼光還像樣些。」

　　末雪朝弗洛斯特無奈一笑，算是道歉，將話題拉回目標上。「這邊情況怎麼樣了？」

　　「對外貿易一樣熱絡，怕妳回來算早。」薩丹倒也不繼續玩笑，正了神色答道。「妳此次回來說要見我，要借多少人馬，妳儘管說。」

　　末雪心裡一動，對於薩丹的心意十分感激。「現在狀況未明，若要叔叔協助，末雪一定開口。現在想談的，是青蘭未來若與斯諾菲莉亞做買賣，要請叔叔照拂了。條件等大勢底定後，未來再談。」

　　聽這一席話，薩丹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又瞟了一眼在一旁的弗洛斯特，心裡以為這又是一場政治交易。弗洛斯特見他態度不屑，立即開了口。

　　「如果是單純的政治動機，應該不用出動到一國的第一王子吧？」他語氣嚴峻，底下有種被誤會的怒氣。「時局未定，末雪能否登上王位也還是未知數。在這個時候派遣太子，未免過度莽撞。」

　　他側身牽過末雪的手，力道大到末雪暗暗喊疼。「我是來護她周全的。」

○●

　　告別薩丹已有段時間，太陽也已高掛在天上，但末雪卻覺得臉上的餘熱還未消退。那場談話在弗洛斯特的宣言，以及薩丹豪邁大笑的情況下結束。

　　她帶弗洛斯特見達查人領袖的理由很簡單：履行對斯諾菲莉亞國王的承諾。他既然同意弗洛斯特跟她回到青蘭國，若沒有見到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利益，是不會罷休的。末雪從未真正掌政，但對於統治者每個決定背後的考量，是再清楚不過的。

　　儘管腦袋與心裡都清楚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想起弗洛斯特剛才的舉動，心又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她知道弗洛斯特是喜歡自己的，但她沒有勇氣問，他來到青蘭國的理由中，私人情感的比例有多少。

　　到底還是不要抱太多期待好。

　　為了穩住自己的心神，她決定向專心看著馬車外風景的弗洛斯特說道：「達查人逐水草而居，當生活不穩定時，時常騷擾邊境的青蘭子民。直到近年簽訂了協議後，衝突事件才大幅減少。若能讓進一步加入新的貿易體系，想必衝突能再減少一些。」

　　弗洛斯特的目光從窗外的風景回到末雪身上。「也難為妳為我安排這些，這事我回去會向父王報告。減少邊境衝突的事情，是妳一手推行的吧？」

　　「四年前我認了達查人的首領薩丹為叔父，我雖是不受重視的王女，對他而言也算攀了青蘭國王室的關係。此外還談了幾個好處給他們，騷擾這件事情才總算有了解方。」

　　弗洛斯特心下瞭然，末雪話說得輕巧，但她是不受重視的王女，不難想像她要多努力、集合多少資源，才能推行任何政策，就算是在三不管地帶的邊境也一樣。

　　末雪見弗洛斯特臉上似乎有著鬱鬱的情緒，遂又笑道：「這些都是我青蘭長期不管的地方，只要稍稍施點力就能成了。還有兩個地方想讓你看看。」

　　「嗯。」弗洛斯特輕應了一聲，心中卻想著自己與末雪相比，確實是安逸得多了。他想起末雪初到斯諾菲莉亞的日子裡，他因暖冬計畫的出現而澎拜不已的心情。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被史書上記上一筆呢？怎麼樣，才算是一個好的國王呢？

　　照顧百姓、處理政事這件事情，弗洛斯特做得太久、太順手了，因此也少了思考這些事情的機會。如今末雪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他夢想許久的、能夠為斯諾菲莉亞開創未來的建設行動。

