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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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與我為敵 [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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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ora 發表於 2022-3-4 10:0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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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文板分類
文章分類: 現代都市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00-01〉

  〈序章〉

  諾蘭的童年結束在上世紀的最後一年。

  隔年就是千禧年,傳說中的末日,世界即將毀滅。

  有些人不受影響正常度日,有些人半信半疑,也有些人什麼都信,末世的氣氛總使一切帶著即將的瘋狂。

  諾蘭對那年的記憶,像是上彩的舊相片般,不真實,但異常鮮明,夾雜著水氣與樹木的氣味。

  他記得毀滅如何運作。



  *** *** ***

  〈01〉

  月桂峰
  西元一九九九年

  這個房間明亮寬敞,百葉窗也很新,如果忽視隔壁房間孩童正放聲尖叫聲,其實還算舒適。

  從有記憶以來,諾蘭就在這間小兒科診所看診,診所的牆面重新漆過幾次,顏色總是柔和,只可惜天花板永遠是白色,當諾蘭躺在診療台上時,他所看見的就只是一片白。

  醫生在諾蘭腹部按壓的指尖下移按了下他的腹股溝,最後撳開運動褲往他的下體看了看。

  「好了,小衛斯先生,坐起來。」

  諾蘭衛斯像是彈簧般翻身坐起,掩飾他尷尬的神情。

  醫生一面檢查他的膝反射一面道:「你很高,你是七年級最高的學生之一?」

  諾蘭還沒開口,他的母親衛斯太太已經先替他回答了:「他是。」

  「他還會更高,也許六呎四吋,大概不會超過六呎八吋。」

  「六呎四就夠了。我可不想為了他換新門框。」

  「哈哈,既然他的父親是衛斯先生,要換幾個門框應該不難。」

  諾蘭漫不經心地聽著,仍舊保持沉默。
  衛斯太太總是習慣替他回答,然而就算然她不開口,他也沒有聊天的念頭,他本來就是個安靜的男孩。

  他有著如母親般的紅色捲髮,明亮的藍眼與偏白的皮膚,鼻頭及臉頰有在過去這個夏天曬太陽而長出的雀斑,奧頓——諾蘭的妹妹——為此困擾,諾蘭倒不當回事。他的身高已近五呎七,與醫生的身高不相上下。

  但諾蘭的臉孔線條仍然柔順,肩膀窄且骨架纖細,他仍是位男孩,除了身高他毫無侵略性,更稱不上陽剛。

  「諾蘭,你有寵物嗎?最喜歡的運動是什麼?」醫生問。

  我們沒有寵物,他是棒球校隊。
  仍是衛斯太太替他回答。

  在學校呢?有沒有朋友?

  這次衛斯太太倒沒說話,於是諾蘭點了點頭:「有。」

  於是醫生讓諾蘭從診療台上下來。

  諾蘭按醫生的指示以指尖觸碰鞋尖,他的運動上衣鬆鬆滑下,蓋住了他的下顎。

  母親與醫生的談話聲仍繼續著,醫生說起太太任職的銀行花了大筆預算預防千禧蟲,他的語氣像是談起流感病毒。諾蘭隱約猜測那是什麼,應該不是今年流行的世紀感冒吧? [註一]

  上下顛倒的視線中,藍色長褲及同色耐吉鞋側對著他,而後諾蘭聽見喀一聲放下筆,那雙腿轉了方向,向他邁步走來。

  他感到背部一涼,上衣被撳開了,醫生只是觀察下他的脊椎就讓他起身。


  終於完成了身體檢查,諾蘭到櫃台領取健檢證明。

  櫃台的護士穿著粉紅色的V領短袖醫護制服,她不像學校護士一樣在裡面穿了件長袖,抬手時諾蘭看得見她赤裸的腋下,她很豐滿而那件醫護服很鬆,偶爾露出肩帶,胸前的蕾絲是鮮黃色的。

  諾蘭拿了健檢證明就直接塞進背包裡,準備下週開學日繳交護理室。

  回家的路上,衛斯太太一面駕車一面說著瑣事,他們開進社區等待鐵門開啟時,警衛傾身扶了下帽子:「夫人。您今天進巷子轉彎要小心點,河灣路的空房有人搬進來了,搬家卡車就停在路邊。」

  「他們真的出租了?」

  「恐怕是。」警衛道。

  衛斯太太發出沮喪的喉音,踩下油門。

  諾蘭的祖父曾擁有這一區的大片土地,那時這裡只是個小鎮,當城市人口隨著通勤鐵路往市郊移動,不值多少的農地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潛力。

  大學醫院在本地建分院之時,諾蘭的父親也與建商合作開發了這個社區,命名為月桂峰。
  月桂峰同時引進超市、連銷商家、知名幼稚園及咖啡店,是鎮上第一個複合式建案,結果非常成功,這也是為何代代務農的衛斯一家,現在會擁有建於袋底路的壯觀豪宅。[註二]

  月桂峰社區內的房宅已被買下轉手,衛斯太太對鄰居仍有種領主般的傲慢,她對社區的一切瞭若指掌。

  河灣路的空屋位於 T 字路口且是路衝,那棟房子不知何故頻繁易主,沒有一任屋主有意願多花心思整理這份產業,現任屋主也很快搬離且決定將之出租。

  衛斯太太聽到這個消息後,以損害社區房價向管理委員會抗議,不幸的是,社區章程沒有禁租規範,管委會也無法可設。

  當車子開進河灣路時,諾蘭果然看見停在路邊的搬家卡車,幾件傢俱立在草地上,有個女人以手勢指揮著工人搬動一架直立式鋼琴,他們佔據了道路的大半,對向車正要開出社區,衛斯太太不得不停下讓道。

  「你為什麼不願意他們出租出去?」諾蘭透過窗戶看著,轉頭問衛斯太太。

  「社區內有出租住宅,會減損房屋價值。」

  「為什麼?」

  「因為,只有無法負擔貸款的家庭才會租屋居住!」

  衛斯太太惡毒地高聲回答,她似乎不在意她的車窗整個放下。

  諾蘭毫不懷疑街上每個人都聽到她說什麼,他從後照鏡看見搬家工人望著他們的車尾方向說了什麼,一旁的女人則搖了搖頭。



---

  [註一]:千禧蟲,又稱Y2K。早年電腦系統日期年份只設了最後兩碼,例如1999寫成99,在進入西元兩千年時就產生各種錯誤,例如利息的計算的結算日晚於起始日等等。千禧蟲英文寫成 Millennium bug,諾蘭以為是一種感冒因為流感病毒的俗稱是 flu bug,他聽不懂第一個字才以為是某種感冒。

  [註二]: 袋底路(Cal de Sac 或 Cal the Sac)不是路名而是一種住宅區的設計方式:一條路只有一端接向幹道,整個社區就像一串葡萄。位於袋底路的房子因為有較大的(梯型)土地且隱私較佳,再加上數量有限,通常是社區內最好的地段,價錢也較高。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3-8-25 07: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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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R 她的職業是衛斯太太 XDDD 是啊諾蘭剛進入青春期開始注意自己與別人的外表了~~ 2022-3-8 12:08
RsR
衛斯太太似乎是很典型的暴發戶傲慢,喔,不過還不確定她的職業,或許是租屋的人都心胸狹窄 XDD 諾蘭的視線隱含好多青少年的心思喔! 2022-3-7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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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3-4 10: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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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02〉



  〈02〉

  諾蘭初次見到戴那的那天,在鬧鐘響起前就驚醒了,他跳下床直衝浴室,甩下衣物後就將花灑開到最大淋浴。

  又來了,他又做了同樣的夢。

  夢中視線上下顛倒,他總是看到紫色醫護長褲與一雙耐吉布鞋邁步向他走來。他想看清那是誰卻發現那人根本沒注意他,而是背對著他隔著櫃台拿什麼。
  那人轉身,諾蘭看見她的胸罩,很緊,擠出性感乳溝,是女人,諾蘭莫名地感到安心。
  但下一刻靠近他卻躺下了,那人按壓著他的腹部,對了,只是身體檢查,舒服的感覺不停自下體傳來,他隱隱感到不對,是身體檢查嗎?
  紫色醫護服、胸罩,男人的身影、白色天花板——

  他醒過來時心臟劇烈地跳著。

  那是個黏膩的夢,他看不清對方的臉孔。


  諾蘭下樓時,衛斯太太正在講電話,衛斯先生埋首報紙,桌上放著他們的早餐,奧頓喊了媽咪幾次又轉向衛斯先生,她嚷嚷著什麼但沒人理她。

  「為什麼你還在這裡?不用團練?」諾蘭心情依然惡劣,沒好氣地問。

  「本週大考,課後活動暫停。你也該唸唸書吧?」奧頓白了他一眼,又轉向衛斯太太:「媽咪!」

  衛斯太太終於被迫結束通話,她碰一聲放下話筒生氣地罵道:「奧頓!」

  「我不要搭校車,我要坐爹地的車上學。」奧頓氣乎乎地說。

  「不行。我今天得進城。」衛斯先生拒絕。

  「怎麼回事?」衛斯太太關切地問。

  衛斯先生說了個名字,又說他們將前往一家新創公司參觀,並聽取對方的簡報。

  「電子商務。」他說。

  「親愛的,投資這些剛起步的小公司好嗎?」

  自月桂峰的成功後,衛斯先生就不再經營農場,他開了家裝潢建材公司並帶領營造施工團隊接案施工,也低價收購不動產迅速翻修再高價賣出。
  不動產之外,過去幾年衛斯先生也在股票市場也有展獲,如今他對自己的眼光深具信心。

  電腦網路的概念雖然才成形不久卻充滿了商機,任何能與網路扯上關係的產業皆蓬勃發展,人們提起電子業聯想到的不再是蒙塵的收音機與笨重油膩的烤箱,而是一台電腦——個人電腦,閃亮流線且俐落,每個人都該有一台,插上線就可以連上網路,科技將無遠弗屆。

  「裝潢工程競爭愈來愈激烈,新屋的回收還得等待許久,現在股票市場很不錯。」

  他提起幾位同行的朋友,都是地方商界名人,衛斯太太無話可說,只得轉向奧頓。

  奧頓仍在堵氣,她將幾塊掉到桌上的早餐麥片以指尖壓扁,碎屑弄得到處都是。

  衛斯太太皺著眉,問諾蘭:「諾蘭,我們的新鄰居有個男孩,你見過他嗎?」

  諾蘭搖頭。
  升上中學後不再有導師班,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課表,每一堂都得跑教室,同學間變得疏遠許多。
  再加上學校每個年級都有一棟校舍,體育館也有兩座,之間以排滿置物櫃的穿堂相接,若是置物櫃不在同一走廊根本不會碰到,但他不想解釋這麼多。

  奧頓開口:「諾蘭是社交白痴,他根本沒有朋友。那個人的名字叫戴那,七年級。」

  「戴娜史考利那個戴那?」諾蘭問。

  奧頓露出譏諷的笑容,偏頭看著哥哥:「你真的什麼都沒注意耶。戴那第一天來學校時有兩位軍官護送他來學校,而且是校長親自帶他去找置物櫃的,他的父親是位得過紫心勳章的英雄。女生們公認戴那是全校最帥的男生,連艾雪莉都這麼說。」

  艾雪莉現在八年級,她美麗、聰明又活潑,是女子籃球隊中鋒,榮譽學生、學生會會長,他們從小就認識她,在月桂峰長大的每個孩子都曾被拿來和她比較,此時不管諾蘭有什麼意見都得吞進肚子裡。

  衛斯太太看向她的先生像是問他的意見。

  衛斯先生翻著報紙,他毫不在意地聳肩,隨口答:「……也許是位上校或將軍。」

  衛斯太太放柔了聲調問奧頓關於她所知道的戴那,奧頓慢吞吞地回答,直到衛斯太太終於同意載她上學。

  「諾蘭?我也送你?」

  「不要。我和艾倫約好了。」

  艾倫是艾雪莉的弟弟,他是諾蘭最好的朋友。
  艾倫一家住在袋底路口,諾蘭與艾倫從小一起長大,不幸的是今年他們沒有一堂課同班,於是他們約好在車站見面一起上下學。


  車站位於兩條巷子交會的十字路口,諾蘭走得有點快,他想給艾倫看他才剛拿到的手機,是一台藍灰色的黑莓,不但能打電話還能上網,諾蘭大概是全校唯一一位有手機的學生。

  但諾蘭等了又等,學生漸漸多了起來,艾倫卻根本沒出現,諾蘭懊惱地嘆口氣,早知道他就搭母親的車上學。
  幸而校車很快地出現了,學生們上了車。

  平時諾蘭與艾倫坐的位置坐了幾個八年級的男孩,諾蘭向後移了一排,他將背包扔下才看見有個人倚著窗戶打瞌睡。

  校車司機吼著要開車了,諾蘭想換位子也來不及了,那人被諾蘭的動作驚醒,拉下蓋在臉上的藍色連帽上衣,迷糊地看了過來。

  那是雙明亮有神的栗色的眼睛,看起來是六年級或七年級,但諾蘭沒注意這些,他意外的是這人懷中抱著個棒球手套是右手手套——這人是左撇子,和諾蘭一樣。

  諾蘭不適地動了下,從椅背上撿起滾落的棒球還給對方:「你的。」

  「謝謝。」那人接過塞進背包裡,自我介紹:「我是戴那。」

  他沒有問諾蘭的名字,諾蘭也沒想到開口,但他多看了戴那兩眼:那是張令人印象深刻的臉,但是,戴那的頭髮卻削得很短,那使他多了一分英氣,卻跟不上最近的流行。
  他看來和諾蘭差不多高,不特別強壯,身上是平價運動服和普通背包,艾雪莉為什麼說他帥?


  「你的名字是?」

  「諾蘭。」

  「是你啊,你是奧頓的哥哥。」

  諾蘭有些訝異:他竟然知道奧頓那小鬼……

  但戴那已經轉頭望向窗外不再看他,他們已經出了月桂峰。



---

  [註一]:戴娜史考利(Dana Scully):電視劇 X檔案中的女主角名。這是個中性的名字,但近年不太常用在男生身上。
  [註二]:紫心勳章(Purple Heart Medal):這是美國頒予在戰爭中因與敵人作戰而受傷或死亡的軍人的勳章。這個勳章與軍階或軍種皆無關。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1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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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制上通常是 六、七、八年級是中學(不過也有五六七八的),奧頓只比諾蘭小一歲,才會和他同一個學校。 2022-3-8 12:10
RsR
奧頓為什麼說他帥?!因為男女的審美觀不同,或是那個年紀的小女生只要跟哥哥不同的男生就帥 XDDD 好奇奧頓是幾年級? 2022-3-7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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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3-4 10: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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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03〉

  〈03〉

  第一次期中結束後,戴那與奧頓都獲得榮譽學生的頭銜,他們得到了水上遊樂園入場券和學校午餐的免費冰砂,諾蘭與他們相反,他被留校察看了。

  諾蘭的頭腦還算聰明也不討厭讀書,直到小學畢業還是優等生,但他從不注意自己的成績好壞,這很大部份是衛斯先生的影響。

  衛斯先生不認為孩子必須上大學證明聰明才智,他對任何人都說:諾蘭滿十八歲他就打算給他一筆資金,讓諾蘭開始自己的事業。

  衛斯太太雖然不贊同但也沒辦法,她與衛斯先生因此起爭執但最後總是不了了之,如今她也只是偶爾叮嚀孩子要把作業做完,但大部份時候仍放任著諾蘭。

  既使妹妹奧頓每學期都是榮譽學生,諾蘭仍樂得輕鬆得過且過,六年級他還能應付,升上七年級後就開始有麻煩,有時他忘了回家作業,有時他弄錯作業繳交日期而潦草交卷,每次的處罰都是他得在自修室渡過午餐時間。

  諾蘭如此混了兩個月後,忍無可忍的老師終於決定罰他留校察看補完全部的作業,他再不交作業就得直接留級。

  留校察看的學生當然不會由校車送回家,家長得自行安排接送,諾蘭因此而受到責備,卻不是因為課業的緣故,於是諾蘭也沒放在心上,他很快補完功課也只是因為想與艾倫一起回家。


  隔週的星期一,諾蘭如常與艾倫打打鬧鬧地等車,他們上了校車後,諾蘭還來不及拿出耳機,戴那就從前排轉過來看他,嘴角勾起了個富有深意的微笑。

  「幹什麼?」諾蘭不悅地問。

  「聽說你被留校察看了?小心點。」

  「關你什麼事?」

  「留校察看兩次就失去參加球隊的資格,你知道這件事嗎?」戴那問他,「你會被棒球隊踢出去。」

  諾蘭震驚地轉向艾倫,艾倫聳肩:「我怎麼知道?我又沒參加課後活動。」

  車內廣播突然傳來:「那兩個七年級的,不准聊天、面向前方!」

  四周傳來一陣訕笑與抱怨,校車司機繼續以擴音器威脅著他們安靜,否則要讓他們全部到校長室受罰。

  已有前科的諾蘭不敢造次,他忍耐地抓著背包縮起身體,避開校車司機的視線。

  那天到學校的路程似乎特別長,飄落的黃葉更令諾蘭感到鬱悶,灰色的天空則莫名地令諾蘭想起那個夢,夢中的人總是穿著紫色醫護服。

  不是粉紅色、不是藍色,是紫色。

  一旁艾倫在嘀咕著明年就是西元兩千年,世界末日快到了,他們為什麼還要上學?

  他們一下車,諾蘭就推開幾人衝上抓住戴那,艾倫趕緊跟了過來:「諾蘭、諾蘭,兄弟,別衝動!」

  他們站在校車停靠處,路邊停了整排的校車,下車的學生們從他們身邊經過,多多少少都看了他們一眼才穿過雨棚走入學校。

  「你到底做了什麼?」諾蘭火大地問。

  戴那甩開他的手,「我什麼都沒做!是教練來找我。」

  「教練才不會找你,球隊裡本來就有後備球員。」

  「隨你信不信,但他說你和其他隊員處不來,他不認為你能在球隊裡再待多久。」

  諾蘭瞪著他,試圖消化這句話的意思。

  吹來的風翻亂了諾蘭的頭髮,對戴那卻毫無影響。

  戴那那張漂亮臉孔上的眼睛明亮得不真實,諾蘭突然覺得他比自己高大。

  「若不是你的有錢老爸替球隊買了許多器材,你的成績根本不能進入球隊。」戴那哼了一聲,「還是你乾脆叫他替你組隊陪你打球?」


  *** *** ***


  當天諾蘭幾乎等不及放學,他一回家就生氣地扔下背包往書房跑去,對開玻璃門在衝撞下碰地發出巨響,衛斯太太聞聲而來,她身旁跟著一臉驚嚇的幫佣,慌亂之餘手上還拿了條廚房毛巾。

  那間房間內有兩套紅木書桌與書櫃,各自分屬衛斯夫婦,衛斯太太只見諾蘭在她的桌上亂翻一通。

  「諾蘭,你在做什麼?」

  諾蘭甩上抽屜,手上拿著一疊文件。

  「我的期中成績單呢?這裡只有奧頓的!」

  「諾蘭,親愛的!」衛斯太太錯愕地喊著他的名字。

  諾蘭大吼:「我的成績單呢?」

  佣人一聽連忙離開現場,衛斯太太見她遠去,才轉向諾蘭。

  「我沒留下。」衛斯太太為難地回答,「親愛的,那不重要,沒什麼好留吧?」



  所以,不被期待的感覺如何?

  加入球隊之前,諾蘭與其他同學一樣參加甄選,投球、接球、揮棒、測驗視力、折反跑的速度,有人落選,而他選上了。

  才剛結束的一季他的比賽成績不差,在球隊裡排名中上,他沒想過他為何沒有隊上的朋友,他以為是因為他與他們不同班、不同校車,沒有交集的緣故。

  他被排斥了嗎?

  諾蘭坐在教室中,一面聽課一面胡思亂想著,這幾天他過得有些混混愕愕,尋常的學校生活突然變得陌生而疏離。

  英文老師問了個問題,學生沉默著,諾蘭從不參與課堂討論,艾倫會說那些人假裝認真實則拍老師馬屁,但諾蘭沒這麼想過。

  黑板上有一半寫滿了字,諾蘭的英文老師又瘦又小,乾乾扁扁的樣子像是科學教室裡竹節蟲標本,她的課堂也一樣行動緩慢而死氣沉沉。

  「這篇故事中有好幾位反派,誰能告訴我他們是誰?」她說。

  她說話的速度很慢,子音間幾乎斷開,沒有人回答,她像是教他們發音般,鄭重地說了一次:「反、派——,各位?」

  諾蘭垂下眼想著:隔壁班的讀物是動物變形人,他們卻得讀彆扭的古典小說,難怪沒有人發言。[註一]

  「班納太太。老女人就是會搞砸。」一人說。

  幾位女生互看一眼,忍住笑。

  「迪包爾夫人,另一位老女人。」另一人說。

  學生們又發出一陣訕笑。

  又有一人舉起手道,說:「柯林斯先生,他想上依麗沙白的床。」

  「嘔!」「你好噁心。」學生們同時發出曖昧的聲音嘲笑他。

  「你們才別傻了,誰會向才認識幾天的女人求婚,他鐵定是想上她!可是她有個百萬富翁男朋友!」

  「他很醜,像你!」

  學生又一陣哄笑。

  那陣笑聲讓諾蘭突然感到忍無可忍:這些人到底怎麼回事?

