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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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咒術迴戰│五伏] 雙行星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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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術迴戰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 五夏五前提的五伏
  • 刺青師五X圖書館員惠


01肩枕
喀噹、喀噹......車軌聲鍍膜行走於耳畔,燈紅柳綠街景浮掠,宛若一幀幀相捲迅速翻篇,扶手吊環嘎吱嘎吱搖晃,於車窗光影搖曳,於翠綠眼瞳擺盪。
塑膠圓環晃蕩,滴答滴答似懷錶晃動,輕而易舉的將乘客催眠進溫柔鄉。
眼下烏青顯著,過敏性鼻炎雪上加霜,一張白皙面容又紅又青,消瘦骨相網住斑斕色彩,轉化為病態又蒼涼的美。
伏黑惠的身體狀況確實不太好,他剛從橫濱搬到澀谷,搬家公司的車搞混地址,搬遷一個星期了他的床還擱置在半路,只得在沙發上將就幾晚。落地窗隙縫的風吹的人頭疼,不可避免的渡進花粉,噴嚏打的腦袋暈呼,口罩也遮不住蒼白氣色。
新開幕的圖書館急需人手,藏書庫書本數量驚人,需要手動一本一本分類放置,伏黑惠的精心仔細落在氣性急躁的老闆眼裡成了慢條廝理,他初到乍來不上手,挨了幾頓罵,天天盼著整修完畢,好讓那狷急又吹毛求疵的老闆監完工走人。
夜班車載著加班社畜通往歸巢,伏黑惠起早摸黑到半夜三更,耐著鼻炎整理完哲學類書籍,六點鐘的晚餐消化殆盡,也不知是餓的還是過敏,兩眼昏花搭上電車,末班車成了大確幸。
腦中默默篩選公寓附近的深夜食堂,唸叨握壽司、味噌湯、黃金炸豆腐......,琳瑯滿目的美食被那頭痛逼退,想著回家睡覺吧,一想起涼颼颼的沙發椅又是百般鬧心,伏黑惠在念吃貪眠滿片慾望中闔眼。
暖洋洋的,雖然有些硌人,但手感極好,他前些日子選購的巨犬玩偶應當是這番觸感,毛茸茸,又是King size,孤身一人相擁入眠。這搬家公司著實不咋靠譜,收費也不便宜,還把他的伴枕玩偶也一同搞丟,真是愁死人。
他又累又乏,回到家什麼也不顧就想躺上床鋪大睡一覺,搬家公司攪人清夢,將枕邊狗狠心分離,伏黑惠扭扭脖頸,喬個更舒適的位置,心心念著玉犬......等等,娃娃還在貨車裡,他現在枕的是什麼?
他掙扎著醒來,眼皮彷彿有千斤重,喀噹、喀噹......車軌聲再度遞進耳膜,夢境酥軟的幻感使他一時昏了神智,眼簾輕搧,看見玻璃上相互依偎的倒影,模模糊糊,是誰?
銀白髮絲突兀的像窗戶豁口,是通往異世界的漩渦,往那裡一跳是否就能免除鼻炎的困擾?上司的責難?伏黑惠暈呼呼的扎進溫熱頸窩,鼻尖嗅到一絲菸草與古龍水的混香,薰香一路鑽進大腦中樞,額頭貼至皮膚,順著呼吸微弱起伏。
"......好溫暖。"嗓音夾裹著鐵軌聲,喀噹喀噹的,將伏黑惠喚回現實,他瞪大雙眼猛然彈開,瘋了,肯定是瘋了。
車廂廣播播報,字正腔圓的女聲提醒乘客,身旁的座兒巋然不動,右手滑著手機,左手,也就是他方才枕了一路的胳膊,依舊定定插在兜內,注意到他的動靜,微微側過頭,口罩遮擋住下半臉,一雙藍寶石璀璨的雙瞳微瞇。
......笑了?為什麼?
電車速度減弱,車廂緩緩停頓,一聲響動,車門向兩側開啟,四周三兩坐客紛紛起身而出,包括那位枕臂人,對方跨出門檻,伏黑惠方然醒神,慌張地看了眼站牌,是終點站,他慌忙抓著包包下車跟隨那道偉岸身影。
皮鞋輾過磁磚,空曠車站充滿鞋跟踩踏聲響,卓影綽約,一溜煙便混跡至人群中,他撥開各色各樣的布料胳膊,擠開重重壁壘,刷著票卡出站,站在月台出口左右徬徨。
......跟丟了。


本文最後由 六月的梅梅子 於 2021-4-22 14:0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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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2-25 13: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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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尾隨
通常不是要緊事,伏黑惠打個噴嚏就忘了,他的腦袋要記很多事情,沒有多餘的空隙留給加班夜裡的末班車。
顯然他高估了自我對大腦的控制力,他始終記得,打過噴嚏,擤過鼻涕,睡過一夜,隔天暈忽地起床想的還是末班車的小插曲。
如果他是女人的話,這是否就成了豔遇呢?說到底,豔遇的基準又是什麼?他想他只不過是缺少一個道謝的機會,所以才會使勁惦記著,嗯,肯定是這樣,伏黑惠洗漱完畢,簡單吃了早飯,換上白襯衣戴上口罩出門。
天空很藍,萬里無雲,碧空如洗,卻不及夜裡的藍寶石好看。
圖書館的藏書已經分類好一半,今天要整理藝術與人文區,他幫著女員工將運書車上的書放置書架高層,儘管他也需要踮著腳尖才能勾到最頂端。
館外裝修完成,鷹架與防護網撤下,巴洛克建築的華麗外觀展露無遺,人造理石與聖母柱暴曬在陽光之中,輝光穿透玻璃窗灑落中殿,細密浮塵飄散於空,比伏黑惠過往的工作地點豪華了不少。
他擺放著書本,有條不紊地將它們一一排列整齊,按照字母開頭排放擺列,他手上拿著近代美術史,腦裡卻在想其他的事,他描繪著那頭銀星白髮,纖長濃密的睫毛,晶瑩剔透的寶石眼,即富有深藏意味折起的眼皮摺子。
他也確實是糊塗,在怎麼睏也不能靠在陌生人的肩膀上,甚至還津津有味的枕了一路,或許還說了夢話,伏黑惠於短短幾秒鐘內十分感激過敏性鼻炎,口罩不至於讓口水滴落,至少沒有流口水,他這般自我安慰道。
想這事想得入迷,好一會兒才聽見有人在喊他。
"抱歉,我走神了,您剛剛說了什麼?"身旁的女職員喊了他好幾次,他才回神。
"想什麼想的那麼認真?我說,今晚大家要聚餐,伏黑君來嗎?"
"聚餐?"
"慶祝館外施工完成啊,成天聽外頭敲敲打打,終於熬過裝修期了。"
"來嘛,你初到這邊,人生地不熟的,先與職員們聯絡聯絡感情,以後要真有什麼困難也不至於沒人幫忙。就吃個飯而已,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興許看出他並不情願的念頭,女職員又嘰嘰喳喳的說服他改變主意,實在是扛不住女人的碎唸,他只得擺手答應。
八點鐘的居酒屋,酒酣耳熱,客座暢談人生,聊聊理想,使勁吹牛放炮,男人女人交雜,炸物油滋乍響,伴隨金黃啤酒的氣泡一同入肚。
正式工作不到兩星期,他性子又慢熱,很難通過一頓飯的時間與同事變得熟絡,寒暄三問過後無話可說,他默不吭聲喝著啤酒,抬腕的功夫話題主人公輕易易主,伏黑惠不以為意,盡揀著涼拌黃瓜內的薑絲吃。
邀他赴會的女職員不屈不撓,捧著杯壁套近乎,好感,這是伏黑惠感受到的,不受控制的湧上自我懷疑,究竟是什麼契機讓對方抱有好感呢?他們並不熟悉,也未發生吊橋效應,一見鍾情?他從來不相信。
"伏黑君之前是做什麼工作的?"
"同樣是圖書管理員。"
"那為什麼來這裡?之前工作地方的老闆對你不好嗎?"
那倒不是。來到澀谷前他在橫濱市中央圖書館工作,前任上司與現任上司是老相識,一聽說他缺人手二話不說就將他調了過去,倒是問問別人的意見啊,被迫離開待了五年城市的伏黑惠挑完薑絲將目標轉為枝豆。
聚餐氣氛活絡,有無他參與都沒什麼不同,一個人乾了幾杯生啤,收到搬家公司傳來的簡訊,道歉的同時通知家具明日送到府,太好了,終於可以離開沙發了。
從居酒屋離開,眾人提議續第二攤,伏黑惠找藉口先撤,嘴上由衷感謝女職員的邀請,快速地逃離熱鬧之地。
澀谷比橫濱混亂不少,夜晚治安相較白天鬆散,迷離絢爛的各大燈牌醒目掛立,五顏六色的燈光四散,在伏黑惠朦朧的視線裡宛如七彩迷宮。
他彷彿身陷幻境,酒精後勁沖頭,氣血翻湧,大腦放空思緒,他一個人暈呼呼的杵在喧鬧的大都會街頭,道路交雜,車水馬龍,人群流動,近乎人人都有著明確目的地,再不濟也是宿醉街口等朝陽升起。
而伏黑惠哪邊都不屬於,他清楚知道公寓在哪個方向,要過幾條馬路,停幾盞紅綠燈,冰箱還有燉菜,再屈身於沙發一晚,明日床鋪就送來了,枕著月光與寒涼入眠,他勤奮工作,嘗試社交,但伏黑惠始終沒有歸屬感。
在醉酒感官放大的狀態下愈發明顯,庸庸碌碌空白人生,平凡又普通,安穩又乏味,強烈的疲憊湧上心頭,伏黑惠忽地有些迷茫,不知該何去何從。
他站在街口等號誌燈,朝對面等待的人群一瞅,迷濛的一眼撞進蔚洋,藍寶石般澄亮明媚的雙眼牢牢鎖住他,這一瞥堪比薑黃醒酒藥,伏黑惠打了個激靈,耳際傳來號誌燈變換的聲響,身旁行人擦著肩袖離去,他定在原地注視著對方踏步。
硬挺夾克蹭過柔軟的襯衣,那雙明眸承載著他,直至擦身離去,眼風颳過,成了兩面之緣的過客。
數字逐漸減少歸零,號誌燈轉變,禁止通行,那股酥麻勁兒從腳底躥上,汩汩熱流傳遍四肢百骸,伏黑惠扭頭就跑,追逐匆匆人影中的一道。他抓著包穿梭於人潮之中,踩著水溝蓋一路奔走,從大馬路追進街道,又從街道轉進小巷,眼看對方消失在轉角,他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踏入窄胡同,瞳孔還未適應昏暗,便被一股力拉扯,後背狠狠的撞在牆上,伏黑惠吃痛的摸著後腦勺,雙眼逐漸聚焦清晰,沒錯,在無光的窄巷裡他依舊能辨識那道藍膜。
"你跟了我一路了,有何貴幹?"悶沉嗓音透過口罩傳遞,他看見連帽下掩蓋的白髮。
"想劫財還是劫色?還是說......你是追上來交換手機號碼的?"
伏黑惠後知後覺的慌亂,他沒有任何動機與理由,就只是不自覺的被吸引,他當然不會使用花與蝶這種美好譬喻,頂多算是磁鐵與迴紋針。
"不是的!我想道歉!"
"道歉?"
"昨晚在末班車上做出了失禮的行為,實在非常對不起。"
男人身子看上去有一米九出頭,與伏黑惠差了不是一星半截,他垂腰俯身用那雙在昏暗中也熠熠生輝的雙眼端詳,幾秒過後才彷彿認出他是誰哂笑。
"哦,是你啊,電車上的瞌睡蟲。"眼皮摺子堆起,他又笑了,如昨晚般。
他在笑什麼?有什麼好樂的?伏黑惠帶著點微醺摘下他右耳掛帶,布料垂落,落出一張俊美的面容,他確實是在笑,好看的迷了眼。
"哦齁,小手真不老實。"語罷,男人重新掛上口罩,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既然道完歉,小朋友就快點回家吧,夜晚的澀谷可是會出現很多怪人的喔。"
打的哪門子勸告?伏黑惠反駁了「小朋友」一詞。
"那就小先生,小先生路上小心,我走了。"
男人單方面告別離去,伏黑惠沒有吭聲,他腦子糊塗成一團糨糊,追上來被抓個正著就已經夠糟糕了,他不需要再試圖挽留讓自己行跡多添幾分可疑。
只是末班車小插曲衍生的情景劇,沒什麼特別的,伏黑惠揉了揉腦袋,朝著進來的方向步出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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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2-25 13: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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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迷糊蟲
圖書館正式開幕,上千萬藏書的整理顯些要了圖書館職員的命,勞碌人認哉,硬生生扛了下來。
今兒是個好天氣,天晴朗的驅散鼻炎,他壓著口罩,連著好些日掛戴,耳朵後的皮膚磨的紅腫,伏黑惠將自習室桌上未歸返的書收拾,統一跺跺書皮邊放到運書車上。
他推著車子經過一排排成列書架,光影於白衣流轉,伏黑惠按著分類將書歸位,一邊時不時用手指勾住耳掛帶,耳後辣疼一片,又磨破皮了。
過敏兒伏黑惠輕聲嘆氣,也沒有辦法解決,只得默默忍受。
他翻覆不鏽鋼板架上最後幾本書,這什麼?園藝世家四代栽培密技大公開、50種球根花卉四季管理、花卉栽培與應用?那得到農業科學區,得。他將車輪一拐,在狹小走道上做了個無聲迴轉,旋身往二樓東邊走,那兒書較偏門,較少人光顧。
當他走進擺放園藝書籍的那列書架時,與站在書櫃中心的人四目相對,伏黑惠心漏了一拍,又是那雙藍色眼曈,戲謔目光上下打量,他連手指尖都覺得不對勁。
"小迷糊蟲,你好嗎?"一點都不好,自從一個禮拜前藉酒勁跟蹤對方後,伏黑惠曾以為兩面之緣就這麼輕易被生活抹煞了,誰知命運猝不及防的倒打一耙,活生生的將對方從過客表裡挑出拎到眼前。
"是的,我很好。"伏黑惠佯裝鎮定的拿起板上書放到架上。
"嘿,你是圖書管理員啊?真意外,我以為是公務員或上班族什麼的。"
"管理員是經過國家考試的,是公務人員。"
男人嚷嚷著是這樣啊,又逕自垂頭翻閱手中書籍,運書車上的書已經擺完了,伏黑惠便著手整理架上書本,眼角餘光悄咪偷窺,正如他所說的,今日是個好天氣,男人將口罩拉至下巴,露出那張精緻俊美的面容。
真好看啊,伏黑惠偷摸想著,從書架尾那一路整理至書架中心,手肘碰觸到對方胳膊,他如觸電般道歉收回,注意到手臂內側夾著幾本書,他瞇眼一看,是野生動物圖鑑、圖說星象和……大日經?這跨度也太大了。
他為什麼要看這種書啊?伏黑惠好奇的抬眼瞧,與閃爍的藍寶石撞個正著,眼摺起,這絕對是在笑他。
"你對我很好奇?"對方自顧自的詢問,也不給他回話的機會,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識別證,證件夾內的資訊被他盡數讀取。
"伏、黑、惠。"富有磁性的嗓音拆開姓名,一個一個字唸,伏黑惠頓時有股自己被剖析透徹的錯覺。
"像女生一樣,誰給你取得?"
"我爸。"伏黑惠一把奪回自己的識別證,剎那的悸動被冷水澆埋。
"很好聽啊,很襯你。名字最重要的還是得襯人,不襯人一點意義也沒有。"
第四層書架列全被他整理完了,食指搭在頁邊敲打,華麗寬敞的圖書館靜悄悄,連呼吸聲都聽得見。
"你的名字呢?"
"小迷糊蟲很好奇啊?要不要告訴你呢?"
從上回就看出來了,這人嘻嘻哈哈沒個正型,老用疑問句回答疑問句,他轉過身,沒好氣的瞅人一眼。
"開玩笑的,我很樂意告訴你。五條悟,五條經文的五條,領悟真理的悟。"
他總算是回答了,五條悟從夾克內襯掏出皮夾,兩指從夾層內抽出一張紙片遞給他,伏黑惠反射性動作躬腰雙手接下。
他仔細端詳名片的同時,對方略為俯身,鼻息呼在面頰,滲透進睫梢,五條悟貼著他的腮際耳語,熱氣隨著話語鑽進耳內,麻的他耳尖一片通紅。
"有空可以來一趟,我會備好熱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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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五條很會XDDD 2021-8-25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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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2-25 18:5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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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痞子
伏黑惠坐在服務台內,百無聊賴的翻看手中紙張,純素黑的霧面紙片,燙銀字體寫著刺青師--五條悟,聯絡電話與店面地址,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資訊,簡潔的不像是他的性子。
他看上去不像是刺青師,畢竟在伏黑惠的刻板印象中,刺青師應該是膀大腰圆,鬍子拉渣,粗壯的眩二頭肌上刺著骷髏頭,將全身當作畫布,恨不得刺滿渾身上下盡數肌膚,五條悟的出現打破了他荒腔走板的幻想。
他與伏黑惠認知的刺青師全然相反,卻又毫無違和感,油水滑蛇般的男人似乎能擔當世界上的任何一種職業,不論哪種工作他都能做的很好,伏黑惠是這麼認為的。
蔥白指尖拂過細微凹凸的字體,要去看看嗎?但是他並不打算刺青,那又為什麼要去?
「"有空可以來一趟,我會備好熱茶等你。"」虛無熱氣環繞,腦內自動迴盪那低沉且過於親暱的耳語,宛若蛇吐信子,嘶嘶沙沙,在耳膜上一遍又一遍的刮磨,使他寒毛豎立起雞皮疙瘩。
"你在看什麼呢?"
伏黑惠欲蓋彌彰的將名片罩在手下,抬眸去看裝戴整齊的職場前輩。
"真希前輩要下班了嗎?"
"嗯,家裡有點事,需要早退。"禪院真希邊說邊將上半身探進服務台內,鏡片後方的眼瞳犀利打量他。
"惠,你想去刺青嗎?"
?前輩怕不是會通靈吧?
"不,並沒有,只是看看而已。"
真希如鷹隼般盯著他,伏黑惠在那灼熱視線下險些露出馬腳。
"嘛,真打算去的話,找五條是對的選擇,人雖然不怎麼樣,但技術是好的沒話說。"對方收回目光,大發慈悲的饒過他,不打算追問到底,伏黑惠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從真希前輩的話裡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真希前輩,五條先生為人很差勁嗎?"
聽見他的問話,禪院真希嗤笑一聲,隨即湊向前壓低嗓音道:
"就是個地痞子。"
「很喜歡把自己喝到爛醉,趁機耍瘋。在牆上亂塗鴉,高架橋下的柱子都出自他手,每年七夕都會在大馬路上燒冥紙,養的那隻貓也很奇怪,這麼多年就沒聽過牠叫一聲。」
「私生活混亂,沒有固定伴侶,一段時間就換一個,逢人就笑,說話老打啞謎,總之跟我是完全相反的類型。」
「專業能力抗打,業務能力極強,在他們圈子裡似乎很有名,我就見過好幾個千里迢迢重金前來,這麼厲害一個人也不曉得為什麼要窩在澀谷小巷裡。」......
伏黑惠按點下班離開圖書館,他滿腦子都是真希前輩臨走前說的話,或許是沒有親眼見證過,他無法將前輩口中那個劣跡斑斑的痞子,與在圖書館書架走道擦身而過的身影重疊,相似之中又透露著股不對稱,大致形狀卻又全數符合。
謎一樣的男人,伏黑惠進了車站,站在月台等車的空檔,從胸襟口袋拿出名片,此時,一陣強風襲來,捲走他手裡的紙張,名片擦過指尖,被粉嫩花瓣夾裹升空離去。
見此情此景,伏黑惠腦中頓時白光閃現,嗡嗡欲作。
電車駛來,緩緩停下,他搖了搖頭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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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2-25 18:5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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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沒有拆逆!沒有拆逆!都打五伏了 結局肯定是五伏


