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風少年│枋櫻] 不是我的錯(都怪你太可愛) [G]

「櫻，和我一起，登上大人的階梯吧？」

櫻遙發誓，在獅子頭連聽到這句話的自己，從未想過之後會再次從蘇枋嘴裡聽到加了自己名字的版本。

「你......太近了，離我遠點！」

「欸——可是不靠近一點櫻就會逃跑吧？像小貓一樣。」

「我才不是貓！滾開！」

......還是在這種被壓在桌沿的桌沿的情況下。


前略，蘇枋捉住櫻的拳頭，半是歎息半是責備：「一激動就揮拳是不好的習慣喔。」

揮出去的拳沒打中，櫻頓時一陣不快，接連又對著蘇枋來了好幾下，蘇枋不慌不忙地一一化解，邊道：「小櫻，有這麼生氣嗎？」

本來只是隨便發洩情緒，因為蘇枋一直躲開，櫻也逐漸認真了起來，不回話了。

「是因為沒打中我嗎？」蘇枋有點吃力地閃過刁鑽角度下冒出的一擊，微微喘氣：「還是是因為......小櫻害羞了？」

「......不要那樣叫我！」

果然是害羞了。

蘇枋莞爾，優雅地後退幾步，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好啦，小櫻，先別玩了。」

櫻連耳朵都紅了。「就跟你說不要那樣叫我！」

「可是小櫻臉紅的樣子很可愛耶。」

「......！」

櫻已經變成蒸汽火車了。

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蘇枋暗暗嘆氣，再睜眼時，又回到了平時笑咪咪的溫和狀態。

「剛剛是我不對。櫻，我們去吃東西吧。」

「啊？喔......也叫榆井一起？」

「好啊，大家一起去吧。」

櫻雖然感覺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再加上蘇枋已經收了氣勢，現在看著和平常沒半點不同，櫻心裡那點怪怪的感覺也漸漸被壓了下去。

哼，都是他的錯！

櫻覺得，肯定是蘇枋偷偷使了什麼手段。

整天神神秘秘的，哼！


「櫻，不走嗎？」

看到蘇枋的臉，剛剛被壓在桌沿的記憶又再次閃過，櫻的腦中忽然適時地撥放出了那句——

【和我一起......登上大人的階梯吧？】

！！！

榆井奇道：「櫻哥，你怎麼臉紅了？」

「我才沒有！？」

「好大聲！」榆井和蘇枋齊齊摀住耳朵。

看著蘇枋那張笑咪咪的臉孔，櫻忽然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

「欸！？櫻哥、櫻哥！別走那麼快啊，等等我！」

「櫻應該是肚子餓了吧？」

你才肚子餓，你全家都肚子餓！


—


拐小貓要有耐心。

看著吧唧吧唧吃蛋包飯吃到臉頰鼓囊囊的櫻，蘇枋面帶微笑，在心裡第N遍提醒自己。

要有耐心。強調。


「......你看我幹嘛？」櫻戒備地看向蘇枋，下意識護住碗碟。

「櫻的嘴角，沾到了喔。」蘇枋指了指自己的右嘴角。

「在哪？」櫻在下巴上摸了一圈。

「再下去一點。」

「沒有啊？」

「左邊一點。」

「這裡？」

「櫻。」

「幹嘛？」

「好像是我看錯了♡」

「......」

一旁的榆井從中途開始就不敢出聲了。

怎麼說呢？有種要是隨便介入會很麻煩的感覺......


櫻覺得莫名其妙，也用這種眼神看了蘇枋一眼，看得蘇枋手癢心更癢。

啊啊，好想玩弄、不是，好想上手啊。

小貓什麼時候才肯把肚皮露給他摸？


櫻看不懂這種眼神，但不妨礙他本能地感到一陣惡寒，抖了好大一下，但又不明白為什麼，摸摸脖子，繼續吃蛋包飯去了。


—


雖然肢體接觸很容易引來羞憤的貓貓拳，但蘇枋認為還是很有嘗試的價值。

嘛，總不能直說他就是喜歡看櫻臉紅的樣子吧？


在蘇枋眼裡，世界上的人分為兩種——有趣與否。

而其中，櫻的存在是更加特別的。蘇枋已經數不出自己已經第幾次被櫻影響了。

神奇的是，明明有人能如此輕易的影響自己的情緒、甚至行為，他卻並不討厭。

他自認是個界線感分明的人，雖然笑臉迎人，卻不會露出間隙讓人趁虛而入。只有櫻，輕而易舉地入侵了他的內心世界，還讓人討厭不起來。

硬要說哪裡不舒服的話，大概就是心裡偶爾會出現癢癢的感覺，讓他老是忍不住逗貓的欲望。

「櫻臉紅了呢。」他總是笑咪咪地這麼說，雲淡風輕。榆井常說他「好像不會流汗」，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其實每次逗貓都要小心爪子，驚險的很。

也不知道櫻有沒有發現？

雖然看起來對旁人不屑一顧，其實櫻比誰都要在意他人的想法，對情緒變化也很敏感。

蘇枋自認已經很小心了，但他又不免有點期待，櫻能看穿他的內心世界。

這樣的情感，該怎麼歸類呢？

「榆井啊，你不是搜集了很多人的資訊嗎？有沒有櫻的？」

榆井看著蘇枋那張溫柔和善的臉，下意識想把懷裡的本子藏好。

嗯？？？

發現自己無意識的小動作，榆井有點莫名，很快回過神道：「有、有啊！蘇枋同學，你要用來做什麼？」

「嗯？做什麼？」蘇枋偏偏頭，不理解道：「只是想看看而已，不可以嗎？」

一臉無辜。

榆井雖然感覺得到哪裡怪怪的，但總有種要是拒絕的話會很麻煩的感覺，所以還是乖乖掏出小本本。

翻了翻。「這⋯⋯這裡，這頁開始到這頁都是櫻哥相關的內容⋯⋯」

蘇枋接過本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嗯，果然大部分都是我已經知道的事呢，榆井搜集情報的功力還要再加把勁喔。」

榆井：？？？

不是，既然你對櫻哥都這麼瞭如指掌了，那還看我本子幹嘛？

榆井不懂，但榆井的避危警報很敏感，直覺告訴他，關於這兩人的事，最好一個字都不要多問。


蘇枋翻了翻，終於看到一條感興趣的情報。

「櫻很怕寂寞啊⋯⋯」

「啊、是，那只是我個人的猜測⋯⋯」榆井有點緊張，捏了捏手指。「雖然櫻哥看起來那個樣子，好像也是一個人住，但他就像孤狼一樣，內心應該是很寂寞的⋯⋯」

指尖撫過泛黃紙張上寫著「櫻」的字跡，蘇枋忽然蓋上了筆記本。

「蘇枋同學？」

「⋯⋯沒什麼。」

蘇枋的笑容淡了幾分，神色依舊溫柔。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


「求職廣告？櫻哥你要打工嗎？」榆井從後方看到了櫻手上的傳單。

「只、只是看看而已！」櫻一把揉皺廣告單，小聲嘟囔：「⋯⋯像我這種人，會把客人都嚇跑的吧？」

「櫻哥你說什麼？」榆井沒聽清。

「沒什麼。」

櫻把揉成一團的傳單塞進口袋，大步走出教室。


「打工啊。」蘇枋默默從榆井背後出現。

「蘇、蘇枋同學？！什麼時候來的？嚇我一跳⋯⋯」榆井連忙拍拍小心臟。

「櫻看起來確實不像有家裡支援的樣子，住的套房也很樸素呢，而且，」蘇枋語氣一變，偏頭笑道：「櫻又吃的很多～」

榆井心道你這話不要對我說，倒是對櫻哥本人說啊。

他都可以想像櫻哥聽到這話又要如何炸毛了。


「既然要打工，何必捨近求遠？」蘇枋微微一笑。「櫻不是每天都會去咖啡館吃飯嗎？上學前和放學後都去，不是正好嗎？」

「欸？是說直接在那間咖啡館打工嗎？可是也不知道店裡有沒有在招人⋯⋯」

「這種事，問一下就知道了吧？」蘇枋看著一點也不擔心，始終笑咪咪的。「如果店裡剛好缺人手，有櫻在不是很令人放心嗎？」

榆井也被帶著放鬆了下來，露出笑容。「嗯，櫻哥確實很令人安心呢。」

正想說幸好櫻不在，否則他聽了這番溢美之詞肯定又要臉紅，眼角餘光就瞥見一顆紅通通的熊貓包子。

「櫻、櫻哥！？你怎麼又回來了？」

「這是我的教室！我不能回來嗎！」櫻滿臉通紅，咬牙切齒。「還有，不、不要亂說些有的沒的！」

「櫻你不要緊張，放學之後我們會陪你去面試的。」蘇枋溫和笑道。

「誰、誰說要去了！？你有沒有在聽人說話！」

顯然是沒有。蘇枋又道：「琴葉小姐肯定也很希望店裡有人幫忙。」

「我就說了我沒有要去！」

兩人的對話絲毫沒有在一個頻道上，榆井有點緊張，但又莫名覺得兩人不會真打起來，至少蘇枋看著還是溫溫柔柔的，半點沒把櫻的張牙舞爪放在心上。

「欸——什麼什麼，櫻要去咖啡館打工嗎？」桐生路過聽到關鍵字，湊了上來。

「沒有要去！」

櫻身為當事人，卻好像被全世界無視了，蘇枋滿面笑容地替他代言：「還要面試呢，不過我覺得櫻的話一定沒問題的，對吧？」

「才不是沒問題——」

話才說到一半又被打斷，桐生道：「當然啦～女孩子最喜歡認真勤奮的好男人了，櫻肯定會很受歡迎的喔。」

被人氣王桐生這麼一說，櫻還沒完全退紅的臉又燒起來了。

「你們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哈哈哈，櫻的臉好紅。」蘇枋笑得沒心沒肺。

榆井感覺自己要精分了。

蘇枋同學，你還是少說兩句吧，感覺櫻哥快高血壓了⋯⋯


—


「欸？我才剛貼布告而已，你們怎麼知道的？」

咖啡館，老闆娘橘琴葉一臉訝異地看著表明來意的風鈴學生們。

蘇枋笑咪咪地表明來意後，精準地抓住正想逃跑的櫻的手腕，將他拉至身前。「櫻同學一定能勝任的，老闆娘要不要考慮一下？」

店外的徵人傳單都還沒貼熱呼呢，橘琴葉倒是不介意風鈴的學生來應徵，其實不管是什麼人都無所謂，只要工作做得好就行。

她洗洗手，走出吧檯，坐進座位區，然後指著對面的座位對櫻道：「坐吧，我要問你幾個問題。」

「我⋯⋯」拒絕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被蘇枋推著坐下。

櫻不安地抬起頭，蘇枋摸摸他的頭，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

——櫻一定可以的。

似乎幻聽了這句話。


櫻定定心神，緊張道：「喔、喔⋯⋯妳問吧。」

「有履歷表嗎？」

「沒、沒有。」

「有做餐飲業的經驗嗎？」

「沒有。」

「為什麼想來打工？」

櫻猶豫一瞬。「⋯⋯貼補家用。」

琴葉沒有停頓，又問：「你對這份職缺了解多少？」

「啊？」這題超綱了，櫻根本沒看過琴葉貼的徵人廣告。

他的眼神開始亂瞟，就這麼瞟到蘇枋身上。

蘇枋站在琴葉身後，無聲做出口型：採、買、洗、碗、打、掃

簡單來說，就是體力活。

櫻立即道：「需要體力的工作，我很擅長。」

琴葉點頭。「如果要讓你學做餐點，你可以嗎？」

「啊？」又超綱了。櫻不安道：「我沒試過，可能⋯⋯」

「這種時候，要說可以！我會認真學！」

櫻被琴葉嚇了一跳，乖乖重複了一遍。琴葉滿意地點點頭，又問：「可以配合排班的時間有哪些？」

這題櫻總算可以自信回答了。「都可以。」

「好。」琴葉站起身。「來量尺寸吧，給你準備一套制服，明天早上六點準時過來報到。」

比櫻平時上學的時間早了兩小時。

「啊？」櫻還沒反應過來。

蘇枋笑瞇瞇道：「恭喜，櫻你果然很厲害。」

榆井也道：「太好了櫻哥！找到工作了！」

櫻還在發懵，已經被蘇枋拉了起來，接過琴葉手上的捲尺，要給他量尺寸。

一旁榆井道：「不用量不用量，我有櫻哥的身體數據！」

幾人一點也不意外榆井會有那種東西。蘇枋卻沒放下捲尺。「那是什麼時候量的？會不會不準確？我再好好給櫻量一次吧？」

榆井對自己的數據的準確性很有自信，但想到畢竟是做衣服，有些胸圍腰圍什麼的，他可沒有量過，只好道：「那就拜託蘇枋同學了。」

直到蘇枋的手穿過腋下，櫻才回過神來。

「⋯⋯你在幹嘛？！」

「給你量尺寸，老闆娘要幫你準備制服。」

「我被錄取了？」櫻的聲音微微顫抖，不敢置信。

兩人在店裡的角落量尺寸，距離靠得很近。

蘇枋一偏頭就能看到櫻泛紅的耳廓，甚至能看到上面細小的絨毛。

他的耳朵形狀很漂亮。他心想。

「櫻，這裡的人都很喜歡你，你會做得很好的。」蘇枋將捲尺繞過櫻的腰。

他比櫻高一些，這樣的姿勢下，有種將櫻抱在懷裡的錯覺。

「至少在我看來，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份工作。」

簡單的兩句話，櫻發現惶惶不安的內心竟然平復不少。

「⋯⋯真的？」

蘇枋莞爾：「當然。」


就他個人來說，也很希望櫻能做這份工作。

這樣的話，除了上學以外的時間，也能輕鬆得知櫻的去向。

櫻換上制服走出來的那一刻，橘琴葉覺得自己真是選對人了。

「櫻，你很適合穿圍裙呢。」她的語氣有意外，但更多的是讚嘆。

櫻的臉微微泛紅，不自在地搔搔後頸，小聲嘟囔：「誰、誰穿起來都一樣吧？」

「也許吧，不過櫻穿起來很好看是事實喔。」琴葉知道櫻不習慣被稱讚，拍拍他的肩，鼓勵道：「這是好的開始呢，加油幹吧。」

理所當然該從基本的雜事做起。

櫻先是在琴葉的指揮下，把店裡整個掃過一遍、拖過一遍，接著是擦桌子、擦窗戶，畢竟是餐飲店，整潔是最重要的。

「很好很好，用力把灰塵都拖乾淨吧！」琴葉很有精神。

櫻是不累，但看到琴葉在一旁無所事事，忍不住道：「妳不工作嗎？」

「好大的膽子，竟敢質疑老闆娘。」琴葉伸出食指，停頓兩秒才收回。「我要去市場採買，店裡就交給你了，可以嗎？」

櫻瞬間緊張了起來，詞卡喉嚨半天，沒能立刻回答上來。

琴葉無奈笑笑，輕彈了下他的腦門。「別緊張，看店而已，你剛剛不是把我交代的事都做得很好嗎？」

櫻摸摸額頭，囁嚅著應聲。

琴葉前腳剛走，蘇枋後腳就進門了。

門上的風鈴一響，櫻立刻警覺地抬起頭。

「⋯⋯蘇枋？」

蘇枋笑道：「一臉『怎麼是你』的表情呢。」表情一點也藏不住，真可愛。

「現、現在還沒開店。」櫻第一次獨自面對客人，雖然對方是蘇枋，他仍是不免緊張。

「沒事，我就是來看看你。」蘇枋不經意地打量店內，所有露出的表面就像上了蠟一樣光潔如新。

看來打掃得很認真呢，真乖。

「小櫻，新衣服很好看喔。」

「就說了不要那樣叫我！」

「要幫忙嗎？」

「不用，這是我的工作。」領薪資的呢，怎麼能把活給別人幹。

蘇枋又是笑。小貓真的好乖啊，老闆娘都不在他還這麼戰戰兢兢地擦窗。

既然櫻說不用，蘇枋就心安理得地坐下了。

「你不走？」

「上學時間還沒到啊。」蘇枋理所當然道，然後慢條斯理地拿出一本書，悠閒地翻閱了起來。

紅珊瑚耳墜隨著動作微微晃動，髮絲透著絲絲光線，鼻樑高挺，眉目疏朗，眼神恬淡而閒適，拿著書的樣子，像水墨，也像版畫。

櫻看蘇枋沒有要走的意思，心想自己好像也沒資格趕他，愛待就待著吧，繼續拿起掃把，好像有掃不完的地。

兩人各做各的，在琴葉回來之前，度過了一個難得安靜的早晨。

—

「運動會？風鈴還有那種東西？」櫻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錯！風鈴高中運動會！」榆井興致勃勃道：「原本已經停辦多年，但在梅宮哥統一風鈴之後，又重新舉行了！風鈴高手雲集，第一屆重辦的運動會聽說非常精彩喔！」

