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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我的英雄學院│出洛] 一つ、怖い夢の話 [G](妖怪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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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焉 發表於 2022-6-21 02: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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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A
連載進度: 極短篇


※綠谷出久x洛迪.索爾
※妖怪Paro,食人鬼出久x幼年洛迪
※二創設定衍生三創,衍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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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非人類的存在一同生活,並不代表自己不畏懼他們。

  住在森林深處、因為一時興起而幫助他的食人鬼,是他的救命恩人。

  對方幫助他與他的家人能有所安居、獲得安全的住所,讓他們得到一直以來引頸期盼的生活環境。

  然而,任何的得與失,都是有所代償的。

  他所得到的一切——何況是與妖怪之間的交易,更是如此。

  作為幫助他們的代價,未來的他將會成為對方的食糧。而在那個未來到來之前,就像是監督著食糧的成長與確保他不會逃跑般,那名妖怪就這麼闖入了他們的生活、成為了他們日常的其中一員。

  只不過,有別於他所想像的殘酷地獄,對方在他們的面前從未伸出獠牙、一直都是那副親切友善的態度,待人處事比他遇過的任何人都還要貼近於人類,偶爾還會露出笨拙的一面。

  他無法否認,對方所做出的一切,確實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甚至有幾度讓他回想起了自己已然逝去的父親。若不是額上那醒目的鬼角,有的時候他還會忘記對方並非人類的事實。

  住在森林的小小一隅,儘管生活變得不太一樣,經過時間的流逝,他們也慢慢地習慣了那名偶爾來拜訪的食人鬼,對於這樣的日子也逐漸麻木了。

  或許是年紀尚幼、情感的雕琢也尚未完全成形的關係,他甚至在無形之中,對那名總是讓他依靠的食人鬼產生了依存的傾向。

  漸漸地,將生活中有對方的世界視作他的理所當然。

  然而——他並沒有察覺到。

  對於那些將人類當作食糧,單純用他們飽足食慾的非人存在,他還是——打從心底,懼怕著。
  
  
   
                 ◈  ◈  ◈
   
   
   
  「嗚……嗚嗚……」

  迷失在黑暗中的步伐蹣跚地踩在泥土地上,斗大的淚珠撲簌簌地從濕潤的眼眶滑落、流淌在軟嫩的臉頰上,怎麼擦都無法抹淨。被淚水模糊的視界裡滿是無盡的樹叢、在黑夜之中更是陰森得令人背脊發寒。

  晚風的吹拂讓樹葉與草叢跟著搖擺,窸窣聲響與呼嘯聲交織於樹叢之間,偶爾還能聽見烏鴉的鳥鳴聲。

  沒有任何的光亮可見、千篇一律的景色使人無法辨識方向。在萬世寂寥中,就連細微的風吹草動都恍若能喚醒恐懼的低語,讓人不願駐足此地。

  入夜的森林,就形同張著血盆大口的無盡深淵,隨時都能將闖入其中的獵物吞沒、帶離人間。

  何況,還是住著妖怪的森林。

  在這樣的森林裡,年幼的他隻身一人身處一隅,不知所措地蜷縮起身子。

  完全迷失方向的他無法控制地顫抖著,儘管壓抑著嗚咽的聲音,無助化作的淚水還是不停地奪眶而出,撲簌簌地從泛紅的眼角流淌而下。

  他不曉得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從來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起初,他只是和以往一樣,到村裡尋找能夠賺錢的零工、順便補充家中快要見底的食物。

  一直以來,家中的生計都是身為長男的他在維持的。即便現在的居所有了那名食人鬼的保護、不用擔心再度遭遇被妖怪襲擊的風險,活下去——維持基本生活的責任,還是扛在他的身上。

  至於食人鬼的幫助,是十分偶爾會有的情況。一是他不願意連錢財都依靠對方,二是他不希望對方是以憐憫的眼光看待他。因此除非是相當緊急或必要的情況,否則他不想連這方面都讓對方幫忙。

  不過,畢竟他的年紀尚幼、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孩童,能夠給予他的工作與獲得的金錢並沒有那麼充足,他還是盡可能地找到了即使是小孩的他也可以勝任的工作,時而作為搬運工運送農作物、時而被當作跑腿小弟到市場採買。偶爾,也會帶著森林中較為罕見的花花草草,向賣花的婆婆換錢。