  「達西先生。」諾蘭的聲音突兀地如吹進教室的風,全班頓時安靜下來。

  英文老師有點反應不及,她抬起下顎找人,諾蘭只得舉起手。

  他再說了一次:「我說:達西先生。他是位被父母親寵壞的有錢少爺。旁若無人,沒禮貌,他批評女主角的外貌,還阻止朋友戀愛。」

  「他是主角耶。」

  「除了他,沒有人是依麗沙白的對手,他是反派。」諾蘭很衝地反問:「為什麼主角不可以是反派?」

  同學們瞪著諾蘭半晌,又轉向英文老師,首次想從這位老師口中得到答案。

  「主角也可以是反派。」她慢慢地道,在黑板上寫下同樣的句子,「達西先生的行為與依麗沙白的願望背道而馳,在故事中大部份的時候他都是反派。」英文老師頓了下,又看向諾蘭:「但是,諾蘭,我希望你回答之前就先舉手。」

  寵壞的少爺。
  沒禮貌。
  有人小聲地說著。

  諾蘭不知道是誰,但他聽見了。


---
  [註一]:《動物變形人》(Animorphs),九零年末出版的少年讀物,作者是K.A. Applegate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2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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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R 我是覺得,因為有餘裕才能毫不在意,無論是精神上或是物質上。從小什麼都有,不用搶不用競爭也不需要看人臉色,也許一時沒有表現出任性態度,但是也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就某方面而言,其實也是被寵壞的啦。 這章結束前就會寫到戴那到底怎麼回事,希望到時不會覺得突兀(騷頭。 2022-3-8 12:16
RsR
小時候讀傲慢與偏見,看不出哪裡傲慢哪裡有偏見了,諾蘭悟性真高或許是看到自己?不過目前為止,還看不出諾蘭被寵壞的任性,頂多對不重要的事毫不在意,倒是衛斯太太好典型。但是戴那的敵意從何而來呢? 2022-3-7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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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3-4 10: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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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04〉

  〈04〉

  衛斯太太在諾蘭的逼迫下,終於向學校申請補發成績單,那封信花了一週才寄到,那晚,諾蘭躲在房間不肯吃晚餐。

  衛斯先生不滿地大步走到諾蘭的房門前,耐著性子毃門。

  「諾蘭,出來!」

  「不要!你們都走開。」諾蘭捂著耳朵。

  衛斯先生更生氣地大力敲門,威脅諾蘭要是不出來將會被禁足一週,奧頓與衛斯太太趕來,衛斯先生罵了幾句後被衛斯太太勸走了。

  奧頓的聲音輕輕響起:「諾蘭,沒事了,你可以出來了。」

  「……我不想出去。」

  奧頓似乎在房門前站了一下,才踏著不安的步伐離開。

  諾蘭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瞪著天花板,關上了燈就不用面對成績單上的現實,但他無法阻止一個小小的聲音在他的腦中說:他是冒牌貨、他不夠好。他是個笑話。

  他的腹部像是壓了塊大石般難受,於是捲成一團將臉埋在枕頭裡,感到陣陣噁心。

  諾藍就這樣睡不知不覺睡著了,他醒過來時從亮起的夜燈得知已是半夜。

  他模糊地看見有雙鞋子,耐吉,他想,配藍色醫護服。
  那身影背對他舉起雙臂以妖饒的姿態脫了上衣,諾蘭看見鮮黃色肩帶與背扣勒著背影,那人穿著胸罩,是女人。
  諾蘭放鬆地想著:太好了,他可以安心享受舒服的感覺。
  他矇矓間微睜開眼,卻乍見男人的手臂,醫護制服,紫色的——

  諾蘭驚嚇地翻身驚醒,他發現自己滿臉淚痕,心臟劇烈地鼓動著,血液卻往同一個地方集中。

  他嗚咽了下才握住自己的性器,只要再幾次,一下下……
  諾蘭很快就想射精,一切都比夢中更鮮明得多,他忍不住叫了出來,體液失控地噴在床單上。

  他喘著氣,理智漸漸歸位,他慶幸自己的房間離家人很遠。

  諾蘭深呼吸了下離開床鋪走進浴室,這次他沒有因為春夢而難受,反而異常清醒。

  他淋浴後就開了燈,他撿起扔在地上的成績單,好好地將之折起,整理好背包,等待天亮。



  無論諾蘭怎麼想,他仍得繼續上學,他原本的安靜轉為一種沉默,那其中的細微變化難以發覺。

  秋末的天氣很晴朗,那份晴朗似乎感染了每一個人,回家的路上諾蘭縮在靠窗的位置,下午的陽光照著他的臉,暖而明亮,秋葉落盡,景色漸漸明朗。

  他的成績高低起落他本來就知道,他只是不曾正視這件事。
  現在補救應該不太遲吧?

  前排排七年級學生低聲輕鬆談笑,車上的氣氛很輕鬆,向來暴燥的校車司機的語氣都溫和了些,諾蘭與艾倫下車時,他還祝他們有個美好的下午。

  艾倫邊走邊玩著諾蘭借他的掌上型電玩,吃吃笑著。

  諾蘭問:「艾倫,你的數學怎麼樣?」

  「不錯啊。」艾倫回答。

  「那你可以教我吧?」

  「教你?」艾倫一怔,想了想,「好吧,但我得先回家和我媽說一聲。」

  諾蘭回到家時流理台上有張紙條與幾張紙鈔,今天全家都將晚歸,家中顯然只有諾蘭一個人,諾蘭看完就將紙條扔進垃圾桶,將錢隨手放到一旁的抽屜裡。

  他的家有個很大的開放式廚房,早餐後收拾得很乾淨,桌上鋪著長桌巾又擺上裝飾及切花,諾蘭將那些擺設全部移開。

  諾蘭平時在自己房間床上或地上寫作業,但既然艾倫要教他,他的房間大概不會是效果最好的地方。

  才收完諾蘭就聽見電鈴聲,艾倫出門在門口,手中拿著背包和一袋零食,看來輕鬆自在很有信心。



  不過三十分鐘,諾蘭就嚐到希望破滅的滋味。

  艾倫皺著眉頭看著諾蘭的算式,又看了看自己的算式,兩人的答案相差了兩個零還不只。

  「我覺得……應該都對吧?」

  「怎麼可能都對?」諾蘭惱怒反問,「這是數學,就只有一個答案!」

  「你為什麼不問你的數學家教?」

  「我沒有……等等,你居然有上家教班?」

  「有啊。從這學期開始我媽讓我去的。」

  諾蘭被背叛般瞪著艾倫。

  那張成績單的分數像是刻在他的腦海裡。
  他想了又想,他的文科略好一些,他用功一些也許可以將成績拉回標準之內,自然科學他得找到人與他同一組,真正嚴重落後的是數學。
  今天他特別認真聽老師上課,但他發現他連同學們的問題都聽不懂。

  如果連艾倫都上家教班,他是不是該試一試呢?

  市中心有兩家家教班,無論是哪一所,諾蘭都可能遇到同學,他們會冷嘲熱諷吧?
  他想去家教班,但他不想讓衛斯夫婦因此而吵架。衛斯先生又會同意嗎?

  「數學家教班要多少錢?」不曉得他的零用錢付不付得起。

  「我的天!世界末日果然要到了!」艾倫一臉震驚,誇張地望著他:「從來不看價錢的衛斯王子剛剛問『多少錢』?」

  「你這個白痴!」諾蘭破口大罵,抄起便條紙就往艾倫砸過去。

  艾倫也不甘示弱丟了隻鉛筆回來,兩個男孩頓時忘了數學作業,將桌上散亂的文具當武器丟得四處都是。

  文具丟完了諾蘭就脫下掛在腕上的橡皮筋彈了過去 ,艾倫彎身下桌奔向起居室,諾蘭追了過去,隨手拿了顆抱枕砸他。

  「諾蘭!我要使出必殺絕招了!」

  「去死啦!」

  兩個男孩互砸了幾次,直到艾倫唉叫著我死了、倒在地毯上,諾蘭才氣喘咻咻地停下,他斷線似地跌進沙發裡:「哈哈!你這呆子。」

  但問題仍沒解決。

  諾蘭抱著抱枕向天花板大吼:「該死的數學!啊啊啊——」

  艾倫連忙捂住耳朵,直到回音消失,他才小心地開口:「喂。你怎麼了?雖然你平常就怪,但是最近更奇怪了。」

  諾蘭的笑容消失,他不想回答只是坐了起來。

  艾倫看著他,猶豫了下,道:「如果你只是擔心考試,我聽說有門路耶。」

  聽起來很可疑,諾蘭一口拒絕:「我不要。」

  艾倫聳了聳肩,想起什麼般翻身坐起:「那我們去問艾雪莉。她很厲害,還有修進階課程!」

  「現在?艾雪莉在家?」

  「當然。」



  諾蘭跟著艾倫回家,他們一進門就看見艾雪莉,她正從樓梯上下來。

  雖然認識的人不多,諾蘭可以很清楚分辨出六、七、八年級的學生。

  六年級的學生從背包到穿著都有點稚氣,八年級的學生則突然成熟許多,特別是女生,有些發育良好已有玲瓏有緻的身材,身上不再有粉紅蝴蝶結和獨角獸圖案,取而代之的是緊身褲與淡妝。

  與女孩子太接近會令諾蘭不自在,但艾雪莉從未讓諾蘭感到尷尬。

  「諾蘭、艾倫,你們回來了。點心在桌上,要吃嗎?」

  「諾蘭有問題想問你。」艾倫直接地說。

  「艾倫!」諾蘭不禁臉紅。

  「我嗎?」艾雪莉驚訝地問。

  諾蘭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數學課本,頁數間露出了些不同顏標籤,艾雪莉翻了翻又挑眉看向艾倫,像是在說:諾蘭這麼認真,你呢?
  艾倫裝作沒看見她調侃的神色,自在地倒進沙發裡。

  「我那笨蛋弟弟幫不了你。」艾雪莉忍著笑道,「他告訴你他的數學不錯,是指在所有的成績裡相對上不錯。嗯,我想想,他的數學應該有B-吧?」

  艾倫大聲回答:「要不是上次考試時我剛好重感冒,就會是B。」

  「來吧。我可以教你。艾倫,你也得來。」艾雪莉領著他們往廚房走,一面說著:「我們也正在做功課。」

  我們?
  諾蘭想著,隨即剎住腳步。

  早餐桌上坐了好幾人,諾蘭只認得兩位,其中一位八年級女生是艾雪莉的摰友,另一位則是個七年級的男生。
  諾蘭僵硬地瞪著他,懷疑這世界到底怎麼運作的。

  艾倫像是認識他們全部的人,他開朗地一一打招呼,最後才說:「嗨,戴那。」

  戴那看起來也很想把自己藏起來,他立著一本白色三孔講議夾,只露三根手指,不甘不願地回:「嗨。」


---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2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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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R 我也愈寫愈覺得艾倫很可愛 XDDD 最好的科目是B-的話,其它大概就是C和D吧。真的稱不上太好啦。 2022-3-8 12:18
RsR
艾倫有點可愛,傻蛋萌系!可是B-很差嗎?我以為不要出現C都算可以的。 對了,諾蘭沒換床單,所以大家都知道了 XDD 2022-3-7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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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3-4 22:4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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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05〉

  〈05〉
  
  艾倫的家有扇面向保留地的挑高觀景窗,為宴客設計的客廳與餐廳都極為寬敞,艾倫的父母親在鎮上經營保險經紀公司,這棟房子的格局非常適合他們交遊廣闊的生活。

  這時早餐桌上坐了八、九位學生,作業本和講義夾全部攤開也不覺擁擠,八年級的學生對諾蘭加入他們沒什麼意見,他們的功課與玩笑諾蘭都聽不懂,但艾雪莉的朋友中果然有數學資優生,諾蘭抓緊機會問了許多問題。

  那位八年級男生教了諾蘭解方程式,又看了諾蘭的答案紙,道:「先把乘法表背熟吧,沒有這麼多計算錯誤你的成績會好一些。」

  「還有呢?」諾蘭一邊抄筆記一邊問。

  那人替諾蘭將必讀章節做了記號,諾蘭認真的樣子令人驚訝,那人終於問:「你是『那個』諾蘭,諾蘭衛斯?」

  另一人以手肘頂了那人一下:「別問了。他是個好孩子。」

  做完功課一群人紛紛收拾背包,其中一人說要去打籃球,八年級紛紛同意,艾倫不想去,戴那和諾蘭則要回家。

  他們都是騎車來的,互相道別後一下子就踩著腳踏車消失在巷子盡頭,只剩下戴那與諾蘭。

  戴那看著諾蘭,道:「上來。我載你回去。」

  「方向相反……」

  「少說廢話。」

  諾蘭瞄了下那台腳踏車:「我覺得不安全。」

  戴那氣結:「隨便你。」

  諾蘭不理他,邁步向自己家的方向走,他聽到腳踏車起步聲,以為戴那也回家了。

  那時天色已快暗了,月桂峰已落成十多年,路樹都已長成,雖然樹葉落盡,枝幹錯落的樹影仍使黃昏時分的社區有些矇矓。
  萬聖節一過,陽光就變得短了,傍晚的氣溫迅速下降,諾蘭將兩手放在口袋裡慢慢走著,他走到第一個路口要過馬路,一旁咻地竄出一輛腳踏車,他嚇得退了一步。

  諾蘭看清來人,不禁怒火中燒:「你又要幹嘛?」

  戴那擋在他前面:「你那班的數學老師根本不會給你不及格,你知道的。他只會叫你補交作業補考,讓你留級他還得寫報告,搞不好你爸會去抗議,他不想惹麻煩。」

  諾蘭驚魂甫定,咬牙繞過他:「不關你的事。」

  「我是說你不用這麼拼命,喂——」

  諾蘭大步走著,裝作沒聽見戴那的聲音,但他一回頭就見戴那將腳踏車調頭,顯然想在下個路口攔截自己,他乾脆跑了起來,沒想到戴那竟衝來扯住他的背包、兩人連人帶車摔在地上。

  諾蘭爬起來,爆出一串怒罵:「白痴!你打算害死我們嗎!」

  「……好痛。」戴那扶著自己的右臂。

  諾蘭伸手扶他起來,沒想到只是輕觸一下,戴那就慘叫一聲。

  「你不是等著取代我參加球隊?手臂不要了?」

  「我是左撇子。」戴那反擊般道。

  「左撇子又怎樣?我也是,但我也還是不會拿我的右手開玩笑。」

  諾蘭說完,撿起自己的背包轉身就走,他不再理會戴那。

  他命令自己忽視倒在地上的腳踏車與哀叫的身影,在心裡詛咒最好有台不長眼的車子會在轉彎時撞到戴那。

  他痛恨戴那說的話,痛恨那張嘴說出的每句都是事實。

  他的數學再差也可以輕易過關,因為數學老師早就放棄他。

  他回頭看了好幾次,日光消逝,一路上只有愈來愈深重的陰影。

  戴那沒有再追來。



  諾蘭才苦讀了一週就得面對下一次大考,諾蘭進入教室時有些緊張,他從沒這麼在意過考試,考卷發下後諾蘭深吸口氣才抓起筆,他寫得有點慢,其它人已翻頁了,他的第一頁還沒寫完。

  慢慢來。不要急,時間一定夠。
  他安慰自己。

  許多同學開始交卷,直到只剩下他,數學老師在他身旁走來走去,看了他好幾次。

  諾蘭勉強在鐘響前寫完所有的題目,數學老師無語地接過考卷,有些欲言又止。

  諾蘭倉惶離開教室,彷彿落荒而逃。


  諾蘭就這樣考完每一科,幸而大考後就是個長週末假期,那天放學等車時學生們特別吵鬧,諾蘭從人群中看到了戴那,前兩天戴那以三角巾吊著手臂,這天解下了,看來又活動自如。

  他沒事。
  就算怎樣,球隊甄選也是明年的事。
  諾蘭暗地想著,同時又奇怪著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假期結束後的第一天,諾蘭迫不及待地到了學校,放了個假讓諾蘭的心情輕鬆不少,這個假期是年底購物季的開始,不少人穿著新衣新鞋出現,諾蘭除了買了電玩外還買了新文具,他支著下顎看著班上同學玩鬧,忍住在新本子上塗鴨的衝動。

  數學老師不久就走進教室,他站上講台,從講義夾中間抽出一張紙,嚴肅地看著他們。

  「點到名字的同學,請到校長室報到。」

  他說完,低頭一一唸出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人互望著,臉色慘白地拿起自己的物品,垂頭喪氣地離開教室。

  眾人竊竊私語,數學老師則露出吞下髒東西的不悅神情,道:「我們開始上課吧。」



  到了下午,事情已傳遍全校:一群七年級學生集體作弊,他們約定了一套暗號系統,還在廁所裡交換題目解答,但他們太小看他們的老師們。
  老師們在考場中不動聲色地記下了作弊的學生,並緊急召開了教學會議,各科老師對照名單後,發現是同一批學生。

  諾蘭在等車時才聽說整件事,他心裡有種不好的感覺——他沒看見艾倫。

  「那他們的成績呢?」

  「應該零分才公平吧。」

  兩個女生正這麼說著,他們發現後面是諾蘭連忙噤聲,其中一位回頭瞪他一眼。

  諾蘭莫名奇妙:「什麼?」

  諾蘭這才意識到氣氛不太對勁,但四周竟安靜下來。

  「我做了什麼?」諾蘭問。

  終於有個男生道:「艾倫不在,作弊的學生都被停學一週,他的媽媽早上就來接他回去了。」

  「你不是和他很要好嗎?為什麼還在這裡?」

  「我和諾蘭同班,老師還稱讚他考得比平常好呢。」

  諾蘭睜大眼睛,終於領悟到他們意有所指,瞬間漲紅了臉,他開口,想要辯解卻不知從何說起。

  「你們在做什麼?」戴那不知何時出現,他看看眾人,說:「諾蘭沒作弊。他的成績進步是因為最近和我們一起唸書。」

  眾人轉頭看著他,戴那的背包掛在左肩,頸上圍著直包到耳朵的厚圍巾卻沒穿大衣,神色坦然。

  「你們不相信嗎?」戴那視線落在其中一位女生,道:「你。你是啦啦隊吧?你可以問問你們隊長,還有你,去問艾雪莉,我們讀書時她也在場。」

  戴那的神態與八年級學生的名字加起來足以說服所有的學生,他們露出訕訕的神色,戴那卻不放過他們,他又補了一句:「狄恩,不道歉嗎?」

  狄恩就是第一位指責諾蘭的男生,他比在場的女生都矮,但有雙很靈活的黑色大眼睛。

  「好啦。抱歉,諾蘭。我不該懷疑你。」

  諾蘭問:「艾倫怎麼了?」

  幾位學生互看一眼,其中一位女生說:「他離開教室時哭了。」

  他們都已經超過會在眾人面前哭泣的年紀,也沒有壞心眼到想看到同學悲慘的樣子,這句話讓他們感到不安,反正學校已經做出處置,每個人都想把這件事拋到腦後,其中一人突然說校車怎麼還不來,於是大家紛紛散開聊起別的事情。

  諾蘭沉默地站在原處,連校車來了他都沒注意,直到被推了下。

  「走了。」戴那的聲音很溫和。

  諾蘭上了車在平時的位子坐了下來,他感覺有人落坐在他身旁,他轉過頭。

  果然是戴那。

  「騙子。」一起讀書不過一次而已。

  戴那無聲笑了,將兩手放在唇邊呵氣捂暖,低聲道:「我救了你耶。」

  「你怎麼知道我沒作弊?你明明曉得我的數學有多差,如果是我,我相信狄恩。」

  「那你又何必跑來找艾雪莉教你唸書?」

  「也許我之後發現唸不完?」

  「唸不完靠你老爸就好了,也用不著作弊。」

  諾蘭瞪著他,仍舊滿臉懷疑。

  戴那誇張地嘆了口氣:「好吧,實話是:你看你人緣這麼差,一定沒有會找你作弊。而且,你那顆笨腦袋連乘法表都記不起來,大概更記不起他們那套暗號……好痛!」

  諾蘭一肘狠狠地撞過去,戴那猝不及防只能哀叫。

  狄恩從前面探頭,好奇地看著他們,問:「你們在聊什麼?」

  「咳咳。」戴那一邊咳一邊笑,回答:「諾蘭有隨身型DVD機,他說露營時會帶來給我們看。」

  「真的?」

  狄恩眼睛亮了起來,就在那一刻,頭頂傳來校車司機怒氣騰騰的廣播,諾蘭連忙捂上耳朵——

  「後面那群七年級的!坐好、面向前方!否則我送你們去校長室!」

  透過擴音器的音量很大又很暴燥,整車的七年級學生集體嘆了口氣,他們今天已經聽夠了校長室這三個字。

  諾蘭咬著牙,兩秒鐘後,終於忍無可忍地大叫:「校長才沒空理你!」

  校車僅重重頓了下,仍繼續向前行駛,沒有調頭的跡向。

  車上響起一陣口哨與喝采,學生發現那只是不成威脅狠話,頓時精神來了,他們像是唸咒般開始起鬨:「校長室、校長室、校長室!」

  校車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咒罵,紅燈一停下就抓起對講機:「給我安靜!不然我、我要把你們——」接著竟笑了出來。

  全車一陣歡呼。

  戴那向諾蘭比了個大姆指,諾蘭也偷偷笑了。


  *** *** ***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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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R 我還真的不熟沒看見(震驚)!我現在去回! 2022-3-8 12:04
RsR
對喔,我留言了,而且每一篇都留了。廢話很多,怕你跟在水裡不太熟沒注意 XDDD 2022-3-8 09:27
@RsR R大給我留言了啊啊啊。對喔是一群快長大又還沒長大的少年^^ 2022-3-8 09:02
RsR
喔喔,戴那英雄救美😘 原來他不是有敵意,是有話直說的人,只不過聽在諾蘭耳裡太刺。 衛斯先生問題很大,背後那些動作會成為孩子們之間的相處疙瘩咧,偏偏諾蘭之前沒有在意。 少年的故事,唉唷,好青春洋溢喔!真可愛😍 2022-3-7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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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3-8 22:5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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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06〉


  〈06〉
  
  那件事之後,諾蘭多了位同班朋友狄恩,他的學校生活也改變了。

  狄恩雖然個子矮小但熱愛籃球,他假動作多且靈活,球技非常了得,也許是這個緣故,走路時總是活蹦亂跳。

  這天換教室時,狄恩在走廊上發現他的新目標,天花板垂落高高低低的應景裝飾雪花,狄恩跳起碰地碰到一個、又碰到一個。

  「諾蘭也碰得到吧。」有人看到諾蘭走來,這麼說。

  諾蘭聽了,墊起腳尖舉起手中的講義夾就輕易觸到了。

  「可惡!諾蘭,這不是公平競爭!」狄恩雖這麼罵著,卻笑著伸手攬住諾蘭的肩頭。

  諾蘭任他攬著,反正他不討厭這類的互動。
  就像之前莫名奇妙被排斥,諾蘭又很快地被接受,他不再是位邊緣人。

  一群人建議狄恩與諾蘭單挑,比誰能觸到最高的雪花。

  「諾蘭會贏。」
  「狄恩才會贏。」
  「猜錯的人請大家吃冰沙。」
  「冷死了。我才不要冰沙!」

  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著抵達科學實驗室,有人替諾蘭留了位子,科學實驗課也不會再找不到人同組。