05紋身

「刺青會痛嗎?」、「刺青痛度」、「刺青過敏」......,攸關刺青的搜尋紀錄層出不窮,網頁皆是相關資訊的瀏覽,伏黑惠抱著玉犬玩偶躺在床鋪,背靠白橡木床頭櫃,腿上架著簡約摺疊桌,手指在觸控板移動,他輕吁一口氣闔上筆電。
伏黑惠體質敏感,易痛卻也耐疼,刺青痛度因人而異,他捏了捏手臂,覺得在這刺個圖案的念頭可能要告吹。
刺青這事在他先前的二十四年從來沒考慮過,一但出現了就像扎根的水葫蘆,在腦海繁殖一片,怎麼清也清不乾淨。
名片還被颳走了......,伏黑惠將臉埋進玩偶毛絨裡,內心斟酌再三,最終從床被下掏出手機撥打真希前輩的號碼。
"什麼?五條的店?你真的要去刺青啊?"
"想去諮詢看看,還在考慮。"
"知道了,我待會把地址發你手機,但是惠,我建議還是不要刺在引人注目的地方較好。"
謝過真希前輩後,看著訊息內容拔腿下床,洗漱更衣準備出門。
前輩說的話不是不能理解,國家風氣不夠開放,大多數人無法接受刺青文化,將它視作離經叛道的行為。
單就刺青來看,伏黑惠並沒有過多想法,與其深究對與錯,更多的是漠不關心,無論刺什麼圖案,顏色,都不是他該眷注的範圍,他要忙的事已經過多的,實在不想也沒理由去瞎管閒事。
今天對象淪為自己,不可思議的是,第一個蹦進腦裡的不是那些惡意與歧視,而是對紀念與想像的期待興奮,刺青不是件壞事,伏黑惠蹦蹦躂躂出了門。
順著真希前輩傳的訊息,搭完電車後一條路一條路的找,他搬過來澀谷不到一個月,對路不熟,甚至圖書館和刺青店是兩個方向,在市中央圖書館與分館中選擇了後者,又是為什麼呢?他一路思忖著找到了店鋪。
店不大,隱藏在五花八門的店家招牌中,一間紋身店反倒顯得靜默且乖僻,向外以落地玻璃窗取代厚牆,店內裝潢與職員動向看的一清二楚,高聳桃花木櫃台桌遮擋一半視野,變相保護住顧客隱私。
伏黑惠杵立著,都來到店門口反倒遺失進去的勇氣,還是下次再來?可都到這了,也浪費車費。
"是客人嗎?"背後陡然出現的嗓音嚇了他一大跳,心臟撲通撲通,伏黑惠轉身去看,見到揹著畫桶的黑髮男子,握著繫帶的右手無名指上有一枚戒指。
"啊,那個、我......"伏黑惠支吾著想著說詞,他還在猶豫沒定下心,怕這麼一進去出來就是左青龍右白虎。
"先進去吧,站在外面說話有些失禮。"
對方笑著打亂他的嘟嚷,伏黑惠稀里糊塗的被帶進店裡,這才發現櫃檯內坐著一位褐髮姑娘,翹著二郎腿打遊戲,桌上沒有預約簿與帳本,而是毛豆和朝日啤酒,這才幾點鐘啊,伏黑惠止不住看了眼牆壁掛鐘。
"哦,來啦,里香還好嗎?"
"沒什麼事,就是還有些不舒服,晚點做完預約客人,我就回去帶她看醫生。"
"懷孕真是辛苦啊......。"釘崎野薔葳說著說著漸漸消聲,注意力回到遊戲上,遊戲音效一響,勝利圖標浮現,她一臉高興的扔掉手機,這才發現跟在乙骨身後的人。
"嗯?客人嗎?"
櫃台後是刺青師們各自的座位,伏黑惠被安置在椅子上,聽到這話也無從回應,他都不清楚自己算不算的上是客人。
"我看他在門口排回,就把他帶進來了,是來諮詢的吧。"
伏黑惠趕緊附和。
"偶爾會有這樣的客人,畢竟刺青也是人生大事,會在身上留一輩子痕跡的。"乙骨優太放下畫桶,野薔葳聳聳肩回櫃台滑著手機嗑毛豆。
"您也是刺青師嗎?"伏黑惠望著看上來不過比他大幾歲的男人,心想他們這些刺青師外表怎麼都這麼優秀,身上一股謎之氣質,也看不出來是拿人皮當畫布的,儘管他到目前為止也才見過兩位。
"是的,我們店有三位刺青師,還有一個學徒。"
學徒?後邊嗑豆子喝啤酒那個?注意到伏黑惠眼神向後瞥,乙骨優太笑了笑。
"對,那是我們店的學徒。"
"是綠樹叢中的一點紅!"不務正業的學徒補充道。
伏黑惠聽著他們一搭一唱,左瞧又看,愣是沒見到真希前輩口中的地痞子。
"你找五條先生嗎?"這人也會通靈嗎?他錯愕的點點頭。
"啊?你要找那個人的話可能要下次在來,一大早就不知道上哪去了,至於預約嘛,要等到五月後。"
"如果不介意的話,找我也是可以的,雖然比不過五條先生,但我自認為技術也算還不錯。"乙骨優太毛遂自薦道。
"豈止還不錯,其他地方我不知道,撇除五條老師,放眼望去,整個澀谷沒有人能贏過乙骨前輩,你就放心吧。"
"不是那樣的,我只是隨口問問,並沒有那種意思!"伏黑惠沒料想失言,趕忙道歉,他不過想見見那個人,儘管他也不明白緣由,但追根究柢大概仍是「都來到了順便見一面」的想法吧。
"謝謝你,那我們就開始吧,先請問你的名字。"
伏黑惠簡單回答了一下,又問紋身會不會疼,得到的結果終究是因人而異,乙骨還在說明刺青原理,店的主人帶著滿身酒氣回來了。
"啊!把菸熄掉!都說了多少次了!"釘崎野薔葳的呼聲中止二人對話。
"抱歉抱歉,不過我帶了一點紅喜歡的卡納蕾喔!"
數日未見,澀谷遠近馳名的痞子叼著菸,提著Échiré Patisserie的紙袋歸來,依舊是那般輕挑,沒個正型。
釘崎開心的繞出櫃台桌,奪過五條悟手上的紙袋準備大快朵頤,含著塑膠叉子口齒不清的道:
"老師,那邊有客人找你。"
視線應該是對上了,有黑色小圓墨鏡的阻擋,他也不太確定,冥冥之中就是有四目相接的預感。
男人捏著菸屁股走近,薄唇吐出煙霧,手指捏著鏡腿抬高,露出晶瑩剔透的藍眼珠。
"來啦。"嫻熟的語氣,彷彿他早就料到伏黑惠的來訪。
五條悟俯身,香菸味撲面迎來,皮衣冰滑的布料擦過伏黑惠的面頰,他把菸捻進乙骨桌上的菸灰缸內,站直的同時將伏黑惠一把從圓椅上拉起。
"好勒,小迷糊蟲,咱們走吧!"
"欸?!等、等等──!"他被圈著臂膀朝店內深處走,腳胡亂的踏著步伐,好一會兒才跟上對方的速度。
"欸?!你要接嗎?那今天下午的預約怎麼辦?"
"推了。"
"你說的很簡單,要推你自己打電話通知!你都不知道他們罵的多難聽......真是的!我真的會煩死!"釘崎野薔葳不滿的抱怨著,本想跟上前與她那毫無章法的師傅講理,櫃檯電話卻像看好時機似的響了起來,左右權衡,最後氣憤跺著腳走回。
伏黑惠被帶進一間小房間,裡頭有書桌,有床,有書櫃,有沙發......,應有盡有,生活痕跡遍佈,就像是有人長久居住在這裡似的。
書桌是很普遍的實木拼板,筆電放在邊角充電,桌面白紙散布,滿是大大小小,凌亂潦草的畫稿,他還看見經由自己刷過條碼的借閱書籍,野生動物圖鑑上頭放著馬克杯,杯內殘留著乾枯的咖啡,或是紅茶污漬。
伏黑惠默默將馬克杯拿走放到空位上,一邊四處還看還有沒有受到跟野生動物圖鑑一樣對待的書本們。
五條悟安排他坐在單人小沙發,自己坐在歐式單人椅上,看看那金邊,在看看腿下的布,這待遇......,客人真的會來嗎?就他?從吊兒郎當中窺不見一絲真心誠意,也看不到任何精湛技術的軌跡,與其形容深藏不漏,更像是滿不在乎。
"那麼,我親愛的小客人,你想刺在哪裡呢?"
"我不是來刺青的。"
"來諮詢的?"
他頷首。
"痛度因人而異,因圖案大小界定,流程乙骨應該已經和你說明了,我就不再過多贅述。我什麼稿都接,由我設計是另外的價錢,那麼,還有什麼想問的?"
伏黑惠搓了搓雙手,說是要諮詢,但其實也沒什麼好問的,他要問的不是疼不疼,價格多少之類的問題,而是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刺青。
"還在猶豫要不要刺青?"五條悟的嗓音與內心的琢磨重疊,他驚愕抬眸,瞅見那游刃有餘的笑。
"確實是有這樣的客人,不過很遺憾我幫不了任何忙。"
"要不要紋身取決於你自己,我只能告訴你刺青是一輩子都消除不掉的。"
會一生都烙印在皮膚,擦不掉,抹不除,只有珍愛之物才能得到如此殊榮,伏黑惠也有的,不想忘記,想一直記得的事物,正因如此才渴望烙刻於身。
"惠有想永遠記得的人嗎?"天青色瞳孔彷彿看穿他的憂慮,五條悟似乎能明白他的哀愁。
"有的,但不是人,是寵物。"
"小時候養過一隻狗,後來離開了,但我一直很想念牠。"
六歲的時候,父親帶回來一條狗,小小隻,毛茸茸的,他自幼喪母,相較於長年在外的父親,他對渾的感情更深,在一起時的記憶更多。渾伴隨他成長,伏黑惠陪伴牠死亡,生死有命,他沒表現的傷春悲秋,但他其實一直以來,都十分的想念渾。
"很多顧客都會將寵物刺在身上,除了刺青還有很多種紀念方式,不是一定要紋在皮膚才是愛的表達。"
"還沒考慮好的話,在想想如何?我也不希望我的客人是在遊說下才做的決定。"
"紋身啊,是一種比想像中,都還要刻骨銘心的藝術。"
鏡片遮擋住他的眼眸,伏黑惠從對方的語氣中品出一絲寂寥,無過多表示,只是點點頭表示會好好思量。
他婉拒五條悟送他離開,見他又從菸盒倒出根菸,放在嘴中點上,他抿唇忍不住道:
"五條先生,請您好好對待圖書館的藏書。" 本文最後由 六月的梅梅子 於 2021-2-25 19:0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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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2-26 20: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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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記憶
黑白相間的軟毛穿梭指根,小狗鼻腔發出的嗚咽隱藏在電風扇頁轉動的聲響之中,春篇是最容易過敏的季節,花粉症對於小學時期的他是致命病狀,渾的離世也有三年了。
已經到這個時候了啊,伏黑惠端詳著手心掌紋,毛絨觸感似曾相識,溫熱的,柔軟的。
久違的提起過去,昨晚夢見了幼年的自己,當他從溫馨的夢境抽離時仍不可避免的感到孤寂,夢裡的家有三色丸子,有電視機前的全家福照,有趴在腿上闔寐的幼犬,睜眼全成了嶄新陌生的裝潢,昏暗壟罩著,唯有月光幽幽將他喚醒。
成長不總是這樣的?他早已習慣孤獨,今後也將往復循環。
"伏黑君,你要下班了嗎?"
伏黑惠把泰戈爾詩集放進側背包裡,聽聞便抬頭,那雙戴有放大片的雙眼撲閃撲閃的。
"是的。"
"太好了!我知道附近新開了一家藏壽司,如果伏黑君待會沒有事的話,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他在怎麼遲鈍也察覺的出來,對方那滿溢而出的好感,他止不住想起乙女遊戲的畫面,如果他們真是遊戲人物,女職員的好感度條大概爆表了,嗯?這麼一說,他才是被攻略的那方?
"不,那個,我有點事,抱歉。"伏黑惠對厭惡、憎恨、譏諷......,之類的負面情緒都能夠很好的處理,並無視待之,但在面對好感、喜歡那些的感情,他老是選擇落荒而逃,他倒也不是迴避型依戀人格,那得建立在兩情相悅的前提。
他就是......不太擅長應付別人的好意。
婉拒女職員他離開圖書館,下午五點鐘,天空陰沉沉的,好像快下雨了,今兒出門沒帶雨傘,要回圖書館拿愛心傘嗎?
"什麼啊?你拒絕了?"猶豫時分,同樣下班的禪院真希踏著步伐追上新來的老么,揶揄地用肩膀撞上他的手臂。
"前輩聽到了嗎?"
"那倒不,看到那副情景大概就能想像她說了什麼,但是為什麼拒絕了?不喜歡?"
這裡的不喜歡是問他喜不喜歡那類型的吧,喜歡的類型什麼的,伏黑惠也從沒想過,儘管完美繼承了臭老爸的臉,身邊也從不缺追求者,卻從未與人定下關係。
"我沒有那種想法。"
"是暫時不想談戀愛還是不想和她談戀愛?"
涼颼颼的風吹起二人的髮,真希前輩的馬尾在空中飄舞,兩者皆是,他答。
圖書館步行到車站只需要十幾分鐘,他看見Échiré Patisserie的招牌,原來開在車站附近啊,白底藍字,倒與那「痞子」有幾分相似。
逼卡進站,伏黑惠與禪院真希的家在同個方向,順勢一同等車,還好身邊的人是真希前輩不是別人,伏黑惠免除想話題尬聊,最後再以嘿嘿乾笑結束這回合的階段,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
電車進站,這時還不到高峰時段,車廂不至於人滿為患,空位都留給行動不便或老弱婦孺,他倆雙雙站定於門邊。
"但是我也很意外,畢竟惠你看上去不像對紋身感興趣的人。"
伏黑惠一笑置之,要是把高中時期曾是不良少年一事公諸於眾,怕是會收穫滿堂的瞠目結舌。
"我還在考慮,還沒下定決心。"
"你想紋什麼圖案?"
"這個也還沒想清楚,但我想把去世的寵物紋在身上。"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父母不同意嗎?"
"不是那樣的。"別說不同意,他都兩年沒見到父親了。
"我想不必太擔心工作方面,惠你的話想必也不會刺在引人注目的部位,既然是用做紀念更不需要過度在乎他人的眼光,想做什麼儘管去做就是了。"
真希前輩說的這些都不是伏黑惠躊躇不決的理由,他沒法下定決心,想將渾烙印於身,帶進墳墓,卻又害怕裹足不前,他花了將近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才勉強適應沒有渾的生活,縱然空虛也堅強的忍耐住,他還能在適應一次改變嗎?伏黑惠不得而知。
"養寵物很快樂吧,回憶起從前的光景時是什麼感覺?是壞的嗎?"
伏黑惠擺首否認。
"是吧?是開心的事情吧,那你也不需要考慮太多,被死亡扼制住往往是最遜的。惠你不是那樣的男人吧,我很欣賞你喔。"
伏黑惠告別真希提前幾站下了車,憑藉印象中路程成功抵達隱埋在街巷裡的小店,相較於前次,這回他毫無顧忌推開玻璃門,站定到櫃檯前與褐髮小姑娘四目相接道:
"我找五條先生。"
"今天來對了,他就在裡面,進去吧。"釘崎野薔葳叼著素描筆指著內裡辦公室的方向。
伏黑惠輕敲兩聲,得到請進許可才推門而入。
"啊,是你啊,我還以為是誰呢!畢竟我們這的年輕人都沒有禮貌,進來都不會敲門的。"
五條悟今日沒有戴墨鏡,一雙瑰麗藍眼動人矚目,他為瑣碎小事發牢騷,一邊招呼伏黑惠坐下,依舊是那副簡便的單人小沙發。
"稍微等我一會。"
他應聲好,便靜靜呆坐著詳查對方整理桌面,畫稿比前些天的數量還多,一旁攤開著花卉圖鑑,書頁上印有山茶花的圖樣,山茶花的花語是什麼來著?
"那麼,我親愛的客人,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簡單收拾書桌,五條悟坐到他對面,順勢將手裡的Faber Castell素描筆插在耳上,筆身穿透髮絲,宛若別了朵玉簪。
十指分開相抵,食指相互觸及,伏黑惠做兩三次呼吸才開口。
"我想請問,您認為刺青的意義是什麼?"
此言一出,對方並沒有立即回答,只是露出一抹微笑,身子向後靠到椅背上,藍色眼珠玩味的盯著他。
"你是第二個這麼問我的。"第二個,伏黑惠在心底咂摸。
"我認為,刺青代表回憶。"
"紀載人生的某段歷程,或是內心的更迭變化,人在經過特定的人事物或多或少都會產生改變,而記錄那種變化的,就是刺青。"
"紀念日、寫日記、備忘錄,什麼都好,這些都遠遠比不上在身體刻劃還來的印象深刻,割線時的陣陣疼痛都是在提醒自身,要記得。"五條悟伸出手指敲了敲腦袋:"用這裡。"
接著又往下移,指著心臟道:
"以及這裡。"
春風徐徐,夜晚的風帶有涼意,髮梢顫顫巍巍的抖動,得到了回復,他起身離開沒拒絕五條送他的提議,櫃檯小姑娘不知跑去哪裡,錯失道別時機,伏黑惠提了提右肩的背包,頓步回身道:
"刺青不會後悔嗎?"
白髮男人抱著雙臂倚在門框,門旁的掛燈閃耀鵝黃柔光,使銳角分明的臉看上去朦朧模糊。
"也是有後悔的情況,所以才需要考慮清楚。"
"就算去雷射也會留下痕跡,除非將皮膚整塊切掉,否則只能疤痕、紋身二選一了。"
伏黑惠從那抹笑容裡琢磨出一點深意,這個痞子刺青師是活生生的謎團,一層一層撥開會看見什麼呢?他止不住猜想。
"......五條先生也有那樣的情況嗎?"
對方一向有刃有餘的笑臉怔了幾秒,笑意更深,露出牙貝。
"嘛,算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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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2-26 20: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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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狐狸
"你這臭婆娘!"一聲狂怒爆吼如驚雷劈開,在鴉雀無聲的圖書館內轟然作響,伏黑惠放下手中書本,繞過運書車,握著欄杆從二樓向下俯視。
"老子說沒有就是沒有!還想噱錢?"
"但是先生,您這本書已經逾期超過六十日了,按照規定您必須支付違約金,並將您借閱證停權......"
"放你媽屁!老子平時工作那麼忙,誰會記得啊!你們圖書館是不會打電話來通知嗎?服務不周到還要顧客繳違約金?這哪門子的道理啊!"
總是會有這種借閱人,伏黑惠趕忙下樓支援,櫃台女職員還在試圖與奧客說理,他滑溜擠進兩人之間。
"這位客人,請您跟我來吧,別打擾圖書館內的其他顧客。"
"怎麼?不想把事情鬧大,想靜悄悄解決啊!我偏不!我就讓所有人知道你們圖書館騙錢!"
騙你個錘子,騙藍領階級六十塊錢做什麼?更何況錢還不是落到他口袋。
"您有什麼事我們可以慢慢商量,先到會客室坐一坐如何?"伏黑惠伸手想搭上對方肩膀,好能一邊好聲好氣將他哄推出去。
"坐你媽!老子看上去很閒嗎!趕快給我弄好!"對方呲牙咧嘴揮開他的手,一肘子敲在他臉上,伏黑惠吃痛的摀著嘴角,心火蹭蹭燃燒。
女職員大概是第一次碰上蠻不講理的顧客,嚇得梨花帶雨,手腳發軟,杵在櫃檯魂不守舍,連怎麼刷條碼都忘了。
他望著大拇指擦出來的血跡,恍惚的意識到已經好幾年沒受過跌打損傷,一瞬間被拉回打架鬥毆的高中時期,吵雜的叫囂,排氣管的轟鳴,棍棒撞擊的震動,久遠到彷彿是上個世紀的記憶。
"這位先生,您打了我們圖書館的職員是嗎?"
禪院真希風風火火趕來救場,一把制止胡攪蠻纏的客人。
"我哪裡打人了!是他先靠近我的!我這是正當防衛!"
"先生,如果不想我叫警察的話,就請乖乖繳清罰款走人。順帶一提,那裡有監視器,誰錯誰對,我想各自心理門兒清。"
意識到自己占了虧,對方跺了跺腳,惡狠狠的甩門離開,禪院真希拍拍嚇成軟腳蝦的女職員,上前刷條碼查看餘額。
"什麼啊?也才六十塊,真要那麼不想付倒是按期還書啊。"吐槽完才轉身關心伏黑惠的傷勢。
"惠,沒事吧?"
"我沒事。"
"先去處理一下吧,我來站櫃檯。小櫻也是,稍微休息一會兒。"
伏黑惠與那名叫小櫻的職員點點頭,他去到員工休息室,方得知醫藥箱放在儲物間,馬不停蹄輾轉到一樓儲藏室。
為什麼會把醫藥箱放在儲物室啊?他皺著眉頭用棉棒沾取藥膏按上傷口。
這不是伏黑惠身上出現最嚴重的傷勢,他受過的傷多了去了,也就一身向不著家的父親學習的三腳貓功夫能唬唬人,儘管如此伏黑惠依舊無法避免受傷。
他這輩子似乎都生活在泥沼中,疼痛能使人清醒,能讓他意識到他還活著。
雖然行屍走肉也沒比較好過。
伏黑惠包紮完傷口,與真希前輩報備一聲,轉而上樓繼續歸放運書車上的書。
又是陰雨綿綿,雲層厚重的宛若隨時都要墜場暴雨,嘴角傷口隱隱發疼,混雜在陰天蔓延的潮濕中使人不悅。
"惠,剩下半小時,你先下班吧。"
"不,我──"
"是主任的意思。"
既然是上級的指令那也沒辦法,伏黑惠收拾東西準備麻溜的滾蛋,頂著春分時節的陰涼水氣疾行,身後高跟鞋跟雜亂的踩踏聲使他駐足。
"有什麼事嗎?二宮前輩。"
二宮櫻氣喘吁吁地停下,面對伏黑惠露出憨厚的笑容。
"我、我想報答你,上午、上午救了我......"
"救了前輩的是真希前輩,不是我。"
"但是,是伏黑君先趕到的!"
這倒沒錯,陰冷濕涼的風環繞,伏黑惠看見對方髮下緋紅的耳尖,他突然很想問問,二宮前輩喜歡他的理由是什麼。
臉嗎?還是聲音?又或是這雙手?哪裡?究竟是哪裡值得喜歡,伏黑惠不明白。
妳為什麼喜歡我?在那個瞬間近乎脫口而出。
"不用了,前輩的心意我心領了。"
他又逃了,再度錯失拒絕的機會,他是個壞人,在明知不可為的情況下仍選擇閉口不言,哪裡?到底他身上的哪一點能夠讓人為之迷戀?伏黑惠始終搞不清楚。
雨滴終究落了下來,一點一點墜在泥地,一線一線打在窗戶,看上去很疼,雨天獨有的氣息壟罩鼻翼,他突然很想吃熱呼呼的豆腐鍋。
提示聲響,到站下車,感應卡出站,雨幕將視野拍的模糊,車站內外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豆腐鍋計畫取消,回家吃雞蛋粥,伏黑惠從包內掏出摺疊傘,捵直骨架步入雨中。
香煙混雜古龍水四處瀰漫,骨節分明的手掌覆之,他感受到手背上炙熱的體溫與水氣,有人闖進他的傘下。
"客人,你不介意與我共撐一把傘吧?"
那副面孔過於妖冶,剎那間還以為是哪兒蹦出來的精靈。
他怔了一會,手從溫熱掌心下抽離,將傘架禮讓給侵入者。
"......您要去哪?"
"吃晚餐。"
裊裊白煙橫亙,驅散春寒與潮意,暖燙湯底咕嚕咕嚕沸騰,鮮豔火鍋料上下起伏,伏黑惠吹著筷間方熟透的香菇,待它冷卻便送入口中嚼食。
他這邊啃著青菜,五條悟那邊在涮肉,涮完肉就丟伏黑惠碗裡,才接著涮自己的份,看上去也不像是在刻意討好,自然的宛若習慣,伏黑惠也就杯裡紅茶是自己倒的,菜、肉、醬汁在他抽身去飲料吧的空檔瞬間成型並一一擺放有序。
肯定是把妹老手,他嚥下沾醬肉片,嗯?這個醬還挺好吃的,怎麼調的?伏黑惠好奇地用筷尖撥弄碟皿,試圖看清醬油內的佐料。
"怎麼?不好吃嗎?"
"不是的,我很喜歡。"
五條悟頓住,深深瞅了一眼伏黑惠,又收回視線繼續動手涮肉。
"臉怎麼了?"
"被客人打了。"
"???圖書館也會發生這種事?"
"圖書館的客人也是人。"雖然奧客比例少,但也不是為零。
他接過五條悟手裡的長柄夾,兩人自覺對換身分,其實不需要這樣,他們並不熟識,沒有一方為一方涮鍋的道理,但伏黑惠就是想這麼做。
"很痛嗎?"
"不怎麼痛。"
"不生氣嗎?"
"當下還是挺生氣的。"
熱湯煮沸的冒泡,五條悟探過身,手指穿過白霧觸及嘴角,店內不僅有暖氣,還桌桌擺有電磁爐,兩人之間放著臉盆大的鍋,體溫不會低到哪去,伏黑惠卻覺得嘴邊指節寒涼,臉頰滾燙如醉意上頭。
"要不要幫你打回去?"
藍眼睛在黃燈下璀璨豔麗,眼裡有戲謔、促狹,油嘴滑舌,宛若狡詐等待兔子掉進窟窿裡的狐狸,眼神又不全然是逗趣,太複雜了,與情場獵手比段位,簡直是小蝦米對大鯨魚,他摸不清五條悟的想法。
他希望他回答什麼呢?是好,還是不好?
理由呢?又不是母雞護崽,針眼般大的委屈,伏黑惠根本沒放在眼裡,自然也不需要別人為他出頭,他早已經過了在外受欺負回家告爹的年紀,卻也依舊無法很好的消化五條悟的玩笑。
也許是他的玩笑過真了,他迴避視線,悄聲說了不用。
......心頭怪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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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2-27 22: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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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反將
嘴角的傷口恢復緩慢,畢竟不是年輕小夥子了,他換藥重新包紮後揹上側背包離開,前幾日在圖書館打鬧的客人拒繳罰款被移送法辦,真是的,不就六十塊錢?氣沒出到還吃上官司,伏黑惠搞不明白對方究竟在想些什麼。
今天晚上主任召集職員開會,說明些圖書館的未來方針,還特地強調遇見蠻客該如何處理,伏黑惠犧牲左臉頰換來員工會議,呵,真值得。
會議一結束,二宮櫻便纏了上來,基於她只是圍著自己並沒有做些出格事,伏黑惠也不好黑臉示人,在滿片求求你了、拜託你啦……的哀求聲中,要不乾脆答應她宵夜邀約好了,他這麼考慮著。
步下圖書館階梯時,已是晚上九點鐘,他正準備開口應允,忽撞見騎樓下蹲在牆角抽菸的男人。
香菸燃至尾端,他毫不留戀的捏著菸屁股,將剩一小截的菸頭捻進便攜式煙灰缸內,圓盒鎖圈與鑰匙串掛在一塊,金屬相互撞擊發出鏗鏘聲響,在靜謐夜中十足響亮。
五條悟從方盒叼出一根菸,打火機火苗燃起的須臾,伏黑惠瞅見他青紅交加的面容。
晚風襲來,撲滅星火,菸頭一點朱紅於昏暗閃耀,沉寂汪洋般的眼曈湧動,伏黑惠似乎由下至上感覺到片片濕涼。
"客人,你有時間嗎?"
他果斷拒絕二宮櫻的宵夜邀請,摸黑將五條悟帶進圖書館,兩人盤坐在儲物間一隅,伏黑惠打開內置手電筒擱到置物架,盛著淡黃光仔細端詳對方臉上的傷勢。
瘀青縱橫,紅腫又帶著青紫,即使滿面傷痕,依舊俊美出挑。
為什麼會被打成這樣?伏黑惠揣著疑問,摸出他二十幾分鐘前方收拾好的醫藥箱,他對處理跌打損傷很有一套,俐落消毒、上藥、包紮,一氣呵成,整個過程五條悟也不出聲,就靜靜盯著他瞧,那雙透徹藍眼珠看的他額間滲出薄汗。
"客人,你不打算過問嗎?"
"發生什麼事?"伏黑惠懶得和他拌嘴,順著他的意思問。
"你猜。"
果然就不該依著他,隔著棉布重重一按,痛的五條悟呲牙咧嘴。
"哎呦哎呦,客人按的我好疼啊!"
"好好說話。"
此言一出,他又閉上嘴不吭聲了,就只看著他傻笑,都被打的鼻青臉腫,也不知樂個什麼勁。
"客人您要幫我打回去嗎?"沒想到他會提這荏,都過二十半載了,說什麼出不不頭的,是小學生嗎?伏黑惠撕了段透氣膠帶,扶著紗布邊緣仔細沾上。
"不要。"
"悟好傷心喔。"