　　唯有從失敗及困難裡，才能找到拚搏過後的甜美果實。

○●

　　為了不要驚動政敵們，他們在青蘭國的邊境落地後，換了尋常的馬車及衣裝並挑偏僻的路線走，每到一個稍具規模的市鎮便會換馬車及打扮。

　　時值青蘭國初春時節，乍寒還暖，但冬天已不再有威脅性。反倒是鄉道、城市間的粉色、白色、紅色的櫻花接連盛開，飄然飛逝時像是奪了所有春天的風采般。在花間採食的蜂蝶吸引了捕食的鶯鳥，讓行人不僅可貪戀櫻花姿色，也能享受聽曲的雅興。

　　末雪在某個市鎮的市集裡，找到了一頂可以蓋住面容的烏紗帽，據說是趕市的商人們，為了避免劇烈陽光曝曬而設計的。

　　她將這頂烏紗帽給了弗洛斯特，剛好遮蔽了他俊美的五官、奪目的銀髮及紅眸。她則做尋常婦女的打扮，因青蘭國皆盛傳七公主會以英氣翩翩的男性形象出現，如今她換回女性本色，雖是貌美風華，大多數的人並不會將她與七公主聯想在一起。

　　反倒是不似尋常婦女氣質的她與長身玉立的弗洛斯特站在一起時，會讓人誤以為是對年輕的官家夫婦。

　　弗洛斯特如他所說，對青蘭國的一切都充滿好奇，總是趁著市集快結束時，要末雪伴著他逛。趕著休市的市集光線昏暗，有些攤商又忙著打道回府，因此不太引人注意。他總說著要考察青蘭國的風土，每個攤位都逛得特別認真，每件感興趣的物品都會拿起來仔細端詳。

　　末雪只要想到那專注的側臉，總是忍不住想笑。偶爾，她也會趁機凝視那近乎完美的側臉，想著如果日子這樣過下去，是多麼盛大的喜悅。

　　一切就只是想像而已。

　　店家看那兩人氣質不凡，總是極力推銷，每每弗洛斯特就要下手之際，總是被末雪以馬車無法裝載太多東西為由制止。這陣子密集相處下來，她也發現了弗洛斯特似乎有過度購買的傾向。

　　只有一次，在弗洛斯特強力要求下，末雪允許他買了個結緣品。那結緣品實際上是男子掛於腰上用來裝飾褲裝下擺的同心結，只是那是未完成品，弗洛斯特認真聽完商人的解說後，當晚就拉著末雪，想要完成它。

　　結是由兩條藍與紫的線組成，需繫於兩方人的手裡，再從另一頭編織上來，將兩條線纏繞在一起即完成一個結。末雪在燭火下看著弗洛斯特編織時異常認真的表情，忍不住笑道：「這一般都是女孩子編完送給心上人的，我第一次知道也有男子會做這種事情，而且還是堂堂的一國王子。」

　　雖沒有做過女工，弗洛斯特的手卻異常靈巧，所結的結十分漂亮，他頭也不抬便回道：「正是因為夠喜歡妳，我才能為妳做這些事。」

　　許是感到末雪有些怔愣，他抬起紅眼，裡頭溢滿自信的深深笑意及眷戀。拉著末雪那頭的絲線，硬是將對方拉近自己。

　　「小心線斷了，多不吉利......」她嘟噥的話語被陣陣親吻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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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圖片來源：https://pixabay.com/fr/agriculture-champ-de-bl%C3%A9-de-bl%C3%A9-1845835/

　　「嗯。」末雪點頭同意，換上了嚴肅的表情，背對弗洛斯特與奈葉，逕自同御墨走進一片春色中。

　　也許她確實是喜歡那善美的男子也說不定，又或是，那名男子也是喜歡末雪的。弗洛斯特想著，瞬間心臟好像被鈍器重擊，有一絲絲的抽痛。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見到對方後，他發現自己要動用這輩子所有的禮儀與教養，才能壓抑住自己不向對方宣示他對末雪的主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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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19 川公子

