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要幫你呢?」秋分喝了一口茶,將最後一小塊羊羹放入口中。
「欸?」鈴実愣了一下,沒想到眼前的人會給出這樣的回答。
「幫你我有什麼好處?」秋分替自己又倒了一杯熱茶,一邊摸摸下巴說道:「這可超出我的工作範圍了啊……」
「這個……」面對和初次見面時迥異的態度,鈴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因為石切丸說沒看見鈴実有任何異常,藥研也說除了有些睡眠不足以外,她的身體目前很健康,所以她便拜託狐之助請秋分傍晚過來一趟,好確認是不是有其他問題。
「我可以告訴你,你的身體很健康,也沒有被其他人動手腳的痕跡。」
鈴実點點頭,拘謹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明明是在自己的本丸,此刻她卻感到如坐針氈,完全無法放鬆。
「要幫你找到做夢的原因確實不是我的工作。」秋分放下茶杯,開口說道:「我可是醫生啊。」
「……但我聽說你對這方面也很熟悉。」八重聚會時,鈴実偶爾也會參加,其他人會與她提起審神者工作中需要注意的事項,以及遇到問題時可以向誰尋求幫助。
橘曾提到,秋分雖然是醫生,但在成為醫生之前是研究詛咒和一些儀式的專家,所以鈴実認為他應該知道一些線索。秋分是負責支援他們這個事件的醫生,自從幕後黑手被抓住消失後,至今沒有任何動靜,這使秋分過得相對清閒,因此才有時間造訪鈴実的本丸。
秋分雙手托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盯著鈴実:「你能給我什麼呢?」
「對不起,我好像確實沒有辦法給你回報。」鈴実低下頭,抿著嘴唇。
秋分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鈴実旁邊,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這麼快就放棄了嗎?」
「欸?」鈴実驚訝地抬起頭,注視著秋分,不能理解他為何這樣說。
「明明你有這麼有趣的能力啊……」秋分意有所指地說,這次她確定這個人正笑著。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鈴実幾乎是馬上反應過來,故作鎮定地說道,她的雙眼毫不閃避地看著秋分,希望對方不要發現任何破綻。
「哦?是嗎?那就這樣吧。」秋分淡淡地回答。
「如果你改變主意再連絡我吧。」秋分收拾好東西,拉開客廳的門,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鈴実一個人。
秋分離開後,鈴実發現自己手心都是汗,袴的布料都被抓得起皺。她試圖用手將布料復原,一邊思考究竟是哪裡讓秋分看出來的?有其他人看出來嗎?雖然他並沒有明說,但很明顯就是指預知夢的事,畢竟她身上也沒有其他值得提起的特殊之處了。
鈴実嘆了口氣,揮揮手解開客廳的隔音結界。這時,她看見另一邊的門有些騷動。
「你們在幹嘛?」鈴実拉開門,就看見鶴丸跟鯰尾耳朵貼著門。
「哇啊!?主上!?」鯰尾聽見鈴実的聲音,嚇得從門邊彈起來。
「……你們在偷聽嗎?」
「怎麼可以偷聽主上跟客人談話呢!」長谷部雙手環胸,瞪著跪在地上的鯰尾和鶴丸。
「好啦好啦,我們不是什麼都沒聽到嗎?」鶴丸試圖平息長谷部的怒氣,輕描淡寫地說道。
「現在不是這個問題。」長谷部仍然不滿地說道。
「……我只是很擔心主上啊。」鯰尾低著頭小聲地解釋。
「……這個我當然也是很擔心的。」長谷部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視線不自覺飄向鈴実這邊。
「啊……」鈴実坐在一邊,發現不知不覺大家的視線集中過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真的要現在說出來?