總覺得他今兒比往常都還要混不吝,妄圖用玩笑話敷衍了事,一派輕鬆遮蓋疼痛,這種行為伏黑惠也不是沒做過,但放在五條悟身上就顯得有些違和,意識到眾人口中的「痞子」並不是真沒心沒肺。
就像舞臺小丑其實不是在笑,而是在哭,但掩於濃重墨彩下不會有人瞧出端倪。
挺可憐的,他心想。
"行了,別笑了。"確認膠布黏緊肌膚,他著手收拾醫藥箱,浮塵於微光漂泊,照亮彼此臉頰上的細小絨毛。
"疼了就喊疼,沒什麼大不了的,一點也不丟臉。"
伏黑惠的高中生涯逞凶鬥狠,起初鄰居大姐姐還會替他包紮傷口,時光轉瞬即逝,拿著大學通知書留下句「"要保重。"」便一走了之,他望著皮開肉綻的口子拙劣的模仿津美紀的手法為自己療傷。
五條悟笑意退減,脣角殘留淺薄幅度,身子歪斜倚靠在置物架上。
"可我覺得很丟臉呢。"
"那又為什麼要給我看?"
"因為客人沒有說三道四的愛好。"
"我喜歡老實的傢伙。"
嘖,又不正經了。
伏黑惠左耳進右耳出,五條悟是不是痞子他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就是不能信了他那胡謅瞎扯的本事。
闔上箱蓋歸還原位,伏黑惠扯著人胳膊悄悄步行在圖書館內,廊道靜謐無聲,想必應是歇館了。
他可不想被安上攜著男人夜闖神聖書堂的罪名,一路貓著腰躡手躡腳,五條悟慢悠悠的插著口袋踱步,見平時矜貴清冷的小白領,身穿正套西裝一副宵小入室之姿不禁彎起嘴角。
離開圖書館,五條悟叫了台計程車,堅持要送伏黑惠回去,拗不過他,只得隨他去。兩人坐上車,司機將地址輸進導航,車軱轆輾過地皮,朝目的地前行。
"惠,你知道我覺得丟臉的原因是什麼嗎?"
改口了,不是客人。
"不知道。"
"我是被女人打的。"
"幾個女的圍著我往死裡揍,你說我要怎麼辦?我總不可能打女人啊。"
伏黑惠重新認真端詳他臉上的傷,女人的纖纖細腕能把一米九的漢子揍成這樣也不簡單。
他腦補出五條悟抱頭被柏金包與凱莉包毆打的畫面,笑出了聲。
"小伙子,我看你這臉生的挺俊,怕不是爭風吃醋吧?"前頭開車的師傅串上一腳。
"師傅可真是慧眼識人,還真被您給說中了。"五條悟打開話匣子,攀上前排扶手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跟師傅掏心掏肺敘述今夜在他身上發生的種種暴行。
男人在一塊就止不住吹牛,師傅開始回憶起年少往事,長篇大論,娓娓道來,五條悟悄摸退回後座,留師傅一人口若懸河。
爭風吃醋啊,伏黑惠瞅他那臉確實有這個資本,他如果是女人估計也得稀罕死,不,就算是男的也稀罕吧,誰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呢?
五條悟查覺到他的視線,胳膊堵了堵他,促狹道:
"怎麼?吃醋呀?"
吃你媽個大雞蛋,他才不在乎這嘴上沒個把門的痞子在誰的床上流連忘返,也不關心他魚塘裡還有幾隻香豔活魚,更不存眷他枕著哪方花柳風做著南柯夢。
"嘿呦!到囉!路口放你下車行嗎?"師傅橫插一杠,伏黑惠這才發現車開到了公寓附近。
"在這放我下就行了,麻煩您了。"
方向燈閃爍,車胎一撇,汽車停在人行道旁,基於搭乘五條悟的「便車」,他想了想始終沒把皮夾掏出來。
伏黑惠轉身就要下車,忽地想起他還沒回答吃醋與否的無聊問題,莫名較上勁了,他旋身,食指曲起抵在那線條分明的下顎上,一翹,是個極其流氓的姿勢,目光流連在那張臉孔,他笑:
"爭風吃醋嗎?怎麼辦?要不要幫你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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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2-27 22: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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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蝴蝶
"呦!"
呦什麼呦啊,伏黑惠在心底腹誹,仰望包著紗布的臉孔,默不作聲接過他手上的書,一本一本刷條碼進行還書作業。
"你都看完了?"
"我沒看啊,借來畫圖的。"
他回憶起紋身店內的小房間,桌面素描紙張張攤開,上頭各有不同樣式的花紋圖案,單看外表還真看不出他居然會畫畫,伏黑惠見過那雙手夾菸的模樣,想必握筆的姿態也十分好看。
流程跑完,他知會對方一聲,卻不見五條悟有所動作。
"還有什麼事嗎?"
"你什麼時候下班?"
下午五點鐘,他答。
五條悟看了眼掛鐘,還有幾個小時,他笑了笑:"我等你。"
伏黑惠坐在櫃檯內翻看《唐吉訶德》,書頁翻面的聲響,筆尖與紙面摩擦的沙沙聲,恬靜氛圍讓他的心尖泛起一絲絲戰慄,舒適、安心,他喜歡圖書館內的氣氛,宛如一個嶄新世界,被戰爭、暴力、爭吵給遺棄的空間。
他抬眼,便見坐在鄰近櫃台閱讀區的五條悟,他與這裡格格不入,平時總是夜夜笙歌,縱享貪歡的花花公子泡在書堆裡,認真閱讀著天文書籍的場景,可真是處處透露著不協調。
陽光穿透玻璃窗灑進室內,照得白髮銀銀星光,連睫梢都消融於光亮之中,伏黑惠盯著看了幾秒才挪開視線,卻無法靜下心來,一排排字句迷了雙眼,他又偷偷抬起眼簾窺探,這一來二去,倒看的伏黑惠有些春心蕩漾,他注意到對方手裡的書,在腦中書庫裡蒐羅出對應的書籍封面。
手指敲擊鍵盤,敲下一串序號,圖書館系統跳出一則搜尋結果:《觀星指南》。
說起來,方才還書時好像也有一本是攸關星星的,他瞞著職員查詢借閱紀錄,《圖說星象》是這本,但有些奇怪,在伏黑惠的印象中,從刺青師工作室裡看見的圖紙上沒有任何一張是關於星座的,也有可能只是自己沒看見。
……五條先生喜歡天文學嗎?他支頤著猜想。
伏黑惠本以為五條悟坐不到五分鐘就會閒的蛋疼,但卻出乎意料一坐坐了四個鐘頭,拿著那本觀星指南看得津津有味,手指偶爾會在桌面上劃圈打轉,他猜應該是在畫星座圖。
這下耐不住的人成了伏黑惠,他無端有些焦急,不斷低頭看手錶,殷殷期盼著兩針重疊,五點鐘敲響的前幾分鐘他便早早收拾好包包,像極了等待放學的學生。
滴答滴答……滴答。五點了!他猛然彈起,晚班交接完蹦蹦噠噠的回到五條悟身邊,他來的時間也湊巧,對方剛將書籍歸位復返。
"走吧走吧。"五條悟搭著他的肩走,邊揉揉疲勞的眼睛。
"那個,五條先生,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還特意等到下班。
"喔,那個啊,其實也沒什麼──"
"嗯?你怎麼在這裡?"五條悟的回答被迫中斷,伏黑惠一直以來都覺得真希前輩很會掐時機,這麼一看還真是。
"這不是真希嗎?妳也在這工作啊?"
"啊?你有什麼意見嗎?"
兩個人認識啊?他以為前段時間真希前輩給的評價是市坊總結,沒想到是個人見解。
"真希的妹妹也是我的顧客之一喔。"五條悟似乎看出他的疑問,自發補充道。
"但真依就沒有惠那麼有sense呢。"
真希前輩皺著眉嚷嚷著直說不需要他的認同。
還挑剔顧客,怕不是吃飽撐著就是嫌鋼鏰太多。
經過這一打岔,原先若有似無的旖旎氛圍消失殆盡,錯失浪漫情調,兩人簡單搓了頓飯,五條悟去了趟便利商店,出來時手中拎了一打WHITE BELG啤酒。
深夜的公園鴉雀無聲,偶有行人散步慢跑,與白天的活潑熱鬧成反比,夏日未到,蟬鳴未響,唯有林葉颯颯,他們找了條長椅坐下,伏黑惠接過易開罐,果不其然拉環已經開了,他不著痕跡的喝了一口。
"果然還是啤酒好喝。"五條悟大口吞嚥幾口,發出滿足的喟嘆。
"客人是啤酒派還是洋酒派。"
"我不常喝酒,硬要說的話……應該是啤酒吧。"
"OK,那冬天還夏天?"
"??冬天。"
"我也是。"……
這是在幹什麼?五條悟不著邊際的一連串問了許多問題,扯著東西南北聊,伏黑惠早已習慣他這副想哪齣就演哪齣的性子,乾脆依著他配合表演。
"男人還是女人?"
"……"
男人還是女人?伏黑惠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回答,他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在他的的世界裡性別不重要,從小到大的追求者不乏男女,他被男性求愛過,也被女性告白過,在他眼裡這並沒有什麼,一視同仁,以禮待之,電波對不上,很抱歉,那代表沒有緣分。
他不是沒有動過心,卻時常因為某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敗壞好感,旁人說他眼高於頂,感情這事不能強求,他的解釋無聲蒼白,固執當著高嶺之花,不願將就,只有伏黑惠自己心裏清楚,他的眼光其實也不咋地。
玩笑話開多了是真會往心裏去,他一個動輒鑽牛角尖的人,隱隱約約萌生了點別的心思。
譬如眼下心猿意馬,酒精翻湧,他的胃裡有蝴蝶在飛。
五條悟沒打算為難人,他笑著說算了算了,仰頭喝了口啤酒。
"五條先生,你喜歡星星嗎?"伏黑惠摳著光滑的杯壁,主動找新話題,但看五條悟的反應,他或許踩雷了。
"……星星啊,又喜歡又討厭。"
這算什麼回答?好奇怪,他想要再去喝口果酒,卻發現空底了,還未做下一步動作,手裡的鐵鋁罐便被抽走換成新的一瓶。
"我看你似乎對天文書籍很感興趣,所以才這麼認為的。"
"是感興趣沒錯,不過沒想到客人對我這麼關心呢。"
伏黑惠微微蹙眉,為什麼要轉移話題?他想隱瞞什麼......,隱瞞,當他意識到他們之間有東西是需要被隱藏時,一顆心彷彿盪至谷底。
無法歡暢所言,無法盡興談賦,他被區分為緘默不言的對象,這讓伏黑惠感到一絲酸楚,並被自己的情緒變化嚇了一跳,他的理性才在幾秒前安慰他,告訴他「沒關係,這是可以理解的」,下一秒就被感性一錘子擊碎,並喊「省省吧,承認你的貪婪」。
貪欲是一種美德,伏黑惠過去是這麼認為的,但當自己置身於漩渦中,才發覺靠貪念網羅的隨時隨地都在面臨崩解。
即便如此,他也想試著抓到一絲一捋,攢在手中細細體會。
"說的沒錯,我確實很關心,比你所想的還要重視。"
天青色的藍眼珠流轉著某種情緒,五條悟望著他在思考,最後仰頭咕嚕咕嚕的乾完啤酒,香甜酒氣撲鼻,他們的唇會是一樣味道嗎?伏黑惠琢磨著。
"我很喜歡觀星,我想記住整片宇宙與銀河,透過望遠鏡看出去時,一望皆空。什麼都不用想,也什麼都想不起來,在浩瀚銀海中,自己的煩惱就像粉塵一般,我沉浸在其中,忘卻所有,我特別喜歡那樣的感覺。"
"人類是很渺小的,那些歡喜憂愁不值得一提,花時間去理會那些蠢笨如牛的傢伙是虧本的買賣,我這麼想著便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只要抬頭看見星斗,我就無所畏懼。"
澄澈眼瞳倒映無垠夜空,他們像隔著一段天塹,卻又自然且緊密地相連,羅曼蒂克極了,伏黑惠無可自拔地被吸引。
"這聽上去很棒,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討厭。"
"是很棒,但摻雜我想遺忘的過去,像是一碗精緻的甜品裡藏著一顆酸梅,齁酸齁酸的,好好一碗甜點被攪得稀巴爛。"
"五條先生所想遺忘的過去是什麼?"
"讓我愛上觀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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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2-28 17: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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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邀約
五條悟有一個遺忘的人,這個認知在伏黑惠心理梗了一塊。
想遺忘,而不是已經忘卻,如此強烈渴望著,代表那個人曾經很重要,才仍至今都根深蒂固在五條悟的回憶裡。
自打那晚把酒言歡後,五條悟隔三差五會來圖書館,有時來喊他吃晚餐,有時來借書,有時就捧著一本書坐到伏黑惠下班,默認鄰近櫃檯的座位屬他,老趕著搶位置,也只有他這個奇葩喜歡坐在靠近管理員的地方。
這幾天他提起紋身的事,伏黑惠猛然驚醒,都拋到腦後忘得一乾二淨,不記得倒好,石沉大海,一但議論又牽掛於心,已經不再斟酌猶豫,困擾的倒是樣式,五條悟提議交由他負責,伏黑惠一口回絕,如此重要的決定他想自己摸索。
春末夏初,天氣逐漸升溫,圖書館空調不要命的開,蹭免費冷氣的人明顯變多了,人一多嘴就雜,伏黑惠要求學生們小點聲被翻了個白眼,這要擱以前他一拳頭就揮過去了,不行,得忍耐,他是個成熟的大人了。
這邊剛說完學生,那邊換大媽大爺,伏黑惠嘆了口氣,調整心態迎上前提醒。
還不到立夏呢,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這要到夏至還得了,怕不是得整個喇叭,要不上火的就是他。
五條悟今天也來了,他倚在櫃台邊百無聊賴的把玩手裡益智環,一米九高個譬如門神,大長腿交叉杵那兒,前來借閱的客人都不禁瞧上幾眼。
太醒目了,伏黑惠將他拉到櫃台桌後,讓他別引人注目,五條悟放著椅子不選,偏偏挑地板坐,藏在桌底下連腿都捵不直,兩腳丫被夾在腿間,這人肯定是故意的。
伏黑惠懶得說他,又接過書本刷條碼。
"那個,伏黑君現在有空嗎?"櫃台借書的顧客前腳剛走,二宮櫻後腳補上。
"現在是上班時間。"伏黑惠不著痕跡的向下瞥了眼,椅子往前挪了挪。
"就幾句話而已,下班的時候你走太快了,我都追不上。"這得怪桌底下那位,他在心底腹誹,整點一到連拉帶拽,伏黑惠頓時感覺腳邊像放了塊烙鐵般滾燙。
他忽覺怪異,這副景象好像妻子趁丈夫外出與野漢偷情,卻沒想丈夫返程回家取文件,情急之下只得把姘頭藏進衣櫃裡......,等等,他原來是出軌那方嗎?
"那您快說吧。"他強迫自己中止不像話的幻想。
"在這裡啊......"二宮櫻左瞧右看,見沒人便悄聲道:
"本來下周末約好跟朋友去水族館,但她突然有事沒法赴約,多出來一張門票也浪費,所以我想問問伏黑君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
真糟糕,平時下班約吃晚飯,吃宵夜,還可以解釋為同事間感情好,但眼下這個怎麼聽都像是約會邀請,若只有他與二宮前輩兩個人,他還能想辦法敷衍過去,但五條悟正藏在他腳邊呢,伏黑惠想破頭也想不到,有什麼說詞是可以禮貌拒絕,且不會被五條悟捉到話柄取樂的。
"怎麼不說話?我這麼突然是不是讓你感到為難了?"一直以來都挺讓人為難的,沒辦法,先搪塞過去吧。
"我考慮幾天再回復前輩,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說好囉!"二宮櫻歡天喜地的離開後,伏黑惠彎下腰探頭看桌底下的男人。
"你都聽見了?"
"她好像很喜歡你,看來咱們客人是萬人迷呢。"
"別取笑我了,我已經夠頭疼了。"他一把將五條悟拉出來,看他那副笑的沒臉沒皮的模樣感到一陣煩躁。
五點鐘,下班時間到,伏黑惠怕與二宮對線,光速推著五條悟離開。
他跟著對方去到燒肉餐廳,皺著眉小聲埋怨會沾上味,入座翻翻菜單簡單點餐後,胡謅瞎扯了些皮毛等候餐點。前菜是火腿生菜沙拉、和牛醬飯與牛尾湯,品嘗一輪後燒烤部分上桌,一盤盤聲肉堆砌,伏黑惠看傻了眼,這人是豬嗎?
火苗霹剝燃燒,熱油滋滋作響,五條悟拒絕服務生,親自動手炙烤,連續吃了好幾頓飯,伏黑惠依舊不習慣張嘴等吃,總盼著時機換手。
牛肉香味撲鼻,勾的人發饞,大多數吃飯地點都是由五條悟挑選,他只顧飽餐一頓,價廉物美,不在乎吃了什麼下肚,前幾輪吃下來,五條悟摸透他的口味,每回選的地方都完美無誤的正中伏黑惠的胃。
"約會邀請你打算怎麼回復?"
冷不丁這麼問,他差點嗆著。
"會拒絕吧,總感覺不大好。"不喜歡還吊著人家什麼的。
"為什麼?說不定去一趟就會改變心意了。"
"我對前輩並沒有抱持那種情感,還有,因為是工作地方的同事,我也不太願意。"
五條悟評價他冷酷,伏黑惠在桌下踢了他一腳,順勢擱在兩條腿之間。
和牛吃得發膩,他揀了些附餐裡的泡菜吃,酸辣夠勁,他蹙起眉頭。
五條悟沉吟片刻,靈機一動似的,將鐵夾舉起指向他道:
"我知道了,你去拒絕吧!"
"本來就打算這麼做好嗎?"
伏黑惠不是很想被充滿油漬與肉渣的夾子指著,用筷子輕輕壓下。
"不是不是,是用那天有約的理由。"
"?但是我沒有......"
"客人得動動腦筋。"五條悟笑著將烤盤上最後一片肉夾進他碗裡,把烤肉夾擱在一旁。
"要跟我去約會嗎?客人。"
本文最後由 六月的梅梅子 於 2021-2-28 17:0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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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2-28 17:0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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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貓喚
伏黑惠收到來自埼玉縣的包裹,是他幼時那位鄰居大姊姊寄來的,雖然她在伏黑惠高中時就離開去念大學,但兩人仍保持聯絡不曾中斷。
太多了啦......,他看著紙箱內近乎要滿溢而出的零食,浮額嘆氣。
津美紀老是這樣,他小時候就沒了媽媽,因此街坊鄰居特別關心他,津美紀從小就帶著他玩,明明才比他大三歲,卻像個老奶奶一樣嘮叨。
即便伏黑惠已經二十五歲,是能自力更生,成家立業的的年紀,津美紀依舊十分牽掛他。
話說那傢伙有沒有交到男朋友啊?一點動靜也沒有,倒不是非要結婚,只是津美紀那樣一個人好的人應該享受到人世間所有幸福,在眾人的簇擁下逝世,伏黑惠是這麼想的。
他查看箱內可食用食品,麩菓子、味噌洋芋片、豬排丼仙貝、地瓜蛋糕......等等,來自四面八方的特產,伏黑惠是妥妥的鹹食派,對甜食不感冒,但他是不可能會扔掉津美紀的愛心的。
要不送給五條先生?記得那人是無可救藥的甜食黨,他抓了繭糖、果凍布丁,想起看門的小姑娘,將洋芋片也塞進袋裡。
他坐電車到刺青店,一眼就看見懶洋洋趴在櫃台上的波斯貓,一身雪白十分惹眼。
哪來的貓?伏黑惠懷著疑問推門而入。
他一進門就陷入劍拔弩張的氛圍之中,見釘崎倚著櫃檯含著棒棒糖面色不善,緊緊盯住坐在等候區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的女人。
女人染了頭金髮,全身珠光寶氣,睫毛膏刷得像蒼蠅腿,垮著寶格麗包包,拿著Starbucks的焦糖瑪奇朵,塗有極光唇蜜的雙唇咬著吸管發出一連串呲溜呲溜聲。
什麼情況?還進去嗎?伏黑惠在這方面特別有眼力見,對於女人之間唇槍舌戰,針尖對麥芒的戰鬥敬而遠之,還沒來得及決定要不要撤,釘崎野薔葳恰好發現他的到訪。
"來啦。"他點點頭。
"你先進老師辦公室等吧。"釘崎順手給他指路,伏黑惠不想參與女性紛爭,巴不得逃離現場,他正邁開一步,吸管呲溜聲便停止了。
"憑什麼他就可以進去?妳是在小瞧我嗎?"女人長相艷麗,氣質卻如口氣般盛氣凌人。
"啊?妳算老幾啊?我為什麼要放妳進去?"釘崎野薔葳不甘示弱,挺起胸脯,一把扯過伏黑惠道:
"這位是我們店的貴客,妳一個暖床的來這撒什麼野?"
他老早就知道小姑娘脾氣爆不好惹,眼下可算是真正見識到性子究竟有多潑辣。
"妳說誰是暖床的?我是悟君的戀人,將來要成為他妻子的女人,等我倆結婚,第一時間就讓他開了妳!"
這番弱智發言,讓釘崎翻了兩個大大的白眼。
"妳現在立刻打電話把悟君叫回來!我已經等了好幾個小時了!"
伏黑惠在一旁都能感覺到釘崎已經處於爆炸邊緣,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理智線炸裂,作為經歷過蠻客的過來人,他十分理解小姑娘的感受。
"伏黑先生,請你先去裡面等吧,這瘋婆娘估計還要鬧好幾個小時。"
這種情況伏黑惠幫不上忙,只得照著她的話做,店鋪是長方形格局,前半段是刺青師們各自的座位區,沿著中心走道一路向後,底部左轉是五條悟個人的辦公室,正中央那間伏黑惠還沒進去過,右轉是通往二樓的階梯,廁所與釘崎的房間都在上頭。
"站住!我不準你過去。"他方走沒幾步便被女人擋住去向。
"誰知道你懷什麼好心?說不定是來勾引別人的另一半呢!"
"妳真瘋了吧?胡說什麼呢!伏黑先生與老師不是那種關係。"
"那只是妳的片面說詞,妳看他這模樣生的白白淨淨,倒像六本木那些含著男人雞巴的下賤玩意兒。"
"妳他媽說什麼呢?找死啊?"
"我說錯了嗎?這傢伙一看就是雞,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會乖乖付錢來紋身,說不定只是想換換口味。"
伏黑惠雖然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也曾當過不良,但好在回頭是岸,高二那年腳踏實地,認認真真讀書上大學,畢業後沒日沒夜準備公務員考試,成為圖書館管理員快三年,居然被人說是靠賣屁股賺錢的?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大開眼見,親眼目睹還有人能腦袋空空成這副德行。
"我他媽受不了妳了!"釘崎氣不打一處來,推開女人強行突破,蹦蹦蹦蹬著腿上了二樓,留下伏黑惠與她大眼看小眼。
不一會兒釘崎便拿了個白色長柄棍下來,他定睛一看,老天,這不是馬桶刷嗎?他趕緊向後退,釘崎怒氣沖沖地舉著刷子破口大罵。
"妳他媽還不給我滾?!信不信老娘揍妳一頓!"女人被馬桶刷嚇得驚聲尖叫,還不忘拿著她的Starbucks倉皇而逃。
"臭婆娘,下次敢再踏進這裡一步,我就真滋她一臉。"
驅趕不速之客後,釘崎野薔葳面色好了大半,她隨手將刷子擱到桌底下好以備不時之需。
"抱歉,讓你經歷這種事,老是會有這種聽不懂人話的傢伙上門。"
伏黑惠隨手抓了把椅子坐下,看小姑娘氣得不清的模樣,問:
"很常發生?"
"一個月兩三次,嘛,不過現在已經算好了,之前最難捱的時候天天都是不同人。"
伏黑惠在真希的科普下,早就知道五條悟是流連萬花草叢中的花花公子,因此對於「"天天都是不同人"」這句倒沒多大感觸,注意力更多是在後句前半段。
"最難捱的時候是什麼時候?"言畢,釘崎一臉為難。
"我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說。"
伏黑惠腦中忽然回憶起他們一起在公園飲酒那晚五條悟說的話,跟他想忘記的人有關連嗎?
"他有說過一些,不是很多。"
釘崎野薔葳打開櫃檯桌下擺放的小冰箱,拿出兩瓶百事可樂,一罐扔給伏黑惠。
"其實也不是多大事,老師有個交往很多年的前任,不過分手有段時間了。"釘崎邊說邊拉開易開罐,氣泡聲響。
前任,是前任啊。伏黑惠感覺胸口有些悶郁,壓低聲音清清嗓子,佯裝隨口一問。
"交往幾年了?"
"據說高中就交往了,嗯......至少有七八年吧?"釘崎掰著手指算,一根一根指頭豎起,伏黑惠的心一點一點沉落。
"很久呢。"
"對吧,聽說的時候嚇了一跳呢!那個五條悟居然能跟固定伴侶維持好幾年,這要換是我,都不敢自信說我做得到......"
釘崎絮絮叨叨,伏黑惠看似聽著實際神遊天外,七年,一個人在最青春煥發,風采動人的年紀裡住了七年,不,或許更長時間。
時光長河悠悠,他們一同經歷文化祭、畢業旅行、高考,在遞出志願的夜晚聊未來,聊夢想,進入大學玩社團,打工,與社會接軌,看著對方一步步成為大人,陪伴對方從青澀無知的年華邁入殘酷現實的職場,又在受挫與責罵之中擁抱彼此,互相加油打氣。
這是有可能忘掉的嗎?
不可能。
至少伏黑惠覺得不可能。
"說起來,你今天是來做什麼的?"釘崎的詢問將他拽出內心深沼。
"朋友給寄的,因為太多了,想說分給你們一點。"他將手裡攢了許久的紙袋交出去,釘崎高興地收下了,小姑娘看見零食眼睛放光。
伏黑惠摸出手機看時間,十一點四十分,是正好能約吃晚餐的時間,將手機塞回兜內,他輕吁一口氣。
"那個......分手的原因,妳知道嗎?"
聞言,釘崎野薔葳一愣,維持翻攪紙袋的姿勢皺眉思考。
"大概是個性不合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個性不合,他反覆在心底咀嚼,向她道謝並告辭。
"欸?不等老師了?留下來吃午飯嘛!"
"不,我還有點事。"哪能有什麼事呢。
臨走前他看了一眼櫃台上的貓,藍色貓瞳如他主人的雙眼一般澄澈犀利,伏黑惠於一聲貓喚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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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3 14:29:17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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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撲通