　　見到水壩的那日，同他們入境青蘭城般是蒼茫的清晨。那日他們並不宿在旅舍或農家，而是在馬車上合衣而眠。離破曉還有段時間前，車夫已驅著馬趕路。

　　四周山地的霧氣環繞不散，他們等了一陣子才看清水壩的樣貌。隔了一個山頭遠遠眺望，當弗洛斯特看清時，內心激動不已。

　　因著興趣及治國需要，他對工程多有涉略，因此知道那依山勢而建、未來可以蓄萬千水的壩區是多麼偉大的工程。那是極致工藝技術及人類意志的最佳展現。建造中的水壩已盤據半個山頭，猶如一座雄偉的紀念雕像，若走近一看，便會讓人有下跪的衝動。

　　「那座水壩從很早以前就已規畫要修建了，可惜青蘭國就差了一點技術。我旅遊過多國，在機緣和許多人的幫助之下湊齊了有相關技術的人，才得以開始興建，可惜工程太大，完成之日還遙遙無期。」

　　弗洛斯特眺望了一下山下四周，指了個遠方的山下平原道：「若水壩完成，那裡便是千里糧倉了。這些對青蘭影響深遠的建設，妳每次總是輕描淡寫，實在是謙虛了。」

　　黑眸看向弗洛斯特，裡頭有溫暖卻耀眼的情緒。「我成不成女王，這些都會留下。我所能給青蘭的，只有這些了。若有幸登上大位，剩下的，就再盡力推展。以前總是信心滿滿，覺得勢在必得，但事到臨頭，卻沒那麼有把握了。」

　　還有我在。弗洛斯特原想說這句話，但話在嘴邊又改了口。「我會看著妳。」

　　末雪偏頭一笑，雪白的肌膚上不知是因早晨氣溫低或是其他，染上了如櫻花般迷人的緋紅。「我從沒想過，會有一個人如此惦念著我。弗洛......謝謝你。」

○●

　　邊境護衛、水壩技術、盛產米糧，末雪帶弗洛斯特看過後，已算是對斯諾菲莉亞國王有所交代。之後他們並不再多做停留，歷經幾日不斷停留換車換裝的時日，終於到了青蘭國的主城。主城與國名同，是座山下平原城市，名為洛水的河將城市分為東西兩岸，東岸最底部為平緩的山，青蘭城王宮即依山建成。

　　他們在城外歇息了一日，隔天一早混在趕市的人中，成為首批入城的人。他們由西城門入城，彼時太陽從王城處升起，照亮了整座青蘭城，低矮的房舍整齊又密集，作為行政中心的王城未被陽光照射，在光影裡顯得神祕威嚴。

　　弗洛斯特入城後掀開窗簾，欣賞著彷彿還未甦醒的城市，只覺得一切都新鮮不已。「這就是妳生長的地方。」闔上簾子後，他轉頭對末雪說，語氣不自覺有些興奮。

　　「希望日後有機會能陪你逛逛。」末雪見弗洛斯特十分感興趣，勾起微笑，眼神盡是溫柔。

　　昨日接應他們的馬車及車夫，熟門熟路地穿越在青蘭城的大街小巷，一路往王城的方向前進。在王城附近，散布著官員及氏族的居所，每戶人家根據階級或頭銜不同，有大小不一的宅邸。然而他們並不從某扇正門正大光明入宅邸，而是駛到了一處隱僻的小巷。

　　一名衣飾普通的僕婦早就在那等著，奈葉先下了馬，隨後的弗洛斯特扶著末雪下車。僕婦見末雪一行人到來，迅速掬了一個躬權當作禮儀，便開門讓他們進入。

　　一進入宅邸，弗洛斯特感覺末雪及奈葉都放鬆了下來，長途跋涉的旅程終於結束。他們進到了一座裝修精緻、小橋流水的庭院，柳樹的青翠與櫻樹的粉嫩交相呼應，構成一幅迷人的春日景象。

