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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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特殊傳說│冰漾] 十三月 [G](6/7更創作雜談&後續設定)*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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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_raku 發表於 2021-5-2 21: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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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傳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本文最後由 LoveSparrow 於 2024-6-1 10: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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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2 21: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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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

  褚冥漾和冰炎相識相戀相愛,進而情定結婚成家,如同世界上許多伴侶那般,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若真要說,唯一讓褚冥漾比較驚恐的,就是結婚消息一公布,那情況用「舉世譁然」形容一點也不誇張。一夕之間,不論是打過照面的一面之緣還是未曾見過的生面孔,他走到哪都會被攔截質問婚姻真假,好似整個守世界除了他與冰炎的婚事之外,再無值得費心關注的事情。
  雖然他在被攔截數次後就學乖、直接使用移動符往返目的地,但被逮住的這幾次也讓他大開眼界,不得不佩服火星人們的火星思維。從普通的八卦大叔大嬸、還算可以理解其行徑的激進派冰炎粉絲,到擅自把八點檔騙財騙愛劇情套到他身上的莫名其妙戲精、理所當然腦補出妖師綁架精靈王子準備顛覆白色世界的衛道人士等等,他全碰上了。一輪下來,他只想建議這些吃飽撐著沒事做的人去接個編劇還是演員開發新副業,說不定比販賣妖師消息賺得還多。
  至於和兩人熟識的親朋好友們,對他們這漫長且時常教人看不清也摸不著頭緒的愛情長跑沒有跑著跑著就分道揚鑣或是絆死對方,有人表示欣慰,有人嘖嘖稱奇,還有人湊到他耳邊如此低語:「褚,如果你被綁架了就眨眨眼,我馬上救你逃離恐怖的家暴婚姻。」
  他永遠記得他的新郎在大婚那天繞著婚禮場地追殺身負伴郎之責的搭檔,卯起來交手的黑袍與紫袍差點沒砸了場,讓他險些結不了婚。
  沒有好好向他求婚的冰炎在結婚前曾承諾要為他辦一場終生難忘的婚禮,他當時目瞪口呆地站在老頭公的結界裡目送未婚夫與其至交被親姊姊轟出去打個夠,腦中除了「糟糕我該不會年紀輕輕就要守寡了吧」這樣的想法之外一片空白。
  大喜之日走冥婚風格,好個終生難忘──雖然後來仍是順利成婚,但日後每每回想起這天,他都會纏著冰炎要對方認真兌現諾言補償他。
  「學長,你還欠我一次認真的求婚和一場不見血的婚禮,你什麼時候才要還我?」
  「你就這種事情記最清楚⋯⋯到時候再說吧。」

本文最後由 珞_raku 於 2021-5-23 10:0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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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book3820 夏碎是冰漾愛情中永遠的傷害者 (夏碎:??? 2021-5-6 12:38
夏碎XDDDD說好的不要再有夏碎受害了呢?XDDDD 2021-5-5 0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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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3 21: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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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上)

  論起性格,褚冥漾和冰炎算是互補的一對,一凹一凸相互扣合。但也因為個性互為兩極,磨合的過程格外艱辛。尤其是交往前期,過了容忍度稍高的熱戀階段,兩人那些各自都無法讓步的堅持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加之年齡差距小,一旦槓上了便是誰也不讓誰。大吵、小吵、冷戰、分手、冷靜溝通、復合⋯⋯每一種處理爭執的方式,他們都試過,反反覆覆,屢試不爽──除了大打出手之外。
  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褚冥漾身為無袍籍就是孬,不敢和黑袍單挑。橫著進醫療班是小事,出來時體內少了內臟還是身上多了繡花,那才是真正的惡夢。
  歷經多年紛紛擾擾、分分合合,他倆到最後還能攜手步入禮堂,別說他的友人們對此感到無比驚奇,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畢竟,他和冰炎連互定終身都是稀里糊塗吵出來的結果,那場面之荒謬,如今憶起,還是令他又好氣又好笑。氣冰炎沒誠意,氣他自己沒志氣禁不起挑釁;笑冰炎難得一見的不知所措,笑他雖衝動地交付了自己但這婚也真沒結錯。
  將各方親友致贈的賀禮從箱子裡拿出來一一清點,他對正忙著整理與打掃新家環境的丈夫問道:「你還記得你求婚時,我們到底在吵什麼嗎?」
  「⋯⋯不記得,只記得你說像我這麼難搞的人要是不改改脾性,肯定要單身一輩子。」被問起求婚之夜的事,冰炎的臉僵硬得媲美學生餐廳的食人雕像。
  「老實說,我也忘了,只記得你還理直氣壯地說全天下大概只有我能夠容忍,就怕我不敢結。」明明吵架當下是真的氣憤,但事後想起這件事,他每次都忍不住發笑的衝動,「然後我一氣之下就答應了⋯⋯我那個時候是怎麼回你的?」
  冰炎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沉默了好半晌才回答:「你說『誰不敢!結就結,我還怕你沒膽找妖師勒!』⋯⋯那個嗆人的語氣,終生難忘。」
  「不敢當、不敢當,還比不上學長的激將式求婚法。」
  「褚!」

本文最後由 珞_raku 於 2021-5-23 10:0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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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4 21:0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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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下)

  關於冰炎,褚冥漾其實沒有什麼特別想挑剔的地方。
  這不是指冰炎是個十全十美的伴侶,相反地,論起冰炎的缺點,他若真要列舉,手指加腳趾都不夠數。不過,就如同冰炎並非完人,他也有時常惹惱對方的自覺,彼此彼此,沒有誰特別佔上風或誰特別委屈。
  他們各有優缺,但他最感謝冰炎的是,那人不曾將他扔下、棄之不顧。
  對守世界全無概念的懵懂小高一與史上最年輕的出色黑袍遇上,起初那是連頻率都對不上。他看冰炎像凶狠可怕的外星人,冰炎看他是一點基本常識也沒有的笨蛋,但到頭來,那個總說他腦殘的代導學長嘴上再怎麼嫌棄,卻也從未放開拉著他的手,堅定地引領他這個倒楣妖師探索未知世界。
  冰炎教他如何使用力量,教他如何面對他人想法、不受影響,教了他精靈與妖師之間不存在仇恨,甚至教會他「悔恨終生」嘗起來是什麼樣的滋味。
  於是,他在冰炎即將奔赴主神的懷抱時攢緊了對方的指尖,跟在那些各界首屈一指的強大存在身後同命運搶人。那時的他,還只是個沒什麼力量、空有滿腔憾恨卻也只能忿忿地捏緊拳頭的弱小妖師,邊掉眼淚邊在心裡發誓自己將來絕對要擁有能夠保護學長的本事,祈禱那早已被他放到心上捨不下的人一世長生平安無憂,別再讓他獨守無人歸來的空房間。
  一直以來,他都是被動地隨冰炎領著,這一次,換他伸手抓緊一生顛沛流離的半精靈。
  揚了揚手中剛換發的新身分證,他的配偶道:「所以,都已經走到這裡了,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施加手裡牽著那人的力道,他勾起嘴角:「不不,我有超多可以抱怨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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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6 21: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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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

  令褚冥漾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比起婚前的吵吵鬧鬧,結婚後的日子反而平靜安好。當然,偶爾的小衝突還是無可避免,不過或許是該磨合的地方在交往同居的時期就協調好了,倒是沒有爆發什麼一發不可收拾的世紀大戰。
  ──直到他毫無自覺地把扇董事作為結婚賀禮送的生子藥水當作普通的飲料喝了,進而意外懷孕,一場孩子要留與否的戰事徹底展開。
  「我要留。」
  對於守世界各式各樣繁衍後代的方式他早有所耳聞,原本就有意找個時機嘗試,這回誤打誤撞懷上,他說什麼也要保住肚子裡的小生命。他自認想要一個與心愛之人共同誕下的愛情結晶沒有錯,他錯就錯在沒有事先試探、擅自揣測也誤判了冰炎對要不要孩子一事所抱持的態度。
  「我不要。」這是冰炎在得知他懷有身孕的消息後,說的唯一一句話。
  比起熱情奔放的燄之谷獸王族,冰炎在性情上更偏向內斂清冷的冰牙族精靈,平時雖不會明目張膽地赤裸裸示愛,但也總以獨有的溫柔待他。即便是意見不合起口角正在氣頭上的時候,也不曾這般冰冷地拒絕他,一點討論、轉圜的餘地也不給。
  若是懷孕前,他應該已經以不輸給對方的氣勢開始進行拉鋸戰,但一來他接連幾天被孕吐和失眠折磨得不成人形,且這生子藥不僅改變了他部分的身體構造,連帶使體內荷爾蒙產生變化,就算他在腦中早想好與冰炎理論的台詞,但身體就是不聽使喚,一個字都還沒說出口就先鼻酸。
  「好,這可是你說的啊,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倏地起身,他迎上那對此刻為一層陰鬱所盤據的暗紅眼眸,努力穩住聲音不讓噎在喉頭的哽咽使自己顯得委屈可憐,一字一字重重地如此道出:「孩子我自己留自己養,不勞您費心了。」
  心疲力竭,他掏出口袋裡的移動符。
  「褚冥漾!」
  狠下心抽走差點被握住的手,他背過身。腳下的陣法閃動,迸出的光隔開周遭的一切將他吞噬,他咬緊牙閉上眼,試圖遺忘指尖一瞬擦過時的溫度與耳中迴盪不止的吶喊,頭也不回地離開那他稱之為家但此刻只讓他感到心寒至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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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7 21: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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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上)