「榆井你很興奮呢。」蘇枋依舊保持那副就算天崩地裂也不會動搖的微笑。

「當然啦！這可是我們的第一個運動會！終於能親眼看見風鈴的前輩們大展身手了！」

運動會，校慶，這類字眼對櫻來說相當陌生。

因為，從來都不干他的事，沒有人想要他這種人參與。

蘇枋輕輕一瞥就大概感知到櫻的想法，微笑道：「級長，你覺得呢？我們班能贏嗎？」

「啊對耶！既然是運動會，就有輸贏問題⋯⋯」榆井太興奮，都忘記了。

只要牽扯到勝負，他們班的級長就會變得特別有鬥志。

果然，櫻的眼神瞬間變了，彷彿燃燒著熊熊烈火。

「廢話，既然要比那肯定要贏啊！」

嗯，果然櫻的這副表情很有吸引力⋯⋯很耀眼呢。

蘇枋圓滑地在心裡改變了用詞。

既然是運動會，那就要決定誰參加什麼項目。

風鈴作為不良高中，竟也少見的像正常班級那樣舉手表決，相當民主了。

「借物賽跑！兩個名額，有誰要參加？」榆井作為副級長，在另兩位顯然不會做這種事的表情下，自願上台擔任會議領導。

「我來吧，感覺很有趣呢。」桐生舉起手。「要是抽到寫著『喜歡的人』的字條，那就更好玩了。」

「在男校就算抽到那種東西也高興不起來吧⋯⋯」一旁有人吐槽。

「借物賽跑？那是什麼？」櫻皺著眉，盯著黑板上榆井寫的那幾個字。

坐旁邊的蘇枋聽了，微微一頓，隨即溫和道：「本質上是賽跑，但要在半路抽取字條，把字條上面寫的東西一起帶到終點才算獲勝。」

櫻正想點頭，忽地想到桐生說的「喜歡的人」，瞬間紅了半張臉。

「那、那、那⋯⋯那上面還、還會寫喜⋯⋯那種東西？！」

連「喜歡的人」都說不出來，真可愛呢。蘇枋邊心想邊道：「嘛，是有可能會寫呢。」

「那、那、那不是⋯⋯」

「抽到的人就得當眾表白了，是不是很有趣？」

櫻的臉已經熟透了。「⋯⋯幼⋯⋯幼稚死了！」

蘇枋被罵也不介意，笑咪咪地捏了捏櫻翹起的髮尾，在得到一句奶凶奶凶的「你幹嘛」後，笑著回了句「頭髮翹起來了哦」。

真好玩。

多虧榆井，會議進行的很順利，大部分的項目都決定好了，直到——

「啊，我跟櫻一起吧，我們都還沒被分到。」蘇枋突然握住櫻的手腕，舉了起來。

「什、什麼？！」

「啊，好的，那兩人三腳就決定是櫻哥和蘇枋同學了。」榆井在黑板上寫下兩人的名字。

看到「蘇枋隼飛」後頭緊跟著的「櫻遙」，蘇枋心情莫名的愉悅，而櫻則是有點複雜又有點想炸毛。

「我怎麼就同意了！？我可沒說⋯⋯」

「櫻，難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嗎？」

蘇枋眼神不變，語氣也平淡的像是在問「晚餐吃什麼」，櫻卻莫名覺得，他好像有點受傷。

「我也沒這麼說吧⋯⋯」他搔搔頭，心想算了，不就是兩人三腳嘛。

「嗯，原來你想和我一起啊，真是太好了，我也想和你一起哦，櫻。」蘇枋立刻換回那張萬年不變的笑臉。

「你⋯⋯你詐我！！」

「別這麼說嘛，我只是想知道櫻的想法而已。」蘇枋熟練地打起太極，愉悅地欣賞櫻被自己逗得通紅的耳朵。

櫻氣的忍不住揮拳，卻輕鬆就被蘇枋給接住了。

他握著他的指骨，長指溫柔地包覆手背，語氣夾帶一絲連自己都沒發現的寵溺。

「軟綿綿的拳頭，和撒嬌沒兩樣喔。」

櫻猛地抽回手，連指尖都紅了。

「你⋯⋯！」

偏偏蘇枋還不肯放過他，上身向櫻傾斜，聲音略微壓低：「小櫻，是想和我撒嬌嗎？」

匡！

「哇啊，怎麼了？」台上的榆井轉過頭，嚇了一跳。「櫻哥你怎麼摔地上了？！蘇枋同學你也別光看著，快拉櫻哥起來呀！」

摔的還挺重，桌椅都被撞倒了。

榆井連忙上前拉起櫻。

「這個嘛，我如果真的去扶，櫻搞不好又要摔了呢。」蘇枋笑咪咪道。

榆井一頭霧水。「什麼意思？櫻哥你好端端坐著怎麼就摔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櫻低下頭，渾身顫抖。

「怎、怎麼了？」

「你這傢伙！！」他猛地抬手，指著蘇枋。「竟敢捉⋯⋯捉弄我！想打架嗎！？」

榆井還是困惑。「怎麼了櫻哥？蘇枋同學捉弄你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呃我什麼都沒說。」

被瞪了，好可怕，嗚嗚。

櫻過於激烈的反應很快吸引班上其他人的注意。

「怎麼了？」

「發生什麼了？」

「櫻跌倒了？」

蘇枋見櫻的表情越來越混亂，臉越來越紅，像是隨時要蒸發，總算開口道：「行了行了，沒什麼事，大家回去表決吧，還有接力賽的棒次沒排呢，不是嗎？」

蘇枋發話莫名的有信服力，大家看確實沒什麼事，紛紛坐回去了。

「你⋯⋯」閒雜人等都離開了，櫻這才艱難地開口：「為什麼要那樣捉、捉弄我？」

蘇枋沒有立刻回答，貌似很認真地想了想，才道：「因為櫻很可愛？」

「我在說認真的，你⋯⋯！」

「我也沒說謊啊？」

蘇枋的表情毫無破綻，只有一隻的眼睛凝視著櫻，讓櫻有種被鷹隼盯上的錯覺。

「你⋯⋯」

「好了，接力的棒次還沒選呢，我們聽榆井說話吧。」

雖然蘇枋說的沒錯，也確實回答了他的問題，但櫻還是有種話題被岔開的感覺。

真讓人不爽。

「櫻，該走囉～啊，琴葉小姐，您好。」

七點半一到，蘇枋準時出現在綠夢咖啡館。


櫻還在拖地的手頓了一下，看向門口，又移開視線。「⋯⋯來得真早。」

「不早喔，不是說好了嗎？因為櫻放學之後要打工，沒辦法練太久，所以早上提早去學校練習傳接棒呀。」蘇枋笑咪咪地提醒。

「到底為什麼要選我當最後一棒⋯⋯」

如果不是這麼重要的位置，櫻也不至於得打工到一半提早離開。

「當然是因為櫻跑得快，而且，」蘇枋揚起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容。「櫻是級長呀！」

櫻被堵得無話可說。


有鑑於此，這段期間蘇枋每天早上都會來咖啡館接櫻，儘管櫻不是很能理解他這種有點多此一舉的行為，問他「幹嘛不直接在學校會合就好」，卻被蘇枋一句「怕櫻你忘記嘛」給搪塞回去。

最好是。櫻心想，他也不是那麼好騙的好吧？

要是給榆井聽到，他肯定會說：不櫻哥，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誤解？


在蘇枋刻意捉弄他的時候，櫻仍然經常被騙，然而在蘇枋為了隱瞞什麼打太極的時候，櫻卻特別敏感。


不過他也沒有太糾結，眼下好好練習接力才是最重要的。

綠夢下午的客流量比起早上要滿上許多，琴葉權衡之下讓櫻改成早上請假去練習，放學後則要立刻來咖啡館幫忙。

蘇枋是倒數第二棒。在會議上，他自告奮勇表示早上可以和櫻一起自主練習。

於是拍板。


「櫻，接棒的時候不要總是回頭。」蘇枋笑著補充「雖然我是很高興啦」，又道：「這樣速度會變慢喔。」

櫻被噎了下，瞪向蘇枋：「我才不是為了看你！」

「嗯？可是跑在你後面的就是我呀⋯⋯櫻不看我，看誰？」說完還偏偏頭，一副困惑的樣子。

「我看棒子！！」櫻憤而奪過蘇枋手裡的接力棒。

早晨的半小時，除了練習，就是在蘇枋的捉弄中度過。櫻的免疫力也比一開始強化許多，現在已經不會因為這種隨口調戲而臉紅了。

當然，也只是從蒸汽火車變成小蘋果啦。


「櫻！不要跑出接力區！會被加秒！」

「櫻，你不要這麼早起跑，這樣很容易跑超過喔。」

「櫻，秒數減少了呢，做的很棒，你進步了喔。」


在終點線上壓下秒表，蘇枋笑咪咪地迎接衝破終點的櫻。


頭髮都飛起來了，好可愛，好想摸頭。


櫻邊喘氣邊道：「⋯⋯少、少了多少？」

「五秒鐘，破紀錄了呢～」蘇枋還是沒忍住，抬手揉了揉櫻的腦袋，再把那些紛亂的髮絲物歸原位。

一滴汗珠從額角流下，沿著臉頰下滑，欲落不落。蘇枋沒想太多，拇指輕輕抹去。

指尖觸及的肌膚一片滾燙，心尖下意識跟著瑟縮了一下。


怎麼回事？


「喂，我流汗了，別亂摸。」櫻撥開蘇枋的手，隨手抹了把臉上的汗。

蘇枋恍惚一瞬，看到櫻用手擦汗才回過神，從口袋裡拿出手帕。

「來，好好擦乾，不然又要感冒喔。」

聽到「又」，櫻彷彿想起什麼黑歷史，驀地臉紅了。

蘇枋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邊給櫻擦汗邊道：「如果櫻生病的話，我就去當貼身看護吧？給你端水餵飯喔，怎麼樣？」

櫻發現自己竟然有點可恥的心動，尤其是想像蘇枋這種汗都不流一滴，隨時風骨錚錚如青竹般的人，在榻邊服侍他吃飯的樣子⋯⋯

等等打住！櫻把自己想臉紅了，看著蘇枋的臉只覺得不能直視，奪過他手裡的手帕。「⋯⋯我自己擦！」

這什麼見鬼的想像！？


—


櫻本以為蘇枋只是三分鐘熱度，沒曾想他卻真的日日都在咖啡館外等自己，一起去學校練習，甚至晚上也會來綠夢等他下班。


一開始，櫻真的很不習慣。然而有人等的感覺意外的好，雖然蘇枋總是用「我來接你啦」這種微妙的用詞，但聽久也習慣了。


「櫻，可以準備收了，蘇枋來接你了。」甚至連琴葉也這麼說。


櫻很難形容這種感覺，不管是「接」還是「等」對他來說都是陌生詞彙。

來到風鈴後，他一直在經歷這種新體驗，這也是其中一種嗎？


「櫻，我們回家吧。」

「⋯⋯你可以不用跟我走回去的。」櫻小聲囁嚅：「我又不會有危險。」

「我不是因為怕櫻遇到危險才送你的。」蘇枋沒想到櫻會這麼想，忍不住莞爾：「我只是想陪你走回家而已。」


聽到這種話，櫻發現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好像最近，只要看到蘇枋，都會有類似的心情。

悶悶的、有些心梗，還有點發熱。


該怎麼說⋯⋯和第一次見梅宮的感覺有點像，但又有點不一樣。


不過，櫻可以確定，自己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怎麼了？櫻？」蘇枋見櫻頓下腳步，也跟著慢了下來。

月明星稀，櫻的家附近沒有路燈，光線過分昏暗，蘇枋只能隱約看到櫻泛白的輪廓。

「你⋯⋯不會嫌麻煩嗎？」他猶豫道。

蘇枋知道櫻在擔心什麼，溫聲道：「這是我想做的事，為什麼會麻煩？」

櫻忽然有點不敢問下去了。

蘇枋見櫻沉默了，趁著他看不清臉，忍不住偷笑。


真的好可愛啊。


「不問問看為什麼嗎？」他的聲音很輕快。

櫻聽到這種聲音，就知道蘇枋又在捉弄他了。

「我又不想知道。」他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怒氣沖沖，聲音聽著還有點悶。

「櫻？」

「我先上去了。」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到櫻住的公寓樓下，在夜裡看著更像鬼屋了。