鶴丸站起來,走到鈴実身邊,蹲下來摸摸她的頭:「算了吧,等你想說了再說。」
「喂!誰准你起來的!還有,不要隨便碰主上的頭。」長谷部生氣地提醒鶴丸。
鯰尾也站起來,在鈴実面前半跪著,握住她的手說道:「主上!不管怎樣我們都願意一直陪伴著你。」
「……總有一天我會全部說出來的。」鈴実回握住鯰尾的手,低聲說道。
「好了,晚餐也差不多準備好了,不能讓主上餓肚子吧?」鶴丸站起來,對著長谷部一笑,再度轉移話題。
長谷部雙手環胸,雖然還想說些什麼,但鈴実認為晚餐時光是大家歇息、交流的寶貴時刻,因此不喜歡讓大家因公事而拖延晚餐時間。所以長谷部也就只能放過他們,四人一起前往食堂。
抵達食堂後,一股暖暖的食物香氣迎面而來,讓鈴実的胃也不禁咕嚕咕嚕作響。漂亮的木製托盤上,放著今天的晚餐。一碗熱氣騰騰的味噌湯,湯中浮著嫩滑的豆腐塊和新鮮的海帶,湯底是昆布,和白味噌搭配起來充滿鮮味。清爽的醃製小黃瓜和蘿蔔帶著開胃的酸甜,香菇茶碗蒸則在口中融化,帶來淡淡鮮甜的清香。再來是一份炸得金黃酥脆的天婦羅,上面上著蝦、南瓜、茄子等各種新鮮食材,炸得恰到好處,每一口都帶來滿滿的滿足感。搭配著特製的醬汁,更是美味無比。每一道小菜都有著不同的風味,使得整餐晚餐更加豐盛美味。
主菜是一份烤秋刀魚,秋刀魚是今早採購的新鮮貨,上頭的炭燒痕跡散發著誘人的焦香味,撒上鹽巴,擠上檸檬汁就非常美味。而在托盤的中央,則擺放著香噴噴的炊飯。炊飯蓬鬆香甜,剛從鍋中盛出,散發著令人陶醉的米香。炊飯裏頭是切得正好能入口的食材,上頭撒了白芝麻,讓每一口炊飯都有層次感。調味恰到好處,讓人心情漸漸安定。
鈴実享用到一半時,聽見有腳步聲正往她的方向靠近。但她並未太在意,畢竟在本丸內,經常有訓練到忘了晚餐時間的刀劍男士。
接著,一個盤子被輕輕地放在鈴実面前──上面是一塊金黃色的長崎蛋糕。鈴実不禁驚訝地仰頭望向來人,是燭台切光忠,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讓鈴実把要脫口而出的驚嘆吞了回去。
他微笑著,輕聲說道:「雖然大家不會說出來,但其實都很擔心您喔。」
鈴実小心地切開長崎蛋糕,柔軟的蛋糕體輕盈而富有彈性,令人心動不已的香氣彌漫開來,一入口便嚐到蜂蜜甜滋滋的味道,底層的砂糖顆粒增加了咀嚼的口感,令她回味無窮,搭配上一杯剛泡好的熱紅茶,讓她享受了一回美好的點心時刻。
休假日,鈴実帶著鯰尾參加八重的聚會。這次他們預定的是平價的定食餐廳,以鈴実的收入不會造成太大負擔。雖然其他人說讓他們請客也沒關係,但想想那個金額,她覺得實在承受不起。
鈴実到場時,遠遠就看見石蕗站在餐廳門口,低頭看著手機若有所思。
石蕗注意到鈴実的到來,迅速收起手機,將目光轉向她旁邊的鯰尾,有些詫異地問道:「你不是說要帶鶴丸一起來嗎?」
「啊……他感冒了。」鈴実有些尷尬,輕輕地搔了搔臉頰,苦笑著解釋道:「原來刀也會感冒啊。」
「哼?畢竟是人的身體。」石蕗冷哼一聲:「不過他這麼不注意自己的身體,還是讓我有些意外。」
「我會替鶴丸先生照顧好主上的!」鯰尾抱著鈴実的手臂,精神飽滿地說道。
「真是可靠呢。」石蕗身旁的一期一振看見這個畫面,不禁讚賞道。
鯰尾看著一期一振,發呆了幾秒,直到鈴実拉拉他的袖口提醒,才靦腆地回道:「嘿嘿,謝謝誇獎。」
「這麼說來你還沒鍛到一期。」石蕗淡淡地說道。
「是啊,到底為什麼啊?」鈴実盯著石蕗的一期一振,他尷尬地回了一個微笑。
石蕗看著鈴実這麼苦惱,不禁嘆了口氣,安慰道:「單純緣分還沒到吧。」
「該去神社求個御守嗎……?」
「你上次才請一期做一個給你。」石蕗斜了她一眼,忍不住吐槽。
「啊,好像是有這回事?」鈴実想起前幾天,石蕗來訪時,她請求一期一振做一個御守,祈求自己能夠順利鍛刀。
當然,她滿懷期待地拿著御守去鍛刀,結果依然是一場空──全都是一小時三十分。一期仍然沒有在她的本丸顯現,所以多求一個御守估計也是沒用的。後來,她把御守交給了粟田口的短刀們。
「我拿給秋田他們了,不知道他們怎麼處理?哈哈……」
