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特和墨菲是在隔天早上一路哭著撞進伊得懷裡的。
嬌小的兩隻動物一左一右的埋在了伊得的胸口,把自己的毛都哭得溼答答黏成一團,他們嗚嗚咽咽的滾著話,但卻因為對話重複交疊的關係導致伊得一句話都聽不懂。
但那股真切的難過和欣喜已經完整的向他表達了出來,伊得輕輕抱著兩隻快把自己給哭暈過去的使魔,內心柔軟的不得了。
「艾斯特、墨菲......。」伊得呼喚著他們的名字試圖安撫,結果換來的卻是他們更加洶湧彭湃的淚水。
一度讓他有點哭笑不得,卻又整顆心因此脹得酸澀。
這溫馨的場面最後結束於玖夜不耐煩的一聲輕笑,艾斯特揚起翅膀衝過去,劈頭蓋臉的對著那靠在門框上的狐狸就是一頓痛罵:
「居然偷偷把主人藏起來!不要臉的臭狐狸!要不是可爾回來說的話,你們這兩個傢伙是不是打算一輩子把人家的主人藏著不還給我們了?!」
「就是!就是!老狐狸真陰險!」
這兩個是不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啊?伊得懷裡抱著一個跳腳的墨菲,一邊又急忙去撈整個要撲打到玖夜頭上去的艾斯特,眼看著玖夜瞇起眼快要發火了,他趕緊抱著兩隻小動物後退兩步。
「冷靜點冷靜點,他們也不是故意的?」
玖夜靜靜瞟了他一眼,最終不知道是因為一大早不想發脾氣的關係還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讓他心情還不錯,玖夜沒有去跟他們計較剛剛的舉動,指尖點了點伊得的鼻尖後就輕易地放了他們離開。
艾斯特還在憤憤不平的抱怨著因為玖夜的關係,導致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就過來迎接主人的事情,嬌小的蝙蝠靠在伊得的肩膀上絮絮叨叨的碎念,這又撒嬌又黏呼的讓伊得整顆心都軟了。
然而剛剛還跟著一起激動的墨菲在這時候卻反常的安靜,他抓著伊得抱住他的手臂,整個人懨懨的不發一語,直到艾斯特念叨了一個段落後,他才小心翼翼的揪著伊得衣袖抬起頭。
「那個啊......伊得主人、已經不想跟我們在一起了嗎?」
「因為我、因為我明明也是主人的使魔,但是在艾斯特都還記得你的時候,我卻已經忘記了。」墨菲哽咽著,豆大的淚水從他小小的眼睛裡滾落,「所以才害主人一個人孤伶伶的。」
艾斯特聽著這話也安靜了下來,他大大的耳朵微微垂著,雙眼一錯不錯的看向伊得,對這個問題也是感到特別在意。
他們都是休伊創造出來的使魔,自然而然也會把身上有著休伊魔力的伊得當作主人來對待,但在長久的相處之後,伊得對他們的親暱和縱容已經讓他們真心的把對方放進心裡,很多時候,艾斯特都非常慶幸當時有把伊得召喚過來,所以他們每一天才會都過的這麼開心。
然而在莫名失去記憶的那段日子裡,他們竟然連自己主人的魔力也沒認出來。
艾斯特是最後一個忘記伊得的人,在這之前他每天都親眼看著自己主人徒勞的努力,失望後卻還要強打著精神去繼續嘗試。
但他不止幫不上忙,甚至在最後也跟著受到影響,把伊得一個人給丟在原地,這件事情讓艾斯特每次回想起來都懊悔的要死。
伊得停下腳步,他把自己這兩個揣揣不安的使魔緊緊的抱進懷裡。
「我絕對、絕對不會討厭你們的。」他鄭重的說道:「應該說,我很高興可以再次像這樣跟大家見面。」
「我很想你們。」
「真的、非常想你們。」
他們安靜的抱了一會,整理好心情之後,伊得也沒放開他們,順勢就抱著那兩隻小動物繼續往崑西的家走去。
剛越過樹林,伊得就看到那高大的男人在這一大早卻難得的沒有賴在床上,而是身上背著一個背包看上去像是要外出的樣子,他趕緊三步併作兩步小跑到對方面前。
「崑西!你要出去嗎?」
「嗯。」崑西順手揉了揉伊得的頭頂,正準備順勢往下攬住對方時,卻被眼疾手快的艾斯特一翅膀扇開,他看著那隻小動物滿臉不滿的樣子,想到自己其實認真說起來也是那個知情不報的人之一,頓時就有些心虛的別開眼。
「......我要去探望小傢伙。」他慢吞吞地說道:「牠現在住在森林的另外一邊。」
「托帕嗎?!等等等、我是說,畢竟都這麼久了,我本來還以為牠已經...?」
「小傢伙比較特別。」
崑西沒有多解釋,但伊得想到托帕異於常人的通人性,再加上跟那兩位月靈感情這麼好的樣子,因此很快就把這個關於壽命的問題給拋到了腦後, 他接著跟崑西提出了昨天晚上聽玖夜說的關於其他人目前狀況的事情。
「我有點擔心聽說搬回去死之地,而且已經很久沒有跟你們聯繫的布儡。」
「我知道了,那我陪你。」
崑西很快就應下了伊得的請託,他返回住處重新準備行囊,艾斯特則是一轉身又變回了那個少年模樣,他緊緊抱了伊得一下,順便把還想賴在伊得懷裡的墨菲扯出來。