蘇枋遲疑了下，沒有再繼續追問。


好像腳尖前方，有條模糊的警戒線。

風鈴高中運動會已經停辦多年，在梅宮一統一風鈴後才恢復這項校際活動，也因此，所有學生都相當興致高昂，人聲鼎沸，歡呼聲不絕於耳。

「⋯⋯話是這麼說，不過櫻，你是不是期待過頭、失眠了？黑眼圈很重喔。」蘇枋低下頭，看著櫻眼下明顯的烏青，眼神盡是擔憂之色。

「原來是因為這樣嗎！我還以為是櫻哥打工太累了才⋯⋯」一旁的榆井難掩吃驚。

當事人櫻倒是沒什麼反應。

「⋯⋯才不是那樣。」他的語氣有些耐人尋味。「沒什麼。」

蘇枋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已經輪到他們上場了，無法，只好暫時作罷。

「先走吧，櫻。」


蘇枋和櫻在工作人員（其實就是來幫忙的學生）的幫助下，將左右腳緊緊綁在了一起。

「會不會太緊？」蘇枋關心道。

「還好。」櫻調整了下褲管。

當初被蘇枋拐著報名了兩人三腳，雖然也不是沒練習過，但在運動會喧鬧的氣氛下，和幾乎沒有流半滴汗、彷彿處在世外桃源的蘇枋靠在一起，讓櫻有種自己也變得遺世獨立的感覺。

好像待在他身邊，心就會變得平靜。


哨聲響起，他們以近乎恐怖地默契往前衝。明明是個性那麼不同的兩個人，奔跑著的身影卻完美融為一體。


「嗚哇，那兩個人是誰啊？好強！」

「蘇、蘇枋同學竟然能配合的了櫻哥的步伐⋯⋯」

「不，榆井你看仔細了，不只蘇枋配合櫻，櫻也有意識地在調整自己的腳步。」

「原來如此，看來他們真的很認真練習了呢。」榆井心想，這兩人無論是哪一個都不像會在兩人三腳這種比賽上認真的樣子，真是意想不到。


蘇枋和櫻以輾壓全場的速度取得優勝。


「櫻很厲害呢。」蘇枋笑著稱讚：「想當初第一次練習立刻就跌得四仰八岔⋯⋯」

「才沒有那麼誇張好不好？！而且你明明也摔了好幾次！」


兩人拿著獎牌，吵吵鬧鬧地回到班上。


「牛逼啊你們倆！」「什麼時候偷偷練的？」「快到都有殘影了！」


面對一擁而上的讚揚，櫻不意外地又臉紅了。


「我⋯⋯才沒⋯⋯那個⋯⋯」

「下一組比賽要開始了，你們不看嗎？」蘇枋突然出聲，指指操場方向，微笑著補充：「好像是借物賽跑喔。」

圍著櫻的人群很快散了。他們都很好奇究竟有沒有「喜歡的人」的字條。


「⋯⋯謝了。」櫻小聲道。

「離接力賽還有一段時間，要不要去保健室睡一下？」

拇指輕按黑色眼珠下方的烏青，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疼惜。


他的手指好冰，不⋯⋯是我的臉太燙了。

櫻有些出神，竟忘了撥開蘇枋的手。


「⋯⋯我睡不著。」

話一出口，櫻立刻後悔了。

都怪蘇枋摸他的臉害他恍神⋯⋯這是什麼聽起來軟弱到爆的語氣！？


沒想到他不僅沒聽見預期的嘲笑，還聽見比平時更軟和的語氣，柔聲道：「沒事，我哄你睡。」


在反應過來前，他聽見自己失神道：「嗯。」


蘇枋好像笑了，又摸了摸他的眼下，然後拉起他的手，帶著他一路往前。


腕骨和半個掌心被不輕不重地包裹著，他卻提不起甩開的心思。

恍惚間，櫻發現自己好像不知從何時起，慢慢浸潤暖玉般的陷阱，溫潤而光滑、堅硬而細膩，不是溫柔鄉，卻恰似溫柔鄉。


他要將我帶往哪裡？


「來，睡吧，時間到我會叫你的。」蘇枋不由分說地將櫻塞進被子裡。

保健室裡有空調，比炎熱的室外舒服不少。


櫻眨眨眼，一點一點地回過神。

剛剛⋯⋯他是被蘇枋牽著跑過來的嗎？


「嗯？怎麼突然臉紅了？」蘇枋也沒想到櫻的反射弧會這麼長，不由得有些困惑。

他用手背輕觸櫻的臉頰，擔心道：「該不會發燒了吧？」

「沒、沒有⋯⋯」櫻簡直無地自容，拉起被子躲了進去。

「這樣會不能呼吸喔。」蘇枋又把被子拉了下來。

櫻紅通通的臉就這樣露在外面，背後就是床板，也沒地方躲，他只好轉過身，背對蘇枋。

蘇枋也沒有吵他，似乎是怕他睡不著，安安靜靜地，櫻卻更冷靜不下來了。


呼吸的聲音、好吵⋯⋯


「睡不著嗎？」忽地，蘇枋道。

「啊？喔，嗯⋯⋯」


窸窣一陣，被窩裡默默拱進了什麼。

櫻嚇了一跳，下意識轉過頭：「幹什⋯⋯」

蘇枋的臉近在咫尺。

「！！！＠＃＄％︿＆＊（）＿＋？﹀＜⋯⋯！」

「聽說感受到人的體溫會比較容易睡著喔。」蘇枋一臉認真地拍拍自己的手臂。「來，櫻，不要客氣。」

「我才不要！？」櫻感覺自己都快嚇沒了。


但是蘇枋的聲音彷彿有種魔力，在他鍥而不捨地誘哄下，櫻竟然有了一絲鬆動。


「難道櫻是怕睡得太舒服，以後沒有我當枕頭就會睡不著嗎？」在哄得差不多的時候，蘇枋猛地投下重磅彈。


那必須身體力行表示「不可能」。


等櫻就定位後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又落入了暖玉的陷阱。


「嗯？靠得不舒服嗎？」蘇枋低下頭，一隻眼裡盛裝著兩倍的溫柔。


櫻發現自己忍不住又有點失神。

晃晃腦袋。怎麼了？是太累了嗎？


許是睡眠確實不足的緣故，在充滿蘇枋氣味的籠罩下，竟也漸漸產生一絲睡意。


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短暫的念頭閃過腦海，下一秒，櫻逕直墜入夢鄉。

時間的流逝彷彿變得緩慢。

蘇枋沒有半點睡意，也許是因為手臂被壓著，也許，是因為櫻的睡臉太過恬靜。


貓咪的毛色一黑一白，連眉毛和睫毛都涇渭分明，白色的眼睫隨著呼吸輕輕顫動，蘇枋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


要是可以再讓他多睡一會兒，就好了。


明明他會對櫻感興趣，是因為對方的反應很有趣，逗弄著很有成就感，可為什麼睡著的櫻也這樣地吸引他？

視線絲毫無法偏移，入神的程度連他自己都嚇到了。


彷彿他可以一輩子盯著這張臉，用視線描繪每一道輪廓、每一片陰影。


「⋯⋯真捨不得叫你起來啊。」蘇枋喃喃道。


「你說什麼？」黃昏色的眼眸猝不及防地正對著他。

「你醒了？」蘇枋嚇了一跳。


剛剛的話被聽見了嗎？

雖說被聽見也沒什麼⋯⋯


「嗯，本來也睡不熟。」畢竟之後還有接力賽。

櫻揉揉眼，打了個呵欠。


蘇枋觀察他的反應，判斷他應該是沒聽見，只是剛好被他的聲音吵醒。


「是我吵醒你了？」蘇枋的聲音柔軟了幾分，連帶眼神也變得溫柔。「要不要再睡一會兒？還有一點時間。」

「不，也差不多了。」櫻伸展了一下，癱在床上，正對著天花板，下意識道：「真不想起來啊。」

說完他自己都還沒意識到不對，蘇枋笑眯眯地提醒：「嗯？難不成小櫻真的迷戀上枕頭的觸感了？」

櫻這才反應過來，臉「騰」地紅了。

「⋯⋯誰在說那個！！！我只是想睡覺而已？！」

「哎呀，我可真榮幸啊。」

「聽人說話！」


—


小睡充電後的櫻成功跑出了有史以來的最佳成績。

作為櫻的前一棒，蘇枋把接力棒交託給對方後，以最快的速度橫越半個操場，趕到終點線旁等候。

在練習時從未說過，他喜歡看著櫻從遠方拼命跑向自己的樣子。

心中有種難以名狀的滿足感。


衝破終點線的櫻許是腎上腺素作祟，竟然順勢跳到蘇枋身上，夾著他的腰，興奮地大吼大叫。

一年一班的同學全都圍了上來，繞著兩人歡呼嘶吼。

一時間汗水、音量、熱氣湧進五感，蘇枋覺得自己好像跌進了不屬於他的錯誤時空，隨時要被割裂。


「蘇枋！！！我們做到了！！我們贏了！！」

美麗的黃昏色，放大填滿了他的視野。


他的全世界。


櫻的氣息纏繞著他，替他隔絕了所有不適。

他的頭髮被搓亂、衣服也被擠得亂七八糟，還穿著鞋子的腳勾著他的腰，衣服大概也被弄髒，可只要意識到這些都是櫻，就忽然無所謂了。


蘇枋托住櫻的腰，將他舉得更高。歡呼聲震耳欲聾，櫻的臉龐因喜悅而發光——


暫時不去思考，也沒關係吧？



然而，越是不想思考，就越會忍不住去想。

也算是一種吸引力法則吧。


「喂，你發什麼呆？不洗臉嗎？」


小貓⋯⋯櫻靠在洗手台邊，就著水龍頭的水直接沖了個涼，甩甩頭，水珠噴濕了一旁的蘇枋，可他卻無瑕閃躲，眼珠一錯不錯地望著櫻，視線跟隨從臉頰向下流淌的水珠，滑過鎖骨，隱入衣衫。


大量的水流打濕了布料，白色T恤沾了水後貼上胸膛，透出隱隱膚色。

還有隱藏在皺褶底下，隱約可見的突起⋯⋯


明明才剛喝過水，喉嚨卻莫名的發乾，甚至有些發緊。


「蘇枋？」沒聽見回應，櫻疑惑地抬起臉。

距離一下拉近，蘇枋甚至能看到櫻睫毛上掛著一串細小的水珠，欲落不落，閃閃發光。


「⋯⋯這樣洗，會感冒喔。」

「啊？我才沒那麼弱咧！」櫻以為蘇枋是在拿他之前發燒沒去上學的事打趣，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沒想到蘇枋根本沒理他。

「柘浦，有多的毛巾嗎？」

「有喔有喔，給，這個可以嗎？」

「謝謝。」蘇枋接過毛巾，轉身就蓋在櫻的頭上，搓揉起來。

「喂！！我自己會擦！」視線被擋住，櫻只能伸出手漫無目的地胡亂揮舞。

「不要亂動。」

櫻發現自己竟然真就不自覺地停下。


貓咪不再掙扎，蘇枋三下五除二的把打濕的毛給擦乾，取下毛巾——「好了⋯⋯嗯？怎麼了嗎？」怎麼這個表情？


櫻一臉匪夷所思的打量蘇枋。

他是不是用了什麼法術？


他顧著思考自己身體不受控制的原因，全然沒注意到蘇枋的眼神。


拴著鷹隼的鐐銬，發出鬆脫的嘎吱聲。

隨著運動會順利落幕，風鈴高中又回歸了日常。

作為接力賽大功臣的櫻，那天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團隊榮譽的快樂和競技體育的興奮，平靜下來後，雖然有點羞恥，心門卻默默打開了不少。

最明顯的，就是臉紅的次數變少了。

感受到好意仍然會使櫻胸口發熱，他卻漸漸適應了這種感覺，綠夢的打工也越來越上手。

只是⋯⋯

「櫻哥，你怎麼還是那麼容易被蘇枋同學逗到臉紅⋯⋯好痛！」

「不要亂說話！！」

被榆井說中心事，櫻惱羞成怒地Ｋ了下他的腦袋。


不過⋯⋯


櫻偷偷瞥了瞥站在教室另一側的蘇枋。


怎麼感覺運動會之後他就變得有點怪怪的？


看著那堪稱完美的笑容，櫻暗自點頭。


嗯，真的怪怪的。找時間問問他好了。

—

即便運動會結束，兩人不需要再練習傳接棒，蘇枋依舊每天都會去綠夢接櫻下班，風雨無阻。

而櫻不知怎麼想的，竟也沒有彆扭地拒絕，下班時穿上校服外套對蘇枋的一句「走了」也越來越順口。

「今天也辛苦了。」蘇枋笑咪咪地跟上櫻的步伐。

「嗯。」櫻摸摸後腦杓，被擋住的後頸隱隱泛紅。


總覺得⋯⋯蘇枋有哪裡變了。

運動會過後櫻一直有這種感覺，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他也有問過榆井，然而榆井根本沒察覺。

也就是說，要嘛是他太敏感，要嘛蘇枋只針對他做了改變。

至於是哪一種，櫻還在觀察。


「送到這裡就好了。」

沿途路燈逐漸減少，光線昏暗，櫻停下腳步。

「沒關係，再一下下就到了，不是嗎？」蘇枋側過臉，笑笑。

這樣的推託已經很久沒有過了。櫻今天只是突然想起，送他到家的蘇枋，不是得一個人踏上那條漆黑的路嗎？

「可是⋯⋯」櫻彆彆扭扭地不知道該怎麼講，抓抓腦袋。「很黑喔。」

蘇枋愣了下，聲音柔和幾分：「沒關係的，我不會害怕。」

「我也不會怕啊！」櫻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辯駁一下：「該不會你送我回來是因為這個吧？我一點都不怕！」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讓你自己走而已。」

昏暗的光線下，櫻白色的部分散發淡淡光暈，蘇枋摸了摸他的頭髮，溫柔道：「不是說過了嗎？我想陪櫻走回家，櫻不願意滿足我嗎？」

「什麼滿足不滿足的⋯⋯」明明應該要習慣蘇枋的用詞，但無論聽多少次，櫻始終無法習慣，每每都忍不住臉紅。

被敏感詞彙吸引，櫻沒有注意到，隱藏在字句下的玄機。

想要的東西，不知不覺已經發生改變。


蘇枋不願離開，櫻只好繼續往前走，直到公寓樓下。

「行了，你可以走了。」

沒想到以往到這裡就會乖乖回去的蘇枋反應卻不同了。

他偏偏頭，貌似在思考。櫻知道這是他在打壞主意的起手式。

櫻皺起眉。「你要幹嘛？」

「我只是在想，這麼多次辛苦送櫻回家，櫻多少該請我上去喝杯茶吧？」

「我家可沒有茶葉那種東西。」

「水總有吧？」

蘇枋完美堵住退路，櫻也懶得跟他浪費口舌，擺擺手：「冷水也沒關係的話。」


櫻的房間，就算看第二次也無法習慣。

和上次探病時一樣，絲毫沒有生活氣息，東西少到一個行李箱就能全部帶走，讓人懷疑這個人究竟是如何生存至今。


「打擾了。」蘇枋脫下鞋，放在玄關。

「隨便坐吧。」櫻拿著唯一的杯子裝了杯水，放在榻榻米上。「喏。」

這裡連張桌子也沒有。

蘇枋不動聲色地喝了口水，放下杯子。

「櫻，除了綠夢的蛋包飯，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嗎？」

「啊？」櫻想了想。「咖哩⋯⋯吧？」

「還有呢？」

「⋯⋯拉麵？」

「還有嗎？」

「壽司⋯⋯喂你問這些幹嘛？」

「沒什麼。」蘇枋又喝了口水，連在這種陋室他都坐得無比端正，如同一顆挺拔的青竹。

櫻斜著身子坐在一邊，看著優雅喝水的蘇枋，忍不住有些出神。


他為什麼願意靠近他到這個地步？就算是榆井，也不會天天跑去綠夢找他，更遑論送他回家⋯⋯

想到榆井送自己回家的畫面，櫻不由得一陣雞皮疙瘩。

噁，也太怪了。


「喂。」

蘇枋抬起視線，眼神帶上一絲詢問。

「運動會那天⋯⋯」櫻尷尬地撇開視線。「我、我是不是做了什麼？感覺你那天之後就有點怪怪的⋯⋯」

好不容易問出口，等了半天也沒聽到答覆。櫻抬起頭，嚇了一跳。

蘇枋的眼神，正在不斷地變換。時而濃烈時而淡然，時而幽暗時而清明。


「怎、怎麼了？」櫻不覺得自己問了什麼不得了的問題，忍不住反思了一下。

難道他真的做了什麼？可是那天除了睡覺和跑步，他什麼也沒做啊？


「⋯⋯櫻。」

這聲呼喚，比起任何時候都要更濃，更深。

櫻很少聽到蘇枋用這種一點也不溫柔的聲音說話，就算是獅子頭連那次，也依舊披著虛假的外皮，實則怒氣蒸騰。

「你生氣了？」櫻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抱歉。」蘇枋頓了頓，隨即閉上眼，迅速調整，再睜眼時又恢復平常的樣子。「我沒有要責備你的意思，抱歉。」