五條悟耳朵發炎了,一大早就趕來圖書館扯著耳垂逼他瞧。

"這都是客人的錯!"

這人一大清早跑來別人工作地點說啥呢?

伏黑惠面無表情看著劈腿霸佔櫃檯,眼淚嘩嘩的嚶嚶怪,簡直想一巴掌呼下去。

"請您不要擋在服務台。"

"客人好冷漠喔!一點都不關心人家,悟好傷心喔。"

"我要生氣了。"

那雙炯炯大眼眨巴眨巴,五條悟乖巧挪開身子,從側邊翻進櫃台。

就不能普通的用腳走進來嗎????擱這跑酷呢,伏黑惠眉角抽抽,忍一時海闊天空。

"所以說,為什麼是我的錯?"對五條悟方才固執喊著與他有關的話有些在意,他按耐不住問。

"客人上星期來過店裡吧?"

他頷首。

"棉花糖叫了對吧?"

棉花糖?哪位?

"棉花糖是什麼?"

"我的貓。"

伏黑惠想起上回到訪時確實有看見趴在櫃台上假寐的貓,在他離開前還叫了一聲,但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是叫了沒錯,但有什麼關係嗎?"

"客人有所不知啊!棉花糖是一隻極有靈性的貓!牠可不是一隻普通的家貓。"

伏黑惠應了兩聲,從位置上起身與職員交班,將還書箱蒐羅來的書籍放到運書車上推行,五條悟便跟在他後頭叭叭。

"棉花糖是純種波斯貓,特別嬌貴,從小就很少開金口,但每凡牠一叫,我就會倒楣一次。"

什麼亂七八糟的?伏黑惠權當迷信聽,走到放置科幻小說的書籍區域。

"是真的!我耳洞打這麼久都沒事,棉花糖一叫隔天瞬間發炎,都腫了好些日了。"五條悟邊說,隨意從隔板上抽出本小說翻看。

"我肯定是受到詛咒了。"他咬牙切齒,搖頭嘆氣的模樣看的伏黑惠發笑,他順著話接。

"那你倒是說說是誰詛咒你?"

"這還用說嗎?肯定是那個瞇瞇眼臭劉海。"

此言一出,二人皆愣,五條悟似乎意識到說錯話,乾咳了幾聲,手裡的書連忙翻頁。

"還挺好看啊。"

才不好看呢,高開走低,爛尾了,伏黑惠在心底補充道,也不打算接荏,品著瞇瞇眼臭劉海這綽號琢磨。

陽光灑落室內,撲在開放式書架的木頭紋路上,手背皮膚白皙閃著細小珠光,青紫色血管如蛇信子般蔓延至手腕上方,骨節分明的雙手穿梭在夾板中,指腹摩擦書皮,亮面、霧面,尼龍、真皮,一本本訴說著截然不同的故事。

伏黑惠將《清晨的加斯巴》放進書架,指尖滑過書脊,輕輕敲打兩下,轉身道:

"讓我看看你的耳朵。"

耳環早已拔下,耳窩處紅腫的厲害,瞅的見原先細小的耳洞孔,看上去就好疼,耳洞發炎該怎麼處理?這觸及了伏黑惠的知識盲區。

"很痛嗎?"