在等待其他人到場的時間裡,氣氛有些尷尬。石蕗本就是惜字如金的人,今天更加沉默寡言。鈴実特別不會找話題,而且他們之間似乎沒有太多共同話題可聊,讓鈴実感到有點無所適從。她試圖找些話題來打破沉默,但每次的開場白都顯得有些生硬,石蕗也只簡單回應幾個字。鈴実開始在內心祈禱其他人能夠快點抵達,希望有更多人加入談話,讓氛圍變得更加輕鬆和活躍。
看著石蕗的表情,她隱隱猜得到原因。但她也明白,現在並不是適合追問的時候,只能在心裡安撫自己的焦躁情緒,等待合適的時機再做了解。
幸好,不久之後,胡桃帶著近侍螢丸到場,為現場帶來了一絲生氣。鈴実看到胡桃的到來,心中的喜悅頓時湧上心頭。胡桃總能夠輕易地炒熱氣氛,也就順勢成為八重的活動領頭人。
胡桃來了之後,石蕗明顯放鬆不少。大家陸續帶著近侍到場,咲良和橘抵達後建議大家先入座點餐,隨後椿和薄也一前一後到了餐廳。當大家都點完餐時,伊吹卻還沒到場。
「伊吹那傢伙,也太慢了吧!」胡桃用吸管喝了一口檸檬水,支著臉抱怨道。
石蕗看著手機,淡淡地回答道:「路上有事情耽擱了吧。」
因為這間餐廳沒有大桌,所以這次用年齡分桌,年齡比較大的橘、薄、椿跟咲良一桌,剩下的人一桌,近侍則又另外分成兩桌。胡桃說年齡近一點話題也比較相近,其他人也沒多說什麼便入座了。
鈴実在心裡暗自吐槽,明明如果以性別區分也是一樣的人數,而且她不認為兩位大學生和身為社會人士的椿和咲良會有什麼共同話題。但怎麼分她都只有配合別人話題的份,就接受這樣的座位安排。
過了大概五分鐘,伊吹才姍姍來遲。一到座位區,他瞥了一眼,不滿地抱怨道:「蛤?我要坐這蠢蛋的旁邊嗎?」
「你坐地上也行吧。」鈴実忍不住回嘴,順勢往內側挪了一些,身體幾乎貼著牆壁。
「什麼!?」
「好啦,沒叫你請客就不錯了吧。」胡桃把菜單遞給伊吹,示意他快點坐下。
「誰要再請這傢伙吃飯啊。」伊吹一邊抱怨,一邊翻閱起菜單。
鈴実本來還想再多嗆他幾句,卻發現伊吹身上的氣息不太對,這和之前到他本丸拜訪時感覺到的很像。她抬頭看向近侍坐的區域,伊吹帶來的近侍是鶴丸,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樣。伊吹的鶴丸察覺到鈴実的目光,對她微笑了一下。
還好她沒帶鶴丸來。鈴実手放在心臟的位置,暗自鬆了一口氣。她悄悄觀察其他人的反應,也和平常一樣。但這麼明顯的差異,這些資深審神者不可能沒發現。
鈴実心中有些疑惑,但此刻她沒有選擇表現出來,只當作沒發現這件事。畢竟還有美味的午餐要享用,她特別期待今天的炸豬排定食,聽說豬排非常厚實多汁,配菜跟甜點也都很精緻,是一間物超所值的餐廳。
用餐時,鈴実發現石蕗不斷分心,視線一直看向放在一旁的手機,不時看向窗外,有時候胡桃叫了他好幾聲才反應過來,敷衍地回應一兩句。
突然,一陣震動從桌面傳來,鈴実邊嚼著豬排,邊抬頭瞄了一眼──是石蕗的手機響了,她瞥見上面的來電顯示是「母親」,但石蕗沒有接電話,而是迅速把手機切成靜音模式,便收進背包裡。
鈴実看了石蕗一眼,發現他雖然表情沒什麼變化,但拿著筷子的手明顯握得很緊,明顯心情不是很好。
「你怎麼不吃啊?肚子痛?」鈴実咬著筷子,隨口說說。
伊吹聽見鈴実突然說話,也看向石蕗:「喂,不好好吃飯會長不高喔。」
「我沒事。」石蕗隨意敷衍了一句,便開始埋頭吃飯。
「真是的,吃那麼急會消化不良喔!」胡桃放下筷子,嘆了一口氣。
石蕗抬眼看向胡桃,沒有多說什麼,繼續吃著午餐。不過,這次他細嚼慢嚥,情緒看起來也緩和不少。
午餐之後,大家討論著往後的訓練和計劃。
「蛤?你居然現在才遇到檢非為使?」伊吹拍案而起,不敢置信地看著鈴実:「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工作啊?」
「沒辦法啊,我還要上課,假日又常常得跟石蕗一起執行任務。」鈴実喝著紅茶,覺得有些無辜。
「別拿我當藉口。」石蕗瞥了鈴実一眼,喝了一口麥茶。