  這樣的生活要維持穩定的生計並不容易,但是為了家中的弟弟與妹妹,任何的辛苦他都能獨自一個人嚥下。

  然而——今天,那本來應該與平時一樣的日常,卻出現了突如其來的意外。

  那個意外,喚醒了他一直以來遺忘至今的情感。

  那是恍如從胃袋深處匍匐爬出、一步步蔓延到四肢百骸的感情;那是彷彿血液與神經被一點一滴地啃食一般,讓身體沁冷得渾身發顫、就連末梢神經都變得冰冷無比的感情。

  那是——無止盡的,恐懼。

  他無法忘記當時看見了什麼。儘管回想起來的畫面因為懼怕而本能性地模糊了,儘管他多麽希望能夠將其遺忘,那時候的情景還是記憶猶新地停留在腦海裡,久久無法離開。

  他不會看錯。他不可能看錯。

  那是當他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準備回到森林裡的小屋、回到等待著他的弟妹身邊時,偶然間瞥見的情景。

  在距離村莊不遠處的、森林的陰暗角落裡。

  形體異於人類的龐然之物、叼在嘴裡的是曾為村民的「物體」,噴濺周圍的泥土地與樹叢上的深紅液體——乍見那血肉模糊的「進食畫面」,他好似感受到全身上下的血液都降下了溫度、就像快要結冰一般,毛骨悚然的惡寒頓時從腳底湧上,連同呼吸都變得困難,跟著乾澀的聲音堵塞在喉間。

  ——是妖怪。

  掩埋在記憶深處的種種回憶頓時泉湧而出,層層疊加的恐懼就恍如藤蔓將他牢牢地禁錮在原地、使他只能僵直地看著眼前的情景。幼小單薄的後背被冷汗浸濕、努力壓抑的呼息變得逐漸急促,猶如蟲足爬過肌膚的撓癢使他止不住顫抖,深怕任何微小的動靜引起對方的注意。

  後來,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的。

  在朦朧意識中,被恐懼侵蝕的他飛也似地在森林裡亂竄,無比恐慌地、無比狼狽地。他忘了身上賺來的錢是否灑了一地沒有撿回、忘了自己究竟跑了多遠,甚至也不曉得自己的存在究竟有沒有被妖怪察覺到。

  頭眼昏花地,他只知道自己就像失魂喪膽的野鹿一樣穿梭在樹叢之間,不顧枝葉劃破他的袖子或皮膚,只是一心想著趕緊逃離那非人的存在,直到體力透支、疲累地停下腳步。

  而當他環顧起四周、試圖尋找回家的方向卻發現自己分辨不出方向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迷失在森林裡了。

  那簡直讓他心中的警鈴大肆作響。

  先前的恐懼還鮮明地殘留在腦海裡,心臟劇烈撞擊的聲音彷彿能驅趕烏鴉一般,震耳欲聾。

  遙望著上頭的天色也逐漸地被昏黃吞沒,不用多久就會浸泡在夜色之中。意識到再過不久就要入夜,恐懼與不安、焦躁與慌亂,種種的情緒恍若放了幾個月的腐爛湯鍋一樣,將他的思緒黏糊糊地攪亂成一團。

  一個人的他迷失在森林之中,迷失在——住有妖怪和食人鬼的森林當中。

  想到自己必須獨自在黑暗的森林裡尋找回家的路、還得小心是否會遇到那些視人為糧的非人之物,早已負荷不住這些的他頓時顫抖起啞然的嗓子,即便他強忍著,斗大的淚珠還是不爭氣地擠出了眼眶,無法停止。最後,他還是壓抑不了情緒、撲簌簌地哭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家裡的一切都是由身為長男的他獨自擔起,使得他儘管說不上成熟,但也沒有這個歲數應有的稚幼感。導致旁人、甚至連他自己都會忘記,其實他也不過是個年紀尚幼的小孩而已。

  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麼軟弱的人。不,或許只是他忘記了。

  因為環境的關係,使得他必須堅強地面對周遭的不合理對待;因為習慣了與恩人的生活,使得他遺忘了曾經對妖怪的恐懼。

  事實上,他只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對於遭遇過的種種不公平、對於那些不合常理的非人存在,他還是害怕的。