「那主人,人家跟淫魔就先回去做外出的準備喔。」他親暱的蹭了蹭伊得的下巴,「我們待會見!」
「準備應該不需要我吧─?!」
「臭淫魔你不要想霸佔主人!給我過來!」
伊得好笑的看著這兩人很快就又吵吵鬧鬧的遠去,等到崑西整理好出來後,跟上對方一起踏上另一條森林小徑。
這一段路比往常的難走,路線蜿蜒崎嶇不說,偶爾還有幾個高低的落差,又或者還得度過淺淺河流,伊得很快就體力不支的只能靠著崑西支撐著走,幸好目的地距離崑西家不算太遠,他們很快就抵達了托帕所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片木幹上搭建著小小樹屋的樹林,屋子中間還建有木橋彼此連接,錯落有致的樹屋再加上垂掛的藤蔓,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規劃完整的小村莊。
崑西拉著他慢慢地往村子中央靠近,伊得抬著頭讚嘆的看著這些可愛的建築物,以及好幾隻在木橋上小跑著探出頭來窺視他們白色小動物。
托帕這可不是成家立業了,而是繁殖了一個族群啊......。
這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伊得最後是在村子中央那個特別大特別漂亮的樹屋見到托帕的,對方看上去跟以前沒什麼差別,還是那樣嬌小可愛,看到他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瞬間激動的撲了上來。
伊得被那柔軟的白毛糊了一臉,他往後一退坐在地上,抱住整隻埋在自己脖頸上的托帕,忍不住蹭了蹭。
托帕一邊急促的嘰嘰叫著,小臉還一邊在伊得的耳後不停磨蹭,這種黏呼的模樣簡直讓伊得的心都軟成了一攤水,他一個勁的應聲,好聲好氣的哄著叫到最後都有點哭音的托帕。
他們實在太久沒見了,在大家都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在伊得去往森林卻沒辦法跟眷屬們好好說上一句話的時候,托帕一直都謹慎的遠離著他,或許牠的本能有告訴過牠伊得並不是什麼壞人,但違和感卻讓牠不敢出面靠近。
小動物的思考單純,對牠來說這一切就像是睡了一覺起來之後,曾經熟悉的朋友卻突然變得陌生,最後又突然消失不見一樣。牠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卻感到了跟其他人一樣的難過。
崑西安靜坐在旁邊看著他們抱作一團,安撫著讓伊得靠在自己肩上,眼神溫柔又克制。
托帕在激動過後又慢慢冷靜下來,牠親暱的舔了舔伊得的下巴,轉身叫了幾聲之後,一小群跟牠同樣身型的小動物就慢慢從樹上和草叢中冒了出來。
伊得眼睛都要直了。
這一小群跟托帕一樣的毛茸茸睜著那雙圓滾滾的眼睛看著他,小小的嘴巴還一動一動的,可愛得簡直讓他心顫。
托帕又朝著那些小托帕叫了兩聲,或許是在跟牠們介紹自己吧,於是牠們很快便不怕生的湊了上來又聞又嗅的,當伊得如願被一群小毛絨給整個人團團埋住之後,他不禁在崑西無奈的表情中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
*
崑西將帶來的東西交給托帕之後,這才把埋在那群小托帕中樂不思蜀的人給一把撈起帶走。
伊得依依不捨的跟牠們道別,滿臉都是想偷抱走一隻的表情。
「...下次,會再帶你過來。」崑西只好無奈的做出承諾,這才讓一步三回頭的伊得甘心收回視線。
他們花了一點時間又拐回了走出森林的路徑上,在接近出口前遠遠的就看到了一輛馬車停在那邊。馬車車廂旁還站著一道挺直的身影,對方聽到聲響後抬起頭來,愣愣地看了伊得好幾秒之後才慢慢展開笑顏。
「伊得。」
身穿筆直祭司服的奧利文看上去跟以前一樣沒有太多變化,溫柔的眉眼在日照下彷彿透著光,微捲的髮絲長了一些綁成馬尾落在肩上,他沒有猶豫的就衝上來抱住伊得。
伊得坦然的攀住奧利文的肩膀,緊緊的回擁住自己這個溫柔的眷屬。
奧利文的背脊在他安撫的輕拍下微微顫動,就在伊得以為對方會哭出來的時候,奧利文已經克制的重新往後退開一步,只有眼角細微的泛紅顯示著他實際上並不平靜的心情。
「伊得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祭司穩重的口吻帶著一絲甜膩,他捧著伊得的手像是在碰觸著某種脆弱的寶物,低下頭去在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可以再次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奧利文的情緒一向內斂克制,他傾訴完自己的喜悅之後,接著就表明自己要跟著伊得一起前往死之地去探望布儡。
