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Ike一肚子問號,但還是暫時先按下好奇心,張羅起盤子——他從六點開始等待,已經餓了。披薩還是溫熱的,上頭鋪滿了融化的起司和臘腸,是Luca一路小心翼翼地平衡紙盒,小跑著送達的。還有可樂,絕對不能缺少的碳酸飲料,在晚餐中有一種靈魂人物般的存在感。 Ike喜歡拉開鋁罐拉環的聲響,讓他覺得沒由來的愉悅。他微笑起來眼睛都彎了,拿著自己的可樂越過茶几桌面去輕輕碰Luca的杯子:「乾杯!」 Luca拿起杯子後,Ike又冷不防地再次問:「所以你戴手套做什麼?連吃披薩的時候都不脫下來。」 Luca想回答他,又被碳酸飲料突襲,嗆的咳了起來。Ike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幫他抽衛生紙,又心虛的靠過去幫他拍背順氣——他真的沒想要害Luca嗆到的。 「噢、老天!」Luca好不容易停下咳嗽:「那個冒泡的感覺好像還在我的喉嚨裡!」 「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Ike連忙說:「我只是隨口問一下而以。」 Luca踟躕了一會,還是慢吞吞地脫下手套。在他脫手套的短暫過程中,Ike設想了許多情境:是不是燙傷了?還是受傷了不想讓他瞧見?還是這手套是他新買的只是單純想戴著? 但他沒遇想到的是,脫下手套後的手看上去跟平常一樣正常,只有食指的指根多了一小圈黑色的紋路,周遭的皮膚還泛著紅色。 「這是刺青,」Luca解釋道,覺得自己說得似乎有點多餘,這當然看得出是刺青。他摸摸鼻子,又說:「我剛剛跑去刺的。」 他看Ike還在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指看,主動把拉起對方放在膝上的手:「好看嗎?這是筆尖!因為我想要讓它有Ike的感覺。」 「你為什麼不說話,Ike?」對方沈默的時間一長,Luca才開始不安:「你不喜歡這個嗎?」 Ike才回過神來,他避開還在刺青周遭還在泛紅的部分,輕輕的捏著Luca的手:「沒有......我很喜歡,我只是、沒事。」 「這真的很好看,我的天。」Ike輕鬆地笑了笑,有點誇張地抬起Luca的手左右端詳:「你怎麼想到筆尖的?你一定是天才。」 Luca沒有被他糊弄過去,追問道:「你只是什麼?你怎麼只說了一半。」 Ike沒辦法躲過對方熱誠的眼神,只好老實說道:「我不確定值不值得。我是說,我當然覺得很驚喜,也很感動,但我不確定對Luca來說是不是好的。」 「為什麼?」Luca又問。他是個有耐心的人,擅長一層一層的去挖掘秘密。 「因為我是Alpha。」Ike回答道:「不管怎樣,這個刺青會跟著你一輩子。」 Luca笑了起來,靠過去挨著Ike的肩膀。他在外面跑了一陣,身體都是熱的,笑起來胸膛的震動一併傳遞到Ike身上:「我也是Alpha啊,Ike!有什麼關係?標記都是一輩子的,才叫做標記嘛。」 他的訊息素氣息:溫暖、乾燥、充滿朝氣的,像一團柔軟的雲一樣把Ike包裹起來,好像觸碰到也不會受傷。 「好吧,」Ike咕噥道:「那我明天也去刺一個什麼。」 「什麼?」他講的太小聲,Luca沒聽清楚。Ike重複一次後,Luca瞪圓了眼睛:「不要!你為什麼要去刺青?」 Ike一頭霧水:「呃,因為你刺了啊?代替標記......還是你不希望我去?」 他說到後面又有點情緒沮喪,Luca連忙解釋:「不是,不對,我的確不希望Ike為了這個去刺青;但我沒有說不希望Ike身上有我的標記,這是兩件事情,對吧?」 Ike看起來很狐疑:「不然呢?」 「Ike身上已經有我的標記了啊。」Luca理所當然地說,自然地抬手摸了摸Ike後頸上還沒消退的牙印。