「好啦好啦,每個人步調不一樣嘛。」胡桃幫忙緩頰,但說完又尷尬地補了一句:「不過這步調是有點太慢。」
「……」鈴実無言以對,她確實沒什麼心力在出陣方面,不過也沒到很不認真。眼前這些人可都是戰歷豐富的審神者,哪是她比得上的。
正當氣氛有些尷尬時,橘忽然走過來插話:「也沒什麼,高中是正忙的時候吧,多顧點課業也沒錯。」
「胡桃你有認真讀書嗎?」薄從也走過來,不屑地看著胡桃。
「什麼!當、當然有啊。」胡桃有些心虛,眼神不自覺飄向旁邊說道。
鈴実也有些心虛,說實話,她讀書其實也沒多認真,大部分時間都拿去充實術科了,學科也只有國文好一點,其他科目的成績是完全不能看。
正當胡桃準備辯解時,橘和薄換了一個眼神,接著橘笑著說:「這樣吧,我們幾個學生來比比,誰期末考成績最差就請大家吃飯。」
「蛤?怎麼比啊!時間根本也不一樣好嗎?」伊吹忍不住提高音量吐槽。
「嗯?頂多也就差一週?」
「考的東西也不一樣吧。」石蕗喝完麥茶,差點翻了個白眼。
「我覺得別吧……」胡桃小聲地說道。
鈴実也覺得千萬不要,但她選擇閉嘴不說話,默默把最後一口紅茶喝完。
橘看話題已經被帶開,也不再逼迫他們比較,只是笑笑說:「好啦,別弄得這麼嚴肅。我們各自有各自的長處和不足,相互幫助就是最重要的。」
「唉……我都快跟女朋友鬧翻了,你們這種煩惱真是讓我羨慕。」椿也來到他們桌邊,故意唉聲嘆氣誇張地說道。
「呵,說什麼呢,不是都要結婚了?」薄冷笑一聲,擠到伊吹旁邊坐著。
「幹什麼!很擠的啊。」伊吹皺了皺眉,但還是往裡靠了一點。
薄背靠在伊吹身上,漫不經心地開口:「沒什麼?站久了腳酸。」
「那你回去坐啊!」
橘也擠到胡桃旁邊坐下,四人桌硬是擠了六個人,畫面變得有些滑稽。
「為什麼鬧翻啊?」鈴実靠著牆,有些好奇地問。
「因為婚禮又推遲了。」椿低下頭,眼神有些憂傷:「這次她好像特別急,但事件還沒結束,我怕出意外啊。」
這時咲良遞給椿一杯茶,輕聲安慰道:「不要太擔心,你們會找到合適的時機的。」
椿接過茶,苦笑著點了點頭,婚禮一再推遲,也讓他很有壓力。但目前還不知道幕後黑手的去向,實在稱不上是好時機。
「嗯,我也知道。」椿感慨地看著咲良,喝了口茶,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後開口:「只是,她這次好像很堅持,我也真的不想再讓她等太久。」
「她沒說原因嗎?」鈴実用吸管撥弄杯子裡的冰塊。
「欸?沒有呢,我也沒問……」椿支著下巴陷入沉思,頓時,寂靜籠罩全場,沒有半個人出聲。
伊吹斜了椿一眼,不耐煩地說:「你不是說她一直很有耐心,這麼急一定有理由吧?」
椿眼皮動了動,沒有說話。
「快回去吧,今天允許你提早離場,下不為例哦。」胡桃拿起帳夾,笑了笑:「下次輪到你請啊?」
他點了點頭,微笑著說:「謝謝你們,我會好好處理這件事情的。」
椿收拾好隨身物品,便匆匆離去。
椿離開之後,因為胡桃想吃吃看新開的泡芙店,於是一行人移動到泡芙店的所在地。鈴実往後看了一眼,石蕗走在最後頭,胡桃則走在他旁邊努力找話題。然而,很明顯地,石蕗並沒有心情回應,不時拿起手機查看訊息。
泡芙店的氛圍明亮且溫馨,冰櫃裡擺滿了各種口味的泡芙。胡桃興致勃勃地選了幾個口味,不停地和石蕗分享自己的選擇和推薦。
今天的聚會整體氣氛有些微妙,但大家仍然在努力維持平常的相處模式,鈴実也就配合他們演出,只是這樣藏著內心話不說出口,實在是太消耗精神了。鈴実今天消耗許多社交能量,感到有些疲憊,挑好泡芙跟飲品,便坐在二樓角落的位置休息。
鯰尾說想和石蕗的一期一振單獨聊聊,鈴実便點頭同意。他們之間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她咬了一口泡芙,同時思考著眼前的情況。
說實在,她已經想回家了。但她對石蕗的狀況太過在意,所以只能留下來看著。她不太明白,石蕗明明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為什麼又不肯離開呢?