"嗯嗯!客人幫我吹吹就不疼了。"

又不正經了,調戲伏黑惠似乎已成為五條悟的例行公事,就算一天沒見面也要發訊息或打個電話聊騷,伏黑惠從最初的羞澀赧人變為平淡敷衍。

即便是眼下也不例外,肯定又是在捉弄人,會心跳加速的唯有他一人,而伏黑惠總是縱容著他。

"哪裡?這裡嗎?"五條悟太高了,他拽著人衣領下拉,對著耳窩處的小孔輕吹,呼氣噴灑耳廓,冷冷的風吻著臉頰,相較於以往五條悟戲弄他的行為,小孩子般吹吹傷口伏黑惠倒不覺得有什麼,他泰然自若的呼呼秀秀,沒注意到對方不自然的神色。

吹到嘴巴發酸,他想著差不多了,鬆開手撫平被抓皺的領子。

"要是真的很疼記得去看醫生,放著不管是有可能......!"有可能會潰爛,後半句扼在喉嚨,五條悟一把抱住了他,力道過猛,撞的他頻頻向後退,碰在書架上發出一絲聲響。

白絨腦袋抵著頸窩,滾燙鼻息澆灑層層肌膚,體溫透過亞麻布料傳遞,伏黑惠起了雞皮疙瘩。

好燙。

肩膀好燙。

撲通、撲通、撲通......,心跳聲是不是太大了?他聽得一清二楚,好吵,冷靜下來。

"五、五條先生?"他試探性拍了拍對方的背。

"客人好溫柔吶,再抱一抱我吧。"

五條悟是抱著什麼心態說出這番話,伏黑惠不得而知,但他總感覺這不是往常那般的玩笑,冥冥之中似乎窺見了他孤獨的過去,看見了無數個泫然欲泣的日日夜夜。

怎麼會這樣?他發懵的不知該作何反應,不曉得哪一點戳到人的傷心事,示弱過於突然,面對猝不及防的怯懦他既疼惜又難過,心臟像是泡在酸水之中,澀的悶痛。

伏黑惠聽著呼吸聲,猶豫三分,最後將掌心覆於背脊上。

他們在圖書館安靜的相擁,感受對方的脈搏與氣息,兩個霄壤之別的靈魂試圖合而為一。

或許他們曾短暫的擁有彼此,當伏黑惠脫離那個充斥菸草味的懷抱時是這麼想的。

"客人不罵我嗎?"

"你不該突然抱上來。"伏黑惠彆扭的別開眼睛,不去看笑意洋溢的眸。

"因為我突然覺得很寂寞,感覺抱著客人會好一些。"

是小狗嗎?他在心底質疑。

"那你好些了嗎?"

"全好了。"

五條悟戴上夾克外套的連帽帽子,瀏海微微遮擋住璀璨雙眼,兩人之間依舊維持很近的距離,不屬於自己的味道幽幽飄來,攪的人心緒不寧。

"我要走了。"

伏黑惠小幅度點個頭,示意聽見了,沒有挽留。

"客人。"一聲呼喚,他下意識回應,抬起眼神望向對方。

骨節分明的大掌襲來,拇指與食指捏住他的耳垂揉搓,一片冰涼逐漸消融,伏黑惠的悸動與五條悟的吐息交叉。

"你很適合戴耳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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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5 16:4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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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薄冰


水龍頭擰緊,水珠滴答落入排水孔,伏黑惠甩乾手上水漬,抬首注視鏡面倒影,這是他第一次認真端詳自己。
從他人口中得知,這副皮囊算得上是好看,但是是適合戴耳環的長相嗎?他無從知曉,可既然五條先生這麼說了,那應該就是適合吧?
微微側頭,帶有涼意濕潤的手指觸摸耳垂,彷彿還能感受到摩擦時產生的熱度與酥麻。
他離開洗手間回到崗位,坐不住又跑去整理書架,藉此捋捋紊亂心弦。
他一邊排列書籍,一邊神遊物外,腦裡滿是菸草縈繞的擁抱,活像個情竇初開牽到心儀對象小手就能興奮地跳上竄下的小學男生。
"......伏黑君,伏黑君!"直到讓震動晃醒,他才注意到身邊的二宮櫻,什麼時候來的?
"你最近很常恍神,沒事吧?"
這也得怪五條先生。
"不要緊,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這樣啊,話說,那個......伏黑君是不是該給我答覆了?只剩不到幾天時間......啊!我絕對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糟糕,他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接連數天受到的衝擊過大,他都忘了這回事。
"真的很不好意思,難得前輩邀請我,但我那天有約了。"
雖然很抱歉,但他答應了五條悟的約會邀請,太壞了,簡直。
"......我知道了。"二宮櫻表情淡淡的,似乎在預料之中,她扭了扭手指頭,小聲咕噥:
"好狡猾呢,明明是人家先來的。"
聽見這番話,伏黑惠手裡的書不小心落地,他正要去撿,二宮櫻先一步彎腰拾起,她拍拍書皮,將書放進書本夾層間。
"伏黑君真的對我完全不感興趣呢。"
他不知該作何回答,只能說聲抱歉。
"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每個人都有喜歡與不喜歡的權利,伏黑君沒有做錯任何事。"
他接受過很多人的表白,也拒絕過很多人的告白,即便如此他始終不能去習慣,像是在傷害他人似的,很有罪惡感。
愧疚有時會壓的他喘不過去,相較於從最初就帶有目的地的相處,他更傾向若有似無,隨時都能斷尾求生的關係。
虛無飄渺,卻讓他安心,因為沒什麼好再失去的。
下午他與真希前輩兩個人在辦公室處理待銷文件,由真希確認稿件內容,伏黑惠負責扔進碎紙機,大部分都是開館初期留下來的資料,兩三個月過去了,圖書館穩定下來,以前的文件也就不需要了。
"惠,聽說你讓五條的貓叫了?"
嗯?怎麼連真希前輩也知道了?或許是他的疑惑太明顯,讓真希看出來,她主動解釋。
"那隻貓可不是一般的貓喔。"
???!所以上次並不是在胡謅嗎?!!
"怎麼說?"
"是會帶來福氣的貓,真依買了兩張樂透彩,二選一,結果棉花糖選中的那張居然是頭獎,還有人準備買地,同時給出了好幾個地方,只有棉花糖挑中的地點成功存活了三年,其餘全都拆遷了。"
這麼神奇的嗎??是什麼澀谷怪談嗎?
"不過那隻貓脾氣古怪,愛理不理的,也不是人人都能讓牠搭理,但是第一次見到惠就叫了,百年一遇啊。"
真希又建議他去刮樂透或是買股票,說不定近日能有意外之財,伏黑惠仍處於不可置信的階段。
碎紙機嗡嗡將紙頁絞成碎片,他感受手下震動問:
"五條先生養棉花糖多久了?"
"大概也有好幾年了吧?我是本地人,五條八年前搬過來的,那個時候就帶著了。"
貓的壽命一般是十到十三年,所以棉花糖見過五條悟的前任,甚至或許那就是前任的貓,他本想向真希打聽,但認為私事還是別張揚的好,話到嘴邊強行改口。
"五條先生一直這樣嗎?我是指,沒有固定伴侶。"
"他是一直這樣沒錯,剛搬過來時挺陰沉的,看上去對誰都興致缺缺,一年左右就生龍活虎了,來者不拒,對眼就上床,還當過一段時間的小白臉,也就這幾年關係比較乾淨,床伴就固定那幾個。但是......"禪院真希將一疊紙張遞過去,看著他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但是什麼?"
真希移開視線,注意力放回文件上頭,臉上恢復漠然神色。
"但是今年三月起,他就通通斷絕關係了。"
"為什麼?"
"你覺得呢?"
伏黑惠沉默不語,聽著掛鐘指針滴答,把手裡的稿件放進碎紙機的開口。
這實在很難讓人不多想,伏黑惠本身就是細膩、敏感的性格,觀察力也很優秀,他無法說服自己不要去注意重疊的時間線。
不能深究,會沉淪,飛蛾撲火是愚蠢至極的行為,他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控中,事情發展卻像雲霄飛車一樣九彎十拐,出乎預料,他根本無法控制步調,只得一昧的被牽著鼻子走。
還有什麼能比這還更可笑的嗎?荒唐的恍若酒館笑料,他找不到任何辦法去擺脫,甚至連連數晚做了惡夢,先是夢見面相模糊的女人,在是賭徒父親,然後是津美紀,再來是渾,最後是五條悟。
即使身處夢境之中,腳下一片虛無,他仍清楚意識到這是親近之人離開他身邊的順序。
夢與現實是相反的,安慰話是留給正面積極的人,伏黑惠依舊惶惶不安,他喜歡輕鬆的關係,沒有任何姻情連結,對彼此也無過多渴求,能隨心所欲說出想說的話,這種關係是最沒有負擔的。但同理,也是最容易瓦解的。
任何理由,任何事物,任何人,都有可能會成為他們分崩離析的原因。
從前沒有意識到,便無所畏懼,自打清楚認知後,發現如履薄冰,連回復訊息都感到困難。
該怎麼做呢?
怎麼做才好?伏黑惠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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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5 16:4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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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耳釘


五點鐘,伏黑惠慢悠悠地收拾包包,到這個點還沒看見五條悟,那今天應該是不會來了,他打算簡單吃碗拉麵就回家,恰好明天休假,正好能心無旁騖的讀小說。
禮拜六原是二宮前輩邀他出遊的日子,他雖然答應了五條悟的邀請,但往後兩人都沒有再提及此事,想必也只是說說而已,伏黑惠倒無所謂,平時的相處他就已經很開心了,約會宛如畫龍點睛,但沒有那顆眼睛也沒關係。
拉麵口味決定是醬油豚骨,今晚要讀什麼好呢?《奧秘匕首》似乎讀到一半,那不如通宵看完,好明日接著看《琥珀望遠鏡》,伏黑惠一一安排好計畫,推開圖書館大門,便與站在台階上抽菸的五條悟對上眼,菸似乎才剛點上抽了幾口,對方毫不心疼的將剩下一大截捻進便攜式菸灰缸中。
"啊!來了來了!客人你好。"他方抽完菸沒有急著走過來,身上味道重的像要掐滅伏黑惠的嗅覺。
"您怎麼來了?"
"來找客人吃晚飯,今晚吃什麼?"
伏黑惠的計畫全盤打亂,他生自己的氣,覺得自己怎麼可以這麼沒用?對方眼風一飛,他就屁顛顛的跟上了,一點耐性都沒有。
他走在五條悟身後,以為如往常那般步行至餐廳或是到車站搭車,卻被領到一台重型機車前,不同於街車的流線外型,四缸引擎搭配電子油門,後懸吊系統,搭配TFT儀表......,年少輕狂,曾是街頭有名不良的伏黑惠,在日子最難捱的時候險些成為暴走族,因此對重型機車有些涉略,大致看的出車型,認得出是Honda CB1000R,還是Black Edition。
"走吧,騎車載你去。"五條悟長腿跨過機車發動引擎,轟隆隆的,勾得人骨子裡的熱血滾滾。他扔過一頂安全帽,讓伏黑惠戴上。
"看不出五條先生會騎車。"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
例如那七年嗎?他在心底詰問,默默戴起帽子扣上雙D扣,扶著對方手臂跨坐上車。
"吃拉麵對吧?有指定餐廳嗎?"嗓音透過布料聽上去悶悶的,伏黑惠說沒有,讓他看著辦,猶豫了幾下,手往後抓著後扶手。
"這樣很危險的,客人。"五條悟鬆開握把,向後攫住雙手往前拉,環在自己的腰間。
引擎轟鳴,握把擰轉,機車埋頭猛衝,這下有些猛,伏黑惠止不住收緊手臂,前胸貼在後背上,緊密的毫無縫隙。
五條悟找了間位於街尾的小店,老闆似乎是他曾經的客戶,見他到來十分開心,給了很多叉燒,量足足多了一倍,本還想喝酒來著,以禁止酒駕為由拒絕了。
吃完飯後他報了家裡地址,理所當然地認為該分道揚鑣,五條悟會載他回家,卻被他含笑薅住袖子。
"我還沒準備放客人回家呢。"
於是伏黑惠被綁架了。
機車借放在拉麵店旁門口,他被抓著手在街坊中左彎八繞,從窄巷出來時便是完全不同的情景。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招牌燈看板流光溢彩,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紅綠燈號誌閃變,打扮摩登的人們說說笑笑,女人穿著時髦,嘴上塗著漂亮唇彩,男人三五成群,目光在人群中飄忽不定,這是夜晚的澀谷街頭,熱鬧、喧囂,與伏黑惠絲毫不契合。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五條悟一哂,搭上他的肩,強硬推著他離開胡同口。
"雖然平時也很好,但偶爾也想跟客人來這種熱鬧的地方走走。"
"這種地方你一個人來也沒問題吧?"伏黑惠不是很喜歡人流湧動的場所,人群吵雜,八卦與髒話堆積,連汽車喇叭聲都讓他心神不寧。
"何止是沒問題?簡直如魚得水。"
"我回去了。"伏黑惠揚眉,便要掙扎擺脫肩頸上的手臂,往澀谷站的方向走。
"別生氣嘛,現在不來了,哪都不去了。"頎長臂膀纏繞的更為緊實,這話聽上去有古怪,使他止不住向上窺了幾眼。
伏黑惠讓枷項套鎖,遊走在商圈街頭,跟著五條悟這邊瞧瞧,那邊瞅瞅,這裡吃吃,那裡喝喝,像小學生郊遊似的。
在潮水中漂流,隨波逐流,他們來到一間相較其餘店面嬌小玲瓏的店鋪,透過門上玻璃望去便能看見琳瑯滿目的飾品,內裡不算太明亮,是刻意營造出的昏暗朦朧感,五條悟似乎很感興趣,圈著他打開平開門。
店內撥放著joan的Tokyo,挺是應景,戒指、項鍊、耳環、手鍊......各式各樣的配飾應有盡有,像是來到了小型藏寶庫,五條悟先就耳飾挑了起來。
一頭白髮總是隨意耷拉著,髮絲遮掩雙耳,但他依稀記得對方是有幾個耳洞的,話說耳朵已經沒事了嗎?
"五條先生,耳洞不發炎了嗎?"
"擦了幾天紅黴素軟膏好的差不多了,但也合起來了。"
他又問有無再穿的打算,五條哂笑,放下手中耳釘,拉著他往裡走。
五條悟詢問店員是否有替人穿環的服務?龐克小妹答有,領著他們朝櫃台內的門走,撥開線珠簾是一間小房間,原木化妝桌、一把皮革高腳椅,與其他零碎小物件,只用作幾分鐘打洞用途的地方也確實不需要過於寬敞華麗。
五條悟果斷堅決,毫不遲疑地坐上椅凳,對著鏡面隨手指了耳上一個地方,說打這就行,小妹點點頭,找器具消毒去了。
"客人要不要也打一個?"
伏黑惠雖佩服他的劍及履及,還是擺頭拒絕。
"真可惜,本來還想著能跟客人戴情侶耳釘的。"
又來了,五條悟的調戲只會遲到從不缺席,他無聲擰了把他的胳膊肉,這時龐克店員折回,他趕緊鬆手。
"手穿槍穿?"
"手穿。"
她隨手拿了個耳釘進來,用鉗子把耳釘剪成尖尖的形狀,耳垂消完毒後用馬克筆標記,接著用力搓捏下耳輪,耳釘快狠準的刺下去,伏黑惠在旁都看傻了,這麼簡單粗暴嗎?
五條悟淡定的模樣似乎早已習慣,他雲淡風清向小妹道謝,對方點點頭又回到櫃台。
"不會痛嗎?"
"嗯?不會啊,挨打都不喊疼了,這點算什麼?"五條悟跳下椅子,圈著他臂膀回到店前端,讓伏黑惠挑幾個耳飾,他哪會挑啊,覺得五條悟戴啥都好看的不得了,實在是各有各的優點,只得閉眼隨便摸了幾個。
五條悟倒對他宛如童子下山來點名的手法沒有過多表示,笑容可掬的拿著去付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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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6 18:3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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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矢言