  諾蘭的英文與歷史兩科進步得最快,上課時他已可以自然地舉手發言,在假期開始之前,英文老師將他留下,給了他一個信封。

  「諾蘭,我想你會將它用在正當的用途。新年快樂。」

  諾蘭走出教室後抽出卡片,卡片上畫了一棵正成長的樹苗,並附了張書店的禮卷。
  那張禮券的數字不過是諾蘭的零用錢的零頭,但他開心地笑了。

  他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只是將它放在背包裡。


  放假的第一天早上,諾蘭央求忙碌的衛斯太太將他載到書店,他們將他的單車掛在車後,諾蘭之後將自己騎車回家。

  衛斯太太要他把手機帶好,又叮嚀他晚餐前回到家,就帶著奧頓去採購聖誕禮物。

  諾蘭將單車鎖好就走進兩層樓高的書店。

  店中播放著活潑的聖誕歌曲,兩旁排滿各種適合當禮物的套書、食譜,玩具,他瞄到一本眼熟的書,看了幾秒鐘後才想起是奧頓有這本書,但他從沒讀過,他伸手拿了起來。

  土黃色封面印著個兩手拿著印著失蹤人口的牛奶盒,看來有些詭異。
  他隨手翻開,讀了幾分鐘,突然發現隔桌有道視線盯著他。

  「嗨。戴那。」諾蘭將書放下。

  「你居然在看那本書,沒那麼絕望吧。」

  「我只是隨便看看,奧頓有這本書。」

  「噢,那就有點道理。」

  為什麼他讀不行,奧頓讀就可以?
  諾蘭的嘴角有點扭曲,但他仍很高興在這裡遇到戴那,令他驚訝的是戴那今天竟是一個人。

  戴那是轉學生,有個女性化的名字卻從未被嘲笑,可知他的人緣有多麼好。
  學校的女生因為他的外表而喜歡他,男生則發現他擅長運動而且是位好隊友。戴那個性開朗,又總是有最有趣的點子且記掛著朋友,結果是,他身邊總是聚集一群人。

  自從知道諾蘭需要補救數學,戴那每次討論數學作業時就會邀諾蘭參加,他們雖然不同班卻在課外活動頻繁相處,很快變得比一般同學更熟悉,戴那也表現得像是諾蘭是重要的朋友。
  諾蘭卻經常提醒自己:戴那對每個人的態度一樣誠懇,他只是友善,非常友善。

  「你來替家人買禮物?我也是。」戴那手中的提籃中已經有幾樣東西。

  諾蘭從不曾替家人準備過任何禮物,但既然戴那這麼說,他也就含糊地應了。

  「我每年都卡在我媽的禮物上,我真的不知道她想要什麼。」戴那頭痛地說。

  諾蘭也不太清楚,他道:「……我爸說女人都喜歡首飾。」

  衛斯家在節日時會上演如同首飾店廣告的戲碼:衛斯太太以期待的神情拆開禮物、尖叫,滿懷喜悅地給衛斯先生個吻。

  「我媽可能不太像女人吧。」戴那做了個鬼臉,又想了想,道:「還是去看看?你能陪我去嗎?」

  諾蘭答應了,戴那前往結帳卻突然停下腳步:「那你要買的東西?」

  諾蘭搖了搖頭:「我今天不買了。」


  相對於諾蘭從不考慮價錢,戴那顯然預算有限。
  他們先到梅西百貨,但那裡的價格遠超過戴那能負擔的程度,於是他們繞到較為平價的塔吉特。

  到了手飾部門,諾蘭很自然地靠近櫃台,他低頭看了看,指著其中一只設計簡潔的淺色手錶:「你媽也許會喜歡這個?」

  他只是依憑幾個月前在車上的印象:路邊的女人有著同樣的粟色捲髮,那俐落充滿活力的樣子應該就是戴那的母親吧?

  諾蘭轉頭,才發現戴那一臉尷尬僵立在旁。

  「這裡只有女生才來吧?」

  衣物手飾部門的顧客向來女性居多,除了他們外,一旁唯一的雄性生物是個被母親放在購物車裡的幼童。

  「還好吧。這家店的電子部門很大,我常來買電玩。」

  「那是在另一邊。你好遲頓!」

  諾蘭四下看了看,這才發現後方是內睡衣部門。架上吊著各色胸罩,一排戴著聖誕帽的塑膠人形穿著聖誕紅色的內衣,傲然挺胸鄙視著他們……

  諾蘭鎮定地望向戴那:「你到底要不要買?」

  「要、要。」戴那掩著半張臉靠近。

  諾蘭要店員拿出那只手錶,他老練地替戴那仔細地檢查過,算了算折扣後的價錢在戴那的預算之內,最後還要求店員準備禮盒和提袋將手錶包好。

  他們結了帳之後,戴那拉著他如逃難般快速離開,諾蘭不禁笑了。

  他們既然來了少不了要看看最近出的電動玩具,兩人自然地走向電子產品區,若是平時諾蘭會問戴那玩什麼,可能還會邀請戴那到家裡一起玩,但這時諾蘭卻隱隱覺得他不想這麼做。

  改天再問,不是今天。
  諾蘭模糊地想著,聽見有人叫他們的名字。

  一旁有另一個櫃台排放著青少年衣物與手飾,艾雪莉與幾個女孩圍在那裡。

  戴那向她們打招呼:「你們在做什麼?」

  艾雪莉笑著回答:「穿耳洞。有點緊張所以約了她們一起來,你看,我們挑了一樣的耳環。」

  她們說著讓開了點,其中有個女孩坐在一把高腳椅上。

  瞄到她身旁的人影,諾蘭的心臟猛然重重跳了下。

  那位彎身準備著什麼的女性,穿著粉紅色的醫護制服。

  一旁的穿耳洞廣告上寫著安全、專業、護士值班等字句。

  店員捧來小盤子,上面擺了三付耳環:「有點可惜,要是四位以上,就能替你們打折了。」

  「可是我從小就打了耳洞了。」「我也是。」其中兩位女孩道。

  「你可以打第二個洞。」店員建議。

  兩位女孩似乎考慮著,諾蘭與戴那互望一眼,諾蘭搶在戴那之前開口:「我來吧?」

  「咦!」「諾蘭!」

  戴那抓著他的肩膀,問:「慢著,你確定你爸媽不會罵你?」

  「不會吧,他們應該不會注意。」

  店員笑著打斷他們:「男孩們,我知道你們很想英雄救美,不過,既然你們沒滿十八歲,穿耳洞還是要父母同意,她們都有父母的同意書,你們沒有恐怕不行。」

  「同意書可以用電子郵件吧?你現在寄給我爸,我馬上讓他簽。」諾蘭說。

  店員有些驚訝但仍給了諾蘭同意書的網址,諾蘭拉著戴那躲進一旁的更衣室,他拿出黑莓手機就開始填表。

  戴那無語瞪著他使用黑莓手機:「你居然有黑莓手機?我爸都沒有!這個可以上網?」

  「可以。可以寫電子郵件,很方便。等下再借你看。」

  「你常假造你爸的簽名?」

  「才不是假造。我爸授權我可以這麼做,他相信我。」諾蘭理所當然地回答。

  還真是良好的親子關係。
  戴那有些錯愕地回答。

  諾蘭貼上簽名檔寄出後就想離開更衣室,戴那阻止他:「等等。」

  他讓諾蘭再拿出黑莓手機,以自己的名字填了一份,兩人才若無其事地走回櫃台。

  店員確認收到同意書時,兩人到一旁挑耳環,諾蘭的視線停留在一副鑲著藍色寶石的耳針上幾秒,但他仍選了最樸素的金屬半球耳針。

  諾蘭決定自己先來,他發現除了短暫刺痛後沒有不適,但不可否認異物入侵的熱漲感,他想伸手觸碰卻被女孩們阻止,她們圍在他旁邊。
  「不要碰會發炎。」「很好看耶。」「要是我弟弟也願意就好了——」

  戴那坐上了高腳椅,一旁店員卻唉地叫了聲,原本裝著耳環的泡膜塑膠盒剪開後邊角銳利,她一不留心就劃傷手掌,護士連忙拿了幾個棉花球給她壓住成串滴落的血珠。

  諾蘭突然眼前一黑、跪了下去。

  沒人來得及反應,諾蘭又已恢復意識,他發現自己竟跌在戴那懷裡,戴那慌亂地扶著他的雙臂,神情錯愕。

  見諾蘭艱難地嘗試說了什麼,戴那伏身湊近,接著就噗嗤笑出來:「他說他暈血。」

  眾人一聽鬆了口氣,艾雪莉扶著諾蘭將他帶到一旁的長凳坐下,諾蘭暈眩漸退,卻仍扶著額頭。

  片刻後,他的眼前出現戴那的鞋尖。

  「她們走了。」戴那的聲音滿是笑意。

  「讓我死了吧,好丟臉。」諾蘭漲紅了臉嘀咕,希望明天的太陽不要再昇起。

  戴那在他身旁坐下:「別那麼在意,她們說你很可愛,我完全同意……開學前就會傳遍全校了吧?」

  「天啊!我再也不要去學校了!」諾蘭哀叫著。

  「諾蘭衛斯,暈血是中間名。」戴那說完忍不住朗聲大笑,他只笑了兩聲就後悔了,「好痛!」

  諾蘭一肘重重地撞了過去,用的是慣用的左手,他用了全力,直接將戴那撞下長凳。

  「你又撞我!會痛耶。」戴那爬了起來,仍忍不住笑。

  諾蘭就在那時看到戴那的耳洞。

  反射著商場的燦爛燈光,兩只新耳針的光茫一閃而逝。

  戴那將兩個洞都打在右耳。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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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R 我看看,呃,可愛的艾倫下下章才會出現,這小子竟如此搶戲?! 那本書是"The Face on the Milk Carton"。我google 了下發現有中譯本「牛奶盒上的那張照片」。內容是位十五歲少女有天看到牛奶盒上的尋人啟示的照片,那位十二年前被綁架失蹤的三歲小孩似乎是她自己。 是個關於父母也許不是想像中那樣的故事......所以戴那才會說「沒那麼絕望吧」。 欸他們當然要約會啊,不然能幹嘛! 2022-3-9 22:46
RsR
少年們的感情還很單純直接呢,輕易就化解了之前的心牆。可是可愛的艾倫呢?😥 我好好奇那本封面土黃色的書是什麼! 原來美國打耳洞要父母同意,好特別的法規,所以刺青應該也是?記得國中的時候好多人去打,更多是自己動手。不過那個同意書漏洞很多啊,眼前就兩筆XDDD 今天是快樂甜蜜的偶遇約會😍 2022-3-9 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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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3-11 23: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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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07〉

 〈07〉

  諾蘭的耳洞還沒癒合,冬雪就已落下了。

  衛斯家在冬天固定會去位於山上的別墅小住幾天,別墅旁就是滑雪場,他們每年都去滑雪。

  別墅有許多空房,衛斯太太總是會邀請其它人,艾倫一家是常客,另一戶有與奧頓同年的雙胞胎姊妹的鄰居也是,諾蘭以為今年也是這群人,沒想到卻在晚餐桌上聽到了戴那的名字。

  「我邀請他一起滑雪。他說要大人同意,我問了他的媽媽,她說怕你應付不了。」奧頓對衛斯太太說,「其實,你應付得來吧?媽咪?」

  衛斯太太雖然不高興卻不願落人口實,衛斯先生也沒反對,她答應奧頓可以帶上戴那。

  諾蘭很快地吃完晚餐後,馬上衝回自己房間,打了戴那家的電話。

  戴那的媽媽接起來,她喚來戴那,戴那才說了聲嗨,諾蘭就單刀直入地問:「你答應奧頓的邀請和我們一起去滑雪?」

  「事實上,是奧頓邀請艾雪莉時我剛好在旁邊,她就順便邀請我了,我還沒問我媽。」

  「奧頓已經幫你問了,你媽也同意了。」諾蘭告訴他。

  「噢,那我只好和你們去滑雪了。」

  諾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問:「你會滑雪嗎?」

  「不曉得,得試試看。」

  他輕鬆的語氣讓諾蘭瞬間有種想揍人的衝動,諾蘭深吸口氣:「明天,你能不能來我家一趟?」



  諾蘭挑了衛斯太太出門不在的時間,她車子一開走,諾蘭就在玄關旁晃來晃去,不久,他總算看到戴那的身影出現在巷口。

  溫度已降到零下,戴那的呼吸冒著白霧,神態悠哉地慢慢走來。

  進入袋底路房宅前院就變寬了,在到達衛斯家前還得通過一座如護城河的路橋,左右兩戶有灰色石面外牆,還有如城堡般的圓塔型觀景窗起居室,兩家將衛斯家夾在中間。
  衛斯家的有長落地窗及青銅瓦斯燈,尖起的屋頂則有漂亮的魚形瓦片,三棟房子互不干擾,安靜地坐落在樹籬後方。

  戴那似乎對建築很有興趣,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

  諾蘭忍不住碰地打開對開大門。

  戴那露出意外的神色,跨著大步走上階梯。

  「你是老頭子嗎?走路這麼慢。」

  戴那挑了下眉,卻不說話。

  諾蘭問:「怎麼了?」

  「你都沒注意到嗎?有回音。」戴那說完又抬頭向屋頂喊了一聲。

  衛斯家的正門玄關有挑高屋頂,由屋頂垂下的三層鑄鐵吊燈精實沉重,但最壯觀的還是那座石刻寬樓梯,光亮台階與扶手隨著上昇的角度微向上彎,莊嚴卻與眾不同,總是讓客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諾蘭卻沒留意到那些,他喊了聲諾蘭,嗯的尾音繚繞不去,他擊掌,啪啪的聲音就振動他們的耳朵,戴那哈哈笑了起來。
  諾蘭覺得他很幼稚:「走這邊。」

  諾蘭說著就領著戴那穿過起居室走另一座樓梯上樓,他一面走一面解釋他的房間在房子的東翼,其它人在西翼,從起居室上樓更方便些。

  「我聽別人說過你家很漂亮,現在我覺得只說漂亮簡直是侮辱它了。」

  「會嗎?我覺得就是棟比較大的房子,那間是我房間。」諾蘭說著卻打開隔壁房間的門,示意戴那進去。

  那是間更衣間,有另一扇門通向諾蘭的房間,諾蘭從櫃子裡拉出一套以塑膠袋罩著的滑雪衣褲,「這是新的。你把衣服脫掉,試穿看看。」說完又打開抽屜尋找什麼。

  戴那怔住,搖頭:「我有雪衣。」

  「穿去學校的那件?別傻了。你是要去滑雪,穿那種你十分鐘就會凍成冰柱了。」

  而且他希望戴那見到父母時能有比較良好的形象。
  諾蘭想著,卻又為這個想法困惑。

  他找出了幾件功能運動上衣以及滑雪靴要戴那換上,他在自己的房間等著,直到戴那喊他才又回來。

  衣服與滑雪靴果然都很合身。

  「看起來不錯,你帶回去。滑雪板也用我的好了,我直接帶去。」

  「穿起來也很舒服,不過,我還是穿大賣場雪衣好了,謝謝你。」

  「為什麼?」

  戴那沉默片刻:「這是你的吧?你媽不介意我穿你的衣服嗎?」

  原來他知道。
  諾蘭想著。

  諾蘭一直選擇對衛斯太太的勢利態度視而不見,他與戴那交好後更希望戴那不知道當初的事,但戴那還是知道了。
  也許戴那一開始就知道,剛認識時,對任何人都很友善的戴那似乎對他特別冷淡。

  「她才不記得。這是去年買的,那時太大了我根本沒穿過。她老早忘了這件事,已經又去買了好幾套。」諾蘭訥訥地解釋,語氣有點低落。

  戴那與他對望半天,才問:「這樣的衣服你有好幾套?」

  「嗯……」諾蘭應了才感到不對。

  戴那一臉煩燥地轉開臉:「人生還真是不公平。」

  諾蘭不知所措地望著他,努力地想著自己該如何回答。

  他嘗試般開口:「就當做,答謝你那時向大家澄清我沒有作弊?」

  戴那怔了下:「那是……你竟然還在意。」

  「若不是你那時出面,我……」諾蘭不敢想像自己會如何。

  「其實,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作弊。只是放假時我看到你在書店買書,你買了好幾本數學練習本。」戴那露出思索的神情,「那時已經考完試了,如果你不是認真要唸書的話,不會在那時去買書吧?」

  這次輪到諾蘭怔住,那天是一年之中最瘋狂的特價時期,不只是書店,整個購物中心人山人海,他完全沒注意到戴那也在店裡。

  「所以,你不知道的話,是真的相信我了。謝謝你。」

  「停——別這樣!很肉麻!」戴那一臉不自在,像是從未被人如此直接地感謝過。

  「那麼,雪衣……」

  「我帶!我會帶著你的雪衣和那些裝備上山!」

  諾蘭的心情一鬆,也開心起來,他沒注意戴那尷尬又有些懊惱的神情。

  諾蘭從櫃中找了兩個大手提袋將那些衣服及滑雪靴都包了起來,又叮嚀戴那要準備羊毛襪與護目鏡,才讓他回家。



  三家人再加上艾雪莉的朋友和戴那,總共有六位大人八位少年少女,他們打算開三輛休旅車上山。那天眾人很早就集合了,出發前反而為誰開車及座位分配耽擱了一下。

  諾蘭有點受不了奧頓和她的朋友們。她們見到戴那就雙眼發光地圍上來,他有點擔心她們會把自己趕到另一台車以便與戴那同車,幸而艾倫拉著戴那上了自家的豪華路華,諾蘭也趁機趕快坐了進去。

  三位男孩乘坐由艾倫的父親駕駛的路華,女孩們則分散在另兩台賓士,他們扺達別墅時已是下午。

  山上的氣候冷得多,已下了好幾場大雪,白雪蓋滿別墅後院,那天剩餘的時間在堆雪人與打雪仗中度過,隔天他們用過早餐才前去滑雪。

  到了滑雪場,艾倫的媽媽替所有的大人小孩買了二天份的門票,戴那想掏出錢時被奧頓阻止了,她對他說沒關係每年都是這樣,諾蘭也輕輕向他搖頭,戴那才將錢包收了起來。

  他們進入滑雪場後就分散開,三位太太還不想下場而是先到觀景台喝咖啡,其它人都各自尋找適合的雪道。

  諾蘭帶著戴那到練習區學習基本動作,那裡也有許多平緩的坡道可供滑行,艾倫原本跟著他們但一下就感到無聊,於是加入奧頓那群女生上山了。

  戴那的運動神經很好,半天後已經能順利地在練習區滑行轉彎不再摔倒,空中不斷運行的纜車更讓他躍躍欲試。

  奧頓他們第二次從纜車上喊他們的名字、向他們揮手後,戴那就再也忍不住了。

  「我們也去吧?」他向諾蘭要求。

  諾蘭遲疑地看著他:「你一旦上去了就只能靠自己下山,沒有任何交通工具而且也不能回頭。」

  「我知道。」

  於是他們搭上纜車上初級雪道,一到山頂,諾蘭跳下車轉彎面向雪道,他抬起護目鏡看戴那有沒有跟來,後者卻碰地跌倒。

  後面緊接著下一台纜車下來的人,驚險地閃過戴那:「你不能擋在這裡!」

  戴那爬了起來,他掙扎了幾秒試著轉彎但兩隻滑雪板像是打架般互撞,最後乾脆撐著滑雪杖像時針般轉向、再舉步走到諾蘭的旁邊。

  諾蘭看著他:「你好像隻企鵝。」

  「少說廢話。」

  諾蘭聳聳肩,戴上護目鏡。

  「那麼,企鵝先生,來吧。」陽光將諾蘭的護目鏡映得發亮,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這條雪道,是你的了。」

  戴那摒息、握緊滑雪杖。

  安靜的風冷冷地吹著,不時有積雪自松樹崩落。

  眼前一望無際,下坡雪道像條白色的巨型絲絨,在藍天下反射著耀眼的陽光,臣服般地展開。



  戴那起先慢慢地向下滑,但一下子他就無法控制自己的速度,雪在他的雪板下飛散,他呼出的氣息則在衣領邊結成碎冰,他不敢轉頭也看不見諾蘭,但他聽到諾蘭吼著:「戴那!減速!」

  戴那記起諾蘭教他的技巧,他小心地放鬆自己的身體站直,雪板在壓力下漸呈八字,他的速度緩了下來,但接著前面就有人跌倒,他不禁有些驚慌,他不知這時該如何控制開叉的雪板,他避過那人卻衝出了雪道,失去平衡地碰地摔在一旁。

  戴那奮力想坐起來,但他一時忘記雪杖掛在手腕上,一抬手就敲到自己。

  諾蘭輕巧地滑來停下,站在雪道旁俯看著他,「受傷了?」

  戴那動了四肢:「沒有。」

  「我也認為沒有。站得起來嗎?像我們練的那樣。」

  戴那知道他的意思,他快摔倒時沒有有驚惶地前撲後仰,而是側摔落地讓衝力自行停止,這個反射動作來自他們在練習場練了二、三十次。

  戴那在諾蘭的示意下站了起來,他們等另一人滑了過去,才回到雪道中。

  他們離山下的基地仍很遠,戴那深吸口氣,感覺自己的心臟因緊張碰碰地跳動。
  他回頭看了下諾蘭,但諾蘭戴著護目鏡,他看不見諾蘭的神情。

  「我會跟在你後面。」諾蘭溫聲道。

  戴那舉杖離地,改變重心再次起步,這次他控制得好得多,滑得也慢些,諾蘭在他身後隔了些距離悠哉地以S型前進。

  一到了山下,戴那就高興得抱著諾蘭喊叫,接著又馬上搭了纜車上山,在下午結束之前,戴那已經可以滑完整條初階雪道。

  諾蘭一直保持同樣的態度與距離跟在戴那身後。



  那晚睡前,戴那從上鋪問下鋪的諾蘭,明天可不可以上中階雪道。

  諾蘭聽著另一邊艾倫均勻的鼻息,假裝自己也睡著了而沒有回答。

  他覺得戴那有些太急燥了。

  戴那像是追著什麼人,或是逃離著什麼人。

  而他不喜歡。

  *** *** ***

  (唔,有防水的話,大賣場的雪衣下面多穿幾件也是可以滑雪啦。)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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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3-15 21:4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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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08〉

  〈08〉

  隔天一大早,少年們就迫不及待地喚醒他們的父母要求再次出發滑雪。

  聽說戴那已經學會基本技巧,他們紛紛決定陪戴那一起滑,戴那雖因跌了整天全身酸痛,休息了一晚後卻也能放鬆身體,這一天他竟可以保持著穩定的速度,一群人便三三兩兩地滑了一趟。

  先是艾倫在戴那旁邊,但艾倫不知怎地失控地加速,尖叫著衝下山,奧頓哈哈大笑也追了上去,艾雪莉與她的朋友就遞補到戴那身旁。

  諾蘭始終保持在後方壓陣,前面雙胞胎女孩的聲音飄來。

  「奧頓和艾倫是不是……」

  「才不是……是戴那。」

  諾蘭有些吃驚,他輕巧地滑開,視線落在前方的戴那。

  艾雪莉示範曲身壓膝,戴那也學著她,他們一起加速併行下山,安全扺達終點後舉杖歡呼。

  戴那已經滑得很穩了,昨夜又下了場雪,覆蓋了層鬆雪的場地是絕佳的滑雪時機,他決定上中階雪道試試。

  「如果你下不來,我們就可以叫救難隊開直昇機上去救你了。」艾倫興奮地說。

  戴那哈哈大笑,他拉著諾蘭一起搭上纜車,中階雪道明顯比初階雪道陡得多,諾蘭站在山頂,提示戴那如何避免衝出彎道及失控,而後他要戴那再檢查一遍裝備,果然手套的綁帶有些鬆脫。

  諾蘭隔著護目鏡看著他把手套調整好,靜靜地問道:「你說奧頓邀請你來滑雪時,你和艾雪莉在一起,那時都考試都結束了,你在她家做什麼?」

  戴那一怔,竟說不出話。

  諾蘭見他慌亂的樣子,不知怎地心頭火起:「我知道了。」

  「什麼?……諾蘭!」

  諾蘭已用戴那看不清楚的動作往一旁飄開幾步,夾著雪杖飛身跳入雪道。

  那身影像只離手的紙飛機,一旦乘風飛出就有了生命,在藍天中展翅翱翔。

  落地剎那雪粉飛散,諾蘭在旗幟間靈巧地穿梭,畫出漂亮的弧線,毫不費力卻又快得不可思議,瞬間超過好幾人。

  戴那眼睜睜地看著他舉杖點地,迅速消失在視線中。

  若不是戴那嘗試了滑雪,會以為諾蘭的一切都很容易。

  諾蘭第一次的時候,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摔倒、忍痛站起來,再摔倒,再站起來?