  咬了咬牙,他心有不甘地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縱使它們還是不受控制地繼續流淌。

  即便如此——即便認清了自己的恐懼,他還是得回去。回到自己的家人身邊。

  他將顫抖的嗚咽哽在喉間,任由淚水撲簌簌地流下;一心只想著回到自己的歸屬,他踏出狼狽的步伐,走入印象全無的森林風景之中。

  ——直至現在,黑夜將天空完全吞沒,而他依舊困在這猶如無盡深淵的森林裡。

  不曉得從他迷路到現在過去了多久,飢餓與長時間的行走、外加未曾停歇的哭泣,在精神緊繃的狀態下,他的體力早已到了極限,筋疲力盡得沒辦法再繼續前進了。

  蜷縮起小巧的身子,儘管還是倔強地想著要找到回去的路,他也不得不承認如今的他已經是束手無策、陷入不知所措的情況了。森林是那麼的寬闊,又是處在隨時可能遭遇不測的夜晚,就算幸運沒有遇到非人的存在,他也勢必得在森林裡度過這一晚。

  想到還在家裡等待著自己的弟弟與妹妹,他有些自暴自棄地斥責起自己的無力。即使如此,在淚水汪汪的嗚咽之中,他還是本能性地呼喚了——那唯一一個,向他伸出援手的、食人鬼少年的名字。

  「……Deku……」

  用那極其細微、極其無助的顫抖嗓音,細聲呼喚了對方的名字。縱使他無法保證現在的他不害怕同為妖怪一類的那名食人鬼,但對方是他此刻僅存的依靠,也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而僅僅只是將對方的名字脫口而出,就算知道對方不可能聽見、更不可能立刻來幫助他,他還是從那個名字中感受到些許的溫暖與力量,感覺流動在血液裡的冰冷變得暖和了些,本能的顫抖也緩和了不少。

  深感不可思議地,他有些放鬆地呼出一口吐息。

  「……洛迪?」

  「——!」

  就在他鬆懈的下一刻,伴隨著枝葉被踩斷的喀吱聲,那熟悉的、令人心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就在他期盼著對方的時候回應他的呼喚聲,簡直就像必然一樣,時機剛好得過於虛幻、虛幻得彷彿幻覺一般。

  而當他反射性地回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時,在只有朦朧月光的森林裡映照出來的那道剪影,確實是他的所想之人。

  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要交付未來的對象。

  是在千百妖怪之中,唯一一個幫助作為人類的他的食人鬼少年。

  啊啊,他來救他了。就像英雄一樣,在他最無助的時候,來到了他的身邊。

  「Deku……!」

  「終於找到你了……呼……是在森林裡迷路了嗎?」

  那道聲音飽含著對他的關心,或許是一直在尋找著久久沒有歸來的他,食人鬼的語氣顯得有些急切、話語之間似乎還參雜著喘息。

  「洛洛跟拉拉都很擔心你喔,趕緊回去吧。」

  說著,對方一步步地朝他走去,打算將他從迷路的窘境中脫離。

  對他來說,食人鬼的到來就好似乾涸沙地裡的一滴雨水一樣,是他唯一也是最期盼的存在。當聽見對方的話,他立刻直起身子,想一刻也不容緩地撲進對方的懷裡。

  但是,在只有影子而看不見臉龐的黑暗之中——尤其是當看見那頂在額上、尖銳又顯眼的鬼角時,他卻停頓了。驚喜而歡欣的神情驀地化為一片慘白,打算踏出的步伐霎時間止於原地,就像是見到懼怕之物一般,僵直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為什麼呢?明明眼前的影子是他心念之人的身影,聲音也是他呼喚之人的嗓音。對方道出來的話語、月光下隱隱約約的墨綠色,種種要素都確實屬於本人,不可能為他人假冒。

  但是,當他看見在對方頭上、相當於惡鬼的象徵時,先前湧上的無盡恐懼與冰冷卻再一次襲捲全身,使得身體動彈不得又隱隱顫抖,呼吸也無來由地變得急促。

  ——他在害怕著,眼前的救命恩人。

  畏懼著,那同樣異於人類的,食人鬼。

  「別……別過來!」

  對著一步步靠近的那個人,他在本能的驅使下,喊出了拒絕的話語。
   
   
   