櫻看他這樣，莫名有些不爽。

「想說什麼就說，我還會被你嚇到？」

蘇枋愣了下，笑了。「這和櫻沒關係，是我自己不想在你面前失態。」

一絲緋紅爬上櫻的耳尖。「⋯⋯顧慮那麼多做什麼？娘們唧唧的。」


蘇枋最終仍然沒有正面回答櫻的問題，只道：「我現在還沒辦法告訴你，等我想清楚⋯⋯也許會永遠也不告訴你也不一定。」

繞來繞去的，櫻不耐煩道：「要說就說，不說拉倒。」你以為我很想聽？

蘇枋又笑了，表情卻輕鬆不少。

「櫻只要一直保持這樣就好了。」

「我本來就是這樣。」櫻聽了不只沒感覺，還覺得莫名其妙。

不管碰到什麼情況，他都不會改變自我，也不會選擇逃避。

蘇枋聽了之後眼神卻又溫柔了幾分，好像還混雜了幾分不知名的情緒。


「那麼，我就先回去了。」

「喔，我送你下去。」

「到門口就好了。」


在玄關穿好鞋，蘇枋回頭看向櫻，抬起手，輕柔地撫過他白皙的側臉，捏捏柔軟的耳垂，因為太過自然，櫻甚至還來不及臉紅。

「晚安，櫻。」


大門關上，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過去了，櫻的臉緩緩升起一片紅暈，從脖子到額頭，就像用水彩潑過般均勻填滿。


千言萬語，最終匯集成一句怒吼。


門板另一側，罰站五分鐘就為了聽到這句怒吼的蘇枋滿足地點點頭，腳尖一轉，踏著輕快的步伐走進夜色。

自從那天之後，蘇枋每次都會找藉口進櫻的家門。

有時是喝水，有時是腳痠（這麼扯的理由櫻你居然給過？），有時他笑不說話，看得櫻耳根發熱，粗聲粗氣丟下一句「愛來不來！」扭頭就走，這種時候自然是直接跟上。

一來二去，蘇枋的東西開始多了起來。一開始是一塊手帕、零錢包、後來又多了些飾品，甚至莫名多了幾個茶杯，後來還出現茶壺，櫥櫃裡也多了一罐茶葉。

「⋯⋯為什麼他的衣服在這裡？」收衣服時，櫻看著一件明顯不屬於這個家的中式長衫，心情複雜。

不只是丟在他家，還默默洗好晾乾⋯⋯當他家是洗衣房嗎？

櫻小聲嘟囔，但還是把衣服收了下來，折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塊。

晚上再叫他順便拿走。


蘇枋的東西零零散散的，每次都說著會拿、要拿，卻都沒拿走，櫻也不知道自己是基於什麼心情，看到蘇枋的東西散落在空蕩蕩的屋子裡，竟然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

這種感覺，讓他其實也不是很認真地、想讓蘇枋把東西都帶走。


「櫻，今天咖啡做多了，你要不要帶一杯回去？」

綠夢打烊後，琴葉邊整理檯面邊問正在拖地的櫻。

櫻本想拒絕，他不喜歡黑咖啡的苦澀感，但話在嘴邊又繞了回去。

「⋯⋯喔，好啊。」

那傢伙既然喜歡喝茶，咖啡應該也可以吧？

「啊，蘇枋來接你了喔，趕快收拾收拾吧，不要讓人家等太久。」

「打擾了，琴葉小姐。」蘇枋微笑著點頭致意，轉向櫻時，客套褪去幾分，多了幾分溫柔，柔聲道：「櫻，你慢慢來就好，我坐著休息一下。」

他每次都會這麼說，坐在沙發區的角落，既不干擾櫻拖地，又能把店裡的動靜納入眼底。

一開始櫻都會在琴葉的催促下快速弄好走人，但最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這麼做了。

不至於刻意放慢動作，但卻不再侷促，也不再因為有人等而感到不自在。

也許，是因為等的人是蘇枋吧。


「好了？」就算等了快十分鐘，蘇枋依舊笑咪咪的，眼神淨是溫柔。

「⋯⋯嗯，走吧。」明明應該已經看習慣了，對著那份溫柔，櫻卻突然有些害臊。

「欸！櫻，你的咖啡！別忘了。」琴葉見櫻要走了，連忙提醒。

「咖啡？」蘇枋奇道：「櫻不是不喜歡苦的東西嗎？」

「⋯⋯又、又不是我要喝。」

「什麼？」

櫻實在嘟囔得太小聲，蘇枋沒聽清。

「⋯⋯拿去啦！」一把把裝著咖啡的提袋塞進蘇枋懷裡，櫻就像逃跑般大步往前走。

蘇枋看著懷裡的咖啡，愣住了。

「給我的？⋯⋯等等、櫻！」

正想抬頭確認，才發現櫻已經走遠了。

蘇枋又是悸動又有點好笑。小貓連示好都這麼彆扭，說明他真的沒做過這種事吧。

既然都已經願意分食物給他（雖然是他不喜歡的），是不是可以期待，有一天小貓會翻肚子給他看？

蘇枋也知道自己想遠了，但他就是忍不住想，想到小貓的手背、指甲，想到圓滾滾的貓兒眼，想到線條俐落看著很好摸的下巴，還想到⋯⋯

蘇枋眼神一黯。

還不行。不能嚇到他。

貓可是很怕生的。



「進、進來吧。」

櫻還是不習慣對客人說出「請進」。

「櫻真的進步很多了呢，好棒、好棒。」摸摸頭。不能吝於稱讚。

櫻的耳朵全都紅了，卻沒有甩開蘇枋的手。

「⋯⋯哼！」

蓬鬆又柔軟的手感太好，蘇枋忍不住多摩蹭了兩下，才依依不捨地放下手。

沈默在玄關蔓延，好像有某種不對勁的東西，在一點點累計上升。

⋯⋯溫度是不是變高了？

「對、對了，你的衣服在我這⋯⋯」櫻慌慌張張地踢掉鞋子走進屋。

「衣服？」蘇枋暗自鬆了口氣，心想要是櫻再用那種眼神繼續看他，他無法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

要是嚇到櫻就不好了。

「對，我放在這⋯⋯嗚喔？！！」

「櫻！！」

踩到棉被的櫻失去平衡向前倒、背後突地一股拉力將他往後扯⋯⋯

碰！！

後背沒有如預料般和地板親密接觸，而是撞進了溫熱又柔軟的⋯⋯

「蘇⋯⋯蘇枋！」櫻嚇了一跳，連忙扭過身子想查看不小心淪為人肉靠墊的蘇枋。「沒受傷吧？！」

小貓擔心自己固然很讓人高興，但⋯⋯

「櫻，我沒事，你先不要亂動。」蘇枋柔聲道。

櫻還以為自己壓到蘇枋的傷處了，忙坐直了身子。

蘇枋撐著地板也坐了起來，兩人的距離瞬間變得極近。

蘇枋從未有過這般隨意的坐姿；腳像盤腿那樣彎曲，卻張開著讓櫻能坐在裡面。

雖然是意外導致，蘇枋卻絲毫沒有收腿的打算。

看著小貓坐在他的腿中間，就像把他圈進自己的領地一樣。


「你、你有沒有哪裡受傷？」

櫻覺得蘇枋的眼神變得有點嚇人，匆匆撇開視線，小聲問。

他不知道，他的臉頰一片通紅，連眼尾都綴著嫣紅，就像被欺負了一樣。

美麗的黃昏色偷覷著他，帶著一點緊張、害怕，和⋯⋯

期待。

蘇枋呼吸一窒。


他再也忍不住，傾身吻住那片近在咫尺的櫻色唇瓣。

「你知道嗎？櫻這個名字，真的很適合你。」

柔美的低吟在唇齒間呢喃。

像要證明這句話一般，蘇枋輕輕撫過櫻的耳廓，往下揉捏那櫻紅的耳垂。

「你看⋯⋯」他語帶雀躍：「像花瓣一樣，粉粉的。」

櫻已經害羞到說不出話了，或者說他當機了。

微涼的指尖反覆揉捏著他的耳垂，帶來奇妙的戰慄感。

蘇枋的臉挨得很近，櫻幾乎能看見他臉上細小的絨毛。

暗紅色的眼珠曾經冷漠、曾經疏離，也曾經讓人膽寒，可如今，只能從中看到溫柔。

櫻忽然想起，蘇枋看自己，一直是很溫柔的。

「你⋯⋯你的名字，也很適合你⋯⋯」恍惚間，他聽見自己這麼說。

暗紅色眼珠閃過一絲愣然，隨即染上笑意。

櫻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慌張道：「啊，不、不是⋯⋯」

「不是什麼？」蘇枋笑著抵上他的額頭，閉上眼睛。「我很高興喔，謝謝你，櫻。」

臉頰被涼爽而乾燥的雙手包覆，像被包裹在泳池的氣墊床上一樣。

他的手怎麼這麼涼？

產生這個想法的瞬間，櫻忽然意識到，不是蘇枋的手涼，而是他的臉太燙了。

因為一直處在害羞狀態，他都快要忘記了。

「怎麼了？」感覺身前人突然抖了一下，蘇枋疑惑地睜開眼睛。

就見何謂「瞳孔地震」。

「噗、噗呵呵呵呵⋯⋯」

「你你⋯⋯你笑屁啊！！」櫻惱羞成怒地甩開蘇枋的手。

「呵呵呵⋯⋯抱歉⋯⋯因為你太可愛了。」

！！！！！

猝不及防的稱讚讓櫻直接越過害羞，大腦如同被雷擊中般一片空白。

蘇枋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櫻，可以再一次嗎？」

他的吐息清冽，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燥熱，隱忍又克制，忍耐著不將熱騰騰的佳餚吞入腹中。

不等櫻回答，柔軟的雙唇再次相觸，一觸即分，復又傾覆，如此往返，兩人的呼吸逐漸交融，分不清是誰沾染了誰。

「等、等等⋯⋯」

櫻的臉脹得通紅，顯然不只是因為害羞。

又啜了下櫻的下唇，蘇枋才依依不捨地退開。

「喘不過氣了？」他愛憐地撫摸櫻紅通通的臉頰。「要用鼻子呼吸哦，櫻。」

⋯⋯誰還想得起要怎麼呼吸啊！

櫻下意識就想吐槽，卻喘得說不出話。

他的雙眼朦朧，泛著一層水霧，眼角嫣紅，臉頰像熟透的蘋果，雙唇被親得又紅又腫，看著⋯⋯讓蘇枋更想欺負了。

不行，不行⋯⋯

他移開視線，盡量分散注意力，不去想眼前任人擺佈的小貓有多誘人。

「⋯⋯你不親了嗎？」

看蘇枋撇過頭，櫻幾乎是下意識這麼問。

雖然一問出口，他就後悔了，但世上豈有後悔藥？

熾熱的雙唇復又傾返，少了餘裕，多了急切，比先前更加熱烈、更加不知輕重。

恍惚間，櫻下意識地回應，換來的是粗重幾分的呼吸，和喪失紳士風度的啃咬。

「嗚⋯⋯！」

櫻又羞又怒地咬了回去。僅止於雙唇的觸碰被昇華成一場大戰，從玄關一路往裡，最後在床舖上滾做一團，像剛學會捕獵的幼獸般，將彼此當作獵物得勁欺負。

這場莫名的戰鬥終止於蘇枋踩下的煞車。

是急煞。

原因是忘我到整個趴在他身上的小花貓。

面對面緊貼在一起，身上有什麼變化都一清二楚。蘇枋不想嚇到小貓，在勉強能忍住的階段及時喊停。

櫻趴在蘇枋的胸膛上喘氣。

中途他就喪失理智了，也顧不得害羞，滿腦子都是想把這個人吞吃入腹。

幸虧他笨拙不知方法，只知道對柔軟的雙唇輾磨吸吮、時而啃咬舔吻，對接下來該怎麼做沒概念，否則今天就算是古僧來也踩不了煞車了。

蘇枋一下下的輕拍著櫻的背脊，復而輕輕撫摸，把微微炸起的毛捋得順順的。

雖然不合時宜，櫻感覺自己快睡著了。

蘇枋什麼都沒有說，他也什麼都沒有問。只是他們都知道，今夜過去，兩人的關係將不再如初。

是好是壞，櫻不知道，也不擔心。

無論要面對什麼，他都有自信能跨過，絕不逃避，也不違背本心。

「⋯⋯櫻⋯⋯」

櫻的呼吸逐漸輕緩平穩，確定他睡著後，蘇枋一點點收緊雙臂，擁住身上的小貓。

「已經不能後悔了哦。」

雖然櫻已經決定好，無論夜晚過去、迎來的是什麼，他都不會逃避，但⋯⋯

他不知道會是這種類型的考驗啊！

「櫻，你不吃嗎？」蘇枋右手舉著一根冰棒，在暑氣蒸騰中已經隱隱有融化的趨勢。

「我、我自己可以拿！」櫻說著就要接過冰棒。

「沒關係，我拿著吧，櫻你手上還有仙人掌送的麵包呢，小心別掉了。」

櫻確實滿手都是街坊鄰居送的東西，雖然硬要騰出手也不是不行⋯⋯

在蘇枋的眼神催促下，櫻紅著耳根，張嘴咬了一口。

蘇打水的味道在嘴裡蔓延，又冰又甜，充滿夏日的滋味。

「哇，櫻的牙口真好呢。」蘇枋縮回手，就著櫻啃過的地方，自然地舔了一口。「嗯，好冰。」

「你、你⋯⋯」本來這種事根本沒什麼好在意的，但現在不一樣啊！這還在大街上呢！

櫻忽地感覺到根本不存在的視線，好像所有人都在盯著他們瞧。

「櫻、櫻！怎麼忽然走那麼快？」

櫻瞪了眼蘇枋，扭過頭，步伐更快了。

蘇枋憋著笑，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櫻，等等我～」

—

「櫻，你的頭髮上有東西。」

「櫻，領子亂了哦。」

「櫻，要不要吃這個？」

「櫻⋯⋯」
．
．
．

「怎麼感覺蘇枋今天⋯⋯特別愛跟著櫻？」

你們才發現嗎？我可是從很久以前就發現了⋯⋯榆井覺得心累。

雖然一直以來都有跡可循，今天尤為更甚，蘇枋簡直是黏在櫻的身後，就像背上有長眼睛一樣，櫻走到哪他跟到哪，明目且張膽地凸顯自己的存在感。

櫻基操就是滿臉通紅，一天下來熱度沒退過，紅到榆井都懷疑他到底是害羞還是發燒。

「櫻～你⋯⋯」才剛開口，蘇枋就被抓著手腕拉到樓梯角落。

「哇，櫻你好熱情啊，來這種沒人的地方是想做什麼壞壞的事嗎？」

「你怎麼回事？」櫻破天荒地無視了蘇枋的調戲，質問：「吃錯藥了嗎？」

「⋯⋯不是和平常差不多嗎？櫻應該知道我只是在捉弄你而已？」櫻的眼神太直白，蘇枋有種被看穿的感覺，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