　　一陣笛聲自不遠處傳來，曲是春色連綿眷戀、調是黃鶯輕聲啁啾。奈葉一聽，便開心道：「是公子。」

　　弗洛斯特斜看了末雪一眼，而末雪只是淡淡道：「我們過去吧，他該等待了許久。」

　　奈葉口中的公子，在一座曲線優雅的石橋上吹奏著春日曲調。他一襲白衣，黑色長髮整齊梳於背後，身形頎長而玉樹臨風，細軟的綠嫩柳條輕撫著他、片片粉櫻瓣落在白衣上，使他完美地融於春日景象裡。

　　男子察覺的有人走近，一曲完畢轉過頭來，第一眼看見末雪，先是一愣後漾起了微笑。「鮮少看妳這身打扮，很是好看。」那笑容如春日暖風輕撫，令人無限舒服。

　　末雪淺淺一笑，「我回來了，御墨。」

　　「歡迎回來，末雪。」御墨走近，弗洛斯特終於可以看清他的面容。他有著與末雪相同的烏黑髮色，皮膚白皙，黑眉濃密而清朗。黑眉下方的雙眸幽黑，似有什麼東西想要傾訴，一不小心就會被那雙幽深的眼眸給吸入。他溫潤的氣質如同夏日裡清流的山澗、料峭春寒裡的一杯熱茶。是讓人安心、安穩的存在。

　　是個美男子呢。不知道原因為何，弗洛斯特在心裡冷哼。聽見對方叫了末雪的名字，而不用敬稱也很不甘。儘管內心翻騰，他臉上卻不做任何表示。

　　「川公子。」一旁的奈葉也朝他施了一個平禮。

　　「常小姐，跟著殿下四處奔走，也是勞累了。」御墨語氣溫文道。

　　平時不太露神色的奈葉，微笑著顯得十分高興。「川公子在城內為我們打理一切，也辛苦了。」

　　御墨點點頭。「不知旁邊是哪位大人？」他見眼前這位陌生人與末雪頗為親密，站姿與氣度皆不是普通人，升起了好奇心。

　　「我是弗洛斯特，雪之國斯諾菲莉亞的第一王子。」在一旁怒火中燒的弗洛斯特帶著平時王子的威嚴口氣答道，徹底展現了身為王子的風範。

　　御墨聽到對方身分有些驚訝，迅速看了一眼末雪。

　　「弗洛斯特殿下與我合作暖冬計畫，碰巧碰上這事，想來青蘭國考察是否能有合作的可能。」她語氣平淡、語調快速，像在敘述一段普通的政治交誼，把他們兩人是如何相遇、相知的故事全部省略了，好像他們只不過是普通的合作夥伴。

　　弗洛斯特覺得心有些悶，也不做任何解釋。

　　「不知道殿下到來，有失遠迎了。」御墨恭敬朝他行過彎腰禮，隨後看向末雪。「有關現在的情況，有些密報，想先跟妳單獨談談。」

　　「嗯。」末雪點頭同意，換上了嚴肅的表情，背對弗洛斯特與奈葉，逕自同御墨走進一片春色中。

　　也許她確實是喜歡那善美的男子也說不定，又或是，那名男子也是喜歡末雪的。弗洛斯特想著，瞬間心臟好像被鈍器重擊，有一絲絲的抽痛。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見到對方後，他發現自己要動用這輩子所有的禮儀與教養，才能壓抑住自己不向對方宣示他對末雪的主權。

　　然而，又能怎樣呢？

　　來到青蘭城的第一天，弗洛斯特的心裡就漫生出他不願意承認的無力感。

　　對方是末雪婚訂的夫君，青蘭國未來的親王。

　　嘴上始終掛著自信又孤高的笑容，但弗洛斯特的心臟因壓抑著心情而強力跳著，而青蘭國初春的風，他卻覺得比斯諾菲莉亞的真正寒風還要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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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總覺得，看弗洛斯特黯然神傷的情景好開心啊 (ㄍ 感情要成長，總是要有一些波折的。