  清幽的妖師本家是個極適合沉澱心情的地方。
  自從幾天前在失控情緒的驅策之下跑回來之後,褚冥漾便順著然的好意住了下來。能夠自由進出本家的人沒幾個,無人打擾也無人管他,十分悠閒自適。小住了數日,他最常交流的人是辛西亞,其次是然。至於他本以為會碰上的褚冥玥則是為了處理公會事務,這幾天剛好不在,讓他偷偷鬆了一口氣。
  他還沒想好要如何和親人坦承一切,包括他意外懷了孕,包括他的另一半不想要他肚裡的孩子,包括他的下一步該怎麼走才好。幸虧,就算他那天晚上無預警地出現在本家,然與辛西亞見了他也沒多說些什麼,僅是像往常那般歡迎他。沒有問他為什麼突然跑來,也沒有問他要待多久,很自然地將他納了進來。
  好似這兒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家,回來無須理由,無所事事地待著也不會被趕出門。
  「家的感覺,真好啊。」
  躺在走廊上晒著午後的太陽,他闔上眼,看見的不是偌大的本家宅子,也不是住了二十多年的原世界老家,卻是那個他與冰炎一起挑選布置、婚後才搬進去的新居。風格低調簡單的新房不會太大也不會太小,兩個成年人生活著寬敞舒適,一家三口住起來更是合適。
  他想像,在冰炎的整頓之下井然有序的屋子被小小的孩子弄得亂七八糟,活潑的孩童像個迷你龍捲風,所到之處必留下痕跡,對環境整潔特別要求的冰炎則是無言地跟在小災害身後,亦步亦趨地收拾殘局;他想像,對世間萬物一無所知的孩子模仿他的一舉一動,學他走路、學他說話、學他的習慣,透過他的價值觀看萬千世界;他想像,小不隆咚的孩兒慢慢成長,漸漸學會獨立思考、獨立判斷、獨立走屬於自己的那條路,而他與冰炎會見證那個曾經跟在他們身後的小身影漸趨挺拔,終有一天離開孕育自己長大的家,向著自己的目標與理想奔去。
  睜開眼,穿過樹梢枝葉的細碎陽光落進眼底,刺破了他的幻想泡泡。在木地板上躺久的身體有點僵硬,他翻身換了個姿勢,順勢抬起手擱在雙眼上方。
  離別之時冰炎喚他的聲音再度響起。當時聽了只覺得心煩厭倦,此刻於腦中回放卻是格外悲戚。
  他用手臂胡亂抹了抹眼周。
  「⋯⋯想家了。」

本文最後由 珞_raku 於 2021-5-23 10:0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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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book3820 謝謝投餵水草! 2021-5-8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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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9 21: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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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上)

  再次與冰炎相見,半精靈枯槁的模樣著實讓褚冥漾吃了一驚。饒是結束長期任務歸來的時候,他也不曾見對方像現在這般,彷彿自兩人分離以來那人便沒闔眼睡過一覺,一張使無數男女老少心神蕩漾的俊臉滿布倦意與憂思,若不是靠精靈血統撐著,八成會是令人不忍直視的殭屍貌。
  見伴侶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的胸口不禁微微泛疼。但一想到對方當時的冰冷反應傷透了他的心,又硬生生地把本欲探向那人的手給按了回去,死死地拽住衣料不放。
  在冰炎開口道歉以前,休想要他主動求和,且他也絕不會承認自己心疼的,此刻心口那一陣陣的抽痛,只是他心痛那人暴殄天物,好端端的昳麗容貌竟被糟蹋到堪堪入目的程度。
  「你們兩個,」把冰炎給拎⋯⋯領進來的褚冥玥掃視了他倆一眼,直白地下達指令:「今天把該談的事情全部談好。一個跑回娘家賴著當米蟲,一個蹲在別人家的大結界外頭探頭探腦,兩個快三十歲的大男人把連續劇裡你追我跑那套搬到現實生活上演,你們不嫌幼稚不嫌煩,我光是看著就抓狂。」
  在達成共識以前,你們誰也別想踏出這扇門──甩下這句話,褚冥玥瀟灑地關門離去,還不忘用術法幫他們落了個黑袍也解不開的鎖。
  房間內寂靜無聲,徒留他與冰炎面面相覷。別離多日,他連怎麼和枕邊人吵架都快遺忘,兩人不發一語四目相望,不知情的人若是瞧見,可能還會誤以為他們在比賽看誰的眼睛瞪得比較大。
  眼看那人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最後他仍是嘆了口氣,率先為這場勢必得在今日得出個圓滿結論的雙方深刻會談起頭:「我是因為懷孕所以吃不好睡不好,你呢?憔悴的樣子和我有得比,該不會也懷上了吧?」
  雖然仍是那副隨時都能往他身上一倒就沉沉睡去的疲倦模樣,但聽到他這番狀似帶刺實際上全無諷刺意味的話,顯而易見放鬆下來的冰炎揚起嘴角,道:「呵。要是我們兩個同時懷了,那還得了。」
  見對方還有心情同他打趣,他也稍稍放下惴惴不安的心:「是啊,我還指望你在我懷孕的期間包辦家裡的大小事呢!你可千萬不能也在這個時候懷孕啊。 」
  「褚⋯⋯」
  「哎,我是開玩笑的啦!學長你也沒必要這麼嚴肅吧?」觀察到那人的情緒變化,他也不再繼續耍嘴皮子,見好就收,免得正事還沒談到,兩人就又一言不和開吵。畢竟,他家學長雖然對外的形象是早熟且年輕有為的菁英黑袍,與他相處時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以很幼稚地和他計較。想當然爾,為了家務職責起爭執這種幾乎每對住在一起的伴侶都會經歷的里程碑,他倆自然也沒少,「分配好的家事我還是會做,工作能接還是會接⋯⋯」
  「我在意的不是這些。」沒想到,那個同居初期曾為了誰洗衣服誰晒衣服與他嘔氣兩天的冰炎一副無心在乎家事的樣子,直接打斷他的話,甚至語出驚人地道:「如果我們討論之後,真的得出決定留下孩子的共識,不管是工作還是家事,我一個人負責全部都沒有問題。」
  不過,前提是你必須說服我認同你的抉擇──注視著他的獸瞳閃爍著精光,似是無聲宣示著其絕不被輕易說動的決心,也似是要他在那炯炯目光之下就此屈服,乖乖捨去腹中胎兒。
  對上帶有些許威壓的視線,他反射性地就想用情緒化的字眼抗拒。但思及自己接下來的一字一句不僅關係著孩子的去與留,也可能關係著他們在這之後是否能繼續以伴侶的身分一起走下去,他還是將此刻只會礙事的多餘自尊心嚼碎了嚥進肚子裡,盡可能冷靜地與冰炎談。
  深吸一口氣,他直白但語氣平和地道出這些日子以來,他最想問明白的一點:「學長,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你這麼反對我把孩子留下。」




本文最後由 珞_raku 於 2021-5-23 10:0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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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10 21:2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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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下)

  在冰炎的說明之下,褚冥漾獲知了許多守世界中非正規衍育後代方法的相關知識,也因此了解到原來事情並不如他原本所想的那麼簡單。
  所謂「正規」的繁衍方式,指的是一種族產生下一代普遍使用的方式,或是藉由陰陽配子交融,或是藉由力量結合,不同種族間各有所異;所謂「非正規」的繁衍方式,則是指無法透過尋常方式誕下子嗣者尋求如生子藥等媒介幫助,使本不可能誕生的生命獲得受到認可的時間軌跡,因而得以在世界上行走,不會被世界意識當作違反時間秩序的存在排除。
  乍聽之下,這兩種繁衍方式似乎沒有太大的不同,反正最終目的都是為了求得子嗣。然而,即使是在無奇不有、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的守世界,非正規的繁衍方式也不如他想像中的那般稀鬆平常。
  一來,有生子效果的媒介多是極珍貴稀有的奇花異草、仙石靈礦,並非人人求之便能得;二來,非正規的繁衍方式除了須以特定媒介作為契機,選擇以該方式延續血脈者還必須與世界意識行等價交換,為在時間秩序之下本無法立命的存在換取認同;總地來說,非正規的繁衍方式因機會低且風險高而沒有什麼人嘗試。
  「用這個方式求子,是要付出代價的。」冰炎直直地望進他的眼底,出口的每個字敲在他的心頭上,「世界意識會向你索取什麼來形塑你體內的生命,無從得知。『生』的權利並非能輕易取得之物,身懷孩子的你作為以身畫押使契約成立之人,可能得為此奉獻出所有的力量,也有可能必須因此交出本屬於你的時間。」
  為了這個尚未完全成形的生命,你真的願意做到完全犧牲自己嗎?──那人索問著他的真心,眼中卻是滿滿的懇求,求他別輕而易舉地道出肯定。
  他曾聽聞古時有這麼一句俗諺:「生得過雞酒香,生不過四塊板」,用以形容婦女生產的高風險。若是順利挺過整個生產過程,產婦便能吃雞酒坐月子;若產婦不幸難產死亡,則親屬得準備棺材舉辦後事。無論順利與否,「分娩」這件事本身就相當於一腳踏進棺材裡──這樣的認知他是有的,而在他下定決心留下孩子時,自然也設想過最壞的情況。
  生產時能不能只是在鬼門關前晃一圈而不被拖進去,這本就是他與上天之間的一場賭約。雖然他與住在他體內的小生命相處的時日還不算長,但他早已愛上那未曾謀面的孩子,就算冰炎告訴他賭贏的機率趨近於零,他也願意豪賭一把。
  這不僅僅是為了他與孩子,也是為了冰炎。
  他想,總還是得留個人下來,在遙遠的未來代他伴歲月悠長的半精靈走過餘生。畢竟,他倆之間的種族差距仍舊存在,別離是可預知的不久將來。而他既身為那人認定的終生伴侶,又怎麼忍心撒手將對方拋下?
  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從主神手中搶回來的颯彌亞,他對自己發誓過這次定要好好牽牢再也不放的颯彌亞。就算他的手終有一天會無力滑落,那至少讓他們的骨肉接替他的位子,繼續撐起那個他曾答應過要給冰炎的家。
  於是,他伸出手握住冰炎微微打著顫的手、輕輕地捏了捏,反問道:「換作是學長的話呢?你願意嗎?」
  「我⋯⋯不知道,」垂下頭,冰炎看向他倆交握的手,「我只知道,如果這個生命誕生的代價是失去你,那麼我是絕對不願意的。」
  三王子與第一公主的孩子身負妖師的詛咒自千年前而來,失去父母、遠離親族、獨行異鄉,如漂泊無依的蓬草,在全然陌生的時空間中單打獨鬥。如今好不容易在他的身邊落了腳、扎了根,便再也不鬆手了。
  「可是學長,」口中的殘酷話語使他的唇舌麻木、口乾舌燥,「你總有一天得與我道別的。」
  冰炎的視線別過,十指卻死死地扣緊他的指縫:「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你的『以後』很長,但你有想過我的『以後』還剩多少嗎?」
  忍過了傷心欲絕,也忍過了寂寞夜半,但他的淚水終究是屈服於無情時間之前。