「少來。」櫻扣著蘇枋的手腕，一步步向前，將他逼至牆角。「你才沒那麼無聊。」

「謝謝？」

「我不是在誇你！」

都炸毛了，看來不說點什麼是不行了。蘇枋無奈心想。

「我只是⋯⋯想提醒你別忘了昨天的事。」

提到關鍵字，櫻的臉又紅了。

他咬牙切齒地低聲道：「這裡是學校！你說話注意點！」

這是重點嗎？蘇枋險些失笑。

小貓的危機意識比他想的要薄弱，昨晚都快被吃了，現在還敢用膝蓋卡進他的腿間，把他壓在牆上。

蘇枋能感覺到他的膝蓋在他腿間滑動，隨著呼吸和情緒，時不時地緊迫逼人。

嗯⋯⋯這不是福利，是酷刑啊。蘇枋在心中微歎。

「櫻，想好了嗎？」他低聲開口，想盡速結束這個話題。

櫻頓住了。蘇枋心想果然，失落如墨般在心間化開。

「⋯⋯你等我。」

「⋯⋯欸？」

「我說讓你等我！」被迫重說一次，櫻顯得有些惱羞成怒，放開蘇枋的手，改為揪住他的衣領。「我不像你這麼有餘裕，而且是你先動手的，等我下也是應該的，急什麼！」

因為太出乎意料，向來伶牙俐齒的蘇枋竟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幹嘛，有意見嗎？」櫻抬眼瞪向那隻微微瞪大的眼珠。

向來沉靜的黃昏色如同烈火般焚燒。

因為吃驚而微張的嘴角一點點勾起。

「⋯⋯櫻，你果然很厲害啊。」

這樣，不是顯得一整天都在不安的他很遜嗎？

所以，還是別說了吧。

「我當然厲害了。」

嗯？

櫻好整以暇地鬆開手，正當蘇枋鬆了口氣，襠部卻忽然被緊緊抵住。

「櫻⋯⋯？！」蘇枋嚇到聲音都變了。

只見櫻揚起一抹志得意滿的笑容，如同他每次打架時那樣——

「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蘇枋，你很緊張吧？」

蘇枋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櫻，你知道你的臉有多紅嗎？」

「我一直都很容易臉紅，所以不算。蘇枋，你今天的笑容有點勉強吧？剛剛也是，一直很在意我碰到你的地方吧？」

這大概是櫻第一次在氣勢上勝過蘇枋。

「⋯⋯我承認，可是櫻，難道你就不在意嗎？」蘇枋再次勾起嘴角，笑容卻變了味。

他環住近在咫尺的腰身，將櫻完完整整地摟進懷裡。

兩人的腿糾纏在一起，曖昧地卡在一塊，蘇枋藉著身高優勢，彎起膝蓋，緊緊卡住小貓。

「你⋯⋯！」櫻猝不及防，整個人跌進蘇枋懷裡。

蘇枋一手環著他的腰，一手牽制著他的後頸，不由分說地把他的臉壓進肩窩，手指還不安分地在脖子上下滑動。

「至少要到這個程度，我們櫻才會承認自己害羞了吧？」他靠在櫻的耳邊，低聲哂笑。

「蘇枋，你⋯⋯！」被反將一軍，櫻又羞又怒。「你這輸不起的傢伙！」

「才沒有，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嗎？櫻很厲害，我望塵莫及呢。」

指尖彈了下飽滿的耳垂，滿意地欣賞白玉逐漸染上緋色。

怒氣大於羞燥，櫻張牙舞爪地爆發了。

「嘶⋯⋯！」被貓咬了。蘇枋鬆開箝制，摀著肩膀，語氣可憐兮兮：「好痛啊，櫻。」

「痛死你剛好！」

「班級旅行？」

「對，簡單辦個三天兩夜的旅行怎麼樣？不用去太遠的地方，期末考一結束就出發！」

「聽⋯⋯聽起來還不錯？」

「耶！」

「我就知道櫻會喜歡。」

「太棒了！來計畫要去哪裡玩吧！」

被眾人包圍著歡呼的櫻有些難為情，但已經沒有先前的拘束感。

第一學期發生了很多事，雖然不全是好事，也有人因此受傷，不過班級也因此產生了凝聚力。

臨近暑假，教室裡瀰漫著如節慶般的氛圍，眾人興致高漲，乘興提議要不要辦一個班級旅行。


「櫻答應的話，蘇枋肯定會答應。」
「沒錯。」

幾個發起人把名單上櫻和蘇枋的名字一起劃掉。

「還有幾個人？」
「有些人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傳訊息問吧。」
「希望今天放學前能搞定！」
「天啊，我好興奮⋯⋯！國中畢旅我生病請假，這是我第一次和同班同學一起旅行！」
「好好期待吧，一定會很棒的。」

—

也不知道是旅行的誘惑力太大還是男生的行動力太強，放學前的最後一堂課，他們已經統整完大家的意見，還和老師借了點時間討論旅行計畫。

「去京都怎麼樣？很有修學旅行的感覺吧？」
「名古屋也不錯啊？」
「去箱根啦，箱根！」
「我想去奈良！」
「難得的機會，還是乾脆去遠一點的地方？」
「那去沖繩怎麼樣？」
「喔喔喔！不錯耶！我們去衝浪吧！」

興致過於高昂的結果，就是名為討論的會議逐漸失控了起來，大家七嘴八舌的提議，卻沒有人統整。

當想法沒有具象化，那就只是一個妄想而已。

「大家，麻煩冷靜點好嗎？」

就在這時，有人打斷了熱火朝天的班會。

「怎麼了嗎？蘇枋。」

蘇枋笑咪咪地半舉起手，道：「我覺得，你們還是換個人主持會議吧？這樣下去就算討論到天黑也討論不出來。」

「欸？啊、那⋯⋯」

台上的男生們搔搔頭，顯然也意識到他們剛剛有點嗨過頭了。

「榆井，」一直沒說話的櫻突然出聲了。「你去吧。」

「我我我我我嗎？」

「小榆再適合不過了喔～」蘇枋也微笑道。

級長和副級長都這麼說了，更何況榆井也是副級長。他緊張地快步上台。

「那⋯⋯那接下來，就由我榆井秋彥來主持三天兩夜的班級旅行活動！」

「喔喔喔！」

同學們很給面子，紛紛歡呼了起來。

「首先，我認為必須先決定日期。」

榆井在黑板上寫下三個時段，分別是暑假的第一週、第二週和第三週。

「我想最後一週可能不太適合出遠門旅行，畢竟已經快要開學了，我們就從這三個選項下去投票吧？大家覺得可以嗎？」

「很有模有樣喔！榆井！」
「當然可以了！」

得到鼓舞的榆井也湧起了幹勁。

「那麼，想要第一週就去玩的人舉手⋯⋯嗚哇！？」

「壓倒性的呢。」蘇枋笑道。

幾乎所有人都舉起了手。

榆井私心也想第一週就去玩，不由得有些雀躍。「那⋯⋯那就決定是第一週了，請問有人第一週有事沒辦法參加的嗎？」

有人舉手道：「啊啊，我週末要去打工，如果是平日的話就沒問題。」

於是榆井又問：「有人平日沒空嗎？」

沒人舉手。

「好的，那就決定辦在第一週的平日～」


接著又投出了確切的日期，接下來終於到重頭戲——

「請大家提議旅行地點⋯⋯嗚哇。」

手如雨後春筍般突突冒出。

場面一度有些混亂，蘇枋和櫻不得不跟著上台坐鎮，這才把音量給壓下去。

「吵死了！被點到再說話！」櫻不耐煩地大吼。

「哇，櫻好有級長的架式啊。」蘇枋笑咪咪地拍了拍手。

大家都以為櫻會立刻回嗆一句「囉嗦」，或者「要你管」，沒想到等了好幾秒也沒等來那熟悉的回應。

？

只見櫻的雙頰浮現一層薄薄的紅暈，一路蔓延到脖子和耳垂。

「⋯⋯喔、喔。」

？？？？？

會議繼續進行，然而部分人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什麼，眼神變得有些微妙。

包括正在主持會議的榆井。


怎麼辦怎麼辦正主和師父好像搞上了我是要假裝沒發現還是大方把話說開在線求解啊啊啊————


儘管內心慌亂，榆井仍努力維持鎮定，在台上盡忠職守地引導會議順利進行。

櫻哥的囑託，就算天塌下來也要完成。

抱持著這種七上八下的心情，班會終於順利落幕。

「我宣布，多聞眾一年一班首次班級旅行的地點是——伊豆！」

話音剛落地，隨即爆發一陣如雷的歡呼，幾乎把天花板掀翻。


蘇枋默默地摀住耳朵，一臉苦笑。

然後感覺衣角被拉了一下。

？

「櫻？」

「你⋯⋯」櫻撇過頭，癟著嘴道：「你是不是⋯⋯不想去？」

「嘛，我確實不擅長太過熱鬧的場合。」

櫻的眼神一黯。

「不過，」

他的唇角微微翹起，彎成好看的弧度。


——那是一抹極盡溫柔的笑意。


「我很期待和櫻一起旅行喔。」


砰砰——⋯⋯


耳畔傳來巨響，眼前的一切忽然變得閃閃發亮，連在空氣中飛舞的灰塵也燦爛無比。


啊。


時機這個詞設計的真是巧妙，就是為了這種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時刻設計的吧。

否則無法解釋，明明是理所當然的事，為何到現在才突然發現。


喜歡他。

蘇枋。

「櫻，你很期待嗎？」

「⋯⋯不行嗎？」

「櫻也變直率了呢。」蘇枋忍不住感歎。

「囉嗦！」

現在蘇枋已經能泰然自若地出現在櫻的家裡，雖然櫻說不用，但他還是每次都會帶著茶點來訪。

「要幫忙嗎？」

「不用。」

櫻正在收拾行李，蘇枋看著那幾件差不多款式的衣服，若有所思。

「你這麼悠閒，是都收好了嗎？」櫻看蘇枋老神在在喝著茶的樣子，忍不住道。

「嗯，收好⋯⋯」蘇枋靈機一動，笑道：「收行李也是有訣竅的喔，櫻知道嗎？」

「訣竅？」櫻一臉狐疑。

「是啊！好不好奇？想不想知道？」蘇枋放下茶杯，朝櫻挪近幾許。

折到一半的衣服瞬間出現皺褶。「你⋯⋯你幹嘛？」

蘇枋仗著櫻看不見，視線明目張膽地在泛紅的耳廓上停留。
「想看看櫻都收了些什麼？」

「為什麼是問句⋯⋯算了，想看就看吧，是說也沒什麼好看的⋯⋯」

「啊啦，內褲帶兩件夠嗎？」

「啊？三天兩夜而已，為什麼不夠？」

櫻一臉疑惑，蘇枋反倒更想逗了。

「萬一髒了，不就沒有替換的了嗎？」

「啊？怎麼會髒⋯⋯！！？？」

紅暈像升騰的彩霞般飛上櫻的臉頰。

蘇枋忍不住大笑。「櫻，你真的好可愛啊！」

「你⋯⋯你⋯⋯蘇枋！！」

「在、在，哈哈哈哈哈⋯⋯」

櫻又羞又怒，又無處宣洩，只能看著蘇枋躺在地上笑到上氣不接下氣，卻拿他沒辦法。

「你真是⋯⋯」

說起來，雖然蘇枋總是笑咪咪的，但像這樣大笑好像很少⋯⋯是說根本就沒有吧？這傢伙總是憋笑，不然就是噗哧一聲讓人火大。

「我有這麼好笑嗎？」櫻惱怒地掐住蘇枋的臉頰，向兩邊拉扯。

「欸？也不素⋯⋯」蘇枋握住櫻的手腕，口齒不清道：「只要和櫻待在一起，就很開心嘛。」

「⋯⋯」

「櫻？你的臉很紅喔？」

「⋯⋯吵死了！」

蘇枋揉了揉自己被捏紅的臉頰肉。「今天可以睡這裡嗎？」

「不可以！是說我們明天就要出發了，再怎麼樣也不可能⋯⋯你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看到蘇枋的笑臉，櫻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是⋯⋯「預謀」的表情⋯⋯

「你幹什麼了？」

「好過份喔，我可沒做壞事哦？」

「⋯⋯」櫻臉上明晃晃寫了「不信」兩個大字。

蘇枋笑呵呵道：「只是提前做了點準備啦。」

⋯⋯該不會！

櫻站起身，大步走到玄關，猛地打開大門───

一只黑色行李箱孤零零地靠在門邊。

「⋯⋯什麼時候拿來的！？」

「不知道耶？」

還裝傻！！！

蘇枋又端起茶杯，涼掉的茶不再散發熱氣，他的五官也因此清晰可見，連同嘴角上揚的弧度都一清二楚。

既然早有預謀那剛剛還問個屁！

櫻把箱子提進屋內，放在玄關，砰地關上大門。

「哎呀，關這麼大力，門會壞的喔。」

「也不想想是誰害的！」

「啊啦，」蘇枋偏偏頭。「我第一次來探病的時候，門就已經壞了喔。」

「我不是在說那個！」

「哈哈哈，櫻你真的好有趣啊。」

蘇枋一派輕鬆地跪坐著喝茶，只有櫻一個人對每句話都有反應，氣喘吁吁的。

他忽然覺得有點累，有點蠢，「算了，隨便吧」的心情油然而生。

「⋯⋯怎麼了？」

櫻蹲到蘇枋跟前，一瞬不瞬地瞅著他。

蘇枋的喉結上下滑動，手指不自然的摩娑杯口，仔細看，長長的睫毛也在輕輕顫動著。

───什麼嘛，他也會緊張啊。

櫻忽然體會到蘇枋平時的感覺，勾唇道：「你就這麼想睡我家？」

「什⋯⋯」出乎意料的話語讓蘇枋一時失了方寸。

他當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冷靜。
他可是在櫻的家裡啊。喜歡的人就在自己身邊，要怎麼冷靜？