  直到他知道如何在冰冷霜雪中迎風自在前行。

  那就是他滑雪的模樣。




  諾蘭在到達山腳前就已經後悔了,他的無名火根本沒有道理,他猶豫是不是再搭纜車上山但又作罷——反正其它人都在山上,總會有人帶戴那下山。

  諾蘭在基地附近找到剛下山的艾倫,他強迫艾倫跟他上高階雪道。

  兩人從小一起滑雪,艾倫其實有相當實力,但艾倫就是艾倫——只要能走絕對不跑,能躺下就躺下,他們只滑了一次,艾倫就嚷嚷肚子餓要回基地的餐廳吃東西。

  經過觀景窗時,他們的媽媽在貴賓室向他們揮手。

  諾蘭問:「要上去嗎?」

  「絕對不要。」

  兩個男孩到快餐區點了披薩熱狗和可樂,他們也看見衛斯先生在壁爐旁與人聊天。衛斯先生站著,手中持著一杯紅酒,一群男人高談闊論著什麼。

  兩位少年找了張離壁爐最遠的桌子坐下用餐。
  艾倫吃完披薩,喝了一大口可樂,滿意地嘆口氣。

  諾蘭還沒吃完,但他想到什麼般,從口袋中拿出一條巧克力給艾倫。

  艾倫接受那條巧克力,嘆道:「還真像從前。」

  這感嘆太不像樂天的艾倫了,諾蘭問:「怎麼了?」

  艾倫往觀景窗的方向看了下。

  「我媽他們一定在談艾雪莉。她實在太優秀了,有私立高中來挖角,學費全免而且那間學校有很好的籃球隊。」

  「私立高中?」

  「叫什麼什麼預備學校,聽起來就很了不起。你知道那種私立學校吧?像電影裡那樣,穿制服而且還要住校。」艾倫又說,「那位來遊說的教練說艾雪莉如果去,以後可能上普林斯頓或哈佛,我爸媽正在考慮。」

  諾蘭怔怔地聽著,他常在車站遇到高中生等著校車,他以為他們會就這樣升上高中,他根本還沒想過未來的事。
  但如果是艾雪莉,似乎又沒什麼不可能的。

  「艾雪莉很厲害。」諾蘭訥訥地回答。

  「我媽一直說『那艾倫呢?艾倫怎麼辦』?艾雪莉如果上私立高中,他們打算要我也去。」

  諾蘭轉頭瞪著他:「什麼?等等,你想去嗎?」

  艾倫吸了口可樂,不清不楚地說:「我也不太清楚……」

  「不要去。」諾蘭衝口而出。

  艾倫瞪他一眼:「白痴,又不是我想去。」

  「你不能這樣……你不能去什麼預備學校!」諾蘭突然生氣起來,「你爸媽在想什麼,住校耶!他們連平時到我家過夜都不准!」

  「還沒決定啦!」艾倫安慰般說著。

  「不要去。」

  「笨蛋,你好噁心。」



  他們離開餐廳時其他人也下山了,一群人有說有笑地走進來吃午飯並驅趕身上的寒意,戴那果然與他們在一起,艾倫與戴那擊掌,諾蘭只是向他點了點頭沒說話。

  諾蘭與艾倫重新穿上裝備,回到滑雪場。

  他整個下午都沒看見戴那,晚上回到別墅後,大人們在打撞球、喝酒聊天,其它少年少女在電影室看電影。

  這棟新式的渡假木屋有著三角型的大落地窗及環繞屋子的外廊,管理公司已替他們立了棵十二呎高的聖誕樹,諾蘭躲在聖誕樹後的躺椅上看書,他避開了其它人,但耳中卻不斷地聽到伴隨著電影劇情傳來的笑聲。

  他聞著空中飄散的爆米花香味,從玻璃反射中凝望著映在窗上的人影,室外另一場大雪正無聲下著。

  回程三個男孩仍舊同車,但這次他們坐的是由衛斯太太駕駛的車子,她的車上有DVD,男孩子們專心看電影沒說什麼。

  她先送戴那回家,戴那下了車,他的媽媽從屋裡出來向衛斯太太道謝。

  戴那彎身向他們道別:「學校見。」

  「再見。我們打電動時找你玩吧。」艾倫道。

  「好啊。」戴那笑了,他看向諾蘭,「諾蘭,再見。」

  諾蘭只是向他揮了手就轉頭看向另一邊。

  不知是艾倫提起私立學校還是其它的緣故,諾蘭心中沉沉地壓著什麼。

  他支著下顎,指尖無意間觸到了耳洞,他已經習慣了耳垂的金屬,不再一碰就痛。

  諾蘭莫名想起千禧年的傳說。

  一九九九年只剩下幾天。

  末日是不是快要到了?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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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R 有喔艾倫有作弊,他現在在假釋中(?)後面會提到一點,是說你也太厲害了吧~~ (偷偷告訴你,白目的人應該是諾蘭......) 2022-3-16 21:28
RsR
諾蘭覺得情感被背叛,聽到艾倫住校說又感到被拋下了。站在他的視角,會為他感到心酸,但站在大眾視角,只是事情不在自己掌控而彆扭的少年,而且他那句「我知道了」,一看就是你只是以為你知道XDD。不過就是這些眉角,喚醒心中的少年情懷,讓人意猶未盡啊☺️ 所以艾倫有作弊嗎,此事就這樣翻篇了?是大家刻意不提,我太白目嗎😆 2022-3-16 0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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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3-18 22: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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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09〉

  〈09〉

  千禧年的跨年,諾蘭與一群堂兄弟姊妹在衛斯先生的妹妹家渡過,她們住在離英國曼切斯特約三十哩的小鎮。

  衛斯先生在新年過後就回國,衛斯太太與兩個孩子則在英國待到假期結束,諾蘭下飛機時,機場的電視牆正播報著新聞,那天最轟動的事件是美國線上將併購時代華納。

  播報員以激動的語氣說明這是美國史上最高額的媒體業併購,竟發生在千禧年!他們邁入二十一世紀了,今年他們以網路交換電子賀卡!多麼令人興奮!

  諾蘭在行李轉盤前,近旁有幾個小孩子吵鬧著,大人們則帶著長假結束的疲倦神情,諾蘭抬頭看著電視,新的一年,明明該有什麼該改變,但似乎又沒有。

  沒有從天而降的外星人,沒有洪水天火,一切如常,他一樣得上學。


  開學第一天,諾蘭與艾倫一起上了校車,諾蘭裝作沒看到戴那又倚窗瞌睡,艾倫卻偏偏將裝著運動鞋的袋子扔在戴那身上。

  「艾倫!我就知道是你!」戴那醒過來,又好氣好笑。

  兩人笑罵了幾句,諾蘭聽見戴那要艾倫換位子,艾倫問為什麼。

  「我要和諾蘭說話。」戴那理所當然地說。

  這下諾蘭連裝睡都來不及了。

  戴那換到了諾蘭旁邊,他說:「我下午會去你家,把你的衣服還你。」

  諾蘭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我不能告訴你我為什麼和艾雪莉在一起,那不是我的祕密,我不能說。」

  「好。」諾蘭用一個字回答。

  諾蘭知道這不是戴那期待的回答,但他也不是故意不說話。

  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冷淡的原因,更何況戴那的解釋也沒讓他感到好些。

  寒假期間,諾蘭與表兄弟姊妹擠在一起看球賽時想打電話給戴那、和表弟妹一起寫作業時他想起解題方法是戴那教他的,連與那群孩子養的那隻長毛膨鬆的大狗一起玩時,他也想到戴那。
表親家後院還養了好幾隻表情滑稽的大羊駝,諾蘭覺得他們的臉像數學老師,他好想給戴那看看。
  
衛斯太太帶回了滑雪的照片,其中一張是三個男孩勾肩搭背站在滑雪基地前向著鏡頭開心笑著,諾蘭將那張照片要來釘在房裡的軟木塞板上。

  但見到本人時,無法解釋的彆扭卻又冒了出來。

  一群人下課後仍聚在艾倫家讀書,諾蘭很快就發現戴那常在結束後單獨留下,週末也去向不明,那讓諾蘭更加煩悶。

  戴那也同樣對諾蘭忽冷忽熱的態度困擾,好幾次他似乎想說什麼又作罷。

  諾蘭的疑惑在二月中得到解答。


  那個週五下午是教師進修日放假,早上則有情人節活動:各班在體育館各自別出心裁地以愛心為主題的擺攤募款,家長會則提供點心與飲料,整個學校根本沒有上課的氣氛,從一早就熱鬧得不得了。

  體育館中放著瑞奇馬汀的名曲《瘋狂世界》,諾蘭受命必須光顧奧頓的班級,他在動感的音樂中找到與狄恩及艾倫,拉著他們過去,

  那個與流浪動物之家合作的攤子掛了好幾張海報,兩旁放了好幾個籠子裝著可愛的小狗、小兔子與天竺鼠,桌上有個魚缸裝著兩隻烏龜,牌子上寫著接受現場捐款與參觀預約,狄恩與諾蘭拿著貓玩具逗貓,艾倫則拿起桌上的餅干咬了一口。

  「艾倫!那是狗餅干!」

  艾倫噗地把餅干吐出來:「不早說!」

  就在這時,他們的頭上的喇叭傳來碰碰的聲音,音樂停下了。

  諾蘭等人都訝異地轉過頭,校長站在掛滿汽球的舞台上拿麥克風,身旁是幾位老師。

  校長見整個體育館安靜下來,以滿臉笑容宣佈:學校參加了聯邦政府能源部的科學競賽並獲得很好的成績,將代表本州參與全國性比賽。
  接著校長報出了了參賽的學生的名字,台下的學生沒弄懂什麼是能源部,但他們都認得這幾人,於是紛紛替鼓掌歡呼。

  二位八年級學生是艾雪莉與她的摯友,只有一位七年級,那是戴那,他難得地神色靦腆,不曉得誰喊了聲他的名字,他的臉紅了下接過了校長送的小禮物與徽章就很快地溜下台。

  音樂再度響起,體育館恢復了原來的熱鬧,戴那直直向他們走來,一路上不斷地被摸頭拍肩,直到走到攤子前,狄恩對戴那的收到的獎品非常感興趣,戴那乾脆丟給他讓他拆開。

  戴那自己則四處張望尋找諾蘭的身影,他見諾蘭終於願意正視他,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道:「現在你知道了。」

  「嗯。」諾蘭溫和地點了點頭,「老師不讓你們說。」

  「是艾雪莉。她想參加這個比賽,但她好像覺得輸了會很丟臉,所以拜託大家不要說去出。」

  「可是你們贏了,好厲害。」諾蘭真心誠意地說。

  戴那聽了就笑了,他摟住諾蘭的肩膀將諾蘭拉近一些,似乎這句話比獎品還令他高興。他從諾蘭手中拿過貓玩具,奇怪地問:「你們為什麼都在這裡?」

  「這是奧頓的班級。」

  而且奧頓以種種方式威脅他……
  諾蘭還來不及說,眾人就爭著告訴戴那艾倫吃了狗餅干的蠢事,艾倫辯解著每桌都有餅干和小零食,誰知道那是給狗餅干。

  戴那笑夠了,指著桌上的牌子問艾倫:「那你付錢了嗎?這裡寫一塊餅干二塊錢,快付錢!」

  「什麼!我才不要!」艾倫反擊,「我要告訴艾雪莉!我要和她說她男朋友找我麻煩!」

  一瞬間眾人同時發出驚訝與曖昧的聲音,諾蘭弄不清是誰,他只能極力克制自己的神情。

  戴那馬上否認:「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那你每天下課就來我家做什麼?」艾倫問。

  「當然是準備科學競賽!」

  「是場非常激烈的競爭。」有人一語雙關。

  男孩子們則紛紛道:「我懂了。」「加油,兄弟。」「祝你好運。」

  「笨蛋!就跟你們說不是!」

  諾蘭的視線飄向奧頓,妹妹的嘴角難得沒了笑容,臉上也沒有平日的光采,一旁另一位六年級女生也不說話。

  戴那按在他的肩上的手扣得有點緊,諾蘭即困惑又動彈不得。

  待男孩子們終於鬧夠了,戴那也放開了諾蘭,諾蘭才想起他該做的事。

  他笨拙地自口袋中掏出一張二十元紙幣,塞進妹妹班級的捐款箱。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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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我去改! 說得也是,艾雪莉好像應該喜歡更穩重的人吧^^ 同年級的男生都像笨蛋,這句該劃線打星星 XDDD 2022-3-20 08:47
RsR
「艾倫!我就知道是你!」諾蘭醒過來,又好氣好笑。(這邊的諾蘭,應該是戴那) 這個競爭真的很激烈呢XDDD 不過,艾雪莉有這個意思嗎?目前看起來,艾是相對成熟的女生。我以為這個年紀的女生,看同年級的男生都像笨蛋,比自己低年級的都是小孩,比較憧憬年長有魅力的男人。 2022-3-19 0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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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3-18 22: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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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10〉

  〈10〉


  情人節活動後,諾蘭只剩兩週準備第三次期考。

  他明明愈來愈適應七年級的生活,焦燥感卻愈加揮之不去,奧頓反而很快就振作起來,恢復了平日的活潑。

  諾蘭把他的情緒起伏歸究於這一年的課業,新的一年意味著全新的內容,他慶幸寒假期間他認真地複習之前的課程,他逐漸抓到了念書的訣竅。

  他也說服了衛斯太太讓他去數學家教班,衛斯太太用她自己的錢支付這筆費用,她與諾蘭很有默契地保持低調,他們雖然無意暪著衛斯先生,但也沒刻意讓他知道這件事。

  第一天從家教班下課回到家,諾蘭就接到戴那的電話,他有些意外,戴那從沒打過手機給他。

  「你先掛掉,我打給你。」諾蘭道。

  拜世故卻直爽的狄恩之賜,諾蘭弄懂了一些朋友們的價值觀:手機費用相比之下比室內電話昂貴,諾蘭不在乎,但他的朋友們被父母吩咐盡量使用室內電話,也根本沒有手機。

  他回到自己房間撥了戴那的號碼,戴那就等在電話旁邊,很快接了起來。

  諾蘭問:「怎麼了?」

  「整天都沒看到你,你怎麼了?生病了嗎?」

  諾蘭不想麻煩衛斯太太接送,家教班的日子諾蘭騎單車上下學並到家教班上課,反正地點很近,就在社區中央購物中心的二樓。

  「沒有,你在學校應該有看到我吧。」諾蘭想了想,「體育課還有午餐的時候,我和狄恩他們同桌。」

  「那不一樣。昨天大家放學一起唸書,你也沒來。」

  「我有很多額外作業,我得做完那些額外作業爭取加分。如果我去,你們會很晚才能走。」

  「我們也都有做那些加分作業,你知道的。」

  諾蘭知道。
  他也知道如要不太忙的話,好心的艾雪莉會很樂意幫助他,戴那也是。
  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避開他們,也許,他只是不想太過依賴這兩人?特別是戴那。

  「諾蘭,你還好嗎?」戴那問,「這幾章都是新內容,如果你覺得很難……」

  諾蘭打斷他:「我可以,我現在每週和艾倫一起去上家教班。」

  戴那似乎有些惱怒地沉默了幾秒,才說:「好吧。」

  諾蘭覺得他接受了這個解釋應該會掛電話了,沒想到戴那卻說:「我們聊一下。」

  「你想聊什麼?」

  「聊什麼都可以。」

  諾蘭不自覺握緊了手機,他想起在商場的那天,只有他們兩人併肩閒逛,戴那陪他打了耳洞。
  那時他與戴那才剛剛變得熟悉,他發現不是每個人都想住進月桂峰,也不是只要他願意分享,別人就得接受他的好意。

  戴那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諾蘭說:「嗯,我問你:.277的打擊率,是不是有點低?」

  「你是說吉米托姆?我覺得他還會更好。」[註一]

  一下就猜中,也未免太快了。
  諾蘭忍不住唸道:「你到底哪來的信心啊!」

  「當然是說他,不然還有誰?」

  諾蘭笑了下,又說:「你想參加球隊的話要留意甄選通知。平常有人陪你練球嗎?」

  「……以前我爸在家的時候會陪我練。你呢?」

  諾蘭通常對著練球網與發球機練習,他說:「沒有。我爸不喜歡打球。」

  「那我們下次去公園打球好了。」戴那想了下,說起了前任棒球隊長名字,「他才問過我要不要一起打球。」

  諾蘭沉默下來。

  戴那繼續說:「他說他們都在學校外旁的公園練球,應該是每週三,要去嗎?」

  「不要。」諾蘭突兀地拒絕。

  「咦?你週三有事?」

  諾蘭週三沒事。

  他只說:「我得走了。」他又說了說再會,就掛斷電話。


  *** ***


  數學大考那天,諾蘭太緊張而失眠,他錯過了校車,不得不拜託衛斯太太送他上學。

  放學後,他疲倦地上樓回到房間,他倒在床上踢掉自己的鞋子,卻突然有人敲門,諾蘭連忙坐了起來。

  「諾蘭。你早上遲到了嗎?」奧頓探頭,看他在就走了進來。

  既然知道他睡晚了,怎麼又不叫他起床?
  不過,如果是奧頓睡晚了,他大概也不會去喊她。只是,這種事從不曾發生在奧頓身上。
  諾蘭想著。

  「我沒有遲到。你要去出去?」

  她換了平時不會穿到學校的窄裙短靴,也重新梳了頭髮,似乎特意打扮了一番。

  她沒回答諾蘭,反而問:「你知不知道艾倫今天為什麼沒有來學校?」

  「不會吧?今天七年級有大考,他應該會來學校。」

  奧頓說了一位女生的名字,又說:「她和艾倫同班,她說的。」

  諾蘭將剛脫下的鞋子又穿了回去:「我到艾倫家去看看。」


  諾蘭騎著腳踏車,才過了路橋就看到戴那往這個方向走來走過來,他有些意外地停下車。

  「難道……你要找奧頓?」他猜測著。

  「我為什麼要找奧頓?我是來找你的。」戴那的神情有點困惑,他說:「你有沒有空去艾倫家一趟?他今天沒有來學校。」

  「他生病了?」

  「好像不是。但艾雪莉說他最近不太好,去看看他?」

  諾蘭不禁有點愧疚,最近在學校他常與狄恩一群人一起行動,艾倫沒有和他同班,除了校車時間外,他們都碰不到面。
  但他以為他是艾倫的好朋友,有什麼事艾倫應該會先和他說才對。

  他們到了艾倫家,諾蘭按了電鈴。

  艾倫的母親應門,她看到諾蘭時有些冷淡,但一見戴那卻以親切的聲音說:「戴那,艾雪莉出去了,她今天有學生會活動,她沒告訴你?」

  戴那解釋了他們想找艾倫,她嘆了口氣領他們進到家中,她穿著襯衫與窄裙,胸口別著印有名字的保險公司胸針,正在流理台上準備著什麼,一排排文件整齊地疊在一起。

  「他以為我不知道嗎?之前我們要他去米爾頓預備學校,他就說他寧可留級,他以為裝病不去考試就可以留級,如此一來私立學校就不會願意收他,這個笨蛋!」

  諾蘭心想果然,他問:「留在月桂峰上學不好嗎?我父母親總是說我們的校區很好……」

  諾蘭說著突然有些底氣不足,衛斯夫婦總是把月桂峰形容得像是全國最好的地方,他們是不是誇大了?