本文最後由 珞_raku 於 2021-5-23 10:0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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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12 20:5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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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下)

  「褚,我⋯⋯」嘆了口氣,冰炎將他撈進懷裡,「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我錯了,你別哭了。」
  感受著落在背脊上的規律輕撫,鮮少哭泣的他將臉埋在對方肩上,抽抽噎噎地道出自己的私心:「留個縮小版的我往後在你身邊陪伴,不好嗎?」
  冰炎的焦躁被他的淚洗去了大半,態度不再如最初那般強硬,但仍是固執地說:「我不要,不需要⋯⋯褚,我只要你,你是無可取代的。」
  見識到半精靈的死心眼,他明白不論是說之以理還是動之以情,都無法動搖那人,思來想去,果然只剩他最不常用也最不想用的那招。
  「學長,」攀在冰炎背上的雙手揪緊對方的上衣,他悶聲道:「每次都是我讓你,換你讓讓我吧。」
  雖說他褚冥漾脾氣溫和、表面上一副任人搓扁揉圓的樣子,論起魄力還不比高中同班的女同學們,但再怎麼隨和溫柔,骨子裡還是埋藏著不輕易低頭服輸的性子,尤其對上在一起吵吵鬧鬧了這麼多年的冰炎,若非此刻真的走投無路,他才不會這麼明顯地示弱撒嬌。
  不過,也幸好他不常來這套,冰炎顯然對此沒有什麼抵抗力。
  就算看不見臉部表情,完全貼在一起的身軀亦讓他感受到那人一瞬的手足無措。然,冰炎也不愧是經驗豐富的黑袍,就算內心慌了也沒有自亂陣腳,拿出平時與他鬥嘴的功夫,狀似泰然自若地回:「你哪時讓我了,我怎麼不知道?」
  「之前分配家事的時候,不是沒人想要曬衣服和燙衣服嗎?後來我都撿去做了。」掰著手指頭細數往事,他不疾不徐地等待冰炎上鉤,「而且,除了日常生活裡的瑣事,結婚、買房這些人生大事我也都聽你的。你自己說,我讓你的還不夠多嗎?」
  「褚,你這根本是在強詞奪理⋯⋯」冰炎無奈的嘆息落在他的耳際。
  抱著開始心軟、逐漸敗下陣來的丈夫不放,他選擇裝聾作啞:「哪有,我說的都是事實。」
  雖然他是略過了部分實情不打算談,但所言也確實不假。當冰炎為了家事與他僵持不下,是他主動攬下誰也不想做的工作;當冰炎向他拋出結婚的挑戰書,是他這大膽妖師穩穩地接住;當冰炎表示想與他一起搬離學校宿舍、買間房一起同居,是他全無異議地應好並同那人一起選房,免得選出的結果是間僅滿足最基本生活機能、字面意義上「家徒四壁」的貧瘠房屋。
  至於冰炎把新家的室內裝潢設計全權將由他決定的部分,以及看不下去他曬的衣服件件像鹹菜乾、燙個衣服差點造成火燒屋因而最後還是包辦了那些家事的部分,他就暫且不提。
  人稱「成功秘訣」有三,乃「堅持、不要臉、堅持不要臉」。他從頭到尾固守立場,此刻又腆著顏耍賴,儼然已順利達成前兩項,只要再加把勁、死皮賴臉纏到底,眼下失了底氣的冰炎肯定也拿他沒辦法。
  雙手撐著半精靈健壯的臂膀緩緩挺起身子,他哭紅的眼向下看去,恰好撞進那雙仰望他的赤色瞳眸,糊了滿臉眼淚和鼻水的狼狽面容落入一池不再過度熾熱的溫暖。火氣散滅、執拗漸融,那人澄澈的靈魂之窗內盡是專獻予他的擔憂與關心,無半分造作。他本打著再多掉幾滴淚珠增添可憐之色好徹底擊潰對方的如意算盤,見了這般感人肺腑的真情實意後,終是選擇打消念頭。
  一手牢牢地扶住他的腰一手慢慢地舉起,冰炎動作輕柔地為他揩去積累在眼角的殘存濕意。
  就如同他的伴侶看不得他哭、承受不了他的撒嬌,他一旦陷入對方罕於表現卻總使他無力抵抗的微高溫柔情之中,便是兵敗如山倒。
  他萬萬沒想到,在最後關頭真失了底氣的,竟會是原以為勝券在握的自己。
  垂死掙扎般,他吶吶地道:「學長,你就讓我任性這麼一次吧。」
  他見冰炎歛下眼眸嘆了口氣,氣力頓失,絕望地閉上了眼。
  結果到頭來,他仍是非割捨其中一方不可。
  「⋯⋯好。」
  「我知道了,我⋯⋯嗯?等等,學長你說什麼?」
  他訝異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冰炎沒想著要掩飾的愁容,其神情之複雜,一言難盡。但那之中,對他的縱容卻又是那麼的明目張膽。
  他的學長,總受他人景仰的年輕黑袍,從來只有這天之驕子笑傲群雄的份,可如今卻在他面前仰著頭、用最柔軟的目光接住他所有的請求,縱有所不甘,仍是為了他自願棄甲投戈,在這場勝仗中做他手下的敗將。
  他上輩子該是積了多少德、燒了多少香,此生才有幸成為被颯彌亞護著寵著的軟肋。
  「以你的任性程度,還差這一次嗎?」冰炎嘴上不饒他,再次將他攬進懷中的手卻是牢靠且慎重。
  多日以來的憂慮一掃而空,心情大好的他安分地倚著對方,難以言喻的感動掩蓋過了這些年來被冰炎慣出來的回嘴壞習慣。用手指輕輕捲起那綹在他眼前晃啊晃的焰紅瀏海,他柔聲道:「學長,你就相信我吧。總說『禍害遺千年』,我這世人眼中的大壞蛋妖師命硬得很。再說,我身上還有妖師族長保我長命百歲的心語呢,沒那麼容易死的。」
  平時總要損他幾句才滿意的刀子嘴這次竟然沉默了好一會兒,而後吐出一句如豆腐般柔軟易碎的真心話語:「我信你。」
  「學長⋯⋯」他為此動容不已。
  「所以你最好給我活著出產房,不然我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那人裝出一副惡狠狠的模樣放話,環抱著他的手卻又收緊了幾分。
  將伴侶總掖著不曾示人的脆弱真心小心翼翼地收好,他莞爾:「是是,我的黑袍大人。」

本文最後由 珞_raku 於 2021-5-23 10:0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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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14 21: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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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上)

  自從與冰炎一同決定留下孩子後,不食言的半精靈兌現了曾出口的諾言,褚冥漾就此開始過起養尊處優的好命日子。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家事不用做,錢也無須愁,簡直成了富貴人家的少爺。
  起初,他對於讓冰炎把家裡內外幾乎所有事都攬去做還感到有些愧疚;但是當懷孕伴隨的身心理不適接踵而來,重重壓在他一個從未懷過胎的人類男子身上,他便也無暇顧及心中那點歉意,乖乖地讓自願隨侍在側的伴侶伺候。
  冰炎待他是真的好──甚至好過了頭,到了讓他感覺渾身不對勁的程度。
  撇開最初兩人對於孩子的去留有歧見、鬧得不太愉快,在他們達成共識並被褚冥玥雙雙從妖師本家踢回自己家之後,冰炎把他顧得無微不至,對他的要求也是百依百順,與先前有事沒事就愛鬧他一下的幼稚樣判若兩人,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令他怪不習慣的。
  若換作是別人,能夠體驗這般「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的得寵待遇,或許會是一大享受吧;但身為高中時期一天到晚被直屬學長巴頭踹屁股的可憐小學弟、交往期間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與颯彌亞拌嘴拌出深厚感情的褚冥漾,這樣的「好日子」他過得如坐針氈、芒刺在背,腦子一旦閒下來,便總不禁思忖這種能夠享有特權的日常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而當他發現自己過不慣被王子捧著寵的美好生活、竟想念起往昔史前巨獸三不五時就叫他閉腦的咆哮時,他又多了「自己是不是有被虐傾向」這麼一個煩惱需要去思考,可真是愁死他這個成天除了養胎和耍廢之外無事可做的孕夫。