「我也很擔心他。」奧利文說著這話時嘴角還帶著笑,但伊得卻只從對方眼裡看到一片淡漠,像是這句溫情的話並不是發自他的本心似的。
伊得突然有點愣住了,沒反應過來就被對方牽著手一起上了馬車,艾斯特很快就霸佔了他另外一邊的位置,墨菲也跟著爬進伊得懷裡,最後剩下的崑西只能自己一個人坐到對面。
這一路上,伊得一邊附和著艾斯特他們的話題,一邊卻時不時偷偷去看坐在自己身側的奧利文。他總感覺對方有哪裡不太對勁,但那人就這樣輕靠著車廂,嘴上噙著微笑的樣子卻又跟以往沒什麼差別。
讓伊得一度以為是自己想錯了。
直到他們在鄰近黃昏,正準備要在附近找個地方露營過夜,卻剛好遇到魔獸襲擊。奧利文配合著崑西,俐落的把那群魔獸趕走的時候,臉上不可避免的濺上了一點血跡,但奧利文的眼神卻瞬間陰沉了下來。
翠綠色的眼眸變得深邃,眼底彷彿湧起了一股黑霧,垂著眼簾的樣子無端透出了幾分讓人窒息的陰鬱。
伊得這下十分確定奧利文不對勁了,他遠遠看著對方在幾個呼吸間就整理好情緒,抬起眼朝他望過來時又只剩下一臉溫潤的笑。
讓人多少會感到有些不寒而慄,但伊得卻依舊如故的迎了上去,順手去擦掉了沾染在高大祭司頰邊的血色。
「奧利文...你還好嗎?」他擔憂的開口。
這句隱晦的提問讓奧利文先是頓了頓,接著心裡卻泛起了一陣細細的喜悅,宛如被朝陽曬得暖洋洋的潮水,拍打在他的心尖,讓他感到了一股久違的滿足。
奧利文清楚自己的心理狀態是不太正常的,在遇到伊得之前,他好幾年都壓抑著自我,不敢流露出一絲半點與自己身分不相符的舉止,是伊得帶著他踏出了第一步,讓他的生命都獲得了重生。
在他一度失去伊得的這些日子裡,再沒有人會像青年這樣,敏銳的發現他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似乎在所有人眼中,他就一直是那個自律又溫柔的祭司。
沒有人知道,奧利文的心中滿滿的都是破敗的灰燼,他再也沒有發自內心的笑過,偶爾甚至會對那些毫不知情的民眾產生厭惡心理。儘管奧利文知道那件事情的發生跟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但每當他看著那些人一無所知的生活著、笑著、在人生的每個階段來到教堂分享著的時候,他就壓抑不住自己陰暗的思想。
為什麼是伊得擔負起了調整祭壇的工作,為什麼在伊得拯救了所有人之後,他卻非得受到那樣子的對待不可。
為什麼偏偏是伊得被眾人遺忘。
為什麼不是他。
為什麼不是其他隨便任何一個人。
奧利文無法像八雲或者可爾那樣肆意的放縱情緒,他也沒辦法像艾德蒙特或者啖天那樣迅速的調整好自我並且擬定後續計畫。
他有自己的責任心,他得振作起來並且安撫好大家,他不能獨自慌了手腳,也不能撇下其他人不管。
實際上他真是厭惡死了自己的責任心。
但這所有的一切,都被伊得發現了。
也只有伊得發現了。
但對方卻沒有因此退開,反而是主動朝自己靠了過來,還帶著一如往常那樣溫暖的語氣,卻絕口不提及自己異常的地方,甚至還溫柔的幫自己擦了臉。
這讓奧利文整顆心都軟了下來。
他貼著伊得的手蹭了蹭,側臉輕吻著對方的掌心,溫聲細語的回道:「謝謝你擔心我,但我沒事的。」
奧利文這下子看起來又跟以往沒兩樣,但伊得卻仍舊擔心,他正想繼續往下問,奧利文卻溫和的轉開了話題。
「這附近還不太平靜,晚上我們會輪流守夜,伊得要陪我喔。」
俊偉的祭司抓著自己的手歪著頭,說著這話時,漂亮的眉眼間流露出一股親密的撒嬌意味,伊得不自覺就被引誘的紅了臉,迷迷糊糊的就點點頭同意對方的要求。
他們倆人在那頭說著話,遠遠還在整理現場的崑西看著這畫面就忍不住蹙起眉。
這是走了一個狐狸,又來一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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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上噗浪的進度了~
不過我本來就更很慢,然後再加上目前排到晚班
所以應該會更慢了qq
感謝大家還有耐心等後續腦洞湧出來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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