最終他還是沒有提起約會的事,伏黑惠也不打算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確定自己能否承擔起約會的責任,他雖然情愛經驗缺乏,但對於一般約會內容略知一二。
晚上十二點整前被完好無缺的送回家,別說依依不捨的擁抱與吻別,他們連根手指頭都沒碰到。
逛街也是體力活,整個晚上被五條悟抓著跑,伏黑惠洗完澡,提不起半分之一的精神吹頭髮,乾脆包著毛巾倒頭就睡,別說《琥珀望遠鏡》,《奧秘匕首》的書籤還牢牢插在那,眼睛一閉睡到日上三竿。
難得休假一覺睡得昏天暗地,生理時鐘甦醒後又埋頭呼呼大睡,下午三點鐘伏黑惠被急促的門鈴聲吵醒,他窩著火不修邊幅的去開門。
來者是身穿休閒套裝的五條悟,內裡紅黃黑的復古條紋襯衫,外面罩著寬鬆西服外套,手握一朵雛菊花春風得意的笑著。
是從沒見過的打扮,伏黑惠迷迷糊糊的以為自己在做夢,夢中情郎身著得體上門叨擾,還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五條先生連在夢裡都十分迷人。
"客人?發什麼愣啊?這副樣子不會是剛睡醒吧?"
的確是剛睡醒沒錯,這一問倒把瞌睡蟲都驅散了,伏黑惠一個激靈,想著是關門好呢?還是關門好呢?手都握在門把上了,就差一念之間。
"......您怎麼來了?"他難為情地問,手掌試圖撫平睡翹的髮梢。
"客人真不記得了?"五條悟揭開墨鏡,一雙藍眼睛委屈巴巴,本來就是一片浩淼淨湖,說不定使點勁還真能擠出一兩滴水。
約會?伏黑惠明知不答,回答錯誤的後果是他不願承擔的。
"是約會!上星期明明答應我的!客人不會打算反悔吧?"
"這可是和五條悟的約會,是和澀谷大帥哥的半日遊,僅有一次的約會耶!"
張口閉口都是約會,把伏黑惠一顆心都給吊了起來,他把站在門口扯著嗓子嚷嚷的大男人拉進屋,自己去刷牙洗臉。
簡直不像話,男人跟男人當然可以約會,但是「伏黑惠」與「五條悟」?這太他媽詭異了,他焦慮的刷出了牙齦血,用牙杯裡的水漱掉。
伏黑惠打開衣櫃,耳朵機敏的注意客廳動靜,他習慣性地伸手拿白襯衫,幡然意識到今日周休,還是他和五條先生的......約會,電視劇裡女孩子們為了約會當天,可以一個晚上逛完百貨公司,整個星期都在不停的試妝,試衣,就為了給約會對象留下深刻的印象,由此可知約會是很重要的日子,那他穿上班的服裝豈不是很失禮?
這麼一想,手拐了個彎,攫住連帽衛衣與牛仔外套,心中多了點殷切期盼。
"是沒看過的打扮呢,很年輕。"
初次約會對象如此評價便服風格,也不知是好是壞,伏黑惠捵捵袖擺,暗自咂摸著很年輕這三個字,他顯老嗎?他才二十五......今年二十六,還處於青壯年好嗎?說起來,好像從沒問過五條先生的年齡。
雖然是童顏,但氣質是不會騙人的,歷經百練與菜鳥小白一眼能辨,不會這副模樣說是四十吧?伏黑惠將必要物品放進腰包內,審視的目光嚴實的上下打量,想從一絲毛孔一根睫毛看透世界真理。
"客人的眼神從剛剛起就很可怕喔。"
"我有個問題想問您。"
"是什麼?"
"先出去吧。"
他推搡著五條悟出門,關上玄關大門落鎖,伏黑惠只住在三層沒必要搭電梯,兩人默契的一同步下樓梯。
他望著跟隨步伐晃動的白色髮絲,抿了抿唇,張口道:
"五條先生,敢問您今年貴庚?"
五條悟腳步不停,他在背後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不曉得是否冒犯。
"客人好奇這個呀?"
他們踏過階梯平台轉彎下樓,一路步至平地,五條悟才正視他,伏黑惠被那笑容迷了眼。
"那我們來玩個遊戲吧,直到今晚十二點前,有五次機會,如果客人猜中了我的年齡,我就實現客人的願望。"他甚至沒有問如何,胸有成竹篤定伏黑惠百分之百會參加。
"資訊量不成正比,有失公正。"
"可以提問,但不能直接問具體事件年分。"
伏黑惠抬首與那雙璀璨星河對視,彷彿連那點齷齪的小心思都被瞧見。
"好。"
今天不是Black Edition的Honda CB1000R,而是Toyota 4Runner,伏黑惠眼神悄摸描繪了遍車外型,心想這人還真能開啊。
"別那麼看我,是借的。"接收到伏黑惠帶有些鄙夷的眼神,五條悟趕忙開口申訴:"但是車內我重新整理過了,畢竟今天得待在車裡久一點。"
待在車裡久一點?是要做什麼?看他好像沒打算多加解釋,伏黑惠在心底揣測會不會是驚喜之類的,那他是不是不該拆台?他善解人意的閉口不言,試圖成為良好約會對象。
他以為五條悟可能會帶他去咖啡廳,或是商圈那種地方逛逛消磨時間,等晚餐時間到再去餐廳,但他上車後就直接開往高速公路,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要做什麼,沒有任何計畫,毫無條理到處瞎跑,這向來不是他的處事風格。
他有數次想問但都忍耐住了,在公路上望著太陽西沉,橘黃色的雲層舒展他的蹙眉,他聽著身邊人不成調的哼哼小曲,忽然覺得也挺好。
畢竟這可是和五條悟的約會,是和澀谷大帥逼的半日遊,是僅有一次的約會,偶爾這樣也不壞,這麼一想神色逐漸柔和,伏黑惠欣賞窗外日落悄悄勾起唇角。
從澀谷開了兩個小時到栃木縣,他們停車去到附近的SEIYU,五條悟推著購物車,讓伏黑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今天他請客,AA制推崇者一口回絕了,兩個人堆著車在超市裡瞎買買,倒也有幾分情趣,五條悟扔了一堆零食與點心,伏黑惠倒沒買什麼,口香糖、薑汁軟糖、桑葚山楂條跟一瓶濃茶。
"老人的口味。"
"孩子的喜好。"
結完帳大包小包地拎進後車廂,五條悟把後座的椅子給壓折,空間廣闊到一名成年男子躺進去都綽綽有餘。
短暫的購物時光過去,到了吃晚飯的時間,說今天是約會那就絕對不馬虎,相較於以往的大排檔、烤肉店,今晚是預約制的西餐廳,雖然大費周章從東京開了兩個小時過來吃菲力牛排有些詭異,但伏黑惠雀躍之情無法平息。
五條悟要開車沒喝酒,高腳杯擱在邊上,伏黑惠順勢嚐了幾口,洋酒溫溫潤潤的,喝起來沒勁,他想起他們在公園痛飲的那晚,沒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真是奇蹟,明明雙方都放開肚皮喝了。
但今天不行,他想記住所有細枝末節,燈光折射在白髮上的色澤,微醺迷人的眼睛,紅酒的芬芳與聖桑鋼琴曲,他全部都想記著,伏黑惠放下了酒杯。
用過晚餐兩人回到車上,4Runner開上國道17號,道路車流愈漸稀少,草木叢生,道路兩旁滿是大樹,這要在白天肯定非常漂亮,陽光會透過林葉間的縫隙斑駁灑在車前蓋上,夜晚不免有些滲人,黑壓壓的樹叢偶有禽鳥驚動,車內無論是電台還是導航都被五條悟關了,他也沉聲不語,伏黑惠止不住調高空調溫度。
沒什麼大不了的,都是自己騙自己,他將思緒專心在僅剩兩次的機會上,先前他猜過二十七,二十九,三十五都錯了,五條悟看他想破了頭,給他提示,介於三十與三十四之間,四選二,伏黑惠還真不信自己運氣這麼背。
"我知道了,三十歲。"
五條悟哄然大笑。
"很可惜,答錯了。"
!!!可惡!這破運氣!
"要繼續猜嗎?客人剩一次機會了。"
當然不要,他四選二一個都沒碰著,伏黑惠不認為三選一機率會比較高。
"給點提示。"
"我接受提問。"
這意思是不打算放水了,伏黑惠開始認真思考,腦裡回憶起過往一些片段「"據說高中就交往了,嗯......至少有七八年吧?"」、「"五條先生養棉花糖多久了?"、"大概也有好幾年了吧?我是本地人,五條八年前搬過來的,那個時候就帶著了。"」。
他反反覆覆的推敲,釘崎的聲音若有似無的環繞,他應該得專注在答題上的,卻總是心不在焉,不論是三十歲,還是三十四歲,他並沒有參與五條悟過去的人生是既定事實,伏黑惠驀然覺得自己的存在就像是可以被玩忽置之的意外,是可以路過忽略的小小插曲,但五條悟卻駐足於此。
他神思馳遠,連車停下來了都沒發現,身旁人呼喚他時還嚇了一跳。
"客人,下車吧。"
"嗯?到了?"
"在想什麼呢?那麼認真,快下車吧,屁股要坐扁了。"
五條悟笑著推開車門下車,伏黑惠解開安全帶看了眼窗外,瞠目結舌,愣了幾秒才回神,這是哪啊?放眼望去是無垠草原與樹林,抬頭仰看是美麗夜空,遠離城市光害星星異常耀眼,青草芳香沁人沁脾,五月份山上薰風料峭,他抱著胳膊踩著枯枝草葉繞到車尾看五條悟在忙活什麼。
用不知從哪生來的毛毯鋪在後車廂,燈泡串掛了一圈,微弱的黃燈看上去很是溫馨,他拿出在SEIYU買的小零食擺放,這麼一佈置倒是有模有樣。
"這些東西哪來的呀?"沒受過這份禮遇,他湊向前嘖嘖稱奇。
"後車箱有個夾層,我偷偷塞在那兒。"五條悟一看人就在旁邊,順手托住腰部將他抱上後車箱,又無比自然地彎下腰幫他脫鞋。
一系列動作順理成章,伏黑惠連不好意思的時間都沒有,帆布鞋就被擺在腳邊了,他默默屈起腿擠在角落,看五條悟如法炮製的上車挨著伏黑惠坐,絲毫不覺得難為情。
親暱過頭了,他在心底念叨著花花公子的距離感出了錯,一邊撫平自己的心跳。
兩個人緊密挨著,一言不發的望著星空,蟬叫蟲鳴與呼吸聲交纏,過於舒坦,伏黑惠險些將頭枕在人肩上。
"客人想出答案了嗎?"
"還沒有。"
"試試看,猜錯又沒損失。"
沒損失但會很不甘心,伏黑惠拿過一旁的抹茶威化夾心餅,撕開包裝揀來吃。
抹茶摻雜著甜甜牛奶香,融合在巧克力裡,味道濃郁香醇,品著一絲甜香,他開口道:
"三十二,我猜三十二。"反準八成是沒中,他一口悶了,酥酥脆脆含在嘴裡。
"猜中了,客人。"
什麼?他錯愕的抬眸去看,五條悟陷在黃光中,一絲一縷皆被柔暉纏繞,宛若被金星包圍,藍寶石般的雙眼於鵝黃燈色下閃耀,少了平時的犀利銳氣,增添了幾分軟潤溫順。
"我親愛的客人,想好要許什麼願了嗎?"
"我不知道該許什麼願望......"這是真心話,今天一整天都像在作夢,讓他對著五條悟許願什麼的,會不會是美夢甦醒或童話破裂的陷阱?他不僅不敢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是該許願,但腦袋一片空白,彷彿回到幼年津美紀為他慶祝生日,攛掇他許生日願望的場景,那時候他也是毫無想法,閉著眼睛默默度過倒數。
"什麼願望都可以的,我說到做到。"
看著對方懇切的表情,伏黑惠左思右想,抓住了怯怯冒出的苗頭,也許是有的,所謂的心願就是貪念的累積。
"......那,我想在多了解五條先生一點。"
五條悟笑了笑,清風夾裹草木香吹進車內,髮絲於晚風中飄盪。
"這種事不需要許願我也會滿足你。"
他靠在後排車窗上,玻璃冰冷冷的貼著肌膚應該很不舒服,卻也只見他笑著,笑著笑著,也不知在笑些什麼。
"惠。"是惠,不是客人。
伏黑惠有預感接下來要說的事會改變他們之間的關係。
"我今年三十二歲,手頭有一間房,一間店,一隻貓,一台機車,積蓄不算多也不算少,一個人過恰恰好。"
"他們說的對,我就是個瘋子,我做過很多荒唐事,也進過派出所,我的人生就是一潭泥沼。"
"我一直過的很糟糕,曾有段時間依賴菸酒度日,狀態不好的時候甚至需要依靠性行為入眠,如果連做愛都不管用,就只能找架打了。"
"但是我遇見了你,你在這紙醉金迷的城市裡找到了我。"
"我過得很窩囊,活得一塌糊塗,我知道自己確實不怎樣......"
五條悟輕輕牽住他的手,他的體溫不如往常滾燙有些冰涼,落在伏黑惠的手背上像是一滴滴掉落的淚珠。
"但是,既然抓到了我,能不能不要放手?"
伏黑惠的心滾燙又酸澀,在肉體包覆下微微顫動,他將在滿夜星斗下發誓,讓廣袤星河見證他的矢言,讓高原聽見他的悸動。
"我答應您,不會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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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8 13:2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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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莫念


伏黑惠捧著外賣便當路過一間瓷器店,櫥窗櫃上陳列的花瓶吸引了他的目光,素白摺紙陶瓷瓶於亭午陽光下生輝。他想起家中插在玻璃杯裡擱於窗台邊上的雛菊花,覺得是該添置瓶花器。
他每天為花換水,輕撫瓣面,讓陽光與月光交替沐浴,雛菊離土除根,壽命有限,伏黑惠仍細心縝密的照料著。倘若只是路邊野花,或半面之交友人贈之,那麼並不會受到如此待遇,因為是五條先生送的花,僅憑這點他就格外珍惜。
他進入瓷器店買下擺放在展示櫃上的花器,禮貌收下老闆娘給的名片回到圖書館,真希前輩對於他外出買午飯順回一個花瓶這事沒有過多表示,兩個人坐在員工休息室大快朵頤,新來的胖卡餐車做的還行,加入外賣清單裡。
用過午飯後有些昏昏欲睡,伏黑惠推著運輸車來來回回,消食的同時也醒醒腦,他在愛情小說區穿梭,將凌亂的書籍排列整齊,目光游移到右手背上,他微微出神,這是被牢牢牽住的手。
成年人之間的夜晚大多都是纏綿悱惻,他們卻是社會的異類,依偎在後車廂觀星,五條悟握著他的手給他指星座,北斗七星,春季大曲線與春季大鑽石,伏黑惠看不明白的星星,他會在耐心講述一遍,帶他一顆星一顆星的連。
連成什麼形狀,伏黑惠印象有些模糊,但大概都連成了心型。
彼此的距離拉近了不少,相處模式卻沒過多改變,五條悟依舊在閒暇之餘會來圖書館打發時間,等他下班吃晚飯,禮尚往來,伏黑惠休假時也會去刺青店裡待著。五條悟很忙,接的都是大圖較多,一紋就是四五個小時跑不掉,他工作的時間伏黑惠就貓在那張歐式沙發上看小說。
跟釘崎變得十分熟稔,小姑娘有什麼吃的喝的好玩的都會找上他一起,五條悟有時會帶綿花糖來店裡,這隻高傲的波斯貓屁股一放,趴在櫃台上死都不肯挪位,心情好了會跳下來蹭蹭伏黑惠的褲腿。
卜卦大師綿花糖接客方面也隨主,全憑心情好壞,帶點小魚乾賄絡是人之常情,伏黑惠總算是親眼見證澀谷怪談,一堆人圍著一隻貓祈拜,獻上供品的場景實在是有夠詭異。
六月份,乙骨的太太早產,生了個女兒,刺青店一夥人人仰馬翻,釘崎跑醫院跑得最勤,店裡就她一個女生,心思比較細,幫忙乙骨照顧人太太,伏黑惠有空就頂上釘崎的缺,碰上她口中的潑婦來亂時,拿起桌底上的馬桶刷一陣滋滋亂糊。
在圖書館上班與在刺青店打工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體驗,圖書館不會和顧客套交情,公共場合來來往往,基本上也不會有熟客,朝九晚五,打卡上下班,工作內容毫無起伏,十分平淡穩定。
而開在街坊小巷裡的刺青店煙火氣瀰漫,三教九流,白領菁英,鴻儒白丁交雜,這裡就像是小型染缸,什麼樣的人都有,駐店紋身師也個個氣質獨特卓殊,原先平穩的日子像是被一把沾染五顏六色的刷子一抹,塗得亂七八糟,卻特別光亮鮮豔。
一天伏黑惠又來頂釘崎的班,棉花糖也被帶來了,正趴在櫃台上醉生夢死,他拿出白紙,上頭有幾個打叉的鉛筆稿,他正在嘗試設計刺青圖案,好幾個月了都沒想出來,只得著手先畫畫看,但確實不容易啊,畫了好幾個都覺得還差了點什麼。
"呦!"
伏黑惠想的太入迷,乃至於沒聽見店門推開的聲響,直到富有朝氣的女聲喊他才猛然驚醒。
"?!!啊,不好意思,請問您有預約嗎?"他將圖畫紙翻了個面,看向戴著風鏡的金髮女人問。
"小哥,五條君在嗎?我有事找他。"菱形耳墜搖晃,她將風鏡向上推,露出漂亮的笑容。
"......請問是認識的人嗎?"
"是熟人喔。"她邊說邊撓了撓綿花糖的下巴,這貓矯情的很,不給人亂碰的,此時卻乖順的發出呼嚕嚕的聲響。
既然是認識的人就沒有阻擋的理由,伏黑惠給她指了指五條悟的辦公室。
"謝啦。"女人飛了一個吻,抱著機車頭盔往裡走,連門也不敲就直接進入,他好像聽見五條先生的聲音。
時鐘滴答滴答,本就沒靈感,被突然到訪的五條悟的友人一干擾,更是腦細胞衰死,啥都想不出來,他將圖畫紙對折乾脆不畫了,拿出《烏鴉幻咒》閱讀,卻始終看不進半個字。
伏黑惠坐立不安,他或許是多慮了,想這想那,想所謂的熟人究竟是熟到何種地步,對方又參與五條悟的人生幾年,佔他生命中的總量多少,他總忍不住比較,患得患失,一想到他們什麼關係也不是,彷彿被自己親手潑了一桶冷水。
他們鮮少提及過去,無論是他的,還是他的,伏黑惠也避免談論從前,那代表他得告訴五條悟,他沒有雙親陪伴的伶仃童年,叛逆紛亂的青春期,告訴他他曾是街頭有名的不良,在校園風聲鶴唳,人盡皆知,獨自一人的夜晚與暴走族扎堆,被菸和喇叭、燈光包圍,呼嘯的風聲,粗獷的啞嗓占據伏黑惠的高中三年。
有些丟人,所以他還是不太想在五條悟面前說這事,也正因如此他方能理解,不是每個人都能坦然分享自己故事。
嘎吱聲響,伏黑惠側頭,見五條悟耳上別著Faber Castell素描筆推開辦公室的門,金髮女人緊跟其後,兩人連說帶笑,他從旁枝末節中窺察見幾分不同以往的氛圍,沒見過的表情,看來確實是很熟。
"接下來要去哪裡?"
"靜岡喔,去見我可愛的徒弟。"
"葵什麼時候去的靜岡?"
"幾年前就搬過去了好嗎?"
他們聊著天踱步至門口,五條悟往櫃台桌一倚,從他放在檯面上裝甜食的藤編筐內揀了UHA特濃牛奶糖吃。
"靜岡下一站是四國,怎麼樣?要來嗎?"女人的笑容依舊無懈可擊,伏黑惠悄悄抬眼,五條悟背對著他,他看不見對方神情卻能感覺到他不自然的肢體。
伏黑惠將臉埋進書內,佯裝專心致志的閱讀實則聽牆腳。
"不去,我才不想見到他。"
"快十年沒見了,都不想對方嗎?好歹是前任。"
綿花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小小叫了一聲。
"綿花糖應該很想夏油君吧?畢竟是他撿回來的。"女人撓了撓綿花糖的下巴,呼嚕嚕聲再起。
夏油。
伏黑惠忽地覺得呼吸不太順暢,五條先生有個交往多年的前任,這一事他是知道的,卻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一直以來都活在"聽說......";"據說......";"傳言......"裡的人,出現了與他認識並熟悉,且能連接他與五條先生關係的友人,「夏油」似乎跳脫出語言框架中,活絡了起來。
"......不想,完全。"五條悟又伸手拿了塊奶糖,沒吃,放在掌心中把玩。
"你說你還是綿花糖?"
他慢騰騰地剝開包裝,將圓潤的糖塊丟進嘴中。
"我。"
女人笑著聳聳肩,重新戴上風鏡推門離去。
『「我向妳保證,他好得很。而且我昨天才在一個舞會上看見他。又或者那是上個月的事呢?無論如何,他明天一定會來的。記得代我向他問好。」
「我……我榮幸之至。」我結結巴巴說,因為自己反常的失態而暗自感到害怕。我忽然很需要新鮮空氣,於是大步跨過房間去開門。我送賈弗萊出門,站在那兒望著夏天的麥田,目送他的身影沿著小徑慢慢遠去。
一朵雲飄移過太陽,投下的陰影籠罩住我家。幻息鎮從來沒有季節更迭,但是小路邊的樹木掉落了一片葉子,然後又一片,我不禁感覺到有什麼改變正在醞釀,至於是好是壞,還有待觀察。......』
伏黑惠閱讀完第一章,翻開下一頁,故事才剛開始,他卻微微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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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8 13: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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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吸納
"欸?由基小姐來過了?!"
"她前腳剛走妳後腳就回來了。"
"啊!好可惜!"
晚上八點鐘,紋身店一夥人聚在店裡吃達美樂的壽喜牛披薩,釘崎野薔葳鬱悶的一口將餅皮塞進嘴中,伏黑惠擔心她嗆著,給人倒了杯可樂遞過去。
"由基小姐是方才的客人嗎?"他順手也給身旁五條悟斟上一杯。
"沒錯,是大學的學姐,人挺有趣的。"五條悟坦蕩蕩地回答,誰都沒有提起九十九由基離開前的插曲,默契的緘口不言。
"不過由基小姐來這裡做什麼?從長野騎機車過來要三四個小時吧?"
五條悟笑的神神秘秘,從胸前衣袋內抽出一張黑色紙片遞過去,釘崎滿手油膩,伏黑惠頂上。
"......!展覽?!"對折紙張打開是展覽的邀請函,燙金花體寫著九十九的鼎鼎大名。
"好厲害!吶!我們去嘛!搭新幹線不到兩個小時,咱們快去快回!"
"我才不想帶小鬼出門,再說了,邀請的對象只有我一個,這裡!寫著我的名字,看見沒?"
"好狡猾!散發加齡臭的大叔!"
"妳說誰有加齡臭?!囡仔鬼!"......
一大一小又死磕上了,伏黑惠分不出誰比較幼稚,他不想捲進颱風尾,默默咬了口披薩。
這一天在嘻嘻笑笑中過去,對他本人是有驚無險,告別幾個半大小子,便擰乾抹布擦拭桌子收拾狼藉,紙盒沾得滿手油汙,他皺了皺眉上樓去到衛生間,轉開水龍頭將手打濕,抹肥皂搓手時身後的門開了。
"啊,抱歉,我在洗手,請等一會兒。"語罷,手上動作加快,隨著門板一聲響動,他才注意到來人並沒有出去,反而關上了門。
可能也是要洗手吧,他想,還沒等他深思,那人就抱上來了,伏黑惠瞬間僵直了身子,泡沫在掌縫間流瀉。
五條悟從背後環住他的腰,白色腦袋枕在頸窩,時間宛若回到了綿花糖初叫,耳洞發炎的男人風風火火上門的那天。
那天也是這樣的,忽如其來的示弱使人措手不及,貼著脖頸的溫熱面頰弄得他心慌,他還滿手泡呢,這下也不知是該繼續洗手還是先安慰人。
"惠,我不想他的,我真沒想。"
是專門堵上來解釋的?伏黑惠凝望洗手台鏡面交纏的倒影,緩緩吁出口氣,手掌繼續搓揉起泡。
"您喝酒了嗎?"
"沒喝!"
他打開水龍頭沖洗雙手,對話聲淹沒在水流裡,隱藏了他的壞心眼。
"都快十年沒見了,不想見見對方嗎?好歹是前任。"
"小沒良心的。"
伏黑惠輕輕笑了聲,心跳聲逐漸歸於平靜。
兩個相愛的人交往都會面臨這一步嗎?大家都是怎麼了解另一半的過去,並寬恕諒解的?他又該如何去面對五條悟的前任?他老是止不住思考,又幡然驚醒意義何在,在這種地方鑽牛角尖不太理想,他介入參與對方的人生才幾個月,他無權干涉他的未來,何況是往昔。
他不會要求五條先生撇清一切,捨去曾經,過去締造未來,過往的經驗閱歷都將成為將來的墊腳石,感情亦是如此,一段感情之所以會失敗定會有它的原因,找出來加以改正,勇敢向前,人就是在一次次的挫敗下成長,這就是人生。
未來的比重過重他妄敢狂言,但他會連五條悟的過去,回憶,傷口,幸福,皆一併愛之。
沖洗完手掌,他甩乾水漬,抽取一旁的紙巾擦拭。
"我沒關係的,我並不畏懼五條先生的過去,只要您願意開口,我就願意傾聽。"
看不見他的表情,他在想些什麼,伏黑惠一無所知,只得從聲音裡判斷喜怒哀樂。
"惠。"
"嗯?"
"一起去展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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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11 20: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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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術迴戰│五伏] 雙行星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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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煞車