「⋯⋯就像櫻期待旅行一樣，我也有期待著的事情喔。」

「是指睡我家？不是吧？」櫻抬起手，勾起那長長的流蘇耳墜───
「你想對我做什麼？色──鬼───唔？！」

視線一陣天旋地轉，櫻的頭完好的枕在衣服堆上，沒被磕到，比起那個，嘴上濕濕軟軟的觸感並不陌生───意識到的瞬間，熱度迅速在體內擴散。

「⋯⋯啊哈哈哈，櫻，你的臉好紅⋯⋯唔⋯⋯」

「⋯⋯囉嗦，你不也是⋯⋯嗯⋯⋯」

有沒有一回生二回熟櫻不知道，他只知道，比起第一次的驚慌失措，這次親吻的感覺更加清晰，蘇枋的氣味源源不斷地透過交融的呼吸傳遞過來，所有細微的反應也全被一一放大。

眼瞼傳來的搔癢讓櫻睜開眼睛。

───啊，他的睫毛在顫抖⋯⋯很緊張嗎？

「蘇枋⋯⋯」口齒不清地呢喃，櫻攬住了身上的背脊。

口中的舌好像停頓了一秒，緊接著變得更加猛烈。

來不及嚥下的唾液順著嘴角流下，櫻收緊手臂，努力回應這份渴求。

「⋯⋯櫻⋯⋯」

喜歡的心情，不需要透過扁平的語言，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立體地，傳達給了對方。

「櫻⋯⋯櫻哥，你還好吧？」

「⋯⋯囉嗦，我沒事啦。」

「可、可是，你的臉色很差⋯⋯」榆井邊拿著扇子替櫻搧風，邊關心道。

「嗯，是暈車了吧。」蘇枋從櫻背後冒了出來，道：「沒想到櫻這麼纖細呢。」

「啊？我才沒⋯⋯嘔⋯⋯」

「櫻⋯⋯櫻哥！！！啊、蘇枋同學，小心⋯⋯！」

就在榆井驚慌失措的時候，蘇枋就像早有預料般，不知從哪掏出一個塑膠袋，對準櫻的臉完美接下早上在家吃的飯糰。

「這是⋯⋯車上附的嘔吐袋⋯⋯！」榆井看清楚袋子的模樣後，佩服不已。「真不愧是蘇枋同學！」

蘇枋無奈道：「榆同學，雖然很感謝你的稱讚，但能不能先來幫忙？」

「啊！不好意思⋯⋯櫻哥，你還好嗎？需不需要請站務人員過來？」

「什麼什麼？櫻怎麼了？」柘浦聞聲而至，看到袋裝嘔吐物後大吃一驚。「你還好嗎！是吃壞肚子了嗎！？」

「柘浦，你小聲一點。」蘇枋皺起眉。

「啊，抱歉⋯⋯櫻，你還好嗎？」壯漢小聲說話的樣子有種莫名的滑稽感。

「⋯⋯我沒事，吐一吐就好了。」當事人櫻擦了擦嘴，除了聲音有些沙啞、臉色有些發白外，沒什麼問題。「走吧。」他道。

榆井擔心道：「真的嗎？可、可是櫻哥你的臉色⋯⋯」

「不行。」蘇枋忽然道。

「啊？」

「榆同學，抱歉，你們先走吧，我陪櫻在這裡休息一下，再去和你們會合。」

「也好，那就麻煩蘇枋同學了。」榆井點點頭，一臉身負重責大任的模樣。「一定要讓櫻同學好好休息！」

「喂，等等⋯⋯」

「櫻，你先安靜。」蘇枋笑咪咪的，語氣也很溫和，卻有種不由分說的氣勢。

櫻只好乖乖閉麥。


最後，蘇枋和櫻留在車站，班上其他人則先行出發。

「如果發生什麼事就傳訊息到班群吧！」

「櫻同學，請務必好好休息！我們都會等你的！」

「櫻，保重啊！」

「行了，讓櫻好好休息吧。」

蘇枋勸退了過於熱心的同學們，等大家都走了之後，他回過頭，看向櫻。

「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吧，要去車站的醫務室嗎？」

「你⋯⋯沒關係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蘇枋卻立刻聽懂了櫻的意思。他偏偏頭，假裝不解道：「嗯？什麼意思？」

「就是⋯⋯」櫻搔搔頭，噘起嘴。「這是很重要的旅行吧？把時間浪費在這裡⋯⋯這樣好嗎？」

雖然已經猜到了，蘇枋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櫻，你好像忘記了，我是個不喜歡吵鬧的人。對我來說，這不只是班級旅行，更是和你一起的旅行⋯⋯這些，我不都說過了嗎？」

是沒錯，而且說了很多次⋯⋯

櫻有些難為情地撇開頭。「⋯⋯抱歉。」

「不用道歉，我不⋯⋯」蘇枋忽然想到什麼，笑盈盈地改口道：「我不原諒你～」

「⋯⋯啊？」

「櫻是累犯，不能輕易原諒呢。」

「我什麼時候變成累犯了？」

「那不重要啦，我們先找地方休息吧。」蘇枋摸了摸櫻的頭。「還想吐嗎？」

很明顯的被轉移了話題，櫻也懶得計較。「還好，我想吃東西。」

「你才剛吐完沒多久，這樣不好吧？」

「早餐都吐完了，很餓欸。」

這算⋯⋯好事吧？至少說明他恢復得很快⋯⋯

蘇枋無奈道：「那我們先找個地方整理一下，然後找間附近的餐廳？」

「好。」


坐進咖啡廳舒適的沙發座椅時，班級旅行突然變成了兩人約會的氛圍。

搞什麼⋯⋯是因為穿著私服的關係嗎？明明平常放學也會去綠夢吃飯，但現在的感覺又不太一樣。櫻看著專心看菜單的蘇枋，心想。

「嗯⋯⋯也快接近中午了，乾脆順便吃午餐吧，這家咖啡廳有很多熟食料理呢。」

他的私服和校服的內搭很像，都是中國風，不同的是私服的款式更加華麗，有很多精緻的刺繡，質料看著更加厚實⋯⋯

「櫻？」蘇枋晃了晃菜單，笑道：「你在發什麼呆？」

「沒、沒什麼！」櫻拿過菜單。「你、你都決定好了？」

「真的嗎？你的臉很紅喔？」

「就、就說沒事了！」

蘇枋支著臉，看著櫻略顯慌張翻看菜單的模樣，無意識地勾了勾耳墜上的流蘇。

⋯⋯總覺得，櫻的想法越來越好懂了呢，是因為我更了解他了嗎？


「你點的是什麼？」

上菜之後，看著蘇枋面前熱氣騰騰的餐點，櫻忍不住嚥了嚥口水。

雖然是一起點的餐，但櫻點的焗烤通心粉烹調時間較長。

「炭烤豬肉松露義大利麵，要吃嗎？」
蘇枋擦了擦手，拿起放在最上方的炭烤串，遞給櫻。

烤肉香氣撲鼻，櫻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可以嗎？」

「你都快把它給盯出洞了，不給你吃也太過分了。」蘇枋笑道。

美食當前的櫻難得忽視了蘇枋的調侃，就著蘇枋的手，直接張嘴咬下。

蘇枋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喔⋯⋯！這個真好吃啊！」櫻的眼睛都亮了，把蘇枋的手推回去。「快，你也吃一口，這個肉超級好吃！」

櫻很少這麼激動，容易臉紅的體質看來不全是因為害羞，瞧他現在臉上就紅撲撲的。

蘇枋腦中像彈幕般閃過一大串「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一邊若無其事地吃了一口。

「⋯⋯嗯，肉好軟，調味也不錯。」

「是吧？真的超好吃的！」

蘇枋忍不住道：「那這兩串都給你？」

「欸？」櫻看起來嚇了一跳，可能腦子裡就沒有「把食物而且還是好吃的食物分人」這種選項。

「你不是喜歡嗎？」

「喜歡是喜歡，可是⋯⋯」櫻猶豫道：「那是你的，而且你也覺得好吃吧？」

蘇枋偏偏頭。「那不要了？」

「⋯⋯不，你還是再給我一口吧。」

「哈哈哈哈哈⋯⋯」

「笑什麼！我是認真的！」

「就是認真的才好笑啊！哈哈哈哈哈⋯⋯」

在咖啡廳吃完午餐，蘇枋和櫻搭著巴士前往伊豆山神社，和班上同學會合。

『櫻哥已經沒事了嗎？真是太好了，我們正在神社附近的餐廳吃飯！你們吃過了嗎？需不需要幫你們點什麼？』
榆井的聲音從話筒傳出，因為開了擴音的緣故，有些失真。

「我不用沒關係。」蘇枋轉頭對櫻道：「櫻，你要點嗎？」

「我們不是一起吃的午餐嗎？」櫻無語。

「怕你吃不夠嘛。」

榆井感覺自己得到的資訊越來越多了，就有點慌。

『哈哈哈⋯⋯兩、兩位已經吃過了啊，那我就不幫你們點囉？我們吃飯還要一點時間，你們先到的話可以先進去神社⋯⋯』

「嗯，你們慢慢吃～」蘇枋笑著掛斷了電話。

按掉通話鍵後，他笑咪咪地轉頭看向櫻，櫻不明究理：「幹嘛？」

「沒什麼～我們趕快去神社吧～」

「公車來了嗎？」

「還沒～」

那是要怎麼趕快去⋯⋯櫻有些無言地心想。

兩人坐在公車站的椅子上，蘇枋的心情似乎莫名的好，甚至輕輕哼著歌。

因為時間還早，沒有什麼觀光客，蟬鳴代替了人工白噪音，伴隨秀氣又帶點磁性的嗓音哼著不知名的歌謠，櫻忽然有種放鬆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怪，不像鬆了口氣，而是連肌肉都放鬆下來，雜亂的思緒一掃而空，前所未有的輕鬆。

只是這樣並肩坐在一起，好像任何煩惱都不值一提。


暑氣蒸散了空氣中的水分，太陽像燈泡般高掛頭頂，發出白而炙熱的光芒。
夏至剛過，小暑將至。

梅雨季就要結束了。


🚌　🚏　⛩️


當榆井帶著班上同學抵達伊豆山神社，蘇枋和櫻已經參拜完了，坐在社務所外面的長椅上寫繪馬。

「櫻哥！蘇枋同學！你們已經參拜完了嗎？」一個上午不見，櫻的氣色好上許多，榆井忍不住鬆了口氣，語氣也變得輕快起來。

「已經全部參拜過一輪了喔。」蘇枋微笑道：「櫻好像是第一次來神社，受益匪淺呢～」

櫻臉紅道：「你不要什麼都往外說！」

榆井奇道：「新年的時候，不都會去附近的神社參拜嗎？」

櫻撇開頭：「⋯⋯我沒去過⋯⋯那種⋯⋯」

「嘛、嘛，健康平安比什麼都好呢。」蘇枋笑著摸了摸櫻的頭。

「⋯⋯哼。」

櫻哥竟然沒生氣也沒甩開⋯⋯

榆井看著眼前溫馨又和平的場景，忽然覺得，這樣也蠻好的。

不管他們是什麼關係，都還是那個櫻哥和蘇枋同學啊！

「榆井，你幹嘛那個表情？」櫻道。

「欸？什麼表情？」

「笑咪咪的呢～」蘇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啊⋯⋯沒、沒什麼⋯⋯」

「喂榆井！你還要在那杵到什麼時候？不去參拜嗎？」

「啊不好，柘浦同學在叫我⋯⋯那我先去參拜了！櫻哥、蘇枋同學！」

「喔。」

「真有精神啊～」


榆井走後，周遭只剩下三三兩兩的旅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是平日，人並不多。

蟬鳴清晰可聞。

「⋯⋯喂，你寫了什麼？」

櫻早早就寫完繪馬，正在等蘇枋寫完，沒想到他振筆疾書、窸窸窣窣地寫個不停，讓櫻不禁有些好奇。

「⋯⋯沒什麼～」雖然嘴上這樣說，蘇枋的身子卻不著痕跡地換了個角度。

這讓櫻更好奇了。

「你該不會寫了什麼秘密吧？」櫻傾身向前：「還是什麼難為情的願望？」

「哈哈哈，才沒那回事呢。」

「那你倒是別躲啊？」

三尺寬的長椅上演了一齣拉鋸戰，最後的勝利者是蘇枋。

他把繪馬塞進了衣襟裡。

「你⋯⋯這樣是犯規！！」櫻不甘心道。

「這叫不擇手段唷。」蘇枋放下雙手，只剩繪馬的一角露在衣領外頭───「不甘心的話，要搶搶看嗎？」

櫻瞬間脹紅了臉。「誰⋯⋯誰要搶啊！！」

「櫻真是純情呢～」

「吵死了！」


另一邊，榆井正和其他同學們在拜殿參拜。

「小榆，聽說沿著參道走到底，可以看到走湯哦。」桐生指了指參道的方向：「要去嗎？」

「咦？桐生同學知道的真清楚呢，是以前來過嗎？」

「不是，是巫女小姐告訴我的。」桐生笑道。

「不、不愧是桐生同學⋯⋯！」

「她還說，旁邊有一間很有名的結緣神社，和一個結緣的著名景點呢～」

「結⋯⋯結緣嗎？」榆井瞬間想到兩位已經參拜完的正副級長。

他們有去那裡參拜嗎？

「小榆你想到什麼了嗎？表情很有趣哦。」

「沒、沒什麼⋯⋯」榆井連忙擺擺手。

桐生偏偏頭，想了想，道：「我覺得，阿蘇應該帶阿櫻去參拜過了喔？」

「欸？！真的嗎！啊不是⋯⋯桐、桐生同學，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的』？這不是很明顯嘛。」桐生似乎覺得榆井的反應很好玩，笑道：「況且，阿蘇也沒有要隱瞞的意思啊！」

「果、果然是這樣嗎⋯⋯」

「不過我覺得，應該沒有很多人發現啦。」桐生食指抵著下巴，作思考貌：「畢竟這裡是男校，大家都挺遲鈍的？」

「那⋯⋯那桐生同學你是怎麼想的？」

「嗯？這個嘛⋯⋯反正也和我沒什麼關係，他們開心不就好了嘛？」

榆井聽了鬆了口氣：「要是大家都能這麼想就太好了⋯⋯」

桐生微微睜大眼，隨後歪歪頭，莞爾道：「小榆你真溫柔呢～」

「沒、沒有啦⋯⋯」

「沒想到會在夏天來蒸桑拿呢～」蘇枋邊擦汗邊笑咪咪道。

「熱死了⋯⋯」櫻的臉皺了起來，看不出是因為不爽還是太熱。

「對⋯⋯對不起，我想說這也是熱海的特色，所以就⋯⋯」敲定行程的榆井不好意思地對著手指。

「榆同學總會讓人出乎意料呢。」儘管額角滲著汗珠，蘇枋看起來絲毫沒有不高興。

「櫻⋯⋯櫻同學呢？」

「啊？」櫻抬起頭，一臉凶神惡煞。

「呃！抱、抱歉⋯⋯！」都已經這麼熟了，榆井有時候還是會被櫻的臭臉嚇到。

「⋯⋯我沒有不高興啊。」櫻噘著嘴，小聲道。

雖然很熱，但也沒到受不了的地步。況且⋯⋯

櫻偷偷往左瞥了瞥——為了蒸桑拿而換上的白色浴衣被汗水滲透，隱隱透出裡頭白皙的膚色。

唔……

「櫻同學，你還好嗎？是不是蒸過頭了？」榆井擔心道：「你的臉很紅喔。」

「好……」

「好？」

「……好像是有點？！」

「唔哇，好大聲！」榆井摀住耳朵。「是說為什麼是問句？」

「櫻，」蘇枋喚道：「你是不是……」

櫻咽了咽口水，緊張道：「是…….是不是什麼？」

蘇枋朝櫻伸出手，擦掉額角欲落的汗珠。「是不是真的熱暈了呀？畢竟你早上還暈車了呢。」

「啊！對耶！」榆井撫掌道：「抱歉！櫻哥，都怪我沒考慮清楚……」

「不是啦！」櫻下意識地否定，一抬頭卻又看見一滴水珠沿著脖頸、鎖骨，一路滑進衣襟……

！！！

「櫻哥你怎麼突然沒聲音……嗚哇鼻血！有沒有面紙或手帕……啊！蘇枋同學你的衣服！」

蘇枋直接用袖子擰住櫻的鼻樑，白淨的布料上立刻染上緋紅。

「櫻暈倒了，我先帶他出去。」說著把整個人軟綿綿的櫻打橫抱起。

「啊！我也一起……！」榆井連忙跟著起身。


兩人向店家要了一間空房，蘇枋輕手輕腳地把櫻放到臥榻上。


「櫻哥還好嗎？店家問我們要不要請醫生過來看看。」榆井小聲道。

蘇枋摸了摸櫻的額頭，道：「沒事，溫度已經降下去了，應該只是一時熱過頭而已。你和店家說，我們先觀察看看，如果有需要再麻煩他們。」

「好的……！」

榆井出去了，一時間，房裡只剩蘇枋和櫻兩人，連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時間好像變得緩慢，一點一滴地從指縫流逝。


