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像坂田銀八這樣滿腦子都是偷雞摸狗的鬼點子的人,當然也想過要利用桂小太郎的身分幫他達到一些目的。
在不知道認識桂小太郎的幾個月後,他就提出了一個請求。
「不行。」桂小太郎連一秒鐘的考慮都沒有,直接就回絕了他,「身為一個武士是絕對不能做出作弊這種事的,與其想怎麼作弊不如好好地用功。」
「煩死了,你是我老媽啊!」坂田銀八不知道第幾次吼道,「還有啊,我也不是什麼武士,只是個每天都要為下一餐煩惱的苦命學生啊!你既然要住在這裡騷擾我,為我做點什麼不是應該的嗎?」
「我不是每天都叫你起床的嗎?」
「誰要你這種討人厭的鬧鐘啊──!」
「不是鬧鐘是桂。」
「喂,假髮,我拜託你了,老師說這次我再不及格就要通知我爸媽了啊,我爸媽會跑到這裡來揍我的,我會被打死的。」
桂小太郎挑起眉,毫不在乎地說:「不是假髮是桂。把你打死了倒好,看看再投胎一回會不會變得比較有出息。」
「才不是有沒有出息的問題啦!」坂田銀八抓了抓頭,「假髮,無論如何都不能幫我嗎?不過是這種小小的要求……」
桂小太郎看了他一眼,有時他總覺得對方的眼中包含著什麼情緒,卻永遠讀不懂。
「我有條件。」
「啊?」坂田銀八一愣,「什麼條件?」不會是要我把身體借給你玩一天,然後你就一輩子也不還我了吧?
「今天……」
就在桂小太郎低下頭,若有所思的時候,坂田銀八終於又一次意識到對面的傢伙可是個鬼,不知道會提出怎麼樣可怕的要求,他可不想為區區一個成績把自己給賣了。
「喂,還是算──」
「今天買蕎麥麵回來吃吧。」
「…………啊?」
雖然很想吐槽一個鬼提這種要求做什麼,就算買回來也是自己吃,對方可是一口也吃不到,但坂田銀八想這種要求總比把身體借給他什麼的好多了,於是便點頭同意。
桂小太郎倒也十分守信用,在考試的時候晃到了全班成績最好的人旁邊窺視,然後再一一告訴他解答。
那次他寫了些什麼,基本上也都記不得了,反正他之後得到的成績高到老師都落下了感動的淚水。
他唯一記得的卻是當時,桂小太郎湊近他耳旁,對他道出正確答案時吹過的風,難得讓他沒有任何討厭的感覺,也並不會覺得冰冷,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耳根都是熱的。
還有……桂小太郎在看著他的試卷時,一瞬間露出的失神表情。
看著自己桌上的歷史考卷,坂田銀八第一次對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身邊的鬼魂有了好奇心。
04
那次之後,坂田銀八變本加厲,一次又一次要求桂小太郎幫助他通過考試,而桂小太郎也不厭其煩地唸叨他的不求上進,卻沒再拒絕他,只要求當晚他的晚餐必須要是蕎麥麵。
他並不是很喜歡蕎麥麵,應該說他對甜食外的食物都沒有特別的偏好,但桂小太郎似乎很喜歡,每次都會坐在餐桌旁看著他將一碗蕎麥麵吃完,自己則是默默地吞下一口口水。
他實在無法理解對方的這種自虐心態,不過他也不太理解自己。
那次之後,他再也沒有叫桂小太郎幫他在歷史這個科目上作弊,相反地,他開始自己翻閱那本從來都沒有好好看過的課本。
當他在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時,忍不住一愣。
桂小太郎,為幕末到明治時代初期活躍的武士、政治家。
攘夷派中心人物,攘夷十傑之一。
實現大政奉還、建立維新政府,於西南戰爭後與世長辭。
……書本上的每個字都刺激著他的神經,越看越覺得書上的人絕對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笨蛋。
那個老是在自己家裡穿牆而過、無論自己去哪裡都緊跟著、總是對著蕎麥麵和路邊的野貓野狗流口水、不厭其煩地說著「甜食會腐蝕武士的靈魂」的笨蛋。