  戰戰兢兢地過了一段老老實實讓冰炎服侍但心裡就是不踏實的時日後,褚冥漾終究是受不了,某日傍晚用一句「學長~我今天不想走路,你抱我去客廳的沙發坐,好不好?」喚住為了家事忙進忙出的丈夫。
  彼時的冰炎手裡正捧著一疊剛摺好準備收進衣櫃裡的乾淨衣物,一聽見他的請求,把衣服隨手往房間裡的書桌椅上一放,二話不說來到床邊彎身將他抱起。
  「!」全然沒有預料到冰炎真的會照做,他嚇得全身僵硬,當下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或抵抗,就這麼被對方抱出了房間。
  他原本只是想找個機會把已經困擾了他好一段時間的全新相處模式提出來問個明白,同時抱著開玩笑的心態順便測試看看冰炎對不合理要求的最大忍耐度。然而,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冰炎竟做得到眉頭也不皺一下就乾脆地如他所願作一人型代步工具,一時興起的他倒好,搬石頭還砸到了自己的腳。
  直到兩人都已經進到客廳了,他才從被冰炎公主抱的震驚中回過神,神色嚴肅地詢問:「學長,你最近任務處理得順利嗎?有沒有不小心中了什麼詛咒?」
  沒想到,這廂他認真擔心丈夫是不是身體哪裡出了問題,那廂冰炎卻不把他的擔憂當作一回事,雲淡風輕地道:「沒,你少給我胡思亂想。」
  「我胡思亂想?你才是思緒錯亂的那個人吧!我認識的學長才不會因為一句玩笑話就真的把我抱著到處走!」氣急,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往冰炎的手臂上掐,但一想到自己加上寶寶兩條命此刻正掌握在將他整個人打橫抱起的半精靈手裡,又不敢輕舉妄動,「把那個會叫我別偷懶自己下床走的學長還來!」
  冰炎被他兇得莫名其妙,既茫然又錯愕的表情自臉上一閃而逝,但還是盡責地完成他下達的前一個指示,把他抱到客廳的沙發上。
  「褚,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還是心情不好?」對他突如其來的爆發不氣也不惱,冰炎耐著性子照料他的一切,不僅細心地將自入冬後便時時放在隨手可得之處以備不時之需的狼毛絨毯為他蓋上,雙眼也不著痕跡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深怕有哪個細節遺漏了沒顧到。至於他方才所說的話,對方完全沒放在心上,只當這是他的普通情緒發洩。
  他從未這般懷念以前那個就算與他吵到甩壞了門板也不會退讓半步的冰炎。他果然是有被虐傾向,才會看現在這個毫無怨言地用寬大心胸接納他所有壞脾氣的老公不順眼。
  「對,我心裡不舒服,而且心情超差,所以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最好洗耳恭聽並牢牢記住。」抓住那人本打算催動先天能力為他暖腳的手,他這回清清楚楚地傳達早該說出口的心底話,「學長,我是懷孕,不是殘廢,也不是得了不治之症,你不需要委屈自己,把我當成一碰就碎的玻璃人偶供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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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16 21: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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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

  褚冥漾的此番話語讓冰炎啞口無言。怔愣了好半晌,半精靈才如此回道:「褚,我沒有委屈自己,更沒有把你視作脆弱的人。」
  「那你沒事處處順著我、讓著我做什麼?」硬是嚥下卡在喉頭的嗚咽,他一邊試圖穩住呼吸一邊道。
  憋屈的那方明明不是自己,但打從懷孕之後,他的淚腺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思考,就算他現在一點也沒有想哭的意思,眼淚仍是不聽令地迅速積聚,氤氳了視線。
  伴隨著落在肩上的猶豫碰觸,是冰炎有些挫敗的嘆息:「難道我對你好還需要原因?」
  不得不說,冰炎的告白確實動人心弦、暖人心房,但流露出的無力之感也讓他頓時內疚不已。如今想來,這段日子他無時不在猜測伴侶示好的用意,對方又怎麼可能沒感受到他的警戒與猜疑。
  他對冰炎的行為疑神疑鬼如臨深淵,在這樣的情況下,冰炎想方設法討好他又何嘗不是如履薄冰?
  他時常在心裡想著尚未出世的孩子、想著被各種懷孕經歷折騰得死去活來的自己,唯獨漏把自始至終伴在身旁的伴侶一起放到心上關心,甚至無理地怪罪起對方為自己付出的一切。
  過太好還撒潑,像他這麼難伺候的人,天底下應該也沒幾個,冰炎碰上他可真倒楣。
  百感交集之下,他那本就禁不起刺激的淚腺此刻更有如壞掉的水龍頭,淚水止不住地落,濡濕了身上那條燄之谷狼王作為聘禮送來的珍貴毛毯。緊緊攢著染上大片水漬的狼毛,無顏面對愛人的他垂下頭,低語:「你⋯⋯你別對我這麼好,我會怕。」
  「褚,」他的心上人卻不許他獨自擁著畏懼逃避,溫柔但堅定地托起他滿佈淚痕的臉,溫暖眼神將他所有的不安包裹,「你怕什麼?」
  「我怕⋯⋯」
  一想到要將心剖開、把最醜惡的裡邊攤在冰炎面前,他就想龜縮起來,假裝那些午夜夢迴之時佔據腦海的想像並不存在。但是,冰炎注視著他的雙眼是那麼地誠懇真摯,使他想起對方親手將自幼便嚴實埋藏的真心剜出、作為絕對信賴的憑據交付。相比之下,沒有給出同等信任的他顯得格外令人不齒。
  然而,卸下所有裝腔作勢的自己若是將這顆懦弱無比的心掏出並託付,那人是會妥妥捧住,還是讓他粉身碎骨?
  他猶豫著。以前那個碰上事情總下意識選擇逃避的自己久違地自潛意識探出頭,趁隙於他耳邊呢喃,要他別輕易與任何人交心,難道國中時期承受過的傷害還不足以作為學乖的教訓?
  但冰炎不是那些隨隨便便的「任何人」,而是他自高中入學以來始終信賴的學長!──另一道心聲從雜亂的思緒中穿透而出,微弱地抗議。
  他的視線游移著,內心的天秤搖擺不定。
  直到那總能撫平他心緒的嗓音如一陣清風拂過耳畔,吹散困住他的重重迷霧:「褚,相信我。」
  他望向既美麗又強大的半精靈,場景彷彿又回到他的學長在冰牙族甦醒那日,赤紅的眼瞳中只有對他的堅信。即使彼時的他是個能力尚未成熟的蹩腳妖師,那人依舊等著他踉踉蹌蹌一步步走來,堅信他會走到兩人生命再次交會的點,與之重逢。
  他的學長從未放手任他自身自滅,哪怕是他不要命地跳入鬼王塚之時,冰炎用著所剩不多的力氣巴了他的頭,嘴上狠狠地罵著卻仍是將栽在地上的他提起,最後於生命倒數的時刻把一切交代給了他。
  即便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自身與崩毀的鬼王塚同歸於盡,褚冥漾也沒有粉身碎骨。
  自始至終,他都是被好好保護著的那方。
  他從來沒有不能相信颯彌亞的理由。
  於是,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我怕⋯⋯那些昭示著我撐不過去的惡夢會實現,而這段異常甜蜜的日子會是你獻給我的最後溫柔。我寧可你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和我互嗆,也不要像夢裡那個把我寵上天的學長,對我好到不行卻只等到一則噩耗。」
  平時冰炎越是寵他,其身影便越是和他夜裡閉上眼所見的想像碎片重疊。漸漸的,他開始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身處結果如何仍是未知的現實,還是悲劇早木已成舟的夢魘之中。就算清楚自己醒著,也不免害怕實際發展終與虛幻夢境重合,走向全家支離破碎的淒慘局面。

本文最後由 珞_raku 於 2021-5-18 00: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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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17 21: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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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下)