                 ◈  ◈  ◈
   
  
   
  當聽見那拒絕的話語,他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備感訝然地睜大了雙眸。

  眼前滿身狼狽的男孩就像是畏懼著他這個存在一樣,瞪著他的眼裡除了乾涸的淚水,還有試圖鎮定卻顯而易見的不安;那雙顫抖的雙腿恍若想證明他隨時可以逃跑一樣倔強地佇立著,然而那抑制不住的顫抖除了恐懼引起之外,估計也是筋疲力盡的緣故,看上去應該無力再奔跑了。

  雖然這並不是第一次見到男孩懼怕他的模樣,但是在這個時候——在對方已經足夠習慣他這名存在的時候,表現出這般反應,讓他感到有些意外。

  果然,是在迷路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搞不好正因為發生了什麼,才會導致男孩在森林裡迷路吧。

  食人鬼少年轉念一想,認為後者才是答案。

  畢竟男孩為了維持家計,經常會在森林與村莊之間往返,對於回家的路肯定是熟得不能再熟了。然而今天的他卻在每天生活的森林裡迷路、甚至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仍迷失其中,那麼,或許是遇到了什麼事情,讓他失去以往的冷靜或判斷能力,導致他闖入了未曾踏足的區域。

  至於起因……

  對身為食人鬼、作為妖怪的他而言,答案並沒有多難猜測。

  那雙畏懼的眼神、那害怕得動彈不得的模樣、那不由自主顫抖的反應,種種的表現,他都不覺得陌生。不如說,他早已司空見慣了。

  每當闖入森林的人類與他視線相對,他總是會見到同樣的景色。

  十之八九——是遇到了妖怪吧。

  遇到了妖怪、回想起了以前的情景,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沖淡的恐懼被重新喚醒——導致男孩本能性地,害怕著他。

  現在,儘管男孩知道對象是他,只要他欲想跨出步伐、嘗試接近他,男孩就彷彿受到刺激的刺蝟一樣,緊繃起身子、緩緩地退開步伐。

  為了避免對方繼續逃開,如今的他也只能僵持在原地,完全無法靠近男孩。

  嗯……怎麼辦呢……

  好似一點都不介意男孩表現出拒絕他的模樣——不,饒是感情淡薄的食人鬼,被親近的對象拒絕,多少也是會覺得受傷——他有些煩惱的低喃。

  「……抱歉,Deku……」

  也許是聽見他傷腦筋的呢喃,男孩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不對勁,忍不住低下了頭、小巧的指尖彆扭地抓著衣擺,帶有顫抖的嗓音向他道出歉意。

  這讓食人鬼有些心疼地垂眉苦笑。他並不認為男孩做了什麼需要道歉的事,反倒覺得這才是正常的情況。然而若他這麼說了,肯定會遭到對方的反駁——對於早就被說教過好幾次的食人鬼來說,那是很容易就料想到的結果。

  看著眼前滿是愧疚的男孩,他想上前摸摸那垂下的小巧腦袋,好好安撫對方。但礙於男孩仍處於害怕的狀態,他實在不敢貿然地靠近。

  總之,他先蹲下了身,模仿人類面對孩童的時候會做出的舉動,盡可能地卸下對方的防備。

  「你很害怕嗎,洛迪?」

  比起自己被拒絕、被懼怕,他更關心的是眼前的男孩。

  或許是聲音沒有勾起對方的恐懼,面對他的問題,儘管有些猶豫,男孩還是誠實地、緩緩地點了點,表示肯定。

  「這樣啊……」他的語氣稍微放柔了一些,「害怕我嗎?」

  男孩愣了下,最初似乎打算僵硬地頷首,不過後來卻表示否定地搖了搖頭。

  不是對他——對前來幫助的他感到恐懼,而是他身上存在著讓男孩恐懼的要素。

  「那……是害怕著什麼呢?」

  「……」

  面對他的提問,男孩卻沒有予以回應,只是有些猶疑地晃了晃腦袋,不願予以回答。然而在早已適應黑暗的視野裡,他還是看見了那似有若無地瞥向他的視線。那是看向他……不對,是看向他頭上的——