她知道石蕗是個充滿責任感的人,可能是為了不影響大家的心情,所以才選擇留下來。或許他覺得自己的情緒不該讓其他人知道,而選擇將一切壓抑在心中。但其他人也不是笨蛋,多少察覺到了什麼,只是誰都沒有明說。
誰都不想當捅破窗戶紙的人。
「呦,好久不見啊。」伊吹的鶴丸拿著飲料走來,自顧自地拉開鈴実對面的椅子坐下。
鈴実看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問:「有什麼事?」
「你沒什麼精神啊。」鶴丸盯著鈴実的臉看了一會兒,說道:「沒事就不能聊聊?」
看起來也不像沒事。鈴実忍不住在內心吐槽,她管不著別人家本丸的狀況,不過眼前這位刀劍男士實在太過從容,讓她很不解。
「我們應該沒什麼好聊吧?」說完她環顧四周,尋找伊吹的身影,最後在一樓靠窗的位置看見他,薄正在和他聊天,看起來很投入,估計不會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這可不好說啊,例如……」鶴丸似乎毫不在意鈴実的冷淡,指著鈴実的頭髮,輕輕一笑:「上次我給你的髮夾,你一直沒戴啊?」
「我本來就不太戴髮夾。」鈴実冷漠地回,接著兩三口把剩下的泡芙解決掉,還舔了舔手指。
鶴丸若無其事地接受了鈴実的回答,笑容未減,進一步說道:「偶爾換個不一樣的造型也不錯吧,這也是個好驚喜。」
「……我怕變成驚嚇啊。」鈴実小聲嘀咕著。
後來,他們隨意地聊著,基本上都是伊吹的鶴丸開話題,鈴実回應一兩句。鶴丸國永的話都很多,至少她家那個正躺在病床上的也是這樣,雖然他不太會對自己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
鈴実心想,她的鶴丸大概是像到自己了,仔細想想還他有點陰沉的感覺。聽說刀劍男士雖然有一定的性格,但會受到審神者影響,而有個體差異。鶴丸的本靈大概是認為這樣的鶴丸適合待在她的本丸,才將這樣的分靈分配到這裡。
伊吹的鶴丸也和他有幾分相似,都對自己很有自信,甚至有些自負。鈴実對這樣的人格特質沒什麼好感,同時又有些羨慕。
她突然想起自己成為審神者的那一刻,當時心裡也像現在一樣,充滿了猶豫和不安。面對這個與眾不同的世界,她努力適應,用盡全力想成為一名合格的審神者,即使旁人說她已經有所成長,但內心總是無法完全相信。
所以她才急於證明自己。
「鈴実!我們差不多要解散囉!」胡桃在一樓對著她喊道。
「那我也離開吧。」鈴実將餐盤放到回收區,收拾好隨身物品。
到一樓時,鯰尾從一期一振旁邊跑向她,抱著她的手臂問道:「主上,您和那位鶴丸先生聊了什麼啊?」
鈴実確認伊吹並沒有注意這邊,在鯰尾耳邊小聲地說:「問了伊吹發生過什麼糗事。」
鯰尾一聽,立刻興致勃勃地問道:「哦,是有趣的事情嗎?」
「等回去了告訴你。」鈴実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神祕地笑道。
其他人也已經收拾好東西,走出店外,夕陽照在他們身上,使大家的情緒變得更加晦暗不明。他們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彼此間似乎隔著一層看不透的薄紗,讓內心的想法無法輕易表露出來。鈴実站在這群人之中,感受著這份沉重的寂靜。
「石蕗。」一個陌生的女聲傳來。
鈴実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因為逆著光看不清臉,但她大概猜到那是誰了。
石蕗沒有回應,而是盯著女人來的方向,瞪大雙眼。他張開嘴,頓了一下又闔上,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只是默默握緊雙拳。