  褚冥漾本以為面對這番坦白,冰炎或多或少會對他有所責備。畢竟,當初明明是他堅持要留下孩子,並信誓旦旦地要對方相信他們父子倆最終都會平安無事,可現在卻又膽小且矛盾地畏懼著賭輸的結果,實在是沒有擔當到了一個極致。
  然而,他的丈夫連一句調侃輕斥也沒有,僅是為他擦乾眼淚,善解人意地安慰道:「夢歸夢,你別一天到晚回想著內容壞了心情。要不,我現在帶你去給提爾看看,問問有沒有適合你的安眠處方?」
  「不、不用了,」一想到表面上維持著專業醫療人員的鎮定、實際上卻比他這孕夫還要更加憂慮懷胎與生產過程的蓬毛獅頭,他連忙搖頭,「反正也不是天天都做夢,沒那麼嚴重⋯⋯就是有點不安而已。」
  「你確定嗎?」冰炎依然不太放心,「如果你是單純不想出門,我也可以跑一趟醫療班⋯⋯」
  「真的不用啦。」拉住一臉認真、說走就真要走的半精靈,他趕緊轉移話題:「哎,學長,我突然好想喝草莓蜜豆奶加檸檬泡泡果汁,配蘿蔔絲口味的紅豆餅加夏碎學長之前送我們的那罐辣醬。不如⋯⋯你去幫我買點回來?」
  接收到他最新的詭異點餐內容,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黑袍都克制不住面部的扭曲。他那飲食向來清淡的愛侶看上去很想回絕,但為了他的口腹之慾卻又努力掩飾揮之不去的嫌惡,微妙的神情在他眼裡顯得格外逗趣。
  「⋯⋯好,我知道了。」花了幾秒調整表情,那人一副從容就義的模樣,好似接下來將要前往的目的地不是普通街市,而是險惡戰場,「草莓蜜豆奶、檸檬泡泡果汁、蘿蔔絲口味的紅豆餅⋯⋯褚,你確定要配那款辣椒醬?你不會是忘了上次拉肚子的教訓吧?」
  「可是我現在很想念那個獨一無二的辣味⋯⋯」他忍不住咂了咂嘴。
  當然,他並沒有忘記那罐辣椒醬的威力。夏碎學長不知從哪弄來的神秘辣醬雖然有著令人上癮的美味,但僅是淺嚐一小匙就辣得他狂跑廁所,教他又愛又恨。自那之後,他每次拿出來都只敢挖一點、意思意思舔個幾口,過過乾癮;至於懷孕期間,上吐就已經夠他受得了,他實在不敢同時體驗下瀉,為了保險起見,截至目前是滴辣未沾。
  不過,好不容易渡過害喜嚴重的時期,不再吃什麼吐什麼,他的嘴這會兒又饞了起來,今天大有「就算吃完得住進廁所裡也要吃」的決心。
  他的食辣心意已決,冰炎對此有些頭疼,但衡量了一下後還是順了他的意:「我問問夏碎有沒有刺激性不那麼高的口味,不然照你這個酸甜鹹辣全攪和在一起的吃法,吃完腸胃肯定受不了。」
  看著眼前身份崇高的王子紆尊降貴、為他這一點也不出眾的平凡草民處處著想,他先前還感到不自在甚至是惶惑,而今把纏著自己的心魔道出之後,便也不再覺得那麼彆扭,反而第一次品嚐到被人全心全意寵著愛著那甜絲絲的感覺。
  「學長。」彎起嘴角,他輕聲喚道,笑意染上專屬於愛人的稱呼。
  「嗯?」只他一聲呼喚,向來不為誰特別停留的半精靈便應了他的言可化靈,甘願為他所束縛。
  他在那雙紅彤彤的眼中看見恆久不變的一往情深,底部襯著無法撼動的信任,毫無怨尤地為他分憂解勞。將過度感性的話語留給自己以免一出口又失控地淚流成河,他打趣著道:「請你這個原味蜜豆奶派去買相當於邪教的草莓蜜豆奶,真是委屈你了。」
  「是啊,你才知道我的犧牲有多大。」本該是英氣凜然的獸眼此刻柔情滿溢,那之中倒映著他破涕為笑的面容,「所以作為補償,你答應我一件事吧。」
  「什麼事?」
  「讓我寵你,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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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18 21: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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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上)

  褚冥漾循非正規途徑懷上胎,腹中胎兒又繼承了冰牙精靈、焰之谷炎狼、妖師三大族的血脈,不只三方親族關注他的孕程,對於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個案,醫療班亦然。使用生子藥不比自然懷孕,除了懷胎者絕對必須付出代價,懷孕過程的變數也比較多。因此,為了他,在冰炎從大學部畢業後便自學院返回醫療班總部的提爾睽違多年再次被自家族長叫來,在琳婗西娜雅的欽點之下以組長身份組成專案小組,接下了照看他從懷孕到生產各種大小事的職務。
  他的懷孕過程整體而言還算平順,除了初期害喜較為嚴重、造成體重有點過度下降之外,中後期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讓一直擔心這數個月內會不會出現突發狀況而不敢鬆懈的提爾稍稍放下始終提著的心。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所有人都認為他會安安穩穩地生下孩子,無預警的破水使他分娩的日子比醫療班預估的日期還要早上不少。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只是大半夜風風火火把他送到醫療班的冰炎慌了手腳,提爾也受到不小的驚嚇,蒼白著臉在非輪班日的深夜趕來坐鎮,召集並指揮醫護小組,為緊急接生孩子做準備。
  一陣兵荒馬亂之際,因下腹劇烈疼痛而說不出話的他隱約感覺到自己被一位藍袍從冰炎手裡抱過、安置到病床上。那短暫的交接之時,伴侶似乎抓著他說了些什麼,但他實在是痛到無法集中注意力,根本沒辦法理解對方想傳達的話語。眼前所見之物盡為汗水與淚水所模糊,入耳之聲全成了嗡嗡耳鳴,他的意識逐漸渙散,唯一刻入記憶之中的,是颯彌亞在他身上留下痕印的微涼指尖。
  我們的孩子,會平安誕生──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他勉強凝聚心神,動用繼承自妖師先祖凡斯的先天之力,堅定地許下心語。
  如果心能說話,那就是咒語般的言。他是可使言語與想法化作力量的妖師,在現下這合理的時間裡,他說他們這獲得世界認可的孩子會平安出生,那便會如他所願。
  這是場他與上天之間的賭局,而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全盤皆輸。
  感受到言靈之力確實開始驅動時間完成他的心語,他放鬆緊繃到最後關頭的神經,任意識下沉再下沉,被拖入疼痛也到不了的幽暗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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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19 21:0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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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中上)

  銀鈴叮噹響著,叮鈴、叮鈴、叮鈴,規律似計著時,清脆鈴聲於無邊寂寂中迴盪。悠遠鐘響而後低鳴,霎時吞沒細碎的鈴。
  自此,一切靜止。
  幽靜地有聲,其如是道:『行至終末之旅者請應承呼喚,於時間重整之處,甦醒。』
  於是,作為回應,他緩緩睜開了眼。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原野。與先前在夢連結中見過的青青草原不同,這是一片長滿類芒草植物的曠野,細細的莖幹在無風的空間裡搖曳著,畫出一波又一波燦爛卻不刺目的金黃浪濤。
  在地上坐起的他抬頭仰望,見一男女莫辨且面容毫無特色到根本無法在記憶中留下印象的人站在一旁看著他,表情木然似無生命的人偶。
  他驚得趕忙站起,就怕對方會失去耐心,進而用無視他個人意願的方式逼他聽講或回答問題。他這些年來在守世界可不是待假的,不管是明明能動口卻總愛動手動腳的人,還是不顧他人感受擅自把人家的腦袋當作交誼廳的人,他都見多了。
  待他站定,超級大眾臉聲調平板地報出早已準備好的台詞:「編號3450305,與世界意識行生命軌跡交換之約定,契約已成,命軌交替。陽壽既盡,於是歸來,時間重整,旅途重啟。」
  完全沒跟上對方的節奏,他愣了愣,這才慢半拍地問道:「呃,請問這你剛才說的這個『編號3450305』,該不會是指我吧?」
  「是。」
  面對這肯定的答覆,他不禁蹙眉:「我有名字的,叫作『褚冥漾』。幹嘛沒事幫我弄個什麼編號?這一長串數字我自己都記不得。」
  他話一說完,這會兒換那人啞口無言,臉上那無表情的面具鬆動,露出遮掩不住的驚訝。約莫是他的脫稿演出讓對方亂了陣腳,只見大眾臉這下連該故作冷漠都顧不上,緊張兮兮地繞著他打轉,一邊把他從頭到腳仔細地看了個遍一邊問道:「你說,你叫作『褚冥漾』?」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他碰過無數對他的妖師身份過敏的人,卻從來沒有遇過這種質疑他名姓的奇特人士。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啊⋯⋯」持續以他為中心繞圈的大眾臉喃喃自語著他無法理解的話,「你怎麼會保有上一段時間的記憶呢?」
  「雖然我最近確實開始擔憂記憶力衰退這個部分,但還不至於嚴重到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好嗎?」那人若是再繼續這麼打轉,他怕自己下一秒就會頭暈倒地,於是大膽地伸出手攔住對方,順便把打從睜開眼便心存的疑惑問個明白:「先暫且擱下我差勁的記憶力這種一點也不重要的話題,你可以告訴我這是哪裡嗎?我這次是被誰家的夢連結拖進來了?還有,你到底是誰?」
  聞言,那人神色一凜,重新調整了一下表情、將慌張的模樣收起,像個敬業的演員再次端起無感情的人物設定,一板一眼地向他說明:「此處乃『時間重整之處』,時間已盡的靈魂脫離六界,於此短暫停留並等候發配。吾為引路使,負責靈魂的報到與分發後的接引。」
  他本還想吐槽一下這引路使搖擺不定恍若精神分裂的演技,但聽完簡潔明瞭的介紹,只覺眼前發黑,開玩笑的興致全然散盡。
  「你、你的意思是⋯⋯我死了?」眼前的景色在他發直的雙眼中扭曲,一如他此刻的心境,「死透透不能再復活的那種死?」
  「以各界的通俗說法而言,是的。」稱職的引路使有問必答,「世界意識向你收取了對等的力量與時間,相對地,亦依約將原屬於你的軌跡移轉他方。時間重整以前,任何一個世界皆無你的容身之處,就是無殿三主與時間交際之處的主人出手,都無復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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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book3820 發完糖換撒玻璃😌 2021-5-22 21:01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突然就要開虐了嗎????? 2021-5-20 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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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20 21:0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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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中下)