  「這個嗎?」

  抬手指向那在黑暗中也十分顯眼的鬼角,即便男孩依然沒有回答,那雙眼神也已經給了他明確的答案。

  作為惡鬼的象徵、第一眼就能看出自己並非人類的特徵、讓他人心生畏懼的鬼角——也是讓男孩憶起恐懼的,罪魁禍首。

  「原來如此……」

  用指節敲了敲頭上那堅硬的角,他喃喃自語。

  若是他的猜測沒錯,估計是看見了鬼角的關係,使得男孩在剎那間想起了他也是同為妖怪的存在,因而害怕得無法動彈吧。

  既然這樣……

  「……吶,洛迪。在那邊等我一下,好嗎?」

  「誒?」

  「我稍微把這個『處理處理』,把它變成不會讓你害怕的樣子。只是要一點點時間,所以你得等我一下才行。」

  說著,食人鬼站起身,走到了一邊的樹叢之後,讓男孩看不見他的影子。

  「咦?什麼……是、是很可怕的事嗎?」

  「嗯——不用擔心,不會受傷的。硬要說的話應該是『調整』吧。」

  「調整……?」

  「沒錯。不過這個調整會有另一個副作用,希望不會嚇到你。」

  「是、是不好的嗎?那個副作用……」

  「不是喔。……洛迪果然很善良呢。」

  在樹叢裡頭的食人鬼輕笑了一聲,對於男孩在不安的情況下仍擔心著他的行為感到無比窩心。

  維持著出聲與男孩談話,讓對方在對談之間一點一點地放下先前的不安,並且透過說話的方式讓男孩知道自己就在此處、給予他安心感。同時,食人鬼摸了摸頭上的鬼角,很快地實行了他所想到的方法。

  既然男孩害怕著這根角,那只要讓他「看不見」就行了。然而無論是折斷或砍斷都一定會引起對方的擔心,對他而言也是碩大的損傷,所以他不會那麼做。

  那,剩下的就是使用術法了——如果可以,他想盡可能地不對男孩施術。並沒有什麼理由,只是出於私心。他不願對男孩使用妖怪的力量。

  因此,他選擇的是另一個方式。

  不想對男孩施術,但是對自己倒是無所謂。畢竟,這兩者之間還是存在著重要性的優先順序。

  透過指尖的觸摸感覺到頭上的角正隨著術法產生效果而逐漸有所變化,從一開始高過頭頂的長度緩緩縮短、再縮短,直到尖銳的部分慢慢地沒入髮絲之中。

  ——他選擇的,是將鬼角縮小。

  只不過唯一一個、與他向男孩的陳述有所差異的,是副作用的部分。

  不是將鬼角縮小會產生副作用,而是「鬼角縮小」本身,就是那個副作用。

  至於術法真正的效果,則是……
   
   
   
  窸窸窣窣地,從食人鬼消失的方向傳來了樹叢的聲音,隱約似乎也聽見了細小的腳步聲。因為談話而漸漸安心地坐在地上的他爬起身,好奇地望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Deku?」

  「我在這裡喔,洛迪。」

  一聲彈指,一簇微弱的火光在不遠處憑空燃起,懸浮在對方的指尖附近。

  聽見對方的聲音讓男孩放心了些,下意識地就想跑上前。只不過在跨出步伐的那一瞬間,他又遲疑地頓住了腳步,儘管他明白對方不會傷害他,卻還是有所猶豫。

  但——當他戰戰兢兢地抬起視線時,那意想不到的模樣卻讓他嚇得忘記先前的一切恐懼。

  「咦、咦!」

  墨綠色的雙瞳視線幾乎快要與他平行,身形上也比記憶中還要嬌小許多,儘管那細長的瞳孔與若隱若現的尖牙仍顯露出食人鬼的特徵,但除此之外,那簡直——就好似與他年齡相仿的孩童一樣。