  艾倫的母親皺著眉頭:「諾蘭,你將來也要去米爾頓預備學校上高中,所以,你覺得是哪一所好呢?」

  「你要上私立高中?」戴那訝異地看向諾蘭。

  諾蘭強自鎮定,只道:「我可不可以和艾倫談談?」

  「去吧。告訴那笨蛋:他要留級也要去米爾頓留級!」

  艾倫的母親和自己的母親不同,她顯然不會故作姿態,說話非常直接。
  諾蘭想著,讓戴那留在樓下與艾倫的母親聊天,自己上了樓。

  他敲了敲房門,「艾倫,是我。」

  房裡傳來一陣誇張的碰撞聲響,片刻,艾倫才回答:「進來。」

  房間很寬敞,有兩張單人床,一張扔了許多雜物、背包,另一張則隆起一大塊,諾蘭一把將他的被子撳起來:「別裝了!只有我,而且你媽都知道了。」

  艾倫仍穿著睡衣,還故意在鼻孔塞了兩捲衛生紙假裝鼻塞,他一臉難以置信發出鼻音,坐了起來。

  剛才諾蘭聽到的碰撞聲,一定是艾倫扔下雜誌鑽進被窩的聲音。

  諾蘭爬上床,從口袋裡拿出一包夾心餅干給艾倫,兩人像小時候一樣和併肩靠牆坐著。

  兩張床間的地上散滿了漫畫與DVD,幾個枕頭在地上疊成個坐位的形狀,還有個坐過的凹陷印子。

  「看起來很舒適嘛。」

  「我做了萬全的準備。」他指著一本漫畫,封面穿著銀色盔甲的巨人蹲在一輪明月下:「那套我已經看完了,可以借你。」

  諾蘭笑了出來:「那我下次把掌上型電玩帶來。」

  「拜託你了!我有長期抗戰的決心,你大概一陣子不會在學校看到我了。」

  「嗯。」諾蘭點頭,「有點可惜,春季旅行投票結果今天公佈了,要去水旅館。」

  艾倫用力嘆口氣,無比心痛地道:「若是我媽不妥協,那我也只能忍痛犧牲了……」

  「我覺得你媽好像不太高興看到我。」但以前她對他很親切。

  「她在氣你爸。」艾倫看看諾蘭,「你知道什麼是股票市場嗎?我父親最近在股票市場損失了很多錢,我媽覺得都是你爸聳恿他冒險。」

  諾蘭想起來他曾聽過父母親的談話:「是不是『電子商務』什麼的?」

  「我不清楚,但她說我爸只是在鎮上開了家保險經紀公司,不該和你們一樣。她要我和艾雪莉好好想想我們以後要做什麼。」艾倫說著又激動起來:「她說我們一定要上大學,煩死了,我說了我不要去!我也不要去那個米爾頓預備學校!」

  「我們應該要上大學嗎?」諾蘭意外地問。

  「才怪!有些人沒去吧?有些人想去從軍,戴那就是。」艾倫回答,又突發奇想地道:「不然我們也去當兵好了。」

  「好啊,我等你。」諾蘭說了一位老師的名字,「你明年會被他教到,奧頓說他很嚴格又很兇,春假和寒假都出許多作業,你需要幫忙的話我叫奧頓罩你。」

  「啊,我沒想到這件事——」艾倫不禁慘叫,他抱頭思考著。

  諾蘭讓他自己考慮這個問題,想起奧頓提到的女生:「你認識她嗎?」

  「認識。她的置物櫃和我的置物櫃同一排,上面貼了很多草莓貼紙,她很喜歡草莓。」

  諾蘭困惑地望著艾倫:「你怎麼知道她喜歡草莓?」

  「我和她出去過幾次。」

  諾蘭震驚無比地轉頭看著艾倫:「什麼意思?」

  「約會啊。」

  諾蘭不曉得哪件事比較讓他吃驚:是艾倫和女生約會,還是艾倫若無其事的口氣。


  


---

  [註一]吉米托姆 (Jim Thome):美國大聯盟棒球球員,吉米托姆是左撇子。這裡的 .277是他在克里夫蘭印地安人(克里夫蘭守護者隊前身)1999年的打擊率。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28 編輯

留言

@RsR 咦咦諾蘭就幼稚啊。突然發現最好的朋友有自己不知道的那一面,應該是會吃驚吧。 棒球隊的事後面會有,他到底在介意什麼後面也會有。(我都開始懷疑R大你駭進我的電腦了,每次都被你說中!! 2022-3-20 08:53
RsR
我比較吃驚諾蘭的戀愛腦竟然如此不發達,為什麼他會吃驚,是因為艾倫看起來不像會跟女孩子約會的樣子,還是女孩子不會喜歡艾倫。 明明自己都跟戴那約會過了XDDD 好喜歡諾蘭和艾倫兩人之間相處和對話的氣氛,輕鬆隨意又自然。好友認證㊣ 回到前面,所以諾蘭退出棒球隊了嗎?他是介意戴那和別人玩還是介意自己之前在棒球隊的處境,又或者想起之前戴那對他的評論。 2022-3-19 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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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3-22 21:4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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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11〉

  〈11〉

  諾蘭離開艾倫的房間,房門在他背後喀地落鎖,他腳步遲疑慢慢地下樓。

  「如何?」

  諾蘭也希望他能有好消息,但他只能對艾倫的母親搖搖頭,後者無奈地嘆了口氣,轉向戴那。

  「如果諾蘭去都沒用,我大概也不行。」戴那說,但他還是硬著頭皮上樓去了。

  等待時,艾倫的母親接起一通電話,室內電話的座機就架在冰箱旁邊,諾蘭漫不經心地望著她講電話的身影。

  戴那很快就下來了,他們都聽見艾倫連門都不開,喊著叫戴那滾蛋。

  戴那一臉歉意,諾蘭與他向艾倫的母親保證他們會再來勸勸艾倫,才告辭離開。

  離開艾倫家後,諾蘭出神地走了幾分鐘才想起他的單車,只得折回去牽車。

  「你為什麼跟著我?」諾蘭牽了車後,望向戴那,戴那的家與他方向相反,

  「你要去上私立學校?」

  諾蘭不想回答,聳聳肩就跨上腳踏車,沒想到戴那卻突然向前幾步,伸手抓住單車握把。

  「別想混過去!回答我!」

  「關你什麼事?」諾蘭想轉動龍頭,沒想到戴那卻抓得死緊,他的火氣又上來了。
  「為什麼我該告訴你?你也沒和我說過你要去當兵。」

  「我、那是……我爸是軍人他當然希望我從軍。但那是我媽和艾倫媽媽聊天時說的,根本還沒決定。」

  「我難道不是嗎?我父母親要我上私立學校,我就會去。」諾蘭生氣地說,「快放開!」

  戴那仍然不肯放,諾蘭氣結,乾脆跳下車轉頭就走。
  失去平衡的車子傾斜倒落,戴那頓時手忙腳亂,他不敢相信諾蘭會如此任性地棄車。

  諾蘭走了幾步就後悔了,戴那騎上車追了過來。

  「諾蘭。我們談談。」

  「不想談。」諾蘭繞過他。

  諾蘭盡挑著單車無法靠近的小路走,但戴那就算跟丟也知道他的目的地,他比諾蘭早一步抵達衛斯家前的路橋,戴那截住諾蘭的去路。

  他扔下單車,車體撞擊地面發出鏘地一響,後輪仍轉個不停。

  諾蘭一路奔跑卻仍被戴那趕上,他氣得原地踱了腳。

  戴那一邊騎一邊緊盯著諾蘭,好幾次驚險地閃過路上的車輛,也沒好到哪裡去,他的火氣也冒上來了:「果然!我就知道你怪怪的!你到底在氣什麼?」

  諾蘭猛然抬頭望向戴那,拼湊著腦中被怒氣攪亂的想法,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他問艾倫:她很可愛嗎?和女孩子牽手是什麼感覺?

  艾倫神祕地說:你有經驗以後就知道了。

  「你和艾雪莉……?」

  「什麼?」戴那莫名其妙。

  「我說你們是不是在約會!」

  「什——」

  諾蘭打斷他:「什麼事都和艾雪莉有關:你為她參加科學競賽、在她家念書,連今天艾倫的事都是她告訴你的!連她的媽媽都和你好像很熟,你家的電話就貼在冰箱旁邊。」

  無論諾蘭怎麼拉開距離假裝不在乎,都沒有用。
  他無法無視每個人都知道一些戴那的事,而他卻不知道,他就是在意每個人都比他與戴那更熟悉——

  「我哪有——你到底在胡說什麼?」

  「全校都以為你是她的男朋友。」

  他問艾倫:她是你的女朋友?

  不是啊!艾倫笑得東倒西歪,解釋道: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

  「我不是。到底要說幾次:我不是!」

  「果然。」諾蘭冷笑,「好,我相信你。」

  戴那有些困惑地望著諾蘭,那根本不像相信的意思,倒抽一口氣,「等等,諾蘭——」他喊著。

  語調中的親密不知怎麼地令諾蘭緊繃的神經碰地斷線。

  「滾開!」諾蘭猛然推開戴那,逼著戴那向後退了好幾步,差點跌倒在地。

  諾蘭飛快地衝過橋進了自己家的庭院,戴那在身後喊著什麼,他完全沒理會。

  他在樓梯上差點撞到奧頓,諾蘭腳下一滑,連忙抓住扶手。

  奧頓尖叫一聲,也差點跌倒:「小心!」

  諾蘭因奔跑及憤怒而喘著,他抬頭看著奧頓,像是被欺騙般指責她:「你沒出去。」

  奧頓又換了套衣服,這次是紫色的瑜伽服與短褲。

  「我從來沒說我要出去啊。」奧頓不快地說,「你到底怎麼了?」

  諾蘭天人交戰了幾秒鐘,激動過度後的手腳有些發軟,力道與勇氣同時從身體流失,他口乾舌燥地開口,卻沒發出聲音。
  他能說嗎?該說嗎?

  「……艾倫把自己關在家裡,我能為他做什麼?」

  「你這麼擔心艾倫?」奧頓有些不相信,但她想了想,仍回答了:「你可以替他把作業帶回家。上次他們作弊,他們已經被校長警告不能再出差錯,否則直接退學……等等,你不知道這件事?」

  諾蘭只知道艾倫等人被罰留校察看兩週,艾倫告訴他自己安然脫身而他相信了。

  諾蘭自我厭惡地回答:「艾倫沒告訴我。」

  奧頓說:「我覺得他只是白費力氣,你也許該勸歡他。這件事總之是大人說了算,我們畢業後都要去私立學校。」

  為什麼?他根本不想去。艾倫也不想去。
  不是說他不用上大學嗎?那又何必將他送入昂貴的私立學校,他以為艾倫的母親與衛斯太太是好朋友,但他們說翻臉就翻臉。
  為什麼大人總是如此反覆?
  諾蘭無力地想著,他凝視著奧頓。

  她想去私立學校嗎?

  上樓的他與下樓的奧頓無語地互望著,他們的父親所建造的樓梯似乎長得不可思議。

  奧頓小聲說了句我知道。

  「長大一點都不好,對吧?」




  ---

  (吵架了)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2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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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3-25 21:4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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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12〉

  〈12〉

  諾蘭按奧頓的建議,每天找艾倫的朋友拿當天的作業。
  做這件事的機會只有課堂間的置物櫃時間,但他不熟悉艾倫的朋友的置物櫃在哪裡,於是他只得將整天的課本帶在身上,在幾個走廊間橫衝直撞找人,再趕在回自己的教室上課。

  艾倫的老師們將作業繳交期限定為一週,這天諾蘭一下課就趕緊到艾倫家時,卻在大門口遇上令他意外的面孔。

  「狄恩?」諾蘭訝異地說,「你也認識艾倫?」

  「不熟。」狄恩指指身旁的另一人:「他和艾倫有三科同班,我們來送作業給艾倫。」

  那人嘖了一聲,瞪著狄恩:「還不是你白痴打賭輸給戴那才連累到我。」

  他們一起按了電鈴,仍是艾倫的母親應門。

  「我真不敢相信你們又來了。」她搖著頭,拿起一小疊眼熟的紙張,「艾倫不肯讓其它人進他房間,也許諾蘭可以試試看。」

  諾蘭一看是昨天的作業,他狐疑地上樓,幸而艾倫願意開門和他說話,他將兩份作業都交給艾倫,提醒他一定要交作業後又儘快地下樓。

  三人一起離開了艾倫家,諾蘭問:「昨天也是你們送作業來?為什麼戴那自己不來?」

  狄恩聳肩:「誰知道,戴那說他不能來。」

  他們分別後,諾蘭猶豫了下,將單車調頭騎往戴那的家的方向,他一轉入河灣路就看見戴那忙碌的身影。

  戴那家的車庫開著,門前推了許多木板,一個男人正用架木工用圓鋸切割木板,木板切好,戴那就搬起來往後院去,他一次拿四、五片,進出了好幾次才搬完。

  戴那穿著牛仔褲,戴著護木鏡與園藝手套,忙得汗流夾背,就像衛斯家僱用的園丁。

  不久,那男人也拿著工具向後院走去,男人與男孩對話的聲音、敲擊聲與電動工具的聲音隱約傳來。

  片刻後,諾蘭就默默地踩著腳踏車往自己家騎去。

  戴那一定是被父母要求幫忙才沒時間去艾倫家,他不可能因為自己鬧脾氣就放棄與艾雪莉見面的機會。

  但諾蘭不敢求證。
  他總覺得若是求證的話,什麼就會被迫改變一樣。




  交作業的死線前一天,諾蘭再次來到艾倫家,這天與之前幾日都不同,只有諾蘭一個人,他有些緊張。

  艾倫的母親一開門,諾蘭就道:「我可以見見艾倫嗎?今天沒有新作業,但是這週的作業明天要交卷了,如果艾倫寫完了,我可以幫他拿去學校。」

  艾倫的母親看了他幾秒,才說:「進來吧。」

  她沒馬上讓諾蘭上樓,而是領他到早餐廳,給了他一瓶可樂。
  她端著自己的咖啡回來時,見諾蘭仍不知所措地拿著可樂,就將可樂拿過來啪地拉開拉環再遞給他。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送功課來給艾倫,我不知道這小子有這麼多朋友,之前,我以為他的朋友只有你而已。」

  諾蘭不確定她要說什麼,他神色僵硬背脊挺直坐在那裡。

  「你是棒球隊吧?你是家長會長的孩子又是校隊,要什麼有什麼,應該很受歡迎才對。艾倫和你完全不同,艾雪莉總是安慰我,但我非常擔心艾倫,那臭小子完全不明白。」

  諾蘭沉默幾秒,才鼓起勇氣:「艾倫人緣很好,我不是。其實,我只有艾倫一個朋友。」

  他們對視著,嘗試著理解對方眼中的世界。
  諾蘭不確定她在自己身上看到什麼。
  她說自己要什麼有什麼,但那所有的一切明明都不是他的。

  「你應該知道你的父母打算把你送進私立高中,你也不打算去嗎?」

  「他們沒和我說過。我只是希望艾倫能和我一起上學。」

  「好吧。就算你們一起上高中也畢業了,之後呢?」

  諾蘭垂下眼:「我不知道。我父親說我可以創業,但我想上大學。」

  「你喜歡上學?」

  「是。」

  她唔了一聲,凝視著諾蘭。

  諾蘭道:「我喜歡學校。我不像艾雪莉那樣有才華,也沒有奧頓那麼聰明,但現在我知道了,我喜歡上學。」

  「……也許艾倫也喜歡?」

  諾蘭不知該不該回答,只是沉默。

  她嘆了口氣:「看來我們都盡力了。」

  「我可以上去看看艾倫嗎?」

  她同意:「叫他把功課做完。他如果被退學,沒有那個高中會收他。」

  諾蘭乖乖地點了點頭就上樓了。



  隔天早上諾蘭起得遲了,他跑步趕到車站時,校車黃色的形體已出現在袋底入口,正緩緩向他駛來。

  諾蘭喘著氣剎住腳步。
  車站前,艾倫竟若無其事地在那裡等車,他的書包扔在地上,與另一位六年級的男生你一腳我一腳地互踩笑鬧著。

  「喲,諾蘭。」艾倫隔著馬路大喊,他的聲音幾乎被校車的引擎聲蓋過。

  待校車一停好,諾蘭就衝過馬路一把勾住艾倫的肩膀,用力揉艾倫的頭:「笨蛋!你這個大笨蛋!」

  「啊啊啊!我做了什麼?救命!殺人了!」

  其它學生只是笑著不理他們,眾人一一上了車,諾蘭是最後一個。

  七年級學生馬上發現艾倫,他們向他揮手打招呼,艾倫也笑著回應,看見戴那時,艾倫伸出拳頭,戴那扯了下嘴角,伸出拳頭與他碰了下。

  諾蘭有些意外,他以為戴那會與自己一樣高興。

  沒想到戴那卻立刻移開視線,望向窗外。

  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
  諾蘭想著。

  艾倫的抗爭在這一天結束了,同一天,一封通知寄到衛斯家中:本季棒球校隊甄選開始了。


  ---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2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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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3-29 21:3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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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13〉


  〈13〉
  
  棒球隊甄選通知與每一封學校寄來的信差不多,那天晚餐桌上奧頓與衛斯太太吱吱喳喳講個不停,諾蘭如平日般沉默。

  通知書上詳細的列了基本入隊資格以及重要日期,棒球隊分成一軍與二軍,然而編入二軍就幾乎沒有參加比賽的機會,等同於候補球員。
  現役棒球隊隊員也得在甄選日參加體能測驗,全體隊員培訓一個月後,教練才會公佈一軍名單。

  這些資訊一半和以前的他沒關係,另一半他以前不曾在乎過。

  甄選的日子還與他的生日同一天。

  諾蘭開口:「今年生日,我可不可以去冒險國玩彩彈射擊?」

  「好,你想邀請誰?」衛斯太太不假思索地回答。

  諾蘭想著艾倫說過他與父倫的父母之間的不愉快,問道:「狄恩他們……還有艾倫,可以嗎?」

  「當然可以。」

  她說完後就轉向衛斯先生,問起艾倫的父親。

  「老傢伙不會在意那點小挫折,他一心希望房地產開發可以讓他賺回來。」

  衛斯太太道:「我不曉得你為什麼非幫他不可。你又沒逼他投資股票,是他自己纏著你要跟進的。」

  等等,怎麼和艾倫說的不一樣?
  諾蘭想著,望向奧頓。

  奧頓偏著頭,疑惑地望著諾蘭,她問:「你生日那天也是棒球隊甄選,之後再去冒險國太晚了吧?」

  「我不去甄選。我長大了,不玩棒球了。」諾蘭回答。

  奧頓咦了一聲,她看向衛斯太太,但衛斯太太與衛斯先生談著事業上的話題,兩人都沒有在聽。



  諾蘭的生日那天,衛斯太太開著休旅車到學校接他們放學,少年們到冒險國玩了三個小時,衛斯太太與狄恩的媽媽聊得很投機,她們決定放生自己的先生,一群人開開心心地到起司蛋糕工廠吃晚餐才回家。

  彩彈射擊很抒壓,直到隔天諾蘭的心情都還很好,於是當體育課老師突然點名叫他的時候,他還以為是他與旁邊的男生太過吵鬧的緣故,他應聲時有罰跑操場十圈的心理準備,體育老師卻沒有生氣的樣子。

  他遞給諾蘭一張通知單:「這是唯一的補考日,不要再錯過了。」

  通知單上是棒球隊的補選時間地點,可是諾蘭根本沒請假,他以為教練會當做他退隊,沒想到卻不是。

  諾蘭拿著通知單,有些不知所措。


  補考日那天,諾蘭放學後先回家了一趟換了運動服,才拿著通知單騎著單車來到了球場。
位於市公園的棒球場就隔了一條馬路在月桂峰的圍牆外,場內已有許多人,除了教練外還有八年級的隊員、上一屆的隊長,有些人穿著棒球隊制服,有些沒有。

  幾位教練都是高大的中年人,穿著運動服手拿記分板,頸上掛著黃色口哨。

  諾蘭回頭看了下他的單車,有點後悔自己上了鎖,教練看到他了,他不能逃走,只得鼓起勇氣走過去。

  「嗨,諾蘭,你得補考。身體好些了?戴那說你生病了。」一位教練向他說。

  原來有人擅自替他請了病假?諾蘭想著。

  無論如何,教練那像老朋友的親切口氣給了諾蘭勇氣,諾蘭意義不明地嚅囁了聲,才開口:「教練,去年,是不是因為我父親的關係,你們才讓我入隊?」

  幾位教練都怔住了,一位拿起記分板翻動紙頁,「諾蘭,每個人入隊都要考試,難道你忘了嗎?」

  「我是說學業成績。」

  「你怎麼會這麼想?還是有人這麼說?你沒事吧?你該不會被霸凌了?」

  諾蘭立刻否認了:「我一直以為我其實不夠資格加入球隊。」

  「沒這回事。」

  教練沒再理他就含起口哨,諾蘭連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刺耳的哨音差點穿破他的耳膜。

  教練吼著要眾人集合,幾位要補考的人自然地湊在一起,另一邊包括隊長在內的八年級成員則輕鬆自若,更令諾蘭著惱的是,戴那混在那群人中看來非常自然。

  教練點完名就讓隊長帶著他們熱身,熱身完後補考的幾人被叫了出來。

  「六十碼。」教練宣佈第一項測驗。

  他點名諾蘭出列,諾蘭與另一名七年級生站在起跑線上,另兩位教練拿著碼錶走向終點。

  六十碼的距離很短,槍聲一響,諾蘭就向前飛奔,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就衝扺終點,他按著自己的膝蓋平息的喘息,他抬起頭時,教練正挑眉無聲唸著碼錶上的數字,揚眉看著他。

  「下一組!」教練吼著。

  剩下的幾人臉色慘白,怨恨的眼光幽幽投向諾蘭,像是他們面對的是不可能的任務。


  諾蘭一一完成全部的體能測驗,最後一項是十二分鐘的競速長跑,去年這個項目令諾蘭吃足苦頭,如今他已進步許多,他猜測自己至少比其它人多跑一圈。

  他們喝了水又在哨音下再次聚集。

  教練對前任隊長吩咐了幾句,然後將諾蘭叫來,讓諾蘭選了隻球棒。

  「三球。你有三次機會,不好你連二軍都不要想,我直接把你踢出去。」教練對諾蘭說。

  「咦?」諾蘭有些慌張。

  出生於年中的前任隊長晚了一年入學,無論是體能與心智都比許多八年級男生成熟,球速堪比高中生,表現好得簡直令諾蘭嫉妒。

  隊長站上投手丘,向諾蘭投出第一球。

  諾蘭只來得及捕捉隊長的手部動作,他聽見球破空而來的聲音、反射性地揮棒,球棒擦過那顆球時諾蘭心喊糟了。

  那顆球向上彈起就向諾蘭的身後飛去。

  觀戰的人群發出訕笑,還紛紛道是好球好球。

  諾蘭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腔胸中緊張地跳著。

  球再次回到隊長的手中,他的神情有什麼隱隱有著什麼,但諾蘭來不及細思,第二球同樣快速火爆,諾蘭揮棒,同時聽到教練的喊聲。

  「壞球!」

  諾蘭不禁咒詛自己,他連望向教練的勇氣都沒有,但他聽見爭辯的聲音從那個方向傳來。

  「我們都不用考這個,這太不公平了。」戴那說。

  「諾蘭是上屆隊員,本來就該對他嚴格。」

  「可是——」

  「不關你的事。回去坐好。」教練不為所動。

  戴那無奈地回到椅凳上,一旁的人拍了拍他對他說了什麼,他煩亂地將那人推開,他焦慮地揉著自己的右耳。

  他在摸那兩只耳針?