  不過,就是有個地方不太對勁──引路使欲言又止,努力思考的表情顯得非常之煩惱。
  看著對方糾結到五官全皺在一起,褚冥漾忍不住又腦殘起來,想著這個模樣和他便秘時有夠像。好在這引路使者不是聽不見他的心聲,就是選擇無視他腦中那些沒營養的垃圾話,哪像他家的暴力學長,就算是在夢裡也要用拳頭叫他閉腦。
  說到學長,他這一死,不知那人現在如何?肯定是對失約的他又怨又恨吧。還有他們那早產的孩,是否如他所願確實平平安安地活了下來呢?除了家裡的一大一小,還有他姊、然、根本對他有孕一事不知情的父母、給了他許多幫助的醫療班、他多年的摯友們⋯⋯他的死又對這些人產生了什麼樣的影響?
  對於自己沒有做到活著出產房,他仍是感到自責的,尤其是對冰炎與他這數個月以來深深愛著最後卻連一面都無緣見上的孩子。然而,時間無法逆轉,如今他已到了靜候來生分發的時間重整之處、再無回頭機會,對前塵再怎麼牽腸掛肚也無濟於事。
  他只求自己這顆落入深潭的石子不會激起過大的水花,擾亂了親朋好友們的生活。他希望認識他的人們可以輕輕地放下,如潭面的圈圈漣漪散去而後恢復平靜,直至終有一日所有人都忘記曾有一位名叫「褚冥漾」的妖師先他們一步抵達時間的終點。
  正當他沉浸在淡淡的哀戚之中,再度放棄呆板形象的引路使突然扯了扯他的腳踝,驚叫道:「找到啦!原來問題出在這裡!」
  目光往下一轉,他看見一只閃爍著微光的半透明腳鐐,上頭掛了條不知向何方延伸而去的鎖鏈。引路使嘗試性地拉了拉他踝上的禁錮、想將之卸下,可這玩意牢固得很,無論怎麼拉怎麼扯都紋風不動地環著,那人沒試多久便宣告放棄。
  「沒辦法,這人的執念太深了,我解不開。」對上他滿是疑惑的雙眼,引路使好心地為他解釋:「這東西叫作『情鎖』,是各種情感掛念的具象。初來乍到的靈魂身上大部分都會有,畢竟剛離世,尚被惦記著。情鎖多是以項鍊、手鍊、戒指等形式呈現,到了這裡,會由負責的引路使解下,讓即將展開新旅程的靈魂完全放下上一段時間內的所有愛恨嗔癡,無牽無掛地前往該去的地方。」
  「那為什麼我的解不下來?這又是誰的執念?」彎下腰,他試圖扯動腳踝上的情鎖。雖然不會感受到痛,但要弄下來真的是零機率,除非把他的腳給砍了──而這個方法對此刻已是靈體狀態的他來說,顯然不可行。
  「其實你身上原本還有一個手環,在我喚醒你之前就已經拆下了,所以我才會對於你還保有記憶感到奇怪。」引路使轉了轉那只腳鐐、端詳了一會兒,道:「這執念看起來像是來自精靈族。我指引過幾對精靈伴侶,他們手腕上都有和你這腳鐐一樣閃閃發光的對鍊。」
  精靈族的執念可難解了,尤其是相互結為伴侶的精靈,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幾乎都是成雙成對來見主神的──引路使攤了攤手,給了他一個莫可奈何的眼神。
  論起可能對他執著至斯的精靈,放眼六界也就那麼一個。思及他那無預警被獨自丟下的伴侶仍深刻地掛記著自己,他在時間重整之處甦醒後第一次感受到近似疼痛的感覺。
  按了按酸澀的眼周,他問道:「情鎖如果不解開,會怎麼樣?」
  「你腳上這個不解,對你和對那個精靈都是有害無益。」引路使皺眉,不知是看穿了他心中悄悄復燃的情火,還是單純對他這棘手的案子感到頭疼,「依照規定,情鎖若未解下,無論是冥府、安息之地或輪迴處,你都不能前往,只能在這個地方徘徊;至於對你有著難解執念的精靈,情鎖若不盡快解去,可能會影響到對方的既定時間軌跡,提早結束現在這段未完的生命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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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21 21:0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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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

  聽到這兒,褚冥漾的心登時涼透:「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趕快找個方法把腳上的情鎖弄掉,學長⋯⋯我的伴侶可能因此提前來見主神嗎!」
  「可以這麼說。」
  引路使的答覆嚇得他立刻放棄鍊著情鎖在時間重整之處等待與冰炎重逢的無謀計畫,趕忙向那人討教:「那你說,我要怎麼做才能取下這個腳鐐?拜託你告訴我吧,我不能讓那個專一深情到不知放下為何物的笨蛋步上我的後塵。」
  「嗯⋯⋯解鈴還須繫鈴人,若想使執念消卻,那就必須從用執念把你拴住的精靈身上下手。至於要怎麼解呢⋯⋯」對於他的請求,引路使煞是苦惱,左思右想了半天,才不太確定地說:「老實說,像你這種例外我還是第一次碰到,工作手冊裡沒有寫處理方式,我的手邊也沒有什麼先例可以供你參考⋯⋯不如這樣吧!按規定,靈魂最長可在時間重整之處待到十三月結束,我先破例讓你在這段時間內回去解決這個問題,同時把你這個特殊個案回報給上級,看他們會做什麼樣的決定。」
  聽到能重返生前活過的世界,他那自從死後便難以興起激烈情緒的心出乎意料地掀起波瀾,近鄉情怯和著思念難耐,讓他巴不得現在就衝回去找想著念著的家人們。
  引路使大概也察覺到了他的激動心情,那張大眾臉上浮現一抹極輕的笑,像是在笑他那根本騙不過任何人的自視豁達,又似是在嘆蒼蒼眾生不過爾爾,皆為一「情」字所困。
  「編號3450305,你這趟回去可別因為高興過頭而忘了辦正事啊。」抓過他的左手手腕,嘴上不住對他耳提面命的引路使在內側用拇指輕輕一按,原本光滑無瑕的皮膚表面登時多了個懷錶的圖騰,「如果沒有在十三月結束前解開情鎖、返回時間重整之處,你將會魂飛魄散,永遠不復存在。」
  引路使嚴肅的神情讓他不敢大意,乖乖地直點頭表示了解,並且為了保險起見,追問道:「對了,我這個樣子回去,會不會被當作鬼除掉啊?需要做點什麼防護措施嗎?」
  話一出口,引路使認真的臉瞬間轉變成看白癡的臉,但秉持著職業道德,還是為他這個缺乏知識的靈魂新人解惑:「因為你的力量已經被完整收回,時間也正常地終止,本質上比起因生命扭曲而形成的鬼,更接近意念的投射。換言之,除了執念未散的精靈和承接了你的命軌的新生,對其他人而言,你是不存在的,也就沒有被斬除的可能。」
  如果沒有其他疑慮,便趕緊啟程去了結你的前世因緣吧,編號3450305──猝不及防地,沒天良的引路使用力推了他一把,使毫無防備的他就這麼落入身後突然出現的大坑裡,直直向下墜去。
  「就跟你說我的名字叫作『褚冥漾』,你什麼時候才要記住!」
  「快去快回,別害我丟了業績啊!編號345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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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viateng 這邊引路使其實是在提醒漾漾別忘記自己已經死去,不再是「褚冥漾」了 2021-6-1 12:49
堅持要叫編號的引路使 2021-5-23 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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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23 21: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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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上)

  褚冥漾生孩子那一晚,是冰炎經歷過最漫長也最短暫的一夜。
  兩人的孩子不知什麼原因,比醫療班估算的預產期還要早上數個月前來報到。淺眠的他在深夜被褚冥漾隱忍的低吟驚醒,睜眼便見和著血的羊水自丈夫腿根止不住地流出,淌了滿床,讓他呆滯了一瞬。而後才在褚冥漾咬著牙的催促之下回神,迅速聯絡提爾並為送伴侶就醫做準備。
  起初,疼痛程度尚在褚冥漾的忍受範圍內,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妖師還能分出心神反過來安撫他、要他別慌;但是,當痛感逐漸加劇,那人再無餘力吐出隻字片語,抱著肚子蜷縮在他懷裡呻吟哭泣,讓他更加心亂如麻。
  撇開受到荷爾蒙變化影響的孕期,褚冥漾並不是個會輕易掉淚的人。他的愛人雖然沒有考取袍籍,但也經歷過不少大場面,三番兩次出生入死。褚冥漾是個就算在戰場上折斷了骨、傷了內臟都會忍著不哭出來的男子漢,如今為了他倆一同創造的生命而哭得撕心裂肺,他在邊上看著不僅心如刀割,更是心急如焚。
  當褚冥漾承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劇痛、為了他們的孩子以命相搏,他卻除了急匆匆地抱著那人送醫求救之外,什麼也做不到。
  體內流著兩大強族王室之血又如何?身為史上最年輕的黑袍又如何?明明連為自己的伴侶分擔苦痛這種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到。在褚冥漾的生死關頭之前,他是如此的無能,實在愧為那人的另一半。
  他甚至從頭到尾無法說出半句撫慰的話語,面對危急戰況總能急中生智的腦一片空白,只剩「不能失去褚冥漾」這個念頭不斷迴響。他死抓著懷裡的愛人,在內心吶喊著要對方撐下去,實際上卻是連開口都辦不到,只能無力地看著妖師的哭嚎隨力氣流失而轉弱,總是神采奕奕的曜黑眼眸散盡眼底的星芒失了焦,最後像尊斷了線的木偶,癱軟著身子任趕來的醫護人員將其接過。
  「褚,你要活著出來聽見沒?你答應過我的!」臨別之際,他嘶喊出聲,第一次感受到蝕骨入心的恐懼,深怕他這一鬆手,便是永久別離。
  「冰炎殿下,請您放手,在這裡靜候。」他無暇去在乎另一名藍袍將他緊攀在褚冥漾臂上的手指一根根扳開,也聽不見身周那些要他冷靜下來的聲音,僅是全神貫注地注視著褚冥漾,盼對方一句應答。
  就是一聲表示承諾的語助詞也好。妖師之言有靈,一念即可在眾多可能的未來中選擇想要的那條路。
  他見褚冥漾無神的眸若有似無地朝他所在的方向瞥過,但在他來得及於其中捕捉那人想要傳達的訊息以前,氣力盡失的青年雙眼往腦後一翻,徹底昏了過去。
  「褚──!」
  帶有隔絕術法的門在他面前無情地關上,空蕩蕩的走廊上只剩他的呼喊空洞地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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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24 21:0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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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下)