2. 「還有我在」跟「我會看著妳」雖然都是會讓人感到肉麻的情話，但對兩人而言，是有一些差別的。弗洛斯特為了尊重末雪的思考與行動，所以就算能力再強，也絕對不會干預戀人的決定與行動。

3. 關於川公子，末雪與奈葉前面都有稍微提到，三人算是一起長大的貴族少男少女們。

4. 圖片來源：https://pixabay.com/fr/sakura-takato-fleurs-de-cerisier-3381105/

　　他握住末雪的手，對方在他的眼睛深處看到了一種近似野獸得到獵物的意味。「總有一天，在不違背妳的心願和願望之下，我會讓妳心甘情願成為我的王后。」

　　儘管前途未卜、儘管她不認為自己能夠為愛放棄懷抱了十年以上的夢想，但末雪心中放下大石的同時，心裡充盈著如觸摸最上等絨毛般的觸感。

　　這才是她所認識的弗洛斯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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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20 心甘情願（上）

　　近晚餐時分，弗洛斯特才再次見到末雪。他被安排在一處面向庭院的房間等待，雖然外邊春色足夠他欣賞一整天，但他早已被自己內心的煎熬與思緒包圍而無暇欣賞。況且，如果身邊沒有人的話，徒有一片風景也無用。

　　他早已覺察自己想要幫助末雪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要她成為自己的女人，但這個幾乎是願望而不是目標的想法，實現的機率極低。

　　於是他知道，自己對末雪的喜歡是很深刻的。他從小就是一個想要什麼就能得到手的人。以他王子的身分和能力，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是少數他明知目標可能無法達成，卻還是努力去做的事。

　　他或許可以強硬地將末雪留在身邊，將她困在斯諾菲莉亞的冰天雪地裡。但這也是不可能的，因為末雪的目標及野心，就是弗洛斯特愛上她的原因。若強行奪去那些，那他所得到的，還是那個他所愛的人嗎？

　　為了避免那樣痛苦糾結，弗洛斯特試圖改變自己的想法。他不禁想：真的可以不為任何目的，單純去幫助自己喜歡的人嗎？就算是協助戀人完成目標後，她就會離你而去也一樣？

　　同他之前遇到施政問題的解決方法，他努力回想自己所讀過的所有書籍，回憶是否有類似故事或歷史可供參考。可惜的是大多的歷史都缺乏女性及戀愛的身影，以至於他沒有辦法找到解答。

　　思考徒勞無功後，弗洛斯特輕輕嘆了一口氣。明明這樣的結局與困境，在情感萌芽時就已能預見，但兩人還是不小心陷落進去。如今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確保自己能好好穩住心神，以及保護她了。

　　正想閉眼繼續思考時，門外響起敲門聲。弗洛斯特「嗯」了一聲，與斯諾菲莉亞不同的拉門被推了開來，門外的，是已經換成男性裝束的末雪。

　　「才剛到青蘭城的第一天就冷落你，是我不好。我們一起用晚餐吧，弗洛？就我們兩個人。」末雪說完便拿著食盒走進室內，在矮桌上擺起了菜飯。

　　「事情都談完了嗎？」他從室外轉過身，動手幫末雪一起擺好菜盤，並在擺盤完成後，順手捉住了末雪的手。

　　末雪看見那雙紅眼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心底覺得奇怪，卻不再細想下去，直接回覆他道：「嗯，情勢跟我們推想的一樣。由於還在掌控範圍內，所以決定先按兵不動。」