  諾蘭分心地想著,將視線回到隊長身上,隊長的手放在手套中,站在投手丘上等著他。

  諾蘭深吸口氣,將球棒抬起起,舉在耳旁。
  他的思緒變得清晰,五感敏銳地察知球棒的重量與質感,空氣中土壤與草屑的氣味,風吹著。

  隊長舉起手臂,轉動手腕,那顆球離手向諾蘭飛來——

  鏘!

  觀眾爆出一陣歡呼,補手站了起來嘴上說好了好了,脫下手套輕輕打了諾蘭的肩膀,隊長則走來揉了下諾蘭的頭髮,罵了句小子你快嚇死我了。

  諾蘭望向教練,後者仍舊扳著臉在計分板上寫什麼,他有些不知所措。

  戴那則隔著網向他笑了。

  測驗完成後就地解散,大部份的學生的父母都已在旁等待,諾蘭與戴不約而同地走向單車停放區。

  「你為什麼那麼做?」諾蘭開口。

  戴那無奈地地停下開鎖的動作:「我這次又做了什麼?」

  他們隔著兩台單車,互望著。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2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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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4-1 21:4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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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14〉

 
 〈14〉
  
  「你為什麼替我請病假?你明明知道我沒生病。」


  戴那聳肩:「沒有為什麼,你不用為了避開我才退隊。」


  「我沒有避開你。」


  「沒有嗎?我很確定過去幾週都沒看見你,換教室時、午餐時,你都不見人影。你明明有來上學,只是你討厭看到我才躲著我。」


  諾蘭怔住了,想了下才道:「我沒有躲著你,我去找艾倫的朋友拿作業,所以沒像平時一樣和狄恩一起行動。那你呢?你為什麼不自己把作業送去艾倫家?」


  「你認為呢?『全校都以為你是艾雪莉的男朋友』這句話是誰說的?我不想再被誤會。」戴那有些衝地回答。


  「怎麼想也不至於全校吧,聽也知道那只是氣話……」諾蘭自己反駁自己。


  兩人互望著對方。


  諾蘭先垂下眼:「總之,謝謝你。我想是因為你讓那麼多人去艾倫家送作業,艾倫的媽媽才讓步的。」


  「艾倫倒是到處嚷嚷是你說服他媽媽的。」戴那一臉不愉快地說。


  「噢……」諾蘭不知道這回事。


  戴那繼續他的控訴:「我還替你把單車停到你家後院,你居然把它扔在路當中就不管了。你找了一群人替你慶生卻沒找我。你真的是,是個、是個……」戴那罵人的辭彙意外地貧乏,「被寵壞的臭小子!」


  諾蘭趕緊從背包中拿出個信封:「我原本就想如果你通過了測驗,這個就送你當入隊禮物。」


  「你是不是每次惹人生氣就拿禮物打發?」


  諾蘭一臉無辜:「是泰德威廉斯。」[註1]


  諾蘭不怎麼喜歡泰德威廉斯,這位上世紀的名球員對諾蘭而言太遙遠了,但戴那卻對泰德威廉斯非常著迷,戴那光聽也知道這份禮物有諾蘭的心意,只得接過。


  戴那打開來一看,發現是一張原版泰德威廉斯球員卡,他倒抽口氣:「我不能收。」


  「那其實是我收到的聖誕禮物中的一張。我不特別喜歡他但是你喜歡,就送你吧。」


  戴那沉默幾秒,才回答:「不行,諾蘭,你知道成套球員卡拆散就不值錢了。」他將卡片放回信封裡遞還給諾蘭:「也許有一天我比你爸還有錢,我會逼你賣給我。」


  諾蘭忍著笑:「好吧,那先放我這裡。」他說完,看著戴那:「我們算是和好了?」


  「少囉嗦。回家啦!」






  回家之前,他們繞道到附近的冰淇淋店吃聖代,諾蘭多買了兩塊手掌大的燕麥巧克力豆餅干。
  冰淇淋店只有戶外座位,他們曬著夕陽享用點心。


  「這條路下去是國家公園入口,觀光客會來這裡買冰淇淋。但只有當地人才知道這家的餅干。」諾蘭對戴那解釋那餅干是店主太太獨家配方,香氣濃郁卻不甜不膩,非常好吃。


  「你現在講話有點像月桂峰的老闆的兒子了。」


  「我爸才不是老闆。」


  「我知道,他只是建了這個地方,但很多人說他比市長還有份量。」


  諾蘭對市長只有模糊的概念,有時衛斯先生會批評他,但市長也會來衛斯家用餐,衛斯太太用圓滑的語氣稱呼他市長先生。
  對諾蘭而言他就像每位來到家裡的客人,西裝筆挺、口中說著一些諾蘭難以應付的客套話,市長到底做些什麼?也許,就像整天在辦公室的校長一樣吧?
  每當這樣的時候,諾蘭就覺得戴那對這個世界的了解比他多得多。


  「你的父親真的得過紫心勳章?」


  戴那點了點頭,神情平靜。


  「所以,你高中畢業就要去當兵了。」諾蘭自言自語般道。


  就像衛斯先生認為兒子將與自己一樣創業從商,諾蘭不知道自己除了父母親指出這條路外,還能怎麼走。


  戴那手中捏著餅干,他看了看諾蘭:「你知道什麼是『感召』嗎?我媽說我遲早會感覺到。」


  「像是電話響了那樣?」


  戴那笑了出來。
  那瞬間他覺得諾蘭的藍眼睛清澈得不可思議,他有股衝動想揉揉諾蘭乾淨柔軟的紅髮。


  他就這樣說出了他不曾告訴其它人的事。


  戴那的父母都是退伍軍人,他們搬到月桂峰就是因為父親得往來醫院治療,但無論是腿傷或是創後症候群都毫無起色。他不再是那個強壯開朗的男人,脾氣也變得陰晴不定,戴那漸漸覺得他不認識自己的父親。


  「我聽說你入學時是軍官護送你來學校,那不是你父親?」


  「那兩位是我爸的朋友。」


  戴那的父親不良於行,從搬家到整理房子都得仰賴他人幫忙;戴那開學那天,他們送戴那到學校報到,口中說著戴那的父親一定很想這麼做。


  戴那不能拒絕他們,但他想著:為什麼他的父親不能陪他?他明明回家了。


  戴那也知道父親的袍澤為父親的無私犧牲抱持著難以言喻的感謝,他們盡可能地給予戴那與他的母親支持,他們像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家人,連繫彼此的是某個基地、某場戰役、一段從軍的記憶。


  要以軍眷的身份自豪,服役是一種榮譽。
  戴那的祖父母這麼說,他相信這句話。


  軍隊奪走了他的父親,也給了他另一份歸屬,戴那對軍隊又愛又恨,他能抱著這種想法從軍嗎?


  在來到月桂峰前,他唸過三所小學一所中學,他住過人人嚮往的大城市,但他最喜歡祖父母所在的鄉下,那幾年戴那的父親被派往戰場,他與母親搬回家暫住,雖然他們得擔心父親的安危,但他每天都與一群表親一起上下學。


  「你和艾倫與艾雪莉,讓我想到那時候,我有點羡慕。」戴那承認。


  令兩人產生芥蒂的名字就這樣溜出口,戴那說完瞄了一眼諾蘭,彎身拿起自己的背包。


  諾蘭以為他想回家了,卻看見他拿出了個有眼熟商標的紙袋。


  「有點遲了,但是,祝你生日快樂。」


  紙袋中還有個小盒子,諾蘭無語看向戴那。


  「別懷疑,是替你選的。」


  諾蘭已經猜到那是什麼了,他拿著盒子卻不打開:「你怎麼會有錢?」


  「記得科學競賽嗎?校長給了我們一人一份獎金。」


  諾蘭記得狄恩等人替戴那打開獎品,看到除了印著校徽的鋼筆外還有禮卷時羡慕地哇哇叫,他們紛紛問戴那要買什麼,他們建議電玩、遊戲盒什麼的,戴那笑著說他有重要用途要存起來。


  「你知道我不是女生吧?」


  「我知道。而且你很有錢想要什麼都有,但那天你明明看中這個卻沒買。」


  諾蘭撳開盒子,果然是那付與他的眼睛顏色相配的藍寶石耳針。


  「我要怎麼戴這個東西啊?我連耳朵上的都拿不下了。」他笑著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試了半天也沒辦法把我自己的拆下來,我們需要專家!」


  「我回家找奧頓幫忙。」


  「讓她也幫我……」


  「別想!我妹不可以幫別的男生拆耳環!」


  諾蘭說著就站起來,他們騎上單車,進入月桂峰後先經過戴那家,但戴那說諾蘭帶著兩樣貴重物品,他應該送諾蘭回去。


  他們騎到諾蘭家的路橋前停下,諾蘭彆扭地道謝。


  「你會參加春季旅行吧?」戴那問。


  諾蘭點了點頭。


  戴那微笑了,接著就以認真的神情說:「諾蘭,艾雪莉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也沒想過追艾雪莉。」


  「不要討厭我,我不是你的敵人。」


  諾蘭一怔。


  「進去吧,我看你進門再走。」戴那溫和地說。


  諾蘭過了橋,當他將車子停下回過頭,戴那果然還在那裡,諾蘭這時才想通戴那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不是,我沒有。
  他瞬間有些懊惱,想著:戴那誤會了,自己該如何解釋。


  那天之後就成了慣例。


  放學時,戴那會陪諾蘭多坐兩站,他們在同一站下車,戴那再轉頭走路回自己家。




  [註1]:泰德威廉斯(Ted Williams):生於一九一八年,一九三九年加入大聯盟,他的職棒生涯因戰爭中斷了兩次,第一次是二戰,第二次是韓戰。威廉斯徵召加入海軍及陸戰隊成為飛行員。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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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4-5 20:5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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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15〉


〈15〉

  自從《博物館驚魂夜》這本書大受歡迎之後,自然歷史博物館開始與學校合作舉辦過夜活動,其它的博物館也一一跟進。

  今年學校讓七年級投票選出春季旅行的目的地,有許多人支持天文館,但諾蘭與艾倫都投了水族館一票,最後果然是水旅館最高票。


  終於到了旅行日,整整三天離開家長的管束讓每個人都興奮不已,校車一台接一台開出學校,車上爆出一陣陣連車外都聽得見的歡呼。

  諾蘭車上的隨車老師是教歷史的利佐先生,利佐先生湊近司機說了什麼,喇叭就傳出音樂電台的主持人的聲音:「現在的時間是九點四十五分,天氣晴朗,氣溫是美妙的七十二度——」

  他爽朗的聲音與新好男孩的《我就是要愛你》的前奏融在一起,女生發出尖叫,男生發出噓聲,但是副歌的時候每個人都跟著亂吼亂叫。

  諾蘭縮在位子裡捂起耳朵,他前一晚沒睡好,荒腔走板的歌聲簡直魔音穿腦令他頭疼,他看見狄恩從前排轉頭對他說了什麼,又做了個合掌拜託的手勢,他連猜測的力氣都沒有,直接無奈地搖頭。


  第一站是州立大學,他們下車後就前往鐘樓前的廣場,坐得不耐煩的學生在草地上跑跑跳跳,也有些人跑去廁所與使用飲水機。

  利佐先生召集他們後宣佈:「同學們,午餐時間三十分鐘,認好我們的藍色旗子,要跟著旗子行動。」

  他們紛紛對錶確定集合時間才各自散開。


  鐘樓前的廣場很寬闊,在草地兩旁設了許多桌椅子,但不足以容納七年級一百多位學生,有三面旗子在這一區,另外三班在另一邊。

  許多位子都已被佔走了,幸而狄恩在不遠處佔了一張桌子並向他揮手,諾蘭正要過去,戴那就從旁出現、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我那邊有空位。」

  「你的班在哪裡?」諾蘭驚喜地問。

  「在那邊,紫色的旗子。」戴那指給他看。

  戴那領著他到用背包佔據的位置,兩人打開午餐盒,戴那嘀咕著:「利佐先生真好,我的車上從頭到尾都很安靜,老師還放《奇異恩典》給我們聽耶,簡直像靈車一樣。」

  他們的功課落差太大,相較於諾蘭的普通班,戴那每一科都分在高階班,他的課諾蘭一科也不曾修過,更沒聽過那些老師如何如何。

  「你怎麼知道利佐先生比較好?」

  「大家都說他的教室裡總是有很棒的音樂,他所指導的自修班也是。」

  「我可是被吵得睡不著。」諾蘭嘀咕著。

  戴那這才發現諾蘭臉色不太好:「你暈車?」像暈血那樣?

  「不是,昨晚……」

  諾蘭還來不及說完,一個人猛然撲在他背上:「諾蘭!和我睡吧!拜託!」

  「狄恩你在說什麼,滾蛋啦!諾蘭當然是和我睡。」戴那皺著眉頭道。

  諾蘭被狄恩重重撞了下差點噎到,手上的鋁箔包果汁還擠出了一些,他咳了好幾聲才順過氣。

  「原來……你剛剛在車上就是在說這個?」諾蘭推開狄恩,一邊擦手一邊問。

  「看吧,他沒有答應你。」戴那瞪著狄恩。

  「但我先說了,先說的先贏。」

  諾蘭來不及阻止,眼前的兩人已鬥起嘴來。

  「我可是諾蘭最好的朋友,我們從早到晚都同班耶。」狄恩摟住諾蘭的脖子道。

  沒有!只是早上第一科與下午最後一科!
  諾蘭在心中吶喊著,不過戴那也不需要他的幫助,直接反駁道:「你只是想用諾蘭的DVD機器罷了!」

  「因為國家公園的露營區一定沒有電視啊!而且DVD我都準備好了。」

  「諾蘭。」「諾蘭!」
  兩人同時轉向他。

  諾蘭看看狄恩又看看戴那,不禁驚恐地向後退了些。

  「……我要和艾倫一間。」他道。


  狄恩只和他們鬧了一下就不曉得跑去哪裡了。午餐後,諾蘭早早就收了午餐盒,在哨聲響起時趕快回到同班同學身邊。

  州立大學派出了幾個人帶他們參觀,先是介紹廣場邊的幾座銅像,再前往學生活動中心。

  諾蘭的背包有些重,幾次停下調整背帶,他每次停下戴那也會停步等他但卻一言不發。

  「別生氣了。」諾蘭先沉不住氣。

  「狄恩就算了,你幹嘛提艾倫?關他什麼事?」

  「我本來就登記和他同一間啊,反正晚上也只是睡覺,白天時還是可以一起走。」諾蘭說。

  戴那瞪了他一眼,仍舊不說話。

  「可以嗎?一起走。」諾蘭放軟了聲音問著,插在口袋中的手摸著水果糖,心想戴那大概不像艾倫一樣好說話。

  他們的老師們三三兩兩走在一起,後面拖著兩、三班的隊伍,緩慢悠閒地在校園中步行。

  「看誰先摸到銅像!」
  戴那突然出聲,說完拔腿就跑,像是陣飛般衝了出去,

  「作弊!」諾蘭罵了一聲追了上去。

  他們一前一後超過了領隊的導覽員,先是觸摸銅像又在灑著陽光的草地上奔跑,他們的老師沒有阻止他們,其他同學們則吹起口哨,喊著他們的名字。

  諾蘭許久後還記得這件事。

  他常想著:若不是他先開始,戴那會不會搶出一步;要是戴那不曾領頭,他是否仍會不甘地跟上。

  時光如流水悠悠逝去,戴那仍一直先他一步。


  之後導覽員帶他們到大學各處參觀,大部份的學生都羡慕著那如電影場景的豪華體育館,諾蘭倒是參觀教室時停得久了些,他從背包中拿出一台數位相機拍了幾張照片,直到戴那拉了下他的手肘,示意他跟上隊伍,他們才排隊上車前往水族館。

  到達水族館時已是閉館時間,晚餐後有一小段自由活動,諾蘭與戴那在水旅缸前閒逛,他們轉錯了一個彎,離人聲愈來愈遠,魚缸中的魚變少了,四週也愈來愈暗。

  諾蘭正想轉身離開,就看到艾倫。

  艾倫與一位女孩水族缸前,手握著手,然後艾倫低下頭,兩人的身影疊在一起……

  諾蘭睜大眼睛,戴那也怔住了,但還有更緊急的事:狄恩拿著地圖就跟在在他們身後——


〈未完待續〉



---
(欸,看起來像過場,但不是過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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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4-8 20:4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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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16〉

  
  〈16〉


  戴那猛然轉身一把攬住狄恩,諾蘭也順適挾住住狄恩的手臂,狄恩個頭矮小輕易地被兩人連拖帶拉離開該處。

  「那邊不能進去了。」

  「可是明明有燈……」狄恩筆手劃腳,轉向戴那。

  「整修中。你看錯了!」戴那很鎮定。

  「可是,地圖上——」

  他們好不容易哄走了狄恩,一待那矮小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戴那就笑著罵道:「艾倫動作也太快了。」

  戴那說完露出好奇的神情,他問諾蘭艾倫有沒有告訴他接吻的感覺?

  「你有經驗就知道了。」

  戴那不敢相信地望著他。

  諾蘭裝作沒看見地往前走去,咬著唇偷偷笑了。


  到了就寢時間,各班分散在熱帶水族缸前鋪開睡袋,他們倒數後一起熄了燈。

  整個館內陷入黑暗,除了逃生出口的燈亮著。

  水族館最大最醒目的魚缸就是這個熱帶魚缸,又高又深的魚缸呈圓柱型直達屋頂,色彩斑爛的魚群在巨大的水草與成片海葵間中安靜地游著。
  每個人都很累了,大廳很快安靜下來,諾蘭也一樣疲倦,卻左翻右翻睡不著,他看著水面奇特的波光出神。

  接著諾蘭很快發現戴那和他一樣醒著。

  諾蘭不知道他怎樣在暗中看見自己的,也許就像那水光幽幽地映在那張臉上,也映照出諾蘭的臉龐。

  諾蘭看見他打了個手語,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但諾蘭看到戴那的指尖觸碰到雙唇時,想起艾倫親吻他的女朋友的姿態。

  諾蘭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加快了。




  隔天早晨諾蘭比其他人都早起,他的動作非常迅速,他們大部份的人昨天都在大學體育館洗了澡,水族館當然沒有浴室讓他們淋浴,諾蘭也只好放棄他晨浴的習慣。

  戴那揉著眼醒過來時看見諾蘭竟已神清氣爽地站在那裡,有些意外。

  「你起得真早。」戴那錯愕地道。

  「我不想和其他人搶洗手間。」

  戴那瞪了他一眼:「因為你習慣用自己的浴室?有錢人家的小孩真討厭。」

  「才不是,快起來。」諾蘭伸手把戴那拉了起來。

  他們上體育時早就看慣對方的身體,但共用浴室會讓他們知道彼此不為人知的一面,例如艾倫至少花十五分鐘照鏡子上髮膠,狄恩上廁所時會唱歌等等。

  不曉得戴那有什麼特殊習慣?
  諾蘭想著,不自覺跟在拿著衣服與盥洗包的戴那後面。

  戴那回過頭,笑著推了他:「停!太奇怪了,別跟來。」

  諾蘭只得聳聳肩,有點可惜地止住腳步。


  那一天最主要的行程是前往國家公園,巡狩員在山腳等著他們,他們分成幾隊跟著巡狩員建行上山,進入位於湖邊的營區。

  學生早就登記了自己喜歡的營地,他們不再以班級為單位終於可以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玩,不禁興奮地鬧個不停。

  諾蘭和艾倫登記營區時就登記在一塊,他們下車後很自然地找到對方,然後他們發現根本不用為誰和誰睡吵架,營區的小木屋是四人房。

  「這小木屋好小,簡直像座候車亭。」艾倫說道。

  散落林中的木屋不比一頂帳棚大多少,地面雖有沙塵與細碎樹枝但還算乾淨,只有三面牆,剩下的那面半牆裝著紗窗與紗門,屋內只有一張固定在牆上的桌子還有個充電插座。

  戴那與狄恩領了露營燈與營具回來,諾蘭將燈掛在門口,其它人則將行軍床併排展開,艾倫立刻撲上床,接著就哀叫著:「天啊,這床好硬,我想回家,我想念我的床。」

  「我有帶墊子,鋪上睡袋和墊子會好一些。」諾蘭安慰他。

  戴那為這兩人的嬌氣感到好笑,說:「我們運氣很好,這間小木屋離浴室很近,就在那邊。」

  諾蘭瞪了他一眼,但是準備晚餐時,諾蘭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生活經驗有很大的差異。