  最初讓他有所畏懼的鬼角,也不在對方的頭上了。

  「De、Deku?!變小了?怎麼回事!角——角呢?不見了!」

  幾乎將方才的恐懼全部拋在腦後,他又是驚嚇又是慌張地跑上前,到處打量著對方。相較於他的慌亂,食人鬼倒是不怎麼在意地苦笑了下,將瀏海稍稍撥開了些,原本應該長著鬼角的那一處,只有一個小巧的尖角埋在那,若是不特地掀開髮絲便難以察覺。

  「這樣子,就不可怕了吧?」

  孩童模樣的食人鬼笑了笑,揚起與以往相同柔和的笑靨。乍見那溫和的笑容與聽到對方所說的話,男孩頓時哽住了聲音,眨了眨眼、有些內疚地垂頭別開了視線。

  隨後,就在食人鬼疑惑著是否又導致他的害怕之前,男孩驀地撲向他的胸懷、用那軟嫩的雙臂緊緊地擁抱他。儘管擁抱的不是平時那厚實的身板,但那份感受到的溫暖卻是始終如一。

  「……不可怕。Deku本來就不可怕。對不起……」

  男孩將臉龐埋入他的肩窩,對於將他拒絕在外一事滿懷愧疚地說著道歉的話語。然而食人鬼對此並不在意,只是溫柔地抱住他瘦弱又狼狽的身軀、摸摸他的頭,悄悄地笑了。

  「很害怕嗎?洛迪。」

  在他到來之前、在森林裡迷路的時候、在看見妖怪的那一瞬間。

  「……嗯,很害怕……」

  食人鬼這麼一問,男孩也只是點了點頭,斗大的淚珠因為安心而再度擠出了眼眶,聲聲嗚咽被埋沒在與他的擁抱之中。

  終於得以安慰男孩,食人鬼也露出了有些放心的神情。儘管他認為男孩也可以對他抱持一些戒心,但現在還是先將這個想法放到一邊,好好地安撫對方。

  直到男孩哭得差不多了,兩人的擁抱才緩緩地鬆開。食人鬼笑著輕撫過男孩那哭得紅腫的眼睛,試圖用自己冰冷的指尖給予一點降溫的效果。而男孩則乖巧地閉起雙眼,讓那份冰涼退去眼皮上的燙熱。

  「回去吧?洛迪。回去喝點熱湯,然後好好的睡上一覺。」

  小巧的手牽起小巧的手,食人鬼關心備至地詢問著他。一心想回家的男孩自然是點了點頭,回應輕巧執起指尖的那雙手。只不過想到自己此刻已然筋疲力盡,他有些擔心自己是否還留有回去的體力。

  似乎也想到了同樣的事,食人鬼立刻轉過身、在他的眼前蹲了下來,回頭的眼神明顯在說著讓他背他回去。這一舉動讓男孩愣了半晌,畢竟以對方現在的模樣,背著他不會太過負擔嗎?

  遲疑著、猶豫著。最後,男孩仍然妥協地搭上對方的肩,讓化為孩童的食人鬼將他背在背上,走上回家的歸途。

  「我們回家吧,洛迪。」

  「……嗯。」
   
   
    
  靜悄悄地掀開小屋的門扉,恢復少年身姿的他背著筋疲力盡而沉沉熟睡的男孩踏入他們的家門。

  走向他們三兄妹就寢的床鋪,食人鬼輕輕地將男孩放上對方平時睡覺的位置。看著那香甜的睡臉,他柔柔地勾起笑靨,將單薄的被子蓋在男孩的身上,自己則橫躺在沒有薄被蓋著的床沿。

  回想起男孩那副懼怕著他的模樣,食人鬼稍稍斂下了眼瞼,儘管擁有的感情並不豐富,但滑過那雙眼底的,卻是鮮少會出現的愧疚之情。

  凝視著男孩那疲憊的臉龐,他伸手輕撫那小巧的腦袋,悄悄地,在掌心間凝聚力量、向男孩施下了術法。

  那是一種暗示的術法。

  「今天,你所遭遇到的、看見的,都是夢裡的情景。」

  「只是單純的、極為單純的,一場惡夢而已。」
   
   
   
  他不認為男孩應該對他完全卸下戒心。

  他也不希望那痛苦又令人畏懼的情景停留在男孩的記憶之中。

  但願,那一切全都只是場惡夢。

  隨著時間流逝而得以遺忘的,一場惡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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