　　「那就好。」他替末雪鬆了一口氣，極其自然地幫她布起了菜。

　　末雪並沒有拒絕他的好意，等弗洛斯特也為自己夾好菜後，才開始起用餐。青蘭國用餐以竹筷為主，在旅行途中，弗洛斯特已經用得很習慣了。

　　兩人對坐著，默默無聲吃著飯，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緒裡。一直到用餐後茶時，弗洛斯特才又說道：「我想了一個下午，想不通為什麼非幫妳不可。」

　　與部下討論了一整天的末雪此時頭腦發脹，一時之間無法思考弗洛斯特話裡的意思，只能帶著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如果妳成功的話，就會離開。但我不想要妳走。」弗洛斯特這話說得極其肯定又中立，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不太相關的事。末雪不知道的是，他是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才能這樣說話。

　　「我還是想要幫妳。是因為，這是妳的願望？還是我要藉由幫妳，留住妳？如果是這樣，我的私心是對的？我想了一個下午，還是沒辦法想明白。我唯一知道的，我要深深地喜歡妳，才能做那樣沒有報酬的事情。」

　　末雪靜靜聽著他說完，靜靜地接受著他近乎示弱的表現，很快地，眼神裡有十分聰穎的色彩閃現。「就算是弗洛不那樣做，我還是喜歡你。不管怎麼樣，弗洛只要照著心裡所想就對了。就算是你想留住我，那也沒有關係，因為我不一定會照你所說去做。」

　　「嗯，妳也不會照我說的去做。」紅眼深處併發了許些異樣的光芒，他想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說的也是，那麼......」

　　他握住末雪的手，對方在他的眼睛深處看到了一種近似野獸得到獵物的意味。「總有一天，在不違背妳的心願和願望之下，我會讓妳心甘情願成為我的王后。」

　　儘管前途未卜、儘管她不認為自己能夠為愛放棄懷抱了十年以上的夢想，但末雪心中放下大石的同時，心裡充盈著如觸摸最上等絨毛般的觸感。

　　這才是她所認識的弗洛斯特呀。

　　「好啊，」末雪的嘴角勾起不服輸的弧度，「我們來比，看是我先屈服於你之下，還是我先達成自己的目標。」

　　弗洛斯特見末雪那模樣，忍不住內心一陣湧動，乾脆拉著手將她擁入懷裡，末雪沒有反抗，側身貼著他的胸膛，堆滿笑意的黑眼看著他骨溜溜地轉，好像在分析弗洛斯特俊美的臉龐般，接著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請人幫你準備了假髮，好日後外出時掩人耳目，要委屈了你這頭美麗的銀髮。」

　　弗洛斯特啞然失笑，伸手去撫末雪的臉頰。那樣鬼靈精怪的想法，也只有他的女人能想到。他想像著自己擁有青蘭國常見髮色時，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跟那位川公子一樣，兩人並肩走在一起時那樣和諧。

　　想到他們並肩走在一起，弗洛斯特的心又沉了下來。

　　「吶，你啊......」弗洛斯特的前額抵著末雪，讓那雙烈火般的紅眼直直望進深不見底的黑眸裡，「以後不准妳叫他的名字。」

　　末雪心裡明白，她的「未婚夫」出現在他面前是如何地難受，黑眸應著心情變得沉沉地。她聲音低低道：「是我不好，讓你們兩人碰面。我們兩人從小就相熟，但真的沒什麼。」

　　「我知道，我可不許妳心不在我身上。」

　　弗洛斯特的吻如春雨般細細密密落在她的臉上、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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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本章的弗洛斯特，大概深刻地反省了他在舞會上的舉動（我真的說過他會反省的XD），末雪並不是他所屬的物品，不是他想怎樣就怎麼樣，因此沒辦法預期自己的舉動會有什麼樣的回報。套用在大部分的情愛哩，大抵也是如此吧。

2. 本章原本有快四千字，但看了一下覺得篇幅實在太長，因此拆成上下兩章了。

3. 圖片來源：https://pixabay.com/fr/japon-chambre-de-style-japonais-1750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