  諾蘭只用過微波爐與烤麵包機,沒有這兩樣電器他會做的僅是在麵包上塗奶油。

  戴那則包辦了從生火到煮食所有的工作,他烤的熱狗外酥內軟恰到好處,馬玲薯也香氣四溢,連生菜都排得比別人漂亮,其它同學都被吸引了過來。

  於是戴那只得替左鄰右舍準備了晚餐,他是最後一位收拾完去洗澡的。

  戴那回到小木屋,其他三位早就穿著睡衣坐在行軍床上,狄恩與艾倫在玩掌上型電玩,諾蘭則在旁邊看漫畫。

  狄恩一見戴那回來眼睛就亮了起來:「太好了。可以看DVD了!我們早就說要看,諾蘭一定要等你!」

  狄恩從背包中拿出DVD盒,裡面至少裝了十部電影。

  「剛剛忘了烤爆米花。」戴那說著也爬上行軍床。

  「鏘鏘鏘!」艾倫從他的背包中變魔術般拿出袋裝爆米花。

  「要是有可樂就好了,浴室裡有製冰機。」

  艾倫又從背包中拿出可樂:「本來是我和諾蘭的,可以分你們一點。」

  戴那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個背包,狄恩則自告奮勇去裝冰塊,拿著水壺出去了。

  戴那悠悠地道:「我還以為你帶的是氣泡果汁,草莓檸檬口味。」

  諾蘭噗地笑了出來,艾倫看看他又看看戴那,一臉莫名其妙。


  他們決定看《靈異第六感》,那部DVD機的螢幕只有五吋大,他們得擠在一起才能看得清楚,但恐怖的畫面還是讓人嚇得哇哇叫。

  諾蘭不斷地插嘴:「其實,那個——」

  「別吵!」「不要說。」「住口!」幾人阻止他。

  諾蘭只得閉上嘴,既然他看過了他乾脆將位子讓給其他人,他找了個舒服的角落看那本還沒看完的漫畫,片刻後戴那也移到他身旁,與他併肩靠牆而坐。

  諾蘭看向他:「你不看?」

  戴那的神情很鎮定:「我來陪你。」

  諾蘭盯著他半晌,勾起一抹笑:「你會怕,對吧?」

  戴那立即否認,諾蘭悶笑著心想嘴硬的傢伙,他湊近戴那的耳邊,像電影裡的男孩以壓抑顫抖的語氣低語:「『我看得見死人——』」

  戴那跳了起來搶過DVD機:「我不要看這部!換掉!」

  其他兩人看得正緊張被打斷,不禁連聲抗議。

  諾蘭笑道:「你要看到最後才知道真相啊。」

  「我不要知道真相!」戴那拒絕。

  他不顧其他人的反對硬是換上《玩具總動員》,幾個男孩又再度擠在一起,狄恩建議看完後要看《桃色機密》,但電影演不到一半他就已徑睡著了。

  「艾倫也睡著了。」諾蘭低聲道。

  「這兩個傢伙……真拿他們沒辦法。」

  諾蘭將機器關上收起,戴那熄了燈,兩人各自鑽進他們的睡袋裡。

  森林中果然暗得多,微弱的露營燈在小木屋的前廊輕輕搖晃,蟲鳴聲時有時無,四下很安靜,諾蘭夾在艾倫與戴那中間,他聽著身旁同伴平穩的呼吸,從背包中拿出了數位相機。

  戴那翻來翻去,最後爬起來將睡袋鋪平,蓋著外套躺下。
  諾蘭伸手擰了下他的睡袋,問:「你會冷還是會熱?」

  「睡袋太熱。」

  諾蘭聽了從背包下解開捲起的毯子,抖開蓋在戴那身上,那原本是替艾倫帶的。

  戴那一下子就懂了:「他負責零食、你帶日用品?很公平。」

  兩人湊在一起看著相機的小螢幕,看了一下有些累了,戴那來回看著那幾張大學的照片,壓低聲音問:「諾蘭,你想上大學嗎?」

  諾蘭揉著眼睛,他爬起來確定另外兩人都熟睡中,躺下時他更靠近戴那一些:「想。」

  他們各自枕著自己的手臂側躺,戴那穿著無袖上衣,在黑暗中戴那赤裸的肩膀與手臂,令諾蘭想起在水族館看到的白色鯨魚,自波濤中起伏著柔和的形狀。

  諾蘭輕聲道:「可是我爸大概會反對。前天晚上我爸媽才吵了一架,我的外祖父母替我設定了教育基金,他們不肯把這個戶頭交給我爸管理,我爸很生氣。」

  「他不會反對自己的小孩上大學吧?一般人不會。」

  「我不知道。但我不聽我爸的話時他就會很生氣。如果我告訴他我對創業沒興趣,他大概會很失望,我不想讓他失望。」

  戴那點了點頭,表示能夠同理他的話。

  「你呢?」諾蘭問,「你能當後備軍人嗎?如此一來你就可以唸大學了。」

  戴那想著諾蘭居然知道後備軍人這個制度,他猜測諾蘭認真地打聽過——他認識的諾蘭一直很認真,認真地面對每件事情,認真地笑和生氣。

  「我爸不可能接受我只是後備軍人。也許我可以一邊當兵一邊唸?我不知道。」

  諾蘭閉上眼睛,意識有些模糊:「我想和你一起上大學。」

  戴那見諾蘭快睡著了,伸手將替諾蘭將睡袋拉上些蓋住肩頭。

  諾蘭聽見有人低聲傾訴著什麼,但他睏了只能補捉片斷,無法將那些話組合成有意義的句子。

  「……如果我證明我做得到,他也會改變他的想法。諾蘭……你醒著嗎?」

  耳語如催眠般令諾蘭放鬆,諾蘭舒適地嘆了口氣。

  他的耳邊是均勻呼吸聲,左右的人體很溫暖,一切都令他安心。

  然後,他看見那雙耐吉球鞋。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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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4-8 20:5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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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17〉


  
  耐吉球鞋出現在視線之中,角度方向都如此熟悉,地面滿是碎樹枝與沙土,那雙鞋邁步向他走來。

  不可能的,怎麼會?在這時候?
  諾蘭呼吸急促卻動彈不不得。

  那人背對著他,諾蘭焦急地看著那背影,努力分辦那是誰,是護士?胸罩呢?

  那人如聽見他的呼喚般轉身,是抹紫色的身影,沒什麼,只是那個熟悉的夢,諾蘭放鬆想著:身體檢查……對了,耐吉球鞋,醫護服,紫色的。

  諾蘭感覺對方撫著著他的身體,短髮一晃而過。

  不要討厭我,我不是你的敵人。

  他聽過這句話。

  不是,我沒有。
  你要看到最後才知道真相。

  他睜眼,四面幽暗映著水光,是水族館——他們在魚缸前相擁,諾蘭喘著低聲氣呻吟,感到腿間漲痛,那人親暱地喊了他的名字,他伸出雙手,終於能看清對方是誰,他對上一雙粟色的眸子,欣喜地回應:戴那——

  諾蘭猛然轉醒坐了起來。

  微亮天光從紗窗照入小木屋內,屋內形影灰暗矇曨,眾人仍熟睡著。

  諾蘭跳起來抓著毛巾就衝出木屋,奔向離木屋不遠的浴室。

  國家公園的淋浴間與泳池類似,成排淋浴小隔間掛著白色的浴簾,地面經過一個晚上已經乾得差不多了。
  有位不熟的同學在水槽前刷牙,那人含著牙刷喊了諾蘭一聲,諾蘭只回了聲嗨就衝進角落的淋浴間,將水開到最大。

  傾頭淋下的水又冷又冰,諾蘭抽了口氣,乾燙的皮膚起了片疙瘩,他也打了個冷顫,他的心臟在胸腔激烈地跳著,他逞罰自己般站在冷水中,片刻後他才顫抖著調整水溫,溫暖水流沖過他的身體卻讓他想起夢中的溫暖,他的身體仍蠢蠢欲動,諾蘭氣得擊打水龍頭卻掃落架上的物品,肥皂與洗髮乳砸了一地。

  諾蘭盯著地面上的打翻的點點白色乳液,那些液體很快被水流沖走,他咬著唇哭了出來。

  浴簾外有人卻喊了他的名字:「……諾蘭?」

  是戴那。

  諾蘭這才意識到他衝進浴室時已聽到水聲,戴那原本已在另一間淋浴?

  他連忙深吸了口氣,抹了下臉,慌張地應了聲。

  戴那不疑有他,聲音仍繼續傳來:「你果然起得很早。我本來想回去做完早餐再叫你們起床,你居然先醒了。」停了下,「你的肥皂掉到這裡了,來。」

  戴那將浴簾被拉開一點,將肥皂遞給諾蘭,水花濺到戴那的手臂,戴那發現隔著水霧中諾蘭雙眼通紅。

  「怎麼了?」戴那驚訝地問。

  諾蘭粗暴地掩起浴簾,轉身背對著戴那:「沒事!」

  諾蘭隱約看見戴那赤裸著,下半身圍了條已經半溼的毛巾,那景像對諾蘭的情況一點幫助都沒有。

  「你沒事吧?你在哭?」

  「我沒有!走開!」

  戴那雖然沒出聲,但也沒離開,接著他似乎想通什麼,笑了出來:「我知道了。」

  「諾蘭小子,我知道你上課不怎麼認真,但我以為生理衛生課大家都很有興趣至少你會聽。」戴那笑著說,「你別怕,出來。」

  諾蘭簡直絕望:「不要!」

  「你不出來我就進去了。」

  諾蘭驚慌地轉過頭,戴那動作果斷刷一聲拉開浴簾,他伸手不知想關水或觸碰諾蘭,諾蘭連忙躲開他。

  「王八蛋!放手!」

  「諾蘭!你再沖會生病。」

  「不要!」

  諾蘭劇烈反抗著,一腳踩到地上的溼滑泡沬,兩個人同時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戴那跌在諾蘭身上,他連忙地爬了起來,撫著諾蘭被他撞到的肩頭:「抱歉,你有沒有怎樣?」

  諾蘭不再掙扎,像是疼痛又像是受盡委曲般,抖著身體哀求著:「住手!住手!求求你!住手——」

  戴那錯愕地看著身下諾蘭崩潰哭泣的模樣,他慌亂地安慰著諾蘭,又溫柔地攬住諾蘭讓他坐起來起來,他摟著對方直到那身體不再顫抖,又撫著對方的背脊,懷中的人逐漸放鬆下來倚著他,但指尖下的肌膚仍有些冰涼,戴那不禁攬得更緊。

  然後兩人同時發現不對。

  諾蘭連哭泣都忘了,難以置信地瞪著戴那。

  戴那也不知所措地望著諾蘭。

  他們的肌膚顯然歡迎著對方給予的溫暖,像情人一樣赤裸相擁讓彼此剛成型的慾望活了起來。

  兩人像觸電般猛然分開,諾蘭踉蹌後退想抓什麼,戴那卻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戴那連第一個字都來不及說,諾蘭已經暴怒地推開他,吼道:「不是!王八蛋!我不是!」

  戴那被他推得再次跌倒,額角重重地撞向水槽,有瞬間眼前冒出一陣金星,那劇痛及麻目感讓他大感不妙。

  「……」

  戴那模糊地聽見人聲,想著:有人來了?

  「怎麼回事?」來人驚叫著:「天啊!戴那!諾蘭?你們怎麼回事?」

  戴那試圖集中視線,有瞬間他想說沒事,但他移開捂住額頭的手時,發現掌中滿是鮮血,四週傳來的尖叫令他頭暈。

  戴那想告訴對方他不太痛,然後他想起更重要的事,他連忙用兩手壓住傷處,試圖讓血不要滴下,但他來不及了,他聽見碰地重物落地。

  利佐先生在學生通報下趕到淋浴間時,看到是悚目驚心的景像。

  一位學生抱著頭跪坐在水槽旁,鮮血正從指縫泊泊流下,另一位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

  兩人都全身赤裸,毛巾與零碎物品散落一地。

  某間淋浴間裡水沒關,水柱猛烈傾流,徒勞地洗刷著什麼。
  

  〈未完待續〉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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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4-12 16:2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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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18〉

  〈18〉

  諾蘭睜眼模糊看見衛斯太太與衛斯先生,他喊了他們一聲,又昏睡過去。

  利佐先生將兩人送往醫院時,鮮血直流的戴那怎麼看都比較嚴重些,但戴那的傷口縫合後在醫院觀察了一晚就出院了,反而是諾蘭因失溫與腦震盪,在醫院睡睡醒醒度過了幾天。

  當諾蘭恢復得差不多,老師與校長同來探望,他們問起那天的事諾蘭卻突然變得非常激動,醫師評估他的心理狀況後,又讓他多待了兩天才准許他出院。

  諾蘭回到家的隔天,如常起床換了衣服拿著背包下樓,一走進早餐廳,全家人都停格抬頭瞪著他。

  奧頓瞄向衛斯太太,不知所措地開口:「……媽咪?」

  衛斯太太趕緊走向諾蘭,拿過他的背包:「親愛的。你可以再休息幾天,不用急著去學校。」

  「已經一個多星期了,我……」

  衛斯先生震怒地吼著:「在他們該死的給我個交待之前,你不准去學校!」

  諾蘭驚嚇地看著衛斯先生,奧頓連忙站起來:「我來和他說。」


  奧頓將諾蘭拉到小客廳,她看著狀況外的諾蘭,道:「諾蘭,你不能去學校。」

  當學校通知諾蘭在浴室受傷時,他們都相信那是意外。衛斯夫婦焦急地守在昏迷的諾蘭身邊,戴那的父母卻已先發難:戴那額頭的傷怎麼看不像是意外,戴那的父親憤怒地要求學校查清此事,他的吼叫聲在走廊都聽得見。

  突然之間有人記得戴那與諾蘭在校門口吵架,還有人說兩人互相競爭艾雪莉的好感,奧頓在學校每天都聽到學生繪聲繪影地形容醫用直昇機降落在國家公園的場面,事情愈鬧愈大。

  艾倫與狄恩被隔開,師長們分別問他們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他們都堅稱睡前每個人都好好的,也一樣對朋友出事驚嚇不已,之後大人命令他們不可以在學校和任何人討論這件事。

  「戴那呢?」

  「他被停學了,其實……你也是。」她看著諾蘭,道:「大人什麼都不告訴我們。是你害他受傷的嗎?是不是你推他的?他對你做了什麼?」

  諾蘭麻木地看著她,沒有回答。

  他想著:更嚴重的處罰一定很快會降臨。

  他要怎麼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他為何推倒戴那?

  學校對暴力行為向來採取零容忍政策,就算受到攻擊而還手也會被處罰。況且戴那根本算不上攻擊他。
  如果戴那說起事情的起因呢?


  隔天,衛斯太太帶著諾蘭出門,諾蘭發現他被帶到診所,心理醫師走進房間時,諾蘭也以為戴那一定全部說出來了,但心理醫師卻什麼也沒問。

  回到家後,諾蘭在樓梯口猶豫地停下腳步,奧頓的房間在走廊的另一邊,她似乎看見他了,匆忙地進了房間掩上門。

  諾蘭不確定自己該不該敲門,最後他只得回到自己房間,他拿出手機撥了艾倫家的電話,接起電話的果然是艾倫。

  諾蘭才出聲喊了他,艾倫就倒抽口氣,艾倫的母親的聲音由遠而近,似乎匆匆趕來問著是誰。

  艾倫大聲說了個諾蘭不認識的名字。

  「他要約你出去玩嗎?你要記得你現在禁足哪裡都不能去。」她大聲說著。

  「兄弟,你聽見了——」艾倫為難地道。

  諾蘭啪地切斷手機。

  艾倫一定是因為他才被禁足,艾倫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大人卻不相信他。

  但是,要是艾倫知道了,還會叫他兄弟嗎?


  至此,諾蘭很少離開自己的房間,衛斯一家都以為他房裡休息,事實上大部份的時間他都坐在地上,他的床太靠近窗戶,他不敢走近窗前,他害怕某一天會看見有人唾棄地對著他指指點點。

  衛斯太太小心地對待諾蘭。她像諾蘭小時候得了腸胃炎時一樣溫柔,說著傻氣的笑話逗他笑又買了許多諾蘭喜歡的零食。

  諾蘭看著桌上愈堆愈高的餅干,在衛斯太太離開前喚她。

  她過度殷勤地回應。

  「那不是我的錯。」諾蘭說

  「我知道。」她溫柔地回答。

  諾蘭咬著唇,許久才說:「我不想傷害他。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傷害他。」

  「我想去學校。」


  ***


  衛斯夫婦終於安排好讓諾蘭前往學校,衛斯太太將只有參加婚禮與喪禮才穿的西裝拿出來,諾蘭毫無異議地換上。

  他們抵達學校門口時,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士加入他們,他們一起進入校長室。

  校長介紹他身旁一位外貌威嚴的灰髮男人是掌管整個學區的督學,西裝男人亦以同樣的氣勢自我介紹他是衛斯家的律師。

  校長嘆了口氣:「衛斯先生,此舉真的不必要。」

  衛斯先生要說什麼,衛斯太太卻迅速按住他的手臂。

  「我的當事人認為他的兒子的權益受到侵犯,如果學校不能保護他,我得在場確保他得到應得的公正待遇。而且你該知道,我的當事人前來此處,完全是出於尊重他兒子的意願。」

  「我們只希望與諾蘭談談,了解那天發生的事。」

  「他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你想知道什麼?」
  律師與諾蘭的聲音疊在一起。

  校長看向衛斯太太,她猶豫片刻,才點了點頭。

  「諾蘭,我希望你的身體好些了。」校長溫和地,「你和戴那不同班但你們似乎很熟,旅行時你們走在一起。」

  「戴那住在月桂峰,他和我同一班校車,我當然認識他。旅行時,我在利佐先生的車上,戴那說利佐先生比較有趣,所以我們就一起走。」

  校長轉向督學解釋利佐是位受學生歡迎的優秀教師。

  「你們也住同一間房間?」

  「分配營地的時候我希望和艾倫一間,戴那是後來加入的。」

  「顯然,是戴那主動接近小衛斯先生。」律師替他補充。

  諾蘭垂下了雙眼,但接著他就聽到校長開口說:「你能告訴我們那天早上的事嗎?」

  「我醒來後想淋浴,我本來就有晨浴的習慣。」諾蘭看向衛斯太太,她作證般點了點頭,他繼續說:「我去了浴室。我淋浴時才發現戴那在外面,他要我出來,我還沒好所以拒絕了。」

  氣氛有一瞬間變得凝窒,每個人的神情都變得嚴肅。

  衛斯先生追問:「他為什麼在外面?他為什麼不讓你淋浴?」

  諾蘭沉默了一兩秒才回答:「他在外面等我,他要回去幫大家做早餐,前一天晚餐也是他做的。」

  校長緩緩道:「所以,你是說:戴那也剛好來淋浴,你們巧遇後他催你回去。」

  「他說水太冷了,我會感冒。」

  「你們因此吵架了?」

  律師再度抗議,衛斯先生也緊皺著眉頭,他們都建議諾蘭不要回答。

  諾蘭的雙手暗自緊握,小心地選擇用詞:「沒有。我離開淋浴間時跌倒了,戴那也是。我會暈血,我看到他受傷流血就昏倒了。」

  校長與督學互相對看一眼,律師見狀冷靜地微笑。

  「看來,戴那也是這麼說,對嗎?你們不相信自己的學生,還繼續騷擾小衛斯先生!」

  「這個小丑戴那!他纏著我兒子、阻止諾蘭淋浴,天曉得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衛斯憤然地道:「他們一定是想把受傷的原因歸究在諾蘭身上藉機毃詐!」

  諾蘭有些難受地捂著額頭,他深吸口氣:「別說了。」

  「你太天真了!你把他當好朋友、他卻想利用你——」

  衛斯先生愈來愈高的聲量令已神經緊繃的諾蘭終於忍不住,他猛然提高聲調反駁:「他沒有利用我!」

  他的吼叫令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衛斯太太慌忙起身,男士們也紛紛站了起來。

  「夠了。我兒子不舒服,我要帶他回家。」她拉著諾蘭的手臂要走。

  諾蘭卻甩開她:「戴那說了什麼?」

  校長與督學沉默不語,諾蘭又再問了一次:「他到底說了什麼?」

  督學卻沒有回答諾蘭的問題,反而問諾蘭:「諾蘭。戴那是否和你約好到浴室去?或者他要求你到浴室去?」

  諾蘭皺著眉頭迅速否定了。

  「那麼,你是否要求他和你在浴室碰面?」

  諾蘭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沒有。我說了:我早上起來想淋浴才去了浴室,之前我沒有看到他。」

  督學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看向校長,校長溫和地對諾蘭說:「戴那也說他只是意外跌倒。」

  諾蘭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其他人渾然不覺,只有衛斯太太留意到諾蘭的身體微微一僵,她無聲地摟住諾蘭。

  督學繼續道:「好吧。我同意我們可以用意外事件結案……」

  衛斯先生早就按捺不住,督學的態度更讓他冒火,他咆哮著:「結案?這件事還沒完!我兒子在學校旅行時受傷了!他媽的你們欠諾蘭一個道歉——」

  「衛斯先生,你得了解學校與學區的立場!」

  「我們要追究學校監督不週的責任,這件事至少有管理疏失。」

  幾位男士就這麼吵了起來,諾蘭難受地捂著自己的耳朵,衛斯太太趕緊丟下他們摟著比自己還高的兒子走出校長室。

  她一開門發現每位職員都瞪著她們,她們蒼惶離開辦公室,卻在走廊上被叫住:「諾蘭!」

  諾蘭反射性地停下腳步,衛斯太太問這是誰,諾蘭沒有回答。

  利佐先生向諾蘭走了幾步,見衛斯太太一臉戒備,遠遠就停步自我介紹是諾蘭的老師。

  「戴那他們和校長開會時我在場,情況沒有好多少。我們都只是想保護這些孩子,是不是?」

  「你到底要說什麼?」衛斯太太仍擋在諾蘭身前。

  利佐先生看向諾蘭,見他也望著自己,才道:「諾蘭,戴那堅持那是場意外。他說他知道你會暈血,他一時大意受了傷,他很抱歉讓你也受傷了。」

  諾蘭咬著唇,低聲道:「我也很抱歉,我帶來這麼多麻煩。」

  「你不用道歉!」衛斯太太激動地打斷諾蘭,她推著諾蘭往門口離去。

  門扇掩上前,校長與督學辯解的聲音、律師冷靜的話語與衛斯先生的怒吼仍隱隱傳來。


  衛斯太太帶著諾蘭回到車上,將看來筋疲力竭的諾蘭塞進後座,自己則發動了車子。

  「媽咪,我不想待在這裡。」

  「當然,我們馬上回家。」衛斯太太放軟了聲音,「你想吃什麼嗎?我們可以去你最喜歡的……」

  「米爾頓預備學校。」諾蘭說,他扶著自己的額頭,閉著眼,盡量不讓淚水掉下來,「我想去米爾頓預備學校。」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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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4-15 22: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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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桂峰的少年〈19〉