「……櫻，對不起。」

蘇枋輕輕順著櫻鬢角的髮絲，柔聲道：「從早上你暈車後我就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太勉強你了，是不是讓你做了不習慣的事，所以才……」

「才不是。」

「櫻，你醒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我根本沒有暈倒。」

櫻側過臉，看向床邊的蘇枋。「這只是意外，幹嘛怪到自己身上？一點也不像你。」

「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我的期待讓你產生了壓力……一旦冒出這種念頭，就忍不住一直往這邊想。」蘇枋捏了捏眉心，苦笑道：「抱歉。」

「不要道歉。」

櫻撐著床板坐了起來，卻因為頭暈身體一晃。

「小心！」蘇枋連忙環住櫻的身體。

「……我……」

倚在蘇枋的懷裡，櫻忽地很想脫口而出，說出隱藏在每個眼神、舉措、反應之間的真心。

「櫻？」

「……這些真的，只是意外而已，你不用道歉。」

但他猶豫了，眼下，似乎不是個好時機。

如果要告白，應該，至少，更正式地、更……

總之，現在還不是時候。

「櫻……」蘇枋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好吧，就先這樣吧，你好好休息。」

蘇枋站起身，意欲離開，手卻被拉住了。

櫻虛握著他的手，掌下的肌膚溫暖而乾燥，指節鮮明，拇指無意識地在掌心蹭了蹭。

唔。

櫻有點分心道：「你別露出那種表情。」

「表情？」蘇枋尚未從手被拉住的驚訝裡回神。

「我都說了，和你沒關係，是我自己……總之，不是你的問題。」

櫻邊說邊有些惶然，忍不住偷偷抬起頭，卻發現蘇枋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蘇枋這個人向來是游刃有餘、閒適自持的，然而此刻的他，卻露出以往從未見過的表情。

俊秀的眉頭微微蹙起，嘴角下垂，像在忍耐什麼般輕輕顫動著，藏在髮絲後的耳廓透出些許泛紅。

「你……」因為太驚訝，櫻不自覺地瞪大眼。「不會是在害羞吧？」

本來只是隨口一猜，沒想到話音剛落，露出來的耳朵肉眼可見地迅速變紅。

！

「你……明明更誇張的事都做過了……」為什麼反而因為牽手害羞了啊！

這樣不是會讓我也跟著害羞嗎！

櫻不愧是專業臉紅人士，白皙的臉頰立刻遍佈紅暈。

「我有什麼辦法，誰叫櫻你要用奇怪的方式摸我的手。」蘇枋竟然沒有裝傻充愣。他撇過頭，有點自暴自棄道。

「奇、哪有奇怪！明明就只是很普通的……」

「哪裏普通了！你不是……蹭了我的掌心嗎？」

蘇枋有點破罐破摔的意味了，沒被櫻牽著的右手欲蓋彌彰的遮住半張臉，卻仍能窺見泛起紅暈的臉頰。

「我……」我蹭了嗎？好像是有摸一下來著？

回憶失敗，櫻選擇推卸責任。「就算是那樣，你害羞的點也太奇怪了吧？」

明明親他的時候那麼主動。想起蘇枋的吻，櫻的臉變得更紅了。

「你剛剛是不是想了什麼奇怪的事？」蘇枋瞇起眼。

「才沒有？！」連聲音都變了。

扣扣。

「蘇枋同學，櫻同學好點了沒……咦？」榆井踏出去的腳頓了下，下一秒當機立斷地往後退。

「抱歉打擾了、不是，我忽然想起我還有事，你、你們慢慢來……」

房門咿呀地關上。

「……」

「……」

被、被看到了！！！！

你還不如直接假裝沒看到呢，榆同學……

這才第一天，櫻就歷經了暈車和流鼻血，讓旁人不禁感慨他的運氣之背。

「除了流鼻血，還有哪裡不適嗎？」店家請來的醫生問道。

「都還好。」

「體溫有點偏高，感覺是整健反應的一種。」醫生掐住櫻的鼻梁。「用力捏著這裡，對，然後冰敷，如果再半小時還沒停下來，就去附近的診所處理。」

「嗯。」帶著濃濃的鼻音。

醫生專業的語調讓本來變得有些奇怪的氣氛緩和不少。

送走醫生後，榆井拿著店家準備的冰敷袋過來。

「櫻同學，這個給你。」

「謝、謝啦。」櫻有點不敢看榆井的眼睛，匆匆接過。

「榆同學，你們要不要先去下一個行程？我先帶櫻去晚上要下榻的旅館休息。」蘇枋道。

「那我打給旅館那邊和他們說一下。」榆井往門口走去。「也和同學們說明一下情況。」

「好，麻煩你了。」蘇枋表現的很周到。

「榆井。」櫻忽然叫住正準備關門的榆井。

「怎麼了？櫻哥，需要我幫你拿什麼嗎？」

「不是，那個……」櫻撇開視線，難以啟齒。

「櫻，身體不舒服不是你的錯喔。」蘇枋溫柔地摸了摸櫻的頭。「好好休息，旅行還有兩天呢？」

「沒錯！櫻哥，你最期待的海灘行程在第三天喔！今天就先好好休息、養精蓄銳吧！」

「不是，我是想說……那個……」櫻的臉越來越紅，頭也越來越低。「讓、讓你們兩個幫了很多忙……謝……謝謝。」

蘇枋和榆井的眼珠緩緩睜大───

「不客氣！」

「我很高興能幫上忙喔，櫻。」


🎐　🏨　🌃


抵達旅館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啊，停下來了。」櫻鬆開捏著鼻梁的手。

「還是再冰敷一下吧。」蘇枋俐落地拿下塞在鼻子裡的紗布，換上乾淨的。

「還要塞嗎？」櫻含糊道。

「再觀察一下，不可以後仰喔。」

看著蘇枋忙前忙後的樣子，櫻的心情有點複雜。

既高興、又不想他這麼操心，嗯……

對櫻來說，這種情感相當陌生，因此他也不知道，這種心情可以用「心疼」來表述。

「蘇枋。」

「怎麼了？」蘇枋走過來。「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就……想讓你坐一下。」

蘇枋聽了笑道：「沒事，我不累，櫻。」雖然這麼說，他還是坐到了床邊。「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呢。」

「是還好啦……」想起自己流鼻血的原因，櫻有些臉熱。

「不過，能和櫻一直待在一起，我很高興喔。」

蘇枋以為櫻會臉紅，沒想到他竟然道：「不是本來就這樣嗎？」

「……是啊，我們一直在一起呢。」


一陣風吹進屋內，捲起窗簾啪答作響。微涼的指尖輕觸發燙的臉頰。


「櫻，你的臉好紅。」

「……囉嗦。」露出那樣的笑容，誰都會嚇一跳吧。


距離在呼吸間一點、一點縮短，直到雙唇相貼。

一切都是那麼的水到渠成。


「……櫻，晚上要不要去後院散步？我有話想跟你說。」

「……嗯。」


我也有話，想跟你說。


🎐　🏨　🌃


盛夏的夜晚，暑氣瀰漫，蟬鳴不止，晚風沁人心脾。

旅館提供的晚餐很美味，大傢夥明明沒沾酒，各個都跟喝了似的，一個比一個亢奮，櫻好不容易才能脫身。


旅店的後院連接後山竹林，小路蜿蜒，兩側間隔三米放置一盞小燈，在黑夜下就像一條長長的火龍。

竹葉在頭頂沙沙作響，腳踩石階，恍若置身夢境。


路的盡頭，少年穿著浴衣，珊瑚耳墜隨風飄動，白皙的臉龐在月光下彷彿正發著光。


「櫻，你來了。」

少年將髮絲勾至耳後，露出總是讓人心動的笑容。

櫻忽地覺得，古言有妖攝人心魂，也不是沒有道理。


「……你怎麼逃出來的？」

「嗯？我很普通地出來的喔？」

……這群看人下菜的傢伙。

「因為大家都很喜歡櫻，才不想放你走吧？我也不是不能體會這種心情呢。」

櫻撇過頭，耳根微熱。「又在瞎說……」

低低的笑聲鑽進耳膜，他聽見蘇枋道：「我一直都很認真哦？」

「是、是嗎？」

完蛋，太緊張，不知道該說什麼……！

本來打好的腹稿更是一個字也想不起來。

手汗浸濕手掌，櫻拼命想揮開緊張的心情，卻只是越來越甚。


「櫻。」蘇枋忽然道。

「幹、幹嘛？」

「不覺得有點黑嗎？」

「會嗎？」不是有燈？

「嗯，有點看不清階梯呢。」

「那……那走慢一點？」

蘇枋又笑了，櫻掐了掐掌心，不知道哪說錯了。

「怎……怎麼了？」

「櫻，你好可愛喔。」

「什、什麼啦！」

櫻還想說什麼，忽然感覺小指被勾住。

「……」

先是小指，接著是無名指、中指……慢慢地，兩隻手悄然無聲地牽在一起。


沉默在兩人間蔓延，連蘇枋都沒像平時調侃一句「你的臉好紅」。

因為現在，他的臉也是紅的。


「……這比接吻還讓人害羞呢。」

「別說出來啦！」


蘇枋笑了起來，震動透過相連的手傳到櫻的身上，心臟也跟著發癢。


「……喂。」

「……唔……」


急促的呼吸、短促的換氣、震動的胸腔、熾熱的體溫。

連月亮也忍不住嬌羞地躲到雲後。


間隙，重要的話語輾轉傳至心田。

手不知何時又牽到了一起，兩道身影越靠越近、越貼越緊，最終融為一體。

緊緊地、緊緊地。


交換純淨如水又熾熱如火的愛意。

潔白的海灘、蔚藍的海水、清澈的天空……

「櫻同學？」榆井在櫻面前揮了揮手。

「幹、幹嘛？」

「我還以為你怎麼了……是在發呆嗎？」

「沒、沒什麼啦……！」

昨晚回旅館之後，櫻看起來就有些心不在焉，臉也泛著不正常的紅暈，讓榆井有點擔心。

櫻同學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啊、櫻同學，等等！要噴防曬才行！」榆井正打算衝出去拉住大太陽下的櫻，就被人扣住肩膀。

「等等，榆井，我來吧。」蘇枋接過榆井手上的噴瓶，微微一笑。

「可以嗎？啊……」榆井猛地想起昨天不小心看見的場景，連忙把噴瓶塞進蘇枋手裡。「那就麻煩你了……！」


蘇枋拿著噴瓶，走向櫻。

「櫻，你還沒噴防曬，這樣會曬傷的喔，盛夏的陽光可是很毒的呢……櫻？」

只見櫻呆呆地望著海灘，臉頰紅通通的，指尖摸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蘇枋走上前，撫上櫻的額頭。「榆井也說你看起來怪怪的……是發燒了嗎？」

「……才、才不是！唔哇……！」

「櫻……！」

蘇枋的靠近似乎讓櫻大受刺激，他面紅耳赤地往後跳，卻絆到砂石，一屁股跌進了海水裡。

「櫻……你沒事吧？」蘇枋連忙上前想拉起櫻。

「唔……」櫻抬起手臂，摸了摸後腰。「好痛，可惡……」

……唔。

薄薄的白T沾了水後貼在皮膚上，遮不住白皙的膚色，和那粉粉的突起……

「……喜歡嗎？」

「什、什麼？」蘇枋的語氣少見的染上慌亂。

「我問你是不是喜歡看我出糗啦。」櫻抓住蘇枋的手站起身，沒好氣道。

「啊，原來是這樣……」

「竟然不反駁？」

「不是、抱歉，我要緩緩……」

櫻一臉莫名地看著背過身的蘇枋，就算從後方也能清楚看見他泛紅的脖頸。

忽地，他又想起昨晚的……

「唔！可惡……」

櫻轉過身，摸摸脖子，對於自己的過反應有些害臊。

都已經親那麼多次了，為什麼他就是習慣不了？


月色下，蘇枋望著他的眼神就像要把他融化一般，滾燙得嚇人，還有嘴裡也……

櫻猛地頓住，不敢置信地、僵硬地、一點一點地低下頭。

他他他他他……他竟然……


另一邊蘇枋總算緩過勁，恢復平常的冷靜，轉過身，道：「櫻，抱歉，我好了……櫻？」

櫻背著身子，看起來僵硬地不像話。

「怎麼了？發生什麼……」他繞去前頭，只略略低頭，就瞥見鼓起的褲頭。寬鬆的沙灘褲略為起到了遮擋的作用，可還是能看出膨起的形狀。

「櫻，你……」蘇枋驚訝地瞪大眼，來不及說出口的話被櫻羞憤欲死的瞪視堵了回去。

顯然櫻沒經歷過這種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全身因羞恥而不斷顫抖著。蘇枋果斷脫下外套，綁在櫻的腰間。

「先找個沒人的地方，走吧。」

說完他也不管櫻應不應，牽著他的手往無人的岩岸走去。

櫻也不反抗，乖乖地任由蘇枋牽著走，沁出的手汗浸濕了兩人的手，蘇枋卻握地更緊，絲毫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很難受吧？」