早上乾涸的血跡已經被Ike用清水擦掉了,但皮下出血的部分青紫成一塊,看上去慘不忍睹。Luca看見也頓了一秒,心虛的繼續說:「這個、這個假標記就可以了。」 Ike不是腦袋能轉360度的貓頭鷹,看不見後頸的樣子,只覺得有點刺痛:「但這個明天就消掉了。」 「消掉了就再咬一次。」Luca接話,立刻被Ike瞪了一眼。但Luca對Ike這種實際上沒有任何殺傷力的白眼已經免疫,他知道Ike沒有真的不高興,十分蹬鼻子上臉地說:「早上咬完之後是不是很有用?」 Ike下意識就想反駁,但回想起早上被假性標記過程中莫名其妙的快感,突然就梗住了。大約是他的眼神太過閃爍,Luca也愣住了。 不會真的有用吧?Luca在心裡琢磨,這都他編的,難不成Alpha互咬真的對易感期也有幫助啊? 「……齒痕已經消退了嗎?」Ike問他。 Luca知道自己很不擅長說謊,往往會立刻被拆穿。但他還是用力的點頭:「嗯!」 Ike縱容了他的謊言,對他笑了笑:「那你再標記我一次,好嗎?」
——六年並不是一段短暫的時間。 這六年來,Ike想起Luca的時間算起來其實很少。他讓自己的生活過得很忙碌,也盡量不去看以前的相簿。 只有在很偶爾的時候,譬如當他因為易感期關在房間裡焦躁不安時,他總會想起Luca。想起堅定地把自己包圍住的清新信息素,以及Luca輕輕搭著自己肩膀的觸感。 年復一年的過去,Ike期待自己有一天能夠放下。
幸好他未曾放下。
Shu有一雙很敏銳的眼睛,在很多場合都能幫上忙。 譬如他選擇忽略突然開始選穿高領毛衣的Ike,決定低下頭去攪拌自己的飲料。 坐在他對面的Ike則是明顯的有點坐立不安,好像不知道怎麼開口向好友坦白戀情。Shu耐心的等著他做心理準備,一邊吃咖啡廳隨餐附送的花生米。 他甚至開始把花生米整齊地排列在桌邊,懷疑今天等不等的到Ike親口坦白——他去Luca家那次就撞見了呀,難道Ike沒有想到嗎?Shu思考。
Ike終於鼓足了勇氣,先清了清喉嚨替自己起個頭:「說起來可能有點突然,總之我跟Luca開始交往了。」 「噢,WOW!」即使他一點都不驚訝,Shu還是很配合地做出驚訝的表情,嘴巴張成一個巧妙的O型:「真的挺突然的,嗯。」 「是有一點,不過說起來有點複雜。」Ike低頭看自己的咖啡杯,這件事真的太尷尬了! 早知道就把Luca拖來讓他自己說算了。不過想想依照Luca的行事風格,可能眾人才剛落座,菜單都還沒攤開,他就會先拋出一句「嘿大家知道嗎,我跟Ike開始交往了,POG!」語不驚人死不休。 Shu捏起排在最前頭的花生米放進嘴裡,一面說:「那很好啊,恭喜。」 「我以前都跟你說我已經放下了,」Ike道歉道:「都是騙你的,抱歉。」 「沒關係,我知道。」Shu對他微笑:「其實挺明顯的,不過......我覺得你們六年前沒有真的走到一起,其實對你們倆來說都是一件好事。我很高興過了六年之後,你們還能修成正果。」
他把一粒花生米放在左邊,又在正對面的位置放了另外一顆。在Ike一頭霧水的注視下,Shu氣定神閒地開口:「這是一個天文學理論,你可以把這兩粒花生米當作天體來看。如果它們彼此靠得太近,因為一些重力和潮汐力的緣故,比較脆弱的那方就可能會破碎......。」 他一邊說,一邊把其中一顆花生米又放進嘴裡,淡定地咀嚼:「就像這樣。六年前的你們比較像是某一方會走向破碎,我不希望看到那樣的結果。現在就很好,你們都更成熟了,不會有人破碎。」 Ike艱難的說:「Shu,你這些複雜的理論到底是......Anyway,謝謝你祝福我們。」 「不客氣,」Shu繼續吃他的花生米,還是對Ike保持招牌的微笑:「下次記得一起請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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