  

  〈19〉

  「諾蘭,晚上睡得如何?」

  「還好。」

  「是否按時服藥?」

  「是。」

  諾蘭坐在診療台上,檢查完畢後,他一一回答問題。
  醫生聲音很親切,抱著雙臂的姿態與眼神卻很銳利,一位護士則如證人般立在一旁。

  這一年的健康檢查,諾蘭要求衛斯太太留在候診室,他不確定為什麼面對醫生護士就無所謂,卻無法忍受衛斯太太擔憂的目光。

  他也發現自己不再會在醫護服印入視線中時心驚肉跳。


  諾蘭領了健檢證明後上了車,他們的車子一出停車場就慢了下來,衛斯太太唸唸有辭地抱怨著。

  門診中心向來人來人往,再加上前方停了輛小巴士,離開醫院的車流塞住了,小巴士印著字樣閃著雙閃燈,是輛醫院接駁車,許多人魚貫下了車,小巴士的輪椅起降台緩緩地伸出。

  諾蘭不禁瞪大眼睛靠近窗戶。

  司機下了車手動翻出最後一階,對輪椅上的人說了幾句話,那人以雙手推動輪子,輪椅緩緩滑到人行道上。

  司機收起台階再上了車,起降台收起後有個身影趕緊湊近,是戴那。

  戴那蹲下對輪椅上的人說了什麼,又彎身替那人調整了衣著,戴那的神情很柔和,整理完了就站到那人身後推起輪椅,既使背包遮住了大半的身形,仍看得出他用了很大的力氣。

  小巴士離開後車流疏通,車子開始行進,諾蘭就看不見他們了。



  回到家,諾蘭將健檢證明放進自己的隨身背包,他關上行李箱,他已準備好前往寄宿學校。

  七年級的最後兩個月諾蘭在家自修,衛斯先生透過種種關係解決了技術問題,諾蘭僅回校參加了本州學習評鑑,他順利通過後就不需要留級。

  諾蘭與衛斯太太前往米爾頓預備學校面試,沒有人問起他為什麼在中學最後一年轉學,也許私立學校習慣了學生因各種理由在不同的階段入學。

  在心理醫師及藥物的雙重幫助下諾蘭漸漸獲得平靜,醫生建議諾蘭換個環境,於是諾蘭在英國度過夏天,直到八月才回到月桂峰。

  回到家後,迎接他的是一連串入學前的忙碌。衛斯太太每次外出都會買些東西塞到他的行李中,她擔心他少這個少那個,但諾蘭覺得自己不缺什麼,又默默地拿出來。

  諾蘭聽見響亮腳步聲迫近,他抬起頭,有個人碰地衝進他的房間。
  能在別人家如此橫衝直撞的只能是艾倫。

  他們許久沒見,諾蘭露出開心的笑容,艾倫拉著他在床邊坐下。

  「你都準備好了?你明天就要出門了。」艾倫問。

  「你怎麼知道我明天要出門?」

  「奧頓告訴我的。兄弟,你錯過很多事情。鏘鏘——」他說完,從口袋中掏出台索尼手機。

  「你的?」

  艾倫點了點頭:「我向我爸要求的。你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我有手機才能和你聯絡啊!」

  諾蘭將他的手機拿過來把玩,艾倫又道:「艾雪莉還幫我申請了電子郵件帳號。對了,還有狄恩,回家後我寄給你。他一定也很想知道你好不好。」

  狄恩與艾倫變得熟悉起來,也許是一同經歷了驚悚事件,兩人最近常結伴同行。

  「好啊,我們可以通信。」諾蘭笑了。

  「先不管他們,聽說網路不怎麼安全,我們該發明一套密碼,只有我們兩個才看得懂。」艾倫道。

  他們交換電話號碼與電子郵件帳號。

  艾倫回家後不久,諾蘭就收到艾倫發來的信,標題是「哈囉諾蘭寶貝」,信中有許多難以理解的錯字與同音字。艾倫還附件給狄恩與艾雪莉,不到半小時,狄恩也回了封,諾蘭花了幾分鐘讀狄恩的信,與平日調皮活潑完全不同,狄恩的信意外地流暢工整。
  另一封郵件是艾雪莉寄來的,內容有許多用字母拼出的笑臉與許多驚嘆號。

  這個世界似乎漸漸不同了,透過電子郵件溝通的感覺非常新鮮,彷彿重新認識這些人一遍。

  諾蘭將每個人的名字都加入通訊錄中。



  那天晚餐後衛斯太太又到諾蘭的房間打點他的行李,直到諾蘭說累了她才離開。

  諾蘭將房門關上,先到浴室將水打開假裝自己在淋浴,然後躡手躡腳地從後樓梯下樓,開了後門跑了出去。

  他已經這麼做了好幾次,沒有人發現他不在,他不是故意要讓他們擔心,但他沒有勇氣在白天時做這件事。

  他沿著小路抄捷徑跑向河灣路,從戴那家後方的巷子翻牆鑽進後院,諾蘭很容易就找到正確的房子,戴那家的後院陽台加蓋了無障礙斜坡。

  他曾看過戴那扛著木材往後院去,他以為他們在整理院子,但他們一定是在建這個坡道。

  諾蘭不知道戴那的房間在哪裡,但他看見戴站垂眼站在一扇窗前,是廚房,戴那在洗碗盤。

  不久戴那拿了塊布擦手後就關了燈,但他沒立刻上樓,反而推開後門走了出來。
  戴那手中拿了袋垃圾,他將垃圾放到垃圾集中桶中,從一旁拿了什麼,就轉向諾蘭的方向。

  「誰在那裡?」戴那喊了聲,「出來!我看見你了!」

  諾蘭深吸口氣,走出藏身之處,他在這時才看見戴那手中用以防身的東西,是建造斜坡時剩下的木板。

  戴那看見是諾蘭時一怔,接著無語地將木板放下,但神情仍舊僵硬。
  庭院燈的映照下他臉色蒼白,粟色的眼眼卻顯得深邃,他面無表情地望著諾蘭。

  諾蘭從沒看過那樣的戴那,就算剛認識時的戴那也不是如此冷酷,彷彿眼前是位敵人。

  「要是我真的是壞人怎麼辦?」諾蘭問。

  「你覺得呢?我家只有三個人。我爸困在輪椅中,我媽是女人,只有我,我能怎麼辦?」

  「戴那。」

  「停!我不想和你說話,給我滾!」

  「我只是想向你道歉。」

  戴那看了他好幾秒,幾乎失笑:「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說這種話,你知道你父親威脅要申請保護令、要我和我的家人不要接近你嗎?他還說我父親有暴力傾向!」

  「我不知道這件事!」

  「你不知道?你到底對大人說了什麼?」

  「他們問我那天早上的事,我不知道如何解釋。我以為……」諾蘭咬著牙道:「可是我沒有說謊。我很抱歉。」

  「那為什麼一切變成是我的錯?你要自保我就得當壞人,是不是?」戴那的拳頭不自覺握緊了,他愈來愈激動,「我才是受害者。你到底有什麼毛病?為什麼你會在學校旅行時勃起?你為什麼該死的會暈血?」

  「那不是我能控制的。我無法控制!」
  諾蘭連說了兩次,又喃喃地說他不知道那天自己到底怎麼回事。

  「你去死!無論怎麼回事都別扯上我。」戴那憤怒地說完就邁步向後門走去,諾蘭卻拉住他的手,戴那暴怒地道:「別在這裡裝可憐,你總是這樣!還有你要弄清楚一件事,那是我說的。」

  什麼是戴那說的?諾蘭還沒想通,就聽戴那說:「你靠你爸的關係才能入隊。這些話是我說的。」

  諾蘭錯愕地瞪著他。
  他想起學期初週遭突如其來的敵意,同學們突然排擠他,像是突然發現他是位衛斯,但他們明明早就知道了。

  「我轉學過來後去找教練希望能讓我入隊。他不准,因為我錯過了去年的測驗日期。後來他來找我說有位隊員老是落單,也許我能和這人做朋友,這位隊員就是你。」
  「我不用花多少功夫就弄清楚你不是落單,你根本不想和別人來往,我不曉得大人為什麼看不出來,居然還擔心你!你要真相是嗎?這就是真相:諾蘭衛斯是個自私自利的傢伙、還自以為是宇宙的中心,從未想替別人做些什麼!」

  「我沒有!我在意,你比誰都清楚!」

  「是嗎?可是你給的東西不是你自己賺來的,反正你很有錢,你只要再買就好了!」

  諾蘭無語,戴那以這點責備他,他也無話可說了。

  「我們扯平了。現在給我滾!」戴那抽出手,再次試圖進屋。

  「戴那!」
  諾蘭這次沒有試著拉住戴那,而是先一步搶到門前,他咬了咬牙:「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知道、我知道那時發生了什麼。」

  他們擁抱的時候,明明就像是一對情人一樣。
  諾蘭可以用春夢解釋他的生理狀態,但戴那呢?
  他要怎麼解釋他清醒著抱著另一個同樣的身體,卻產生本能的反應?

  戴那瞪著他:「你打算威脅我?」

  「不是。我只是在想:我們、我們是不是……」

  「住口!」戴那打斷諾蘭,他瞪視著諾蘭的神情有什麼讓諾蘭勇氣盡失。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爸、我媽,學校……我手上的事情夠多了。」

  戴那說完就領著諾蘭往另一邊走,他拉開圍牆的門栓、開門:「我不是你的朋友,也許從來都不是,你不要再來找我,在學校也不要再打招呼了。」

  諾蘭被戴那推出去而踉蹌了一步,木門在他身後鏘地關上,他呆然無助佇立,雙腳有些發軟,夏夜溫暖的空氣包圍著他,他久久無法跨出一步。

  然後諾蘭聽見後門呀一聲開了,一位女性的聲音喊著戴那問是怎麼回事。

  戴那回答鄰居的貓在後院。那女人擔心地要他趕快進屋。

  「我馬上回去。」

  諾蘭轉頭,臉色蒼白但目光炯然地望著那扇門。

  木門之後,話語與寂靜之間,是壓抑的呼吸聲,帶著輕微幾不可聞的溼意,是抽泣。

  諾蘭的眼睛已適應,他能在黑暗中辦出往前的路徑。

  但他不願離去。

  那位不再是他的朋友的人,也沒有離開。
  

  〈月桂峰的少年 完〉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8-4 22:3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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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6-15 12:5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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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章〈Hero〉


  
  因為格雷森。

  若是馬歇爾的祕書潔西卡能夠與尊敬的富蘭克林先生說話,她大概會告訴他,除了死亡與稅,她還非常確定這件事:當馬歇爾失去平日的銳利做些意想不到的蠢事時,一定與他的情人格雷森有關。

  格雷森就是馬歇爾這一晚來到富蘭克林高中的原因。

  馬歇爾站在高中禮堂的正殿走廊,身旁皆是帶著小孩的家庭,四週的花束與氣球皆裝飾著可愛的愛心,角落還有個攤子販賣粉色的獨角獸,牆上的電子海報打出的節目是個舞團的期末公演,曲目從芭蕾、爵士舞到街舞,表演成員從幼童到半職業的資深舞者都有。

  這個舞團在當地算是小有名氣,然而若是馬歇爾想以觀賞舞蹈表演的方式度過這一晚,本市有好幾座全國有名的藝術表演中心,隨便都可以找到更精采華麗的職業舞團,他今晚打算看一場業餘舞團的期末公演,那當然是因為格雷森的緣故。

  格雷森有位同事的女兒是舞團的成員,他邀請格雷森來觀賞今天的表演,馬歇爾當然也跟著來了。

  馬歇爾在人群中看到了祕書潔西卡,她的先生牽著他們的兒子,才剛上學的男孩有酷似潔西卡的漂亮臉蛋,手中拿著兒童閱讀器又忍不住東張西望,對高中校舍好奇得很。

  「天啊,我有多久沒踏進高中校園了,真令人懷念。格雷森在哪裡?我要和他打招呼。」潔西卡道。

  「他來了。」

  格雷森正從那邊的大門走了進來,他穿著十分休閒,簡單的牛仔褲與白襯衫,窄肩短髮又有雙純真藍眼的他看來有點像大學生,但他其實再幾年就四十歲了。

  格雷森沒有直接走向他們,誰喚了他,他露出意外的神情走向一旁的一位女性,她帶著一位穿著舞衣的小男孩,小男孩垂著頭似乎情緒有些低落,格雷森的神情很溫柔,他與女人談了幾句話後點了點頭。

  那是誰?
  當格雷森走到他們身旁時,馬歇爾以眼神問著。

  「我認識她的先生,軍中的兄弟。」

  格雷森說完就微笑著轉向潔西卡,接著他隨即發現馬歇爾還邀請了其它人,有些人他認識有些人則不認得,他們像是商量好一樣一下子就聚集起來。

  格雷森替他們介紹同事夫婦和他的女兒,女孩金髮的髮尾染成漂亮的紫色,身材纖細,穿著舞團的運動外套,她就要高中畢業了,今天有一首單人舞。

  她聽說這群人是父親的同事只是乖巧地打招呼,然而當她知道他們之中有人曾以雙人舞蹈表演參加過《美國達人秀》時整張臉亮了起來。

  眾人熱烈地交談直到女孩得到後台報到,在格雷森離開尋找自己的位置之前,同事很高興地與格雷森握手道謝,感謝他前來。

  格雷森坐下後默默望向馬歇爾。

  「我想你的朋友會希望他的女兒多幾位觀眾。」馬歇爾道,「況且從這些傢伙的孩子們一個個蹦出來後,我每年贊助的童子軍餅干、球隊募款什麼的都不曉得多少次了,好不容易輪到我了。」

  「是嗎?要是你以後有小孩怎麼辦?誰來看她表演?」

  「你想要小孩?」

  格雷森不禁無語。

  坐在他們前面一排的潔西卡以節目單掩著臉,笑得肩膀抖動。


  表演開始後,格雷森也不得不承認馬歇爾的判斷正確,舞者需要掌聲,夢想成為舞者的孩子們更是如此。

  剛學舞的幼兒一上台就獲得非常熱烈的鼓勵,穿著膨膨裙的她們像一隻隻從幕後滾出來的貴賓狗般可愛得不得了,即使只會跟隨音樂扭扭腰、抬手轉個圈就是非凡的成就,現場反應熱烈,家人拼命鼓掌,其它人則因那有趣的樣子而笑聲不斷。

  然而隨著年紀增長就是技巧的考驗,青少年在燈光下抬著下顎的臉孔有些緊張,他們下壓足尖伸展雙臂、精確的走位與交換排序,都告訴觀眾他們對舞蹈無比的熱情,又花了多少時間與心血準備今晚的曲目。

  鼓聲與樂聲中,每次旋轉與落地都伴隨著一陣陣的掌聲,然而只要有人喊著舞者的名字,年輕臉上的笑容就會更真摯些。

  馬歇爾的朋友們在那抹金紫色的影子一出現在台上就口哨歡呼著,她的單人舞也的確動人,落幕時喝采仍持續了幾分鐘。

  黑暗中,馬歇爾感到格雷森的手滑至他的掌心與他交握,馬歇爾轉過頭,格雷森傾身靠近他。

  你知道,你對我而言很重要。
  他在馬歇爾的耳邊低語著,他用力握了握馬歇爾的手,就準備站起來。

  「什麼?」

  「我會回來。」

  格雷森離席時沒有引起太多注意,馬歇爾試著猜測他為何離席,然而會場實在太暗了,他甚至不確定門格雷森離去的方向。

  直到中場休息過後格雷森都不見人影,馬歇爾獨自一人回到座位,他翻看著節目單,疑惑逐漸變成不安,下半場比上半場更精采,馬歇爾卻沒有心思欣賞台上的舞蹈。

  帷幕再次拉開時,每個人似乎都知道這一首是什麼而瘋狂歡呼,馬歇爾訝異地看著出現在台上的幾十人,與嬌小的女性舞者相比他們簡直像一群步伐笨重的熊,觀眾席間幾個小孩子站了起來向台上大喊:爹地——

  街舞、爵士舞,或是根本沒有名字、如體操般的舞步,爸爸舞團的動作只能以業餘形容,他們臉上掛著每位觀眾都在自己父親臉上看過的那種笑容——兒女的要求下,他們硬著頭皮再尷尬也得上場,爸爸可不是好當的。

  格雷森也在其中,他換了舞團的黑色T 恤,每個動作都比別人慢半拍,那是短暫惡補就上場的結果,幸好眾人的動作也稱不上整齊劃一,而且他還站在最後一排。

  馬歇爾還來不及反應,孩子們就出場了——穿著舞衣的少女舞姿輕巧地牽起父親的手,一對對輪流走到舞台正中央。

  年紀小的女孩只是跳了幾下就咯咯笑著讓父親抱起來轉圈、稍大的女孩和父親動作相同,而更長的舞者則讓父親當他們的舞伴,她們的舉手投足即有力又優美,已經是比父親更出色的舞者。

  每對父女都有獨特的默契,踩著父親的足尖共舞的昨日有如舞衣上的亮片,在相互凝視中閃閃發光。

  格雷森與小男孩上前之時,潔西卡驚愕地轉過頭:「他有小孩?」

  馬歇爾的視線根本無法從格雷森身上移開。

  格雷森的姿態放鬆,他的舞步是最簡單的 Alf、Slide,Alf、Slide,他關節沒有那樣的靈活,但他的身體依稀記憶——他們高中時布蘭妮這麼跳、五十美分這麼跳,他們都曾著迷於這種舞步。

  是那個孩子,他的父親是格雷森軍中的兄弟。

  馬歇爾無語地捂住自己的臉,瞬間胸臆間充塞著他以為已消失的感情。

  馬歇爾在學校時無論是成績與運動都很優秀,然而他的父親在軍中服役長期不在家,無論是球隊、比賽獲獎,甚至畢業典禮,替他歡呼加油的總是少了那麼一人。

  他的父親的袍澤會在放假時來看看他,陪他打球或到學校報到,參與一個孩子需要父親出現的那些場合,他們會告訴馬歇爾他的父親是位多麼好的人、是如何地勇敢,又如何愛著他與母親。
  馬歇爾以父親為傲,那份驕傲讓他能夠忍受父親的缺席。

  安靜內向的格雷森願意上台陪小男孩跳舞,也許是因為想到馬歇爾也曾是那個孩子。

  你很重要。
  他離席時這麼對馬歇爾耳語。

  潔西卡再次轉頭望向馬歇爾,後者動也不動地直盯著台上的人。

  格雷森神情專注地跳了兩節 Reebok,他身旁的男孩一邊跳一邊看他,像是很擔心他弄錯,他們無誤完成後就像對父子般開心地擊掌、握拳碰肘,笑著行個禮下台。

  潔西卡原本很擔心,但她看到馬歇爾溫柔的神情後就放鬆下來。


  格雷森換了衣服後就站在後台看著螢幕上的舞台轉播,打算等趁兩首舞蹈之間回到觀眾席,突然就有人扯了下他的手臂。

  「來!」

  格雷森被馬歇爾拉著,幾個轉彎後又推開一扇門來到暗處,那條走廊幽暗沒有光,眼前又有什麼龐然大物,他有些慌張地試圖看清楚,馬歇爾已欺身而上。

  一隻溫暖的手扣住格雷森的後頸,另一手攬住身體帶入懷中,格雷森還來不及說什麼,馬歇爾的唇已經覆了上來,那吻與平日一樣熱情,還帶著點肆無忌憚的味道,格雷森從喉間發出悶悶的抗議。

  馬歇爾捧著他的臉:「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格雷森睜大眼睛,他的背部抵著牆壁,四週幽暗、看起來是道很狹窄的走廊。

  「高中時最受歡迎的幽會地點。」馬歇爾道。

  格雷森從四週的陰影中認出了他們應該是在體育館的籃球場,折疊式觀眾席收起後形成變成一座牆,在兩座牆中間的空間剛好能容納兩人的身影。

  馬歇爾的手指撫著格雷森臉,讓一撂頭髮在指尖纏繞,低聲道:「你知道嗎?你會是位很好的父親。」

  格雷森回擁著他,回答既溫柔又誠實:「但是我不想,我已經有你了。」

  「嗯。」馬歇爾近得可以感覺格雷森的呼吸,「所以你大概不會反對我現在要做的事。」

  他說完就再度吻了吻格雷森,先是唇際而後在耳後與頸項流連,格雷森皮膚下的脈膊回應他般加速跳動,上下滑動的喉結像是忍耐著什麼。

  格雷森嗚咽了聲,以氣音焦慮地喚著馬歇爾的名字,試圖阻止他進一步動作。

  馬歇爾扣住他的腰部,喘著氣,聲音即甜蜜又痛苦:「我一直想這麼做。」

  「什麼?」

  「高中時,我總是想像著能對你這麼做。」

  但馬歇爾錯過了格雷森的高中時代,馬歇爾以為自己離開後這人會在家人呵護下過得很好,事實卻是被他扔下的少年只能獨自迷惘,一個人度過一段又一段的痛苦時光。

  格雷森跳舞的樣子似乎告訴馬歇爾,即使是那段孤獨的日子還是有快樂的時候。

  格雷森安靜下來不再掙扎,他收起指尖與馬歇爾十指交握,任馬歇爾敞開他的襯衫,當馬歇爾的唇貼上他的下腹部時,他閉上眼睛——


  兩人趕在最後一首舞曲開始之前回到禮堂,馬歇爾以手機光束找到了他們的座位,格雷森跟在他身後,呼吸及神態都已經恢復了平穩,但一直沒說話。

  表演結束,一群群舞者上台謝幕,現場觀眾起立鼓掌,歡聲雷動。

  格雷森與馬歇爾也站起來,格雷森轉向馬歇爾。

  「你剛剛說:高中?」

  「嗯。」

  格雷森凝視了他幾秒,轉開臉,若有所思。

  掌聲漸歇,潔西卡的兒子才睡醒。

  那小孩子溜下椅子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他自然而然抓住潔西卡的手,她轉身向她微笑了下。小孩的父親站在兩人後方。

  人群開始往出口移動。

  自始自終像是影子的男人,手中拿著小孩早就忘記的閱讀器,輕輕將手搭在兒子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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