  冰炎揣著一絲微小脆弱的希冀送褚冥漾進入手術室,最後等來的,卻不是始終相信的光明一片。
  當那扇快要被他給瞪穿的門終於重啟,他什麼也顧不了,衝上前去便抓住領著一行藍袍出來的提爾問道:「快告訴我,情況如何?」
  鳳凰族首領最信任的左右手之一滿面疲態,話語中盡是遮掩不住的憂慮:「冰炎,關於新生兒,我必須告知你,由於早產的緣故,她⋯⋯」
  「我是問你褚現在怎麼樣!人呢!」此時此刻,他在意的就一人──他此生此世唯一捧上心尖寵愛的心上人。
  聞言,提爾黯淡的臉色又白了一分,不發一語,只是閉上眼、對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而他的世界,從此崩裂碎散。
  「讓開,我要進去見他。」
  「人都不在了,你要進去見誰?」無視他銳利如刀的冰冷眼神,提爾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前進。
  「我不信,他答應過我的。」甩開提爾的手,他繼續舉步前行,嘴裡著了魔似地喃喃道:「褚答應過我會活著出來,他不會失約的⋯⋯」
  見理智已灰飛煙滅的他仍執意要往門扇半掩的手術室走去,提爾忍無可忍,扳過他的身子對他吼道:「你醒醒!褚冥漾真的死了!」
  自醫者口中說出的死亡宣告如喪鐘敲響,化作文字的事實震碎他懷抱的最後一點僥倖。他體內的精靈在慟哭、炎狼在哀嚎,彷彿被扯去了半邊的靈魂悲痛無助,自己不住懇求提爾的悲愴嗓音傳入耳中是如此的陌生:「我求求你,讓我進去找我的伴侶,求你⋯⋯」
  他這一生不曾為了任何事情向誰低聲下氣地乞求過,但此刻為見褚冥漾,他什麼都能做。只要能橫越兩人之間咫尺天涯般的距離,讓他再與愛人碰上一面,要他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讓我見他!」他聽到自己哽咽著嘶吼,如負了傷的獸在悲嘯。
  他的視野漸漸染上一層殷紅,似是濃稠鮮血緩緩流淌而過,但他不在意,他只在意門後的褚冥漾是否在等著他,等著他去為其溫暖血液循環不佳的四肢末梢;溫熱液體自鼻側蜿蜒而下,熟悉的鐵鏽味竄入鼻腔,但他不在乎,他只在乎門後的褚冥漾是否在等著他,等著他去慰問並擦淨那人腿間的血汙;滴答、滴答,黏液落在地上的聲響伴著身周的驚呼戳刺著耳膜,但他不關心,他只關心門後的褚冥漾是否在等著他,等著與他分享賭贏了上天的喜悅。
  「冰炎失衡了,快去聯絡首領!非戰鬥人員退開點!」
  「判定黑袍力量即將失控,已召集戰鬥型藍袍待命。」
  「特殊治療室已備妥,隨時可啟用。」
  有人拽住了他的手,他想也不想便召出烽云凋戈朝妨害他朝褚冥漾奔赴的障礙揮去,腦中只有「保護伴侶」的念頭根深蒂固地纏繞,身體全靠長年實戰積累所形成的反射行為動作。已然失去理智僅憑本能行動的他宛若一頭身負重傷且被逼至崖邊的困獸,出招蠻橫、直下重手,拚了命也要在圍住他的人群中殺出一條向褚冥漾而去的血路。
  直到一根尖銳且粗長的針冷不防地刺入他體內,強效的鎮靜劑由此灌入,並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身體越來越沉重,他發狂的意念也驅使不了彷彿逐個消失的肢體,跌跌撞撞的無章步伐是最後的無謂掙扎。歪曲的視界中,那扇近在眼前的門模糊扭曲,只差一兩步的距離,他便能跨過界線去見褚冥漾。
  然而,他終是虛脫地倒下,眼睜睜看著通往歸處的路被黑暗吞噬。

  他仍是沒能越過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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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羚羊 謝謝投餵水草! 2021-6-1 12:49
@notebook3820 (幫你擦擦眼淚 2021-6-1 12:49
學長啊啊啊啊啊QAQ漾漾----QAQ 2021-5-24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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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25 21: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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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上)

  是夜。午夜之時,就連總是人來人往的醫療班都顯得靜默。醫療班雖然全年二十四小時無休但入夜便不似白天那般嘈雜,少了病患與治療士在走廊上走動、交談,只餘輪班的藍袍定時巡察病房。除去有些時候戰鬥型藍袍與逃獄⋯⋯擅自離開病房的病人交手時發出的聲響,基本上是十分寧靜的。
  再三觀察四周、確定這個時候不會有人進入自己所在的這間病房後,褚冥漾移動步伐,輕手輕腳地來到嬰兒睡著的小床邊。
  縱然記著引路使告訴他的所有事情,在醫療班裡四處穿牆都沒有引動任何防禦機制也讓他切身體會到現在的自己真的只是一縷毫無力量的幽魂,但他仍是不敢冒險,就怕原則碰上倒霉透頂的自己也會賜他一個驚嚇的意外。若是已然死透的他被發現出沒於醫療班,那肯定是要引起一陣軒然大波的。
  屏息凝神,他看向那正仰躺在被褥上酣睡的小團子,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自心底湧起。
  原來,他們的孩子,他與冰炎之間所誕下的女兒,長這個樣子。
  雖然沒能在女兒甫出生時便用肉眼描摹她的樣貌,但能夠在他放下「褚冥漾」這個身份以前與那數個月以來在他體內成長的小生命相遇,也算是了他此生遺憾。
  今天是他離世的第七天,而她是他回來見的第一人。
  理應消散的七情在他自時間重整之處離開後,似乎重新於他身上凝聚。此刻,欣喜、感動、激昂等情緒全混在一起,強烈的情感沖得他有些頭昏,揚起的嘴角卻是壓也壓不下來。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知道這點──他愛她,天經地義,亙古不變。
  從懷孕時便累積起的愛非但沒有因為他們正式從一個個體變成了兩個而有所減少,反而更加濃烈,讓他想傾盡所能地去保護、去給予、去指引,希望她能將世間最美好的一切都納入眼底、收在心裡。
  「終於,見到妳了⋯⋯」
  出生剛滿一週的嬰孩看起來既嬌小又脆弱,頭上細細的胎毛是近乎透明的白銀,髮量比他想像中還要來得多,柔柔順順地落在頸項邊;吹彈可破的肌膚泛著一層柔和光輝,白皙中透著淡淡的粉,形成他此生見過最瑰麗的色彩;小小的身軀隨著淺淺的呼吸規律起伏,薄厚恰到好處的唇不自覺地微噘著,在溫度偏低的病房裡呼出一抹又一抹淡淡的霧白。
  盯著女兒身上單薄的衣物,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即使他早先瞄過一眼自家孩子的醫療紀錄,大略明白了他們的女兒體質上偏冰牙族精靈多一些,加之其因早產的緣故不久前才從特殊照護室轉出,現階段還需要生活在溫度比常溫低一點的環境裡以維持身體的正常運作,但他作為一介新手妖師家長,還是免不了擔憂心頭肉會不會因此受寒著涼。
  精靈不會生病,但不代表精靈、炎狼、妖師和人類的混血寶寶也會理所當然地對疾病完全免疫啊!
  想到這兒,他焦急地在原地打轉,該不該為女兒多添點衣物、該上哪兒去找衣服來、該怎麼為她穿上⋯⋯無數考量在腦海中一一閃現,最後,全被一聲極細微的噴嚏打散。
  「啊啊啊,這個樣子果然太冷了啦。」趕忙抬眸查看孩子的情況,他嘟囔道:「真是的,這裡怎麼會連一件備用衣物都沒有呢⋯⋯」
  立於床邊的他因女兒的一個小噴嚏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躺在裡頭的嬰兒倒是睡得安穩,只是微微蹙起了如細碎冰晶綴在臉上的淺淡雙眉,在他眼中增添了幾分憂鬱美人之姿。
  「小孩子還是不要皺眉的好,要快快樂樂的。」自言自語著,他顫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朝女兒的眉間探去,卻在指尖就要碰觸到幼子的細嫩肌膚時,硬生生地止住了動作。
  他此趟暫時性地回返,只有一個目的,也就是解開冰炎在他身上落下的情鎖。光是半精靈這硬是把他鏈在了人間的深刻執念就夠他煩惱了,此時再與除了冰炎之外唯一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女兒接觸,留下更多解不開理不清的關係,無非是節外生枝。屆時,別說一個相當於世間百日的十三月,就是再給他一輩子,他也沒辦法斬斷與他家這一大一小之間的緣份。
  不知是否受了他的影響,原本還睡得香甜的嬰兒在這時發出了一聲細弱的嚶嚀,聽起來似是在咽泣,又像是在撒嬌。
  「是把拔干擾到妳了嗎?對不起啊。」他趕忙輕聲哄道:「妳乖乖睡,把拔唱首歌給妳聽。」
  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祝明攸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萬分真誠地,他將遲了一個禮拜的喜悅與祝福獻上。
  「雖然晚了一點,但還是祝妳生日快樂啊。謝謝妳誕生在這個世界上,褚明攸,我親愛的孩。」
  性格明若天光,一世安穩如攸──她的名是他生前便許下的祝願,許她向著光亮處成長,許她一生無風也無浪。
  他見明攸無意識地咂了咂嘴,小巧的唇曲成了一彎新月,可愛的模樣徹底融化了的心。那一瞬,舐犢之念掩蓋過他不久前還懷抱著的使命感,寵愛疼惜之情使他對這早該放下的紅塵俗世心生留戀。
  上天啊,請原諒他的貪心,讓他與愛女再多相處一段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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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9148632a 不哭不哭(擦眼淚 謝謝投餵水草! 2022-7-2 22:02
@瓔珞姬 謝謝投餵水草! 2021-6-1 1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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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9148632a + 4 我快哭死了嗚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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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珞_raku 發表於 2021-5-26 21: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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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中)