謝天謝地,不是Honda CB1000R,也不是Toyota 4Runner,而是乾淨便捷的新幹線。
從澀谷出發去長野只需要三個小時左右,展覽時間早上九點到下午六點,伏黑惠早早起床洗漱更衣,乘公交到車站跟五條悟匯合,他今天穿的是另一套休閒西裝,腳上套著一雙匡威,整身色調淺淡柔和。
好看,伏黑惠擱那心動了半天,才撥了撥頭髮向前。
自然是瞞著釘崎,他對小姑娘有些過意不去,身旁的五條悟顯然幹這種缺德事不是一次兩次,頗得心應手,壓低嗓音對著電話那頭請病假,臉不紅氣不喘,一邊笑著哄小姑娘,一邊吃人豆腐,好不愜意。
伏黑惠左手被牽著,心臟撲通撲通,臉上強裝鎮定,欣賞車窗外的風景,一聲聲低吟笑語融的他心都化了。
下了新幹線,五條悟懶得研究路線,隨手招了台計程車,強硬把嚷嚷著節流的伏黑惠塞進後座,發揮自己花花蝴蝶的社交實力,迅速跟司機師傅打成一片,他還楞頭楞腦的對著手機Google地圖查究,哪知師傅化身秋山名車神,三下五除二到達目的地,在五條悟下車前還問他手機號碼,說想介紹介紹自家閨女,驚的伏黑惠拽著人就跑。
走個幾分鐘就看見松本市美術館,說到長野縣,那不僅是草間彌生的故鄉,還有戰國時代的文化遺產松本城,和四百年歴史的中町通,繩手通上的四柱神社,與作為城鄉守護神的深志神社......,相較遊樂園,網紅咖啡廳,伏黑惠更傾向於歷史文化,他每個景點都想去看看。
兩人一同進入院館,空間很大,除了〈幻の華〉、〈永恆的愛〉系列,還有雕刻家細川宗英,書法家上條信山等作品也在此展出,順路觀賞了會兒才晃到九十九的展區,相較其餘場地,這位小姐的展示區域足實不廣,但能與這些聲名遠播的藝術家們一同展示,也不容小覷。
"呦!小哥也來了啦?真是榮幸。"九十九由基今日的打扮與兩個星期前截然不同,脫掉一身皮衣、風鏡、機車頭盔,換上了波西米亞長裙,溫婉大方,美麗動人。
"我才是非常榮幸能來參展,祝您展覽順利。"
九十九盯著他看了幾秒,流鬚耳環輕晃,她笑著攬過伏黑惠的肩,不拘小節,豪放不羈,那架勢別提畫展主辦人,更符合菜市場的大姊大。
"我喜歡這孩子。"
"我也喜歡。"
九十九由基帶他們逛了一會便失陪離席,伏黑惠就跟著五條悟觀賞,他對畫作沒有研究,一幅幅色彩斑斕的色塊,如萬花筒的奇妙顏色,線條粗細,圓圈大小交叉,有些畫實在過於艱澀,歪著頭看,瞇著眼看也不明白,站在畫前不依不撓,最後被五條悟搭著肩強制換到下一幅畫。
伏黑惠看得很認真,以至於他們告別九十九離開展覽後,他方意識到剛才的兩個小時裡,他丟五條悟一人獨自美麗,自己研究的不亦樂乎,作為約會對象有失體妥,但五條悟卻不怎麼在意的樣子,勾著他脖頸問他下一站去哪。
他們步行至松本城,順路去四柱神社祈拜,神社外便是繩手通商店街,商店街中央有供奉著青蛙大明神的青蛙神社,最後去到中町通,途中看見一百年歷史的布屋旅館,經常舉辦藝文活動的蔵會館,與知名菓子店竹風堂,一旁還有NAKAMACHI CAFE和翁堂,五條悟是即便腳下生了釘也要進去的,伏黑惠便由著他。
最後提著大包小包,與在NAKAMACHI CAFE買的黑咖啡搭上返程的新幹線,回去時是晚上八點鐘,從車站出來時搭的還是計程車,五條悟在車上刷卡叫了外賣,伏黑惠早放棄開源節流的勸說,在他一陣遊說下稀里糊塗的跟人回了家,坐在高檔公寓沙發上啃炸機吃得滿嘴油時才覺得哪裡不對勁,他趕緊撒手衝去衛生間洗洗便要告辭,被五條悟一臉壞笑堵在玄關。
"我親愛的客人,末班車早走了,你想徒步走回家呀?"
其實也不是不可行,就是要走上一個多小時。
"總不能在這裡過夜吧?"
"為什麼不行?"
"太打擾您了。"
"可以,就在這裡睡。"
五條悟捵長了手,聞聲喀嚓,身後大門落鎖,唯一的退路也被封閉,伏黑惠倒是不慌了,慌過了頭反而平靜如老僧入定,他就著那剩下的炸機吃,五條悟去整理客房的動靜全當聽不見。
"我先去洗澡,惠就趁這時候消消食吧。"
浴室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水流從花灑傾瀉的聲音搞得伏黑惠七上八下,雖然他並不覺得會發生什麼,再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發生了什麼,雙方皆是成年人,情投意合,你情我願,倒也沒犯什麼大忌,但他就是莫名有種新手菜鳥直擊大魔王的既視感。
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性愛他大致清楚,但實際操作只有左手與胯下,只憑理論知識真能實踐成功嗎?他想得入迷,五條悟叫他好幾次都沒聽見,被那冰涼沾有水珠的指尖嚇了一跳,險些滾到沙發下。
"想什麼呢?叫都沒聽見。"伏黑惠掩著宛若凍傷般的耳朵,搖搖頭說沒事。
"換洗衣物與新浴巾都放裡邊了,綠色牙刷是新的沒用過,至於內褲......"白色髮尖滴著水珠,落進浴袍,沐浴乳的清香悠悠飄散,五條悟蔫壞的笑了笑道:
"你猜。"
伏黑惠想自己究竟成什麼樣?紅著臉落荒而逃,追根究柢也不是逃,他哪有地方去呢?除非從窗外跳下去,十三層的高度粉身碎骨,他彷彿看見津美季哭著去認屍,卻連他的臉都認不出來,他甩頭試圖擺脫這些胡思亂想,擰開水龍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心無旁鶩斬斷邪念沖澡。
還叫他猜呢,猜什麼猜!伏黑惠拆開免洗內褲惱羞成怒地穿上,白色T恤鬆鬆垮垮的罩著,五條悟的尺寸顯然與他不合,衣領微微一扯都能袒胸露乳,褲子更甚,甭提尺寸,根本穿不上,褲頭過寬,除非手扯著否則他要光著兩條腿出去。
瘋了嗎?才不要,他擠上牙膏刷第二遍牙。
毛巾蓋著頭,濕濕涼涼的,五條悟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綿花糖趴在一旁假寐,見伏黑惠出來,跳下沙發在他腳邊轉圈蹭著。
"五條先生,有沒有尺寸小一點的褲子,這件太大了。"
五條悟回過頭,毫不掩飾的上下打量一番,伏黑惠被那目光看著心頭直跳,在心裡罵人臭流氓。
"光著腿不就行了?都是男的,用不著害羞。"
說的這什麼話,簡直看熱鬧不嫌事大,伏黑惠看今晚尋到合適褲子的機會寥寥無幾,便拎著褲頭歪歪扭扭的走進客房,待綿花糖也跟進來後,碰的一聲摔上門,然後脫掉有穿沒穿基本無差別的居家褲,抱著波斯貓鑽進被窩。綿花糖趴在腹上踩奶,輕輕柔柔的踩的伏黑惠有些飄忽,逛了一整天體力見底,他放空思緒睡了過去。
或許是認床的緣故,睡著睡著又醒了,醒了就睡不著了,外頭安安靜靜的,他看了眼時鐘,凌晨兩點,睡前那餐炸物吃的他犯渴,摸摸索索下了床,一時間也沒想起穿褲子,光著兩條白花花的腿兒去到廚房找水喝。
灶間與客廳相連成開放式,吊燈微弱閃著照亮吧檯一隅,昏暗中點兒星紅,香菸擱於水晶煙灰缸內靜靜燃燒,洋酒瓶在光的折射下斑斕錯綜,五條悟坐在高腳凳上飲酒,抬起酒杯時冰塊撞擊的清脆聲響和他的腳步聲重合。
"睡不著嗎?"菸酒使他的嗓音變得低啞許多,伏黑惠的心直怦亂跳,他勉強按著胸脯,擺頭說明來意,五條悟讓他坐著等先,起身去接了一杯水回來,伏黑惠道了謝,咕嚕咕嚕渡進口中。
"喝完就進去吧,早點睡。"
"您不進去嗎?"
五條悟支頤晃頭,伏黑惠分不清他是不是醉了,見他傻笑似的道:
"我看星星呢。"
從這?他撇頭望向客廳外頭的露台,窗外夜幕一閃一閃,大城市的夜空不比那須高原的星空,星群未曾過分閃耀,恪守本分的懸掛於空,十分微弱渺小,但確實看的見,可這麼遠賞了個寂寞?
"真的看的見?"就沒見過坐在室內觀星的。
五條悟又笑了笑,捏起菸屁股吸了口菸,火星浮於昏暗之中,白菸升騰,縈繞在兩指之間。
"騙你的。"
伏黑惠可算確定他是真醉了,這種想都不用想的拙劣謊話也好意思顯擺。
"您別再喝了,過量對身體不好。"他想在事情變得更加麻煩前中止,微醺時的五條悟很迷人,但或許不該在今晚出現這種情況,他伸手就要奪下對方手裡的酒杯。誰知五條悟醉意上頭,力氣更甚,順從地讓他拿走杯子,卻一個反手攥住了伏黑惠的手腕。
"惠,看星星嗎?"
太執著了吧?他瞅了眼窗外,絲絲涼意攀爬,他止不住併攏雙腿。
"感覺快下雨了,雲層厚重是看不見的。"他學對方說著劣質的謊,企圖說服一個還保有理智的醉漢。
"惠,看星星嘛,好不好?"五條悟恍若未聞,攫著他的手又問了一次。伏黑惠拿他沒辦法,心軟的點點頭,他還指望這酒鬼聽話呢,結果敗在自身柔腸。
五條悟躍下凳子牽著他走,碰開桌椅也毫不在乎,正當他以為要站在外頭受料峭薰風吹打時,步伐卻拐了個彎,他們沒去陽台,也不是回客房,而是進了公寓主臥。
伏黑惠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床鋪,注視五條悟翻箱倒櫃,一下掀衣櫃,一下開櫃門,拉抽屜,掏床底,最後在書櫃頂層抱了個紙箱下來,它看上去有好些年頭了,破爛腐舊,灰塵鋪了厚厚一層,五條悟輕輕一吹,那些塵垢幡然飄飛,伏黑惠皺著眉低咳兩聲。
紙箱打開,裡面放著一顆黑色球形物體,下方還有支架顯然這球可立地,除了黑球還有許多霧面CD盒,光碟片上沒有圖案,沒有註記,不知該如何區分這些外表一樣的碟片。
"鏘鏘,是HOMESTAR的二代投影儀哦!"五條悟呼呼吹著灰塵向他展示,他沒記錯的話,HOMESTAR已經出到四代了吧?那麼這顆就是五條先生過去買下的。
"惠挑一個吧。"他抄起凌亂CD盒,像玩抽鬼牌那樣一字排開在手中。
"這個。"他選了右手尾巴邊上的一片,五條悟打開投影儀,拿出碟片放入光碟機內讀取,熟練的旋轉調焦鏡頭,他埋頭搗鼓很是認真,伏黑惠看了看,磨磨蹭蹭的從床上下來,挨著人坐在床尾,好在地上鋪滿毛絨地毯,光著腿倒也不涼。
"惠,準備好喔,我數三聲!"臥室本就沒開燈,全憑月光照明,幽幽暗暗的,在五條悟數完三後,群星璀璨,繁星閃爍,光點宛若細小珍珠絢爛奪目,輝煌銀漢投射在壁面,眾星環繞,伏黑惠覺得自己彷彿身陷在廣袤無垠的的耿耿銀河中,他漂流在浩瀚宇宙,四肢百駭暴露在悠悠時空天穹,感受到億年光陰流逝,見證無數紀元朝代更迭,五條悟說的對,沉浸在如此銀海中,所謂的煩惱就像粉塵一般,不足掛齒。
他被震撼的說不出話,耽溺於幻象美景中不可自拔,好一會兒才勉強將自己剝離而出。
"喜歡嗎?"五條悟的嗓音宛若穿越了好幾個世紀,直穿雲霄。
"喜歡,非常好看。"
"我已經好幾年沒拿出來過了。"他向後仰靠在床尾,脖頸仰成優美的幅度,伏黑惠看他那樣,恍然意識到什麼。
"為什麼?因為會讓您想起什麼嗎?"
"例如什麼?"五條悟絲毫不覺被冒犯,他仍舊笑著,總是如此。
"例如......高中,大學。"他意有所指,話說的委婉但懂得人自懂。
"都不是太好過。"
伏黑惠注意到他的食指與拇指揉搓,知道那是他小解菸癮的舉動,又或是不安。
他想他可能不該繼續問下去,他不想顯得自己小心眼,更別提在人傷口上灑鹽,即使他做不到眼不見為淨,伏黑惠隨口將話題扯開。
"......五條先生是學什麼專業的?"
"普高,大學念的美術。"
他想也是,能看的出來,搞藝術的個人氣質都很突出,五條悟簡直是模範典範。
"為什麼想念美術?"
"盲目跟從吧,其實那個時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幹什麼,只清楚自己不想跟誰分開。"
高中時期就是那樣的,一部分人選擇踏出舒適圈,朝前方突破邁進,一部分人畫地自限,縮小格局,只念著兒女常情,倒不是批評哪方的不好,人生的分歧點沒有好與壞,能定義優劣也唯有自己。
"混了四年畢業,開了一家店,憑本事吃飯,誰也不欠,就是物是人非。過去本以為會輕易放棄的卻一路堅持下來,那些曾經堅信著的卻盡數崩塌瓦解,感覺整個世界都重新築構了。"
伏黑惠能感同身受,當他不再翹課、夜遊、打架,按點上學下課,讀書考試時,生活模式天翻地覆,有時他分不清楚在圖書館握著筆是自己,還是在公園攥著拳的是自己,黃粱一夢,他覺得哪個都是他,卻也覺得哪個都不像他,然後糊裡糊塗的活到現在。
"有一位朋友的名言是「勞動就是狗屎」,其實人生也是狗屎,沒有人可以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處處都是坑,阻礙夢想,阻礙未來,阻撓所有的一切,真是討厭。"
伏黑惠望著他剛毅的側臉,下顎的線條融進陰暗之中模糊不清,好像隨時會化為粉末,他緩緩伸出手扯住五條悟的袖擺。
"嗯?怎麼了?"他側過臉龐,瑰麗明亮的眼睛發著微光,將伏黑惠吞滅其中。
"......抓住了。"
"?抓住什麼?"
"就在現在,我抓住了,至少三十二歲的五條先生不會再掉進坑裡。"
五條悟被他的發言打的猝不及防,眼睛睜得大大的,狡猾如他,一時卻也想不到該如何接招,只得捂著腦袋笑。
"我會止不住想對你撒嬌的,惠。"
他不是在徵求意見,而是提前打預防針,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就掐著伏黑惠下巴吻了上來,即便距離他抽菸已經過去快半個小時,但菸草味仍直衝頭皮,口腔除了焦油還有威士忌的腥辣,越吻越苦澀,這吻的味道實在稱不上好,連普通的邊緣都勾不上,但就是這樣的吻,這樣的五條悟,伏黑惠想他大概是神智不清了,苦到最後竟品出幾分甜。
短暫親吻過後,五條悟才放開他,兩人氣息都不太平穩,伏黑惠更是氣血上頭,腦袋都開始發懵。五條悟凝望著他,沒有下一步動作,伏黑惠看出他的猶豫,他沒給對方機會,也沒留給自己餘地,湊向前想吻他的唇,卻因為太緊張親在了嘴角。
如同導彈投射,恰似聽見號角響起,來自遠古且低沉的,他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來那是自己的心跳。
簡直一發不可收拾,他被壓倒在地毯上,這是伏黑惠在進入這間房間後第二次感謝絨毛地毯,他抓緊身上的人,緊緊攀住對方的臂膀,臥室充滿凌亂的呼吸聲,唇舌相疊,他們互相嘶咬,含吮,猶如要將對方拆食落腹,吸吮時發出的聲響如浪潮擊打,他滿耳都是黏膩的親吻聲。
五條悟舔拭他的上顎,又回頭尋他的舌纏之,呼吸被盡數掠奪,吻勢綿綿長長似乎永無止盡,唇瓣摩擦噙咀,對方的舌頭總能輕而易舉的撬開牙關,佔領他的口腔,舐犢他的每一寸禁土,溫熱的軟肉被仔仔細細的覺跡攻克,伏黑惠覺得渾身血液皆在沸騰蒸發。
五條悟的手長年握筆,由於姿勢不正確,中指與小拇指指節生有胼胝,手中也有厚薄不一的繭,這不是雙養尊處優的手,粗糙的掌心摩娑滑嫩的皮膚,像非塗佈紙與絲綢,大掌在肌膚游移,先是撫摸後背,從肩頸到蝴蝶骨,在到脊椎,最後滑至前方,揉著那平坦的小腹愛不釋手。
位置太尷尬,伏黑惠想著在下面些,卻赧於開口,也只是咬著唇哼哼,五條悟侵略完上面的嘴,毫不留戀轉移目標,啃著他的脖頸一路朝下端吻去最後一口咬在腹部。
"啊!"伏黑惠這下沒忍住,急促的呼吸造成肚皮起起伏伏,五條悟又輕輕啃了口,老天,他從來不曉得自己的腹部這麼敏感,只得仰起頸子承受。
下身邦硬,五條悟對著小腹又嚙又吸,磨人的快感宛若遊戲buff一層一層堆起,他視野一片模糊,淚眼汪汪的,怎麼能哭呢?太丟人了,於是紅著眼生生耐著,忍著不射精,不掉淚,不呻吟,精神力逐漸坍塌,有點糟糕,無論哪邊都快失守。
"太瘦了。"似是呢喃,他像是不經意地脫口而出,五條悟拍了拍他的小腹,大發慈悲的放過那塊紅腫,讓吻痕開闢的部位,壞心眼的故意略過下身,轉攻胸脯。
他在那瞎揉,弄得伏黑惠彆扭得要命,他又不是女人,摸那幹什麼,但既然五條悟想摸就隨他去,指腹揉搓茱萸,胸口麻疼火辣,彷彿一根弦擰著擰著,絞旋他的理智線,手捏個沒完,嘴又用上了,齒貝磨著乳暈,吸著乳首,舌頭觸及時他身子猛弓,接著眼淚像是不要錢的珍珠滴滴答答,倒不是五條悟的錯,他活生生把自己臊哭。
他射精了。內褲黏黏糊糊的,布料貼著軟疲的性器,這作為初夜的回憶簡直不要太糟糕,五條悟善解人意的吻著他,重覆說著沒關係,有了這齣,他可憐的乳首逃過一劫,五條悟輕輕揭開白色布料,伏黑惠的下體完整無遺地暴露在空氣中。
然而他脫了內褲卻始終沒有下一步動作,伏黑惠在那雙藍眼睛的注視下又重新回復到半勃,性器顫顫巍巍,得不到任何撫慰,他暈呼呼的腦袋總算注意到了不對勁。
"怎麼了?不做嗎?"他瞥了一眼五條悟胯間支棱起來的帳篷,他應該也是很難受,但為何停下?從腳底蔓延而上的不安感籠罩住他。
時鐘滴答滴答,紊亂的呼吸歸於平靜,伏黑惠確實意識到了什麼,血液逐漸冷卻,手心沁出涼汗,一些陰翳沉鬱的念頭如爬牆虎,覆蓋了整片大腦奪取氧氣,他有一瞬間以為自己會窒息,卻被那雙垂落的藍眸喚回現實。
他大概是又心軟了,他過去有段時間認為自己並沒有「同情」這一情緒,他甚至覺得自己遺傳了老爸薄弱的共情能力,但全他媽是屁,曾把人按在地上往死裡揍,肩臂無情的機械式揮打的伏黑惠,把他所有的憐惜都給了這男人,他就看不得五條悟有一丁點的難過,如眼裡容不進一粒沙。
稍稍整理心緒,他沉吟了會,艱澀的開口:
"我不行嗎?"
"不是那樣,我害怕。"
為什麼事到臨頭才這麼說?伏黑惠有種被耍的感覺,他想撒氣,但看見五條悟的神色卻硬不起氣去說他,心酸澀的一塌糊塗,他放棄據理力爭,無力的接受眼下事實,連裸露的雙腿都讓他覺得難堪,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卻受了一股子窩囊氣,不知道誰才是最難過的一個。
"請您說清楚。"這事馬虎不得,他甚至覺得倘若沒有得到一個好的回答,他的自尊心會碎成一地,黏不起來的那種。
"我就是,太害怕了。突然有很多記憶湧進腦海,不對,這樣不對。"
"不能在這種狀態下做這種事,那對惠你太不公平了。"
"對不起,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五條悟捂住了那雙熠熠生輝的璀璨雙眸,肩膀聳拉,整個人如脫力玩偶,伏黑惠在他喃喃的道歉聲中無聲的揉了把眼睛。他說的沒錯,那樣確實不公平,無論對誰都不公平。他不能對著他想起誰,也不能吻著他回憶往昔,這是種侮辱。
伏黑惠突然很慶幸他停下了,至少在剛才的每一分,每一秒裡,他依舊是伏黑惠,無可替代的,這一認知讓他舒坦了不少。
這是個問題沒錯,但並不是多大事,能解決的,他想。伏黑惠不願在這個節骨點發脾氣,沒有任何意義,只會讓事態變的更糟,於是他掀起棉被包裹住彼此,輕輕拍了拍五條悟的腦袋,以一種無奈且疼惜的語氣道:
"我想我們都需要好好睡上一覺,等睡醒後再來討論這件事,我們仍有很多時間,好嗎?"
"晚安。"