無人的岩石堆，蘇枋就著牽著的手，一把拉近兩人的距離，將櫻抵在岩壁邊。

「弄出來吧？我幫你。」

說著他拉下櫻的褲頭，小小櫻精神飽滿地彈了出來。

「唔……」櫻羞恥地遮住臉，不願面對自己竟然在人來人往地海灘上勃起的事實。

蘇枋先是用指尖輕觸，接著五指收攏，感覺柱身顫抖了下。

「好可愛……」

收攏的五指開始上下滑動，汗液、前端分泌出的汁水讓動作更順利，發出溼答答的水聲。櫻的臉已經紅得要燒起來了。

「唔……嗯……」

聲音只要一不注意就會從口中洩出，櫻不得不咬緊牙關，矛盾地像要抗拒快感般繃緊身體。

蘇枋注意到櫻的緊繃，手上動作不停，上身前傾，含住櫻的耳垂。「喜歡嗎……？櫻，這樣……舒服嗎？」

「唔……！你別舔……啊！別咬啊……！」

耳朵彷彿變成什麼美味的茶點，津津有味地被品嘗著，帶來陣陣酥麻。

柱身變得更加鼓脹，蘇枋在耳邊鼓舞道：「射出來吧……？沒關係……」

「嗚……！你不要、在耳邊……啊……！」

白濁高高噴起，濺濕了兩人的衣服。


夏日的聲響退去，海灘人來人往的吵雜再次回到兩人的耳裡。

艷陽高照，只有被岩石陰影遮住的兩人獨享少許沁涼。


蘇枋靠著櫻的肩膀，櫻喘著氣，一時無話。


「……喂，你也勃起了吧？」

「嗯？是你的錯覺吧？」

櫻一把抓住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無言道：「還想裝？」

「你也太不避諱了……」

「這是剛把我撸射的人該說的話嗎？」


隨即，蘇枋的褲子也被拽下，櫻吞了吞口水，握住頗有分量的性器。

「是吃什麼長這麼大……」他喃喃道，不甚熟練地上下滑動起來。

「嗯……輕一點……」

蘇枋的輕吟鑽進耳廓，才剛退下的熱度又燒起來了。

「嗯？櫻，你又硬了……」

「誰、誰叫你……」叫得這麼色情？

「一起吧？」

「什……喂、等等……啊……！」

「嗯……這樣……哈哈哈，好奇怪的感覺……」

貼在一起上下滑動，連上頭的青筋和凹凸都一清二楚，分明才剛射過，櫻卻覺得自己又要高潮了。

「嗯……！」

他捧住蘇枋的臉，洩憤般用力吻了上去。

「嗯……唔……」

蘇枋的聲音不斷透過水聲鑽進耳裡，櫻感覺腦袋發熱，下身也燙得嚇人，他看不見自己像隻煮熟的蝦子，幾乎全身都紅了。

「櫻……櫻……」

所以說……不要用那麼色情的聲音叫我的名字啊！

「要……要去了……」

「嗯，我也……」

兩人同時發出悶哼，把呻吟堵在對方的唇舌之間。

分開時，不管上下都拉著銀絲。

「唔……」

「櫻……！」

蘇枋扶住差點跌坐在地的櫻。「你沒事吧？」

「腳……腳沒力了……你笑屁啊！」

「抱歉，我只是、沒想到櫻會這麼無法抗拒快感……」蘇枋彈了下沾滿白濁的小小櫻，翹起嘴角。「很可愛喔！」

櫻喘著氣，看著蘇枋半點不掩飾的愉悅，理智漸漸回歸。

「我一點都不想聽你這麼說……」

「啊！他們兩個回來了！」

「蘇枋、櫻，你們兩個跑去哪了？大家都在找你們耶，要拍大合照。」

「該不會是去搭訕小姐姐了吧？」

面對同學們的質詢，櫻耳根一熱，毫不猶豫地甩鍋蘇枋：
「問、問他！別問我！」

「咦？問我嗎？」蘇枋笑咪咪地轉頭看向櫻。「好像不能全怪我耶？你說呢？櫻？」

櫻的臉更紅了。「後面明明都是你……少在那邊裝無辜！」

「可是明明是櫻說想要的……是我聽錯了嗎？」

「那還不是因為你……」櫻咬牙切齒地，臉紅成一片，似有隱忍。

眾人看兩人打啞謎，覺著好像有哪裡不對，卻又說不出來。

只有榆井很緊張，推著看熱鬧的同學，催促：「好了、好了，不要再問了，不是要拍照嗎？趕緊吧！」

可謂是為兩人操碎了心。


蘇枋和櫻也在人群的聚集下被推到一起，為了能集體入鏡，大家必須靠得很近，磨肩擦踵地擠在一塊，最前方負責拿手機的桐生指揮道：「都看鏡頭！一……二……三！」

喀擦！

「好！換姿勢！」


相機喀擦喀擦地照個不停，櫻不習慣拍照，表情有些僵硬，就在他苦惱著要換什麼手勢時，忽地感覺手背被輕輕碰了碰。

側頭看去，蘇枋一手悄悄勾著他的，一手放在唇邊，豎起食指───


噓───


嘴角鮮活又帶著調皮的笑意，讓櫻有種他們在偷幹壞事的感覺。


蘇枋心想，這樣捉弄櫻肯定會害羞吧？也許會滿臉通紅地甩開他的手也說不定。

然而下一秒，他卻感覺伸出的手被輕輕回握，帶著薄繭的指腹不經意地擦過手背，讓他瞬間產生觸電的錯覺。

熱度緩緩升騰，白玉般的耳垂一點點染上櫻粉。


喧囂之中，只屬於他們的秘密深埋心底，靜悄悄地，長出嫩綠的枝枒。


眾人在海灘上直至落日。夕陽餘暉染紅海面，盛暑的高溫也降了下來。

海風吹過，帶來絲絲涼意。

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有點冷呢。」蘇枋歎道：「明明下午還那麼熱。」

話語間，還帶著體溫的棉麻外套披上肩頭，熟悉的氣息鑽入鼻腔。

「你……你幹嘛？我不冷！」雖然這樣說，櫻卻沒把外套脫下來。

「穿著吧。」蘇枋替櫻理了理衣領。

微涼的指尖輕觸後頸，帶來些許癢意，櫻下意識縮了下，抬頭看向蘇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穩重，嘴角卻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得櫻忍不住臉頰一熱。

兩人什麼也沒說，無言並肩而立，眺望緋紅的海面。海風輕撫面頰，呼吸間夾雜著淡淡的鹽味。


包裹在熟悉的氣息中，好像被緊緊擁抱一樣，方才的餘韻未消，又不禁想起，舒服得讓人想閉上眼睛，徜徉溫柔。


真捨不得走啊。


蘇枋替櫻攏了攏外套，拇指不經意撫過沾了沙粒的面頰。

眼波流轉，夕陽映射在白皙的皮膚上，薄薄的唇瓣微微腫起，透著淡淡櫻粉。


「怎麼了？」

「……沒什麼。」


就像期間限定的魔法一樣，不管是浪漫抑或柔情，會不會是只屬於伊豆的風景？

回到風鈴之後，又會一如往昔嗎？


「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櫻握住蘇枋停在頰畔的手。「但感覺是很無聊的事。」

蘇枋微微一愣，笑了。「嗯，真的很無聊呢。」


「喂！你們兩個還在那裡做什麼？走了！」柘浦朝兩人招招手，大喊。


「他的嗓門還是這麼大啊……」


──


轟───匡咚、匡咚……


回程的巴士上，兩人默契地坐在最後一排，靠著窗，看天看雲，看海岸線逐漸遠去。


「咦？櫻你怎麼穿蘇枋的外套啊？」

「他會冷啦。」蘇枋笑道。

櫻哼了哼，轉過頭，心想，才不冷呢。


不知不覺，肩膀靠在了一起，手背也悄悄輕碰，溫暖透過相觸的地方，一路蔓延心底。

櫻靜靜閉上眼睛，眼前閃過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越來越近的距離、心隨之產生的變化。

一切都是那麼的狂亂，又是那麼的水到渠成。

巴士的顛簸，就像某種節奏，和心跳合而為一。


砰咚、砰咚……───


「櫻？」

腦袋晃著晃著，晃到蘇枋的肩上。

他輕輕扶了扶櫻的頭，坐直腰桿，讓櫻枕得更舒適。


低頭看著枕在自己肩上的櫻，蘇枋的嘴角浮現一絲笑意。他沒有出聲，任由車外的風景和車內的靜謐，編織出只屬於他們的空間。


天色漸暗，一點點光線照在櫻平靜的臉龐上，隨著車子前行，光影不斷變化。

櫻閉著眼，卻心如明鏡。蘇枋的溫度、心跳、甚至微微的呼吸聲，都清晰地映入他的五感，恍若夢境，又如現實般清晰。


腦中模糊地浮現一個念頭，像是海浪拍打著遠去的沙灘：

我們之間，不需要那些讓人害羞的話，也能明白吧？


車聲嗡鳴，旅行只剩一天，人生之旅卻正要開始。

───和你一起。



／《不是我的錯都怪你太可愛》正文完／

番外試閱明天會上～完整版會放進實體書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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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際旅行結束後，櫻也漸漸從悸動中平息，回歸日常生活。

因為放暑假的關係，櫻投入到「綠夢」的工作中。早晨，店裡還未開門，他便開始清掃，協助琴葉準備餐點。看著陸續而來的客人，送餐、洗碗，下午下班前，會去幫忙採買食材。綠夢的招牌菜是蛋包飯，每天都要使用大量的雞蛋。

「櫻，別光顧著打工啊，難得的暑假要多和朋友出去玩嘛！」常客千代子婆婆提醒他。

櫻微紅著臉：「有啦，有啦！不用你囉嗦！」

琴葉笑了：「櫻不久前才剛和同學們去旅行，玩得可開心了。」她眉眼帶笑，讓櫻更無法反駁，只能用力擦桌子掩飾。

琴葉忽然想起什麼：「說起來，好久沒看到蘇枋了，之前不是天天來找你嗎？」

「他出遠門去了……」櫻咳了咳，頓了頓才補充，「兩週……才回來。」

琴葉露出「你很清楚嘛！」的表情。「你們感情很好嘛～」

「才、才沒有！」


旅行結束後沒多久，蘇枋便特地來通知櫻。 「我有事得去外地一趟，可能要兩週左右……抱歉。」他露出不捨的神情。

「有什麼好抱歉的！」櫻撇開臉，眉宇間卻有股藏不住的不安。

「我不在的話，你會寂寞吧？」

櫻故作鎮定：「才不會呢！」

「嘛，會寂寞的是我才對呢。」蘇枋摸了摸櫻的臉，「從認識到現在，還沒有這麼長時間沒見面過吧？」

櫻一時語塞，只能硬撐著點頭。然而，這些話語在蘇枋離去後一遍遍回響在他腦海裡，每每讓他心頭亂跳。

「可惡……」他小聲囁嚅道：「既然會寂寞，就早點回來啊……」

「咦？櫻你有說話嗎？」

「沒……沒什麼啦！！」


來到風鈴之後，櫻總是不斷地發現新的自己。

比如現在，他從來不知道少了一個人，家裡會變得這麼無趣。

他以前都怎麼度過一個人的時間的？


由於經常留下來過夜，蘇枋在櫻的家裡放了不少個人物品，其中就包括早起冥想用的坐墊，用慣的茶壺和茶杯，茶葉，以及一些盥洗用品。

「這傢伙，東西真多……」櫻小聲嘟囔，但手上卻小心翼翼地清理著那些落灰的茶具。

這樣拿著蘇枋的茶杯，讓他更意識到他不在的事實。

原本還經常接到蘇枋的電話，從三天前就杳無音訊，傳訊息也不回。

「真是的，到底跑去哪裡……」

叮咚──叮咚──

修好的門鈴第一次發出聲音，櫻瞪大眼，快步走到玄關。

該不會……！

「鏘鏘～！」

「咦？」

穿著一身浴衣的蘇枋站在門口，手上還拿著一個大紙袋。

「你的衣服是怎麼回事？」 櫻都愣住了，瞪大眼看著他：「你這是什麼裝扮……還有為什麼都不回訊息？！」

「本來想給你個驚喜嘛。」蘇枋笑了笑，將袋子往前一遞：「聽說夏日祭是今天，要不要一起去？」

櫻看著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額角的汗水和刻意掩飾的喘息，怨氣突然就全消了。

他接過紙袋，小聲嘟囔：「早點回來就好了，搞什麼神祕兮兮的……」


／〈夏日煙火祭〉試閱end／

今天真的……要成功才行。
櫻看著床鋪上的「道具」，默默下定決心。

時間回到三周前，暑假的最後一周。蘇枋從外地回來，突襲了他的家，還讓他換上浴衣，一起參加夏日煙火祭。

那天真的很開心，不只吃了很多好吃的，看了漂亮的煙火，還……

櫻的臉微微一熱。

總、總之，到那時為止都很順利，問題是去蘇枋的家之後……

一開始都很正常，蘇枋煮的麵很好吃，睡衣和床鋪也很柔軟，他們躺在床上聊天，有說有笑，氣氛到這時都還很愉悅。

直到關上燈後，他說了一句：「要做嗎？」

他發誓他聽到了蘇枋屏息的聲音。

「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

「啊？我當然知……唔……」

唇瓣糾纏，已經被親腫的嘴唇再次被舔吻廝磨，發出嘖嘖水聲。

「蘇……唔……」

似乎是因為地點不同，蘇枋的吻比平時更激烈，就像要把他吃掉一般，毫不留情。

「啊、等……嗚！」

才剛換上不久的睡衣被扒下，微涼的指尖摸索著找到奶尖，用力一捏，櫻發出不成調的呻吟，扭動著想要掙脫。

「那裡不……嗚……」

可惜現在的蘇枋不是平時那個溫柔的蘇枋，就算櫻用帶著哭腔的嗓音反抗，他也沒有要停手的意思。

「櫻……乖，把舌頭伸出來……」不只如此，他還壓低聲音誘哄，哄騙櫻一步步打開自己。

「嗚……嗯……！」

伸出去的舌尖被大力吸吮，舌頭像要被扯下來一樣，又痛又爽，無法嚥下的口水順著嘴角流下，弄得櫻狼狽不堪。

恍惚間，櫻不知不覺被扒得精光，赤裸著身體抱住身上的男人，扯下他身上的衣物。

「櫻、櫻……」蘇枋不斷喚著他的名字，吻一路向下，在胸口、肚皮一路留下濕熱的印記。

「嗯！那裡不……唔嗯！」

櫻推拒著蘇枋的頭，前端被舌尖逗弄的感覺太過強烈，讓他忍不住流出眼淚。

「不行……很髒……啊！」

光舔還不夠，蘇枋竟然把他的東西吞了進去。溫暖的口腔就像另一個次元，讓櫻既混亂又爽得忍不住拱起腰身。

「嗯！唔……嗚啊……嗬……！」

「射了？」

蘇枋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櫻尚在高潮的餘韻，渾身敏感的不行，細細地顫抖著。

接著，他感覺有什麼黏黏糊糊的東西沾上後面，指尖在入口施力，揉捏按壓，讓他腳底發軟。

「太臨時了，沒有準備，就先用櫻的東西湊合一下吧。」

蘇枋這樣說著，指尖頂入洞口，鑽進他的體內。

因為方才在樹林裡胡來過，後面還很柔軟，輕易就吞下了手指。

「嗬……這樣、嗯……」

「舒服嗎？」蘇枋含著他的乳尖，含糊不清地問。

「你別、同時……啊！」

手指得寸進尺地鑽進深處，就著敏感處不斷輾磨、戳刺，明明不久前才剛高潮，快感卻不斷積累，腰身陣陣酸麻，就快要……

「嗚嗯！」

腰拱成美麗的弧線，前面明明沒有噴出體液，卻高潮了……


/〈我說我喜歡你〉試閱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