「石蕗,你怎麼都不接媽媽的電話?」那位女性慢慢走近,她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
石蕗的母親和夢中所見相差無幾,只是眼皮底下有重重的黑眼圈,眼神也黯淡無光。
石蕗的神情顯得有些複雜,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抱歉,我和他們聚會不想分心。」
騙人。
鈴実看了看其他人,胡桃整個人僵在原地,不敢貿然出聲;薄和伊吹面無表情,靜觀事情如何發展;咲良皺著眉頭,交疊的雙手輕輕顫抖著;橘右手插腰,神情嚴肅。而石蕗的一期一振低著頭,咬緊嘴唇,一言不發。
「這樣啊,好了,你也跟朋友道別完了吧,我們回家。」石蕗的母親向他伸出手,露出微笑:「我們回去,跟爸爸一起。」
石蕗沒有接受母親伸出的手,他默默地站在原地看著母親。鈴実看見了,他的神情顯得害怕且猶豫。
「你也跟朋友道別完了吧,快。」石蕗的母親出聲提醒,又靠近了一點。
看著石蕗和他母親之間複雜的情緒,鈴実的腦袋還在思考如何解決現況,但她的身體已經先行動了起來。
「喂!」薄出聲制止她。
她無視薄的呼喚,靜靜地走到石蕗身邊,輕輕握住了他的手,石蕗沒什麼反應。
接著鈴実看向石蕗的母親,說道:「那個……請、請等一下!」
「你是誰?之前沒見過你啊?」女人口氣有些不悅,盯著鈴実的眼神非常不友善。
對啊,他們是什麼關係呢?同事?朋友?有正確答案嗎?
「同伴。」鈴実握緊石蕗的手,明明很緊張卻沒有避開他母親的目光:「我們是同伴。」
石蕗終於回過神來,驚訝地看著鈴実,手心傳來的溫度讓他有些恍惚。
「這樣啊,那你們趕快道別完吧。」
「媽,你別這樣對她說話。」石蕗低著頭,回握住鈴実的手。
「一個月。」
鈴実看著石蕗的母親,深呼吸後再次開口:「……再給我們一個月吧。」
她不確定這樣做是不是正確答案,但還是這樣做了。
石蕗的母親聽到鈴実的要求後,皺起眉頭,似乎對這個要求感到不滿。她看著自己的兒子,然後又看向鈴実,最終點了點頭:「好吧,一個月。你們最好遵守承諾。」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一個月你是能做什麼?」伊吹指著鈴実,冷冷地說道:「做事前能不能動動腦啊?」
鈴実被伊吹的話語激怒了,她瞪了伊吹一眼,卻也知道他是擔心石蕗。她稍微冷靜了一下,然後說道:「總會有辦法的。」
薄拉住伊吹:「伊吹,這不是壞主意。或許他們就需要這些時間想清楚。」
「阿姨看起來已經決定好了吧,不管石蕗還是我們說什麼都會復婚。」伊吹的語氣仍然帶著一絲怨懟。
「先不說這個,為什麼鈴実一副知道發生什麼的樣子?」橘盯著鈴実,神情嚴肅。
鈴実感受到大家懷疑的目光,她明白自己無法再隱瞞任何事情,否則處境會更加危險。短暫地沉默後,她決定坦白說出實情──
「之前夢境連結起來的時候她看見了,那時候知道的吧。」石蕗突然出聲解釋道。
咲良直視石蕗的雙眼,隨後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說法:「好了,時間很晚了,大家快回去休息吧。」
其他人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因為咲良開口這麼說了,也就只能放棄爭辯,道別後各自回到自己的本丸。
回到自己的本丸後,鈴実依然陷入思索之中。鈴実進入自己的房間,坐在床上,思緒仍然無法平靜。回憶著今天所有細節,依然找不到答案──
她不明白為什麼石蕗要隱瞞真相,這是在維護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