  褚冥漾再一次看到冰炎,是在回到守世界的第十天。
  由於現在這個狀態的他完全沒有任何力量,自然也無法透過感知來定位冰炎的所在之處。於是,透過數次試驗確認真的如引路使所言無人能夠察覺他的存在後,他放寬心、多花了點時間把醫療班轉了個遍,四處搜集相關資訊,而後從藍袍們的談話與診療紀錄中,得知冰炎因為失衡及力量暴走而住進特殊治療室的消息。
  雖然從落在他踝上的情鎖便可看出冰炎對他是多麽的執著和不捨,但他未曾想過對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天真地以為孩子的陪伴與成為父親的責任感會讓那人堅強地挺過生死別離。是他的無知,使得伴侶必須歷經足以引發失衡的心痛。
  「都怪我想得不夠仔細⋯⋯」這是他離世後,頭一回認真地對自己的死感到懊悔。
  他錯在把自己在冰炎心中佔據的份量估算得太輕,錯在把冰炎想像得過於無堅不摧。他曾指天誓日,許諾給沒享受過幾年天倫之樂的冰炎一個完整的家,可如今本該作為樑柱的他碎散成兜湊不回的無用瓦礫,兩人一起構築的幸福藍圖被他親手毀去,只留了滿地使半精靈心傷的斷壁殘垣。
  焦急地穿過一層又一層的地板、一面又一面的牆,他終於在特殊治療室外望見了心心念念的丈夫。剛獲得出院許可的冰炎看上去已無大礙,但氣色依舊很差,面如槁木,毫無生氣。站在一臉漠然的黑袍跟前與其對峙的,則是他沒料想到會在這裡碰到的親姊姊。
  褚冥玥與冰炎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兩人之間的關聯點只有他褚冥漾,除非是公務,或是有什麼扯上他的私事要共同商討,不然沒事從不主動來往。他曾經分別問過他們為何要表現得如此冷淡疏遠,不對盤的二人這種時候倒是很有默契,有志一同地給了他一樣的答案:沒有深交的必要。因此,即便兩人結為姻親,多年下來卻仍舊只比點頭之交再熟上一點。
  撞著眼前這二虎齊聚一山的難得光景,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於是悄悄飄到二人上方並窩藏在冰炎的視覺死角,打算偷聽他們之間的對話。而這事後令他後悔莫及的決定也讓他深刻體會到,好奇心不只能夠殺死一隻貓,還能讓亡魂的心再死一次。
  「為什麼剛出院就申請了外派的長期任務?你今天不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休想離開。」褚冥玥冷著臉,毫不掩飾的怒意使精緻的五官顯得更加冷寒且不近人情。雖說他們家的褚魔女平時對他也總是兇巴巴的,但這副真的氣到想殺人的模樣他還是頭一遭見到,要是他現在還活著,絕對是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免得被強勁颱風尾給掃到。
  與受到不小驚嚇的他相反,冰炎維持著同樣冷漠且多了幾分無神的表情,以平淡無波的語氣道:「我既然已經拿到了醫療班的出院證明書,要接什麼任務便是我的個人自由,就算是巡司也沒有無故干涉的權力。」
  「嗤,要讓你接下來都沒任務可接,對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自從當上巡司便把一干袍級全死死地掐在手裡,褚冥玥冷笑,完全不把冰炎說的話放在眼裡,「我還可以告訴你,如果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我會說到做到。」
  面對這赤裸裸的警告,冰炎的情緒卻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近乎無趣地答:「我沒有義務回答妳的問題。」
  「那你對褚明攸的照顧與撫養義務呢?對褚冥漾的承諾呢?」說到這兒,褚冥玥撐起的平靜表象終於出現裂痕,「那個滿心為了你們的未來著想的笨蛋前腳剛走,你轉身就打算把出生十天的女兒一個人丟下、拿工作當藉口逃避,這算什麼意思!」
  睜著因血絲滿佈而更顯赤紅的眼,冰炎瞪著褚冥玥沉默良久,最後輕輕地說道:「這不是我想要的未來。」
  「那難道這會是漾漾想要的未來嗎?生下孩子是你們倆共同的決定和責任,不是你一句話就可以推卸與撇清。」見冰炎仍舊無動於衷,像尊沒有感情的人偶毫無自省意思地聽著訓話,褚冥玥氣急,舉起手搧了對方一巴掌,「你給我清醒點!你這個樣子對得起褚冥漾嗎!」
  冰炎不閃也不躲,結結實實地挨下那掌,不消片刻,蒼白的臉上便浮現出明顯的紅腫掌印。雙方都沒有再開口,只餘兩道不平穩的呼吸聲充斥著空蕩蕩的走廊。
  直到褚冥玥將不小心滿溢而出的悲憤收起,褚冥漾的姊姊變回了人見人怕的惡鬼紫袍,不留情面的巡司彈指召出記錄袍級任務過失的冊子,公事公辦地道:「冰炎,黑袍,計有三次過失未消,依照《全世界組織公會聯盟袍級獎懲法》第三十五條第四項規定,不得接取一個月以上之中期與長期任務,至銷過為止。」
  看著被打了一巴掌後表情開始出現細微變化的冰炎,躲在邊上的他不由自主地替那人擔憂,深怕因為備受打擊而神智不太清醒的半精靈會在衝動情感的影響之下,做出什麼結果難以挽回的舉動。
  幸好,他所想像的糟糕局面並沒有發生。眨眼間便又藏起心緒,冰炎冷淡地這麼說:「我知道了。」
  冰炎是明白了不能出中長期任務,還是知悉其對明攸尚有身為家長的責任須盡?這句了解是針對褚冥玥問的哪個問題回答,他實在是看不清。
  至於褚冥玥從這四個字中是否懂了些什麼,他也不得而知。面對這般語焉不詳的答覆,他那素來強勢且要求精確的姊姊卻沒有繼續逼問,冷然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朝走廊的另一頭離去。
  褚冥玥在他眼裡一直都是無人能敵的存在。雖然那人常兇他、嫌他煩、惱他笨,卻也是真的寵他,甚至為了讓兒時的他再多過上幾年快樂無憂的日子而選擇自我犧牲,在自己也不過是半大孩子的時候便咬緊牙、與然攜手撐起他的天,將所有的惡意及殺意阻擋在外。
  論起強悍,在他心裡沒有人比得過褚冥玥。畢竟,那可是他所向披靡的姊姊啊!向來都只有她讓別人跪倒在地的份,從來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將其擊潰。然而,他這個從頭到尾被捧在掌上愛著護著的弟弟,如今卻成了讓她悲痛到無以復加的唯一例外。
  他望著褚冥玥走遠的背影,背脊挺得格外筆直,看起來卻是脆弱得彷彿輕輕一碰便會散架,好似「惡鬼巡司」這個人人畏懼的身份是她在外人面前使自己保有理智的最後防線,以保護藏在堅毅表面之下那與常人一樣會難過哭泣的心。
  褚冥玥一離開,不再被阻攔的冰炎也腳跟一旋,朝反方向走去。飄在背對背走遠的二人中間,他左看看右看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跟著誰。
  衡量俄頃,他嘆了口氣,對著褚冥玥快要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身影輕聲道:「抱歉了,姊⋯⋯」
  如果還有下輩子,他只願褚冥玥能夠遇到一個比他更聰明、更幸運、更長壽的手足,不要再與他這個倒楣蛋作姊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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