本文最後由 六月的梅梅子 於 2021-4-1 18:1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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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15 11:57:32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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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分歧

發生了彼此都始料未及的事。
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會發生呢?伏黑惠蒙在被子裡,一吸一吐間皆是挫敗頹唐,整個腦袋裡塞滿了形形色色的想法,他一如既往想找些藉口為對方開脫,但他絞盡腦汁想出的可能低拙到欺騙不了自己,伏黑惠精神上高度疲乏,憂心忡忡的情緒麻痺了倦怠,他累得委屈,睏得發昏,但每當他以為自己即將墜進夢鄉,又會被黏膩豔情的親吻喚醒,腥羶色的記憶將他帶回「為什麼」三個字裡死磕。
他翻了個身,凝望著被窩下的寬背,五條悟從躺下開始就背對著他,也不知是出於愧疚,還是難過,總之都不是正面情緒,伏黑惠感到隔閡,他想如果將手覆在背上,應該能感受到溫熱的體溫。他在想什麼呢?是關於他的嗎?還是他?他腦子發懵,在渾沌的紛飛念想中抽絲剝繭,試圖去釐清對方在想些什麼。
但是一個人削尖腦袋得出的結論絕對是錯誤的,因為一個人是談不起戀愛的,兩個人的事,不能以一己之見概之。
伏黑惠將掌心貼在對方肩胛骨之間的凹陷處,閉上眼睛體會來自另一個人的呼吸,脈搏,沉沉睡去。
下雨了,當他被窗外雨聲吵醒時,朦朧意識到整座城市都陷入瓢潑雨幕之中,由於雨天的緣故,連空氣彷彿都鍍上幾層清冷,裸露在床被外的手指微涼,他抽動幾下,緊接著吸了吸鼻子,漸漸嗅到那飄散的菸草味。
他睜開眼睛,看見坐在床沿聳著肩膀抽菸的男人,依舊是背對著他,伏黑惠躺著看了幾眼,伸出手輕輕扯了下他的衣襬。
"醒了?"早晨的蒼啞比浸在烈酒中的沙嗓還迷人,像是未剪切的土布撫過肌膚,粗礪的范起雞皮疙瘩。
伏黑惠思考了下該說些什麼,卻又覺得什麼都不必說,至少暫時先安靜一會。
"......早上好。"
"早安。"
他緩緩從床上坐起身,被子蓋著腿,男性的生理反應正蓬勃待發,五條悟將湮滅了,臥室的煙灰缸造型特殊,不鏽鋼材質的龍支盤繞成個小圓,看上去又厚又重,很適合拿來幹架。
伏黑惠讓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甚至發出一絲小小的笑聲,惹得五條悟旋身注目。
喜悅會感染,等他笑完,卻發現笑意攀上那張俊臉,他什麼也不做,就看著他笑。
"怎麼了嗎?"
五條悟擺頭道:
"這樣很好。"
這一覺睡到中午,他在浴室洗漱,使勁壓著睡翹的髮,一想到方才蓬頭垢面,頂著頭亂髮與五條悟交談的模樣,伏黑惠就想把自己摁進馬桶沖掉。含水將嘴裡的牙膏泡漱掉,抬頭看鏡子,見那根原先平貼的髮陡然昂立,他嘆了口氣,關燈離開。
客廳飄著食物的味道,伏黑惠聞香而來,進到廚房內看著五條悟站在瓦斯爐旁煎蛋,哦齁,可真新鮮。
詢問是否需要幫忙,被一口回絕,他便靠著流理台,用視線追隨著昨晚險些讓他心碎的男人,他花了一晚緊鎖住的記憶嘩啦破開大門流瀉,伏黑惠被迫細細品嘗,苦而澀,但沒有凌晨那般強烈。
他說過這是能解決的問題,只不過需要點時間平復,激情已退,哪怕是痛苦也好,傷心也罷,都一覺而散,他們總該檢討檢討,擇日不如撞日,伏黑惠小心翼翼,因不想傷害對方而謹慎挑選措辭。
"我們該談談。"
五條悟愣了一下,用鍋鏟鏟起蛋放入盤中。
"你說的沒錯,是該談談。"
所幸他在這事上也十分誠懇,而不是用以往敷衍的態度處理,否則伏黑惠要考慮拿臥室裡的龍型菸灰缸往他頭上敲。
培根下鍋,熱油滋滋作響,他在一片焦香中開口:
"我想知道,您想起了什麼?"
"很多。那是好幾年時光的縮影。"
他將培根翻了個面。
"我無法向你一一細數,但我很確定我知道那些回憶是什麼。"
是嗎?那他想起高中文化祭、畢業旅行與高考,也想起大學四年的美術實課、論文與答辯,是不是也想起兩個人一起在租屋處用打工賺錢買來的投影儀看星空?又或是放假時相約去天文館看展覽?太多太多了。
那個人佔據了他七年,活生生,血淋淋的與他相併而行,在五條悟快樂時陪伴著他,在他難過時也伴隨左右,甚至氣憤時也不離不棄,兩千五百多個日日夜夜......伏黑惠忽然失去較量的力氣。
他像顆洩氣的皮球,頹敗下來,不言不語,他給自己做的思想鬥爭起到反效果,他極端的認為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有前人的影子相伴,那他還是他嗎?五條悟看見的還是伏黑惠嗎?
早餐做好了,兩顆蛋和煎的酥黃焦脆的培根,兩片烤好的吐司,一片加了起司一片抹了奶油,最後加上一杯手沖咖啡,提不上是講究或簡易,是極為普通的一餐。
空間裡只有叉子敲擊瓷盤的聲響,伏黑惠小口咬著培根,一邊戳弄蛋黃,金黃蛋汁順著幅度流下,他試圖阻止,但汁液依舊越過叉尖浸濕培根。
隨便吧,他突然如釋負重般,什麼都不想管了,那些所謂的矜持、拘束,像蛋黃一樣破裂,緩緩洩出,底部剩餘的殘汁不是長舒一過的輕鬆,而是對峙周旋後的疲勞。
到這個地步,他不認為還能夠繼續躲避下去,索性收斂拘禮的那套作派,當個坦率明朗,直心眼兒的少年人。
"......您是怎麼和那位認識的?"
五條悟看了他一眼,伏黑惠避開視線。
"......國中升高中的暑假。"
"什麼時候交往的?"
"高二。"
"誰先告白的?"
"......我。"
"您喜歡對方哪裡?"
"惠。"五條悟覆抬眼而望,與翠綠眼瞳毫無縫罅地撞上。
他似乎是在確認,審視出他不是在慪氣,鬧彆扭後才再度開口。
"忘記了。"
伏黑惠不滿,認為他有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意向,還沒來得及以示抗議便被打斷。
"是真的,忘記了。"五條悟學著他戳弄盤中食材,不過他的蛋與培根都吃得差不多了,只能戳著吐司焦黃的脆面。
"分手後,以前的優點全成了缺點,記不得為什麼會喜歡對方了,連原本喜歡的心情都轉為厭惡,曾經覺得很有魅力的地方也變的吸引力全無,就算現在那個傢伙全身脫光光出現在我面前,我也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大概只會嘲笑他的古怪劉海,現在想想是真的很怪。"
伏黑惠止不住被逗笑了,他摀著臉企圖遮擋,但應該是失敗了。
窗外陰雨綿綿,烏雲增湧密布,豆大的雨滴敲擊在玻璃上,叮叮咚咚,彷彿垂落在人心尖似的。
五條悟嗑噔一聲放下叉子,澄澈的眼眸洋溢著點點星光投來。
"我現在只有你了,惠。"他瞇著眼笑了笑,又道:"我誰都沒有了。"
"如果連你也離開了我,那我該怎麼辦呢?"
這不是該笑著說出來的話,但五條悟臉上仍舊掛著微笑,如假面一般,像是在遮蓋些什麼,伏黑惠覺得倘若找到他所隱藏的,他或許便會無所畏懼。
"我光光想想就害怕得無法動彈,我以為都過去了,但並沒有。"
"我感到很抱歉,我不該讓我的怯弱傷害了你,是我的錯。"
"對不起,惠。"
伏黑惠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聽見歉詞,他並沒有感到舒坦,反而微妙的有種不適,整顆心猶如落至胃袋,沉甸甸的,攪得他消化系統失常,讓人不太舒服。
五條悟的話語化為千斤重鎮在身上,壓的人血肉模糊,痛不欲生,伏黑惠連呼吸都感到不自然,直覺告訴他,他沒辦法接受這個道歉。那三個字本欲讓兩人和好,落在他耳裡卻像對方下達了逐客令,將他推出門外,正式宣布他不是團隊裡的一員。
不該如此,他們本該是一體的,伏黑惠感覺被排外,令他很不是滋味,刺耳的嗡嗡作響,這不是在做生意,也不是在談判,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需要的或許不是五條悟的道歉,而是開誠布公討論解決問題的辦法。
是的,他們需要解決問題,伏黑惠知道自己即將面對最大的夢魘,他手心發涼,比昨晚更甚,他抿了抿唇,擱下叉子,喉道痙攣的打顫,胃裡的食物跟著起伏,說不定他一說話便會全吐出來。
"五條先生。"嗓音在顫抖,好難聽。
"您還喜歡夏油先生嗎?"
背後白光轟隆一閃,打雷了,雲層中閃電劈落,他的聲音是不是被雷聲蓋過去了?那代表他需要在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再次詢問?這個認知讓伏黑惠背都給浸濕了。
他不敢去看那雙眼珠,那張臉,看了就會心軟,心軟就會投降,事情又會繞回原點,他好不容易奮勇踏步卻又退縮回殼中,他不希望那樣發展。
"如果在昨天之前問我,我的答案絕對是否定的,但現在......我也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
伏黑惠選擇落荒而逃,外頭的雨披頭蓋臉的澆了下來,像全世界的眼淚都倒灌在他身上,狂風在替他怒嚎,為他不值,為他哀弔,吹得他腦袋發懵。
他淋成落湯雞,渾身上下都在滴水,沒有計程車願意載他,他想搭公交,卻發現自己走的匆忙,錢包落在那棟公寓,他寧願頂著傾盆大雨,也不願返程取包等雨停。
雨不會停的。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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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15 12:00:46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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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混蛋

"蛤?又請假?沒事吧?需要我跟小櫻下班後去探望你嗎?"
"不麻煩,倒不如說我怕你一個人死在家裡。"
"知道了,那給你帶個晚餐,粥可以吧?"
"好好休息,待會見。"
伏黑惠掛斷電話,將「"鑰匙放在信箱裡"」一信息發送給真希前輩後,卸力的躺回床上,抽出腋下的水銀體溫計,顯示屏上三十八點七,怎麼不退反增?他拖著疲憊的身體下床,翻出感冒藥,喝了幾口水又慢悠悠地回到床鋪,用被子把自己裹成壽司捲,他閉上眼睛,等待睡意重襲的過程是最艱辛的。
他總是會想起那些令人慪心的片段,整整三天,無時無刻的在折磨自己,不想想起來的,但大腦老是不聽使喚,將那日的情景拖拽出來反覆播放,他被迫一次又一次的觀賞,看見了自己有多無助,有多軟弱,看著看著,就眼眶泛濕。
是生病的原因,因為感冒發燒才會變得脆弱,這是有科學證實的,等等,那篇報導說的是生病還是孤獨?他記不清了,反正他倆都佔了,至少他不會一個人死在租屋處,他安慰著自己,沒一會兒又昏睡過去。
小時候就是如此, 母親的臉早已模糊不清,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次,那個時候也是高燒不退,臭老爸賭馬賭到口袋落空,只能無奈待在家中,他寬闊的肩臂抱著自己,另一隻手則翻著報紙,其實他本來是開著電視看新聞的,但主播字正腔圓,抑揚頓挫的播音腔聽得他直哭頭疼,老爸埋汰著關掉電視,就著窗外蟬鳴讀報。
說也奇怪,伏黑惠記得那時已是夏末秋初,蟬聲早該叫停,可能落子對季節的感知與他身體的免疫系統一齊出了問題。
窗外蟲響,他額上貼著退熱貼,靠著暖熱的胸膛入睡,淡淡菸草味縈繞,那是伏黑惠對「父親」的印象標誌。
在後來就有了津美紀,大不了幾歲的小姐姐手忙腳亂餵他喝藥吃粥,蓋被擦汗,吸著鼻涕哭著給他削兔子蘋果,要他快點好起來,啊,還有布丁,津美紀還會給他買布丁,雞蛋口味的那種。
後來津美紀也走了,往後生病發燒時,伏黑惠吞完感冒藥埋頭就睡,從白天睡到黑夜,醒了就隨便吃些東西,補充體力後回到床上繼續睡。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思考,腦袋一片空白,那樣的世界讓人心安,因為空無一物。
伏黑惠再次甦醒時天已經黑了,家裡依舊安靜的連根針落到地板都聽得見,他摸索著床頭櫃上的手機,藍光有些刺眼,待適應後才滑開屏幕看通知。
「"看你睡得很熟就沒有叫你,東西拿給五條了,身體恢復了再來上班。"」實在太感謝......?!五條??!!!伏黑惠垂死病中驚坐起,一個激動頭腦昏脹,微濡軟物從額上滑落蓋住手背,借月光一覽,是條濕毛巾,他抓著巾布支著軟綿綿的身子下床。
客廳燈是亮的,他緩緩走進看見坐在沙發上夢寐的男人,撇頭看眼牆上掛鐘,快十二點了,真希前輩她們應該是六點來的,他在這待了六個小時?錯愕之餘湧上一股酸楚,來做什麼呀......
伏黑惠那日就這麼慌不擇路的逃跑,五條悟始終沉默著,一句也沒挽留,他還沒做好準備面對他呢,突發事件攪得他心弦驟亂,這男人絕對是害他發燒的主因。
"大壞蛋......"他止不住埋怨,伸手輕輕揭下他鼻上的墨鏡,黑色鏡片移開,藍眸在潔白簾幕後掀開,伏黑惠心一沉,還沒來得及想好措辭便被他一把拉進懷裡。
燒未退,他的體溫理所當然的比五條悟高出許多,軟滑的肌膚又冰又涼,對身體燙成一塊火爐的伏黑惠無疑擁有致命吸引力,他似乎用盡畢生的克制力才從那舒適的懷抱裡掙脫。
"五條先生,我──!"話未說完,又被抓住手扯到那臂彎之中,若有似無的煙草味,他不自覺想起夢裡見到的父親,他實在是沒有力氣了,生病時的積累的不安、委屈全數迸發,他像個尋求父母慰藉的孩子閉上雙眼,傾聽所愛之人的心跳。
幽幽藍光灑在二人身上,歲月無限好,沒有猜忌,沒有爭執的少頃過於美好,伏黑惠覺得自己可能會擱淺在這懷抱裡,宛若幼童抱著最喜愛的玩具捨不得撒手,他實在是太喜歡了,喜歡到害怕別人把他搶走,害怕他先厭棄自己。
夏油先生手握七年聚累的點滴,別的女人有姣好的身材與臉蛋,有些甚至擁有財富,反觀伏黑惠,他才是手無寸鐵,毫無籌碼的那個。他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自己一片真心,赤誠卻無用,還癡心妄想對方會選擇他,愚昧的令人發笑。
沒有什麼比意識到自身的弱小還要另人無措的事了。
"惠,為什麼生病啊?不要生病啊,我很擔心的。"胸膛震動四起,他乾啞的嗓音透過振福傳遞,輕柔地在室內回響。伏黑惠沒來由的鼻酸,他在充滿五條悟氣息的懷抱裡深吸了幾口氣,才強行把那酸楚壓下,擔心一說話會漏餡,便只低低應了一聲。
"不對,生病也沒關係,但是要告訴我,讓我知道。"
"不,還是別生病了,對身體不好的。"
伏黑惠止不住淺笑,究竟要他怎麼做啊?
五條悟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嗓子如沾了蜜的甜酒,聽的人欲醉欲醺。
"不要生病,不要難過,要開開心心,毫無悔恨的活著。"
藥效可能過了,伏黑惠感覺腦袋逐漸暈呼,他努力專心聆聽五條悟的聲音,輕飄飄的話語戳進心坎,宛若一把利劍抵著緊閉的大門,卡著裂縫不讓它闔上。
生病使伏黑惠失去過往的機敏,他無法就著這話深思,腦殼一運轉就頭昏眼花,只得憑藉表像徒手挖開那一層又一層的壁壘。
"是經驗談嗎?"
"是經驗談。"
那雙寬厚的手掌摸的他好舒服,伏黑惠眼皮不堪重負,緩緩闔閉。
"我有好多好多後悔的事,真的很多,太傻了,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這麼看來,我好像一直都在犯錯,不斷做錯選擇,弄得兩敗俱傷,沒一方好過。如果只是我一個人摔倒,那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惠,我不要你跟我一起受傷,我不要將來想起你時,擁有的只是後悔這種討厭的情緒。"
"你不要你變得跟我一樣混蛋。"
"你說是嗎?我親愛的客人。"
伏黑惠在聽,卻也只是聽,五條悟的聲音渺茫忽遠,他沒聽明白對方話裡的意思,腦袋暈頭轉向,神智不清,只是下意識地抓緊手裡的衣物,熱燙的額貼著男人的頸間,洽若珠血遍撒,淋得肌膚熾燥疼痛。
伏黑惠在一片火熱之中艱難的吐露:
"你是混蛋我也一樣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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