他翻出了當時的那張歷史考卷,自己那算不上好看的字跡在某一題寫上了「桂小太郎」四個字。
他居然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寫上了這個名字。
坂田銀八撇撇嘴,心裡有種悶到不行的感覺。他拿出紅筆,把「桂小太郎」四個字劃掉,然後在旁邊寫上了「假髮小太郎」。
他得意地哼了一聲,心裡卻不覺得有多舒坦。
煩死了,果然是跟不科學的東西待久了,導致自己的心態也變得有些奇怪了嗎?他一邊抓著一頭捲髮一邊想。
正想把考卷給收起來,突然就聽見耳旁一道熟悉的嗓音。
「不是假髮是桂。」
──他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桂小太郎彎著腰看著桌面,在他誇張地跳開之後默默地站直身體,將手收入袖中,道:「真是的,難得好好地寫出了我的名字。」
坂田銀八二話不說地把桌上的考卷揉成一團扔進了抽屜裡,又重重地把抽屜給關上。
「有什麼想問我嗎,銀八?」
桂小太郎只是站在那裡,對他露出非常討人厭的笑容。
05
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只是氣急敗壞地叫他滾,一手十分自然地從桂小太郎的頭敲下去,然後理所當然地從對方半透明的身體穿過。
他握著拳頭,忍不住抖了一抖。
桂小太郎看著他的樣子得意地笑了,「怎麼樣?打不到我吧?很不甘心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個屁啊!」坂田銀八恨恨地揮了揮拳頭,「你最好別被我知道你葬在哪裡,我到時候一定會去刨你的墳。」
桂小太郎依然不以為然地笑著,「你做得到嗎?當時明明一看到我就嚇得尿褲子了──」
「我才沒有尿褲子!你少給我竄改回憶啊!我只是不小心拉在褲子上了好嗎!」
「噗……」
「不准笑!不准再笑了!」
坂田銀八氣憤地走出房間,不再理會一邊跟在他身後、一邊笑個不停的鬼,打算去把沒吃完的晚飯給倒掉。
原本是打算讀書讀到肚子餓的時候再來吃完的,但一看到桌上的蕎麥麵,頓時又讓他想到身後那個討人厭的鬼,於是他二話不說地將麵給倒了。
「銀八,你怎麼能浪費食物呢?」
「閉嘴。誰叫你不能吃東西。」
桂小太郎露出大受打擊的表情,「銀八,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吃蕎麥麵……你居然在我面前把麵倒掉,還說出這種話……」
「我有說錯嗎?」坂田銀八不以為然地說。
「唉,那明天的考試就算了吧……」
坂田銀八動作一頓,額際浮上了青筋,但他很快便想起了什麼,無所謂地道:「隨便你吧。」
「哦?」桂小太郎有些訝異,然後又想到了一件事,「明天是考歷史?」
能讓坂田銀八露出這種欠扁的自信表情,多半就是歷史的考試了吧。
「想不到你歷史學得這麼好,我還以為你只有語文過得去呢。」桂小太郎一邊說一邊點頭,看起來有種為自家孩子感到欣慰的模樣,「看來你還沒有我想得那麼沒救啊,繼續保持哦,銀八同學。」
「你那種老媽子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啊!假髮你到底多想當我老媽?」坂田銀八感覺自己額際的青筋在不斷滋生當中。
啊──啊──這個傢伙果然很氣人啊,為什麼我會打不到他呢?
哦,因為他是鬼嘛。
啊──啊──他為什麼總是能這樣若無其事地惹火我啊?
哦,因為他是笨蛋嘛。
啊──啊──為什麼他惹火我了我卻拿他沒辦法?
哦,因為他是個笨蛋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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