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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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跑水(短篇)[G](清代台灣/微骨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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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豫 發表於 2020-9-2 20:4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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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文板分類
文章分類: 軍武歷史
連載進度: 連載中
    艷陽烈烈,曬得腳下的泥地發熱,熱度自腳掌傳來,陳秧不禁蜷了蜷腳趾。祀神的香火牲禮擺於圳口前,為求新圳日後能順利灌溉農田,帶來豐收,每每有新的圳道要開濬,村裡的人便會行這樣的儀式。
    有一名男子雙手捧著牲禮頂在頭上站在水道中,他頭綁紅巾,身披蓑衣,腳踏草鞋。那人的膚色因日曬而黝黑,長年勞動的肌肉曲線分明,雙腿修長結實如蹬羚,彷彿下個瞬間就能爆發無盡力量疾速奔跑。
    那人緊抿著唇,神情緊張,在岸上看著他的陳秧也是相同的表情,水道上的那人看見他,先是一楞,而後迅速換成了安撫的笑,他的雙唇開闔以嘴型示意:無代誌,你免煩勞。
    陳秧報以一笑。他怎麼可能不擔心呢?他的兄長受村民之託成為引水人,此刻站在水道之中,待開了閘,圳水傾瀉如洪水猛獸,他的兄長要跑在圳水前象徵將溪水引入新圳道裡面。
    跑得快了,便是生,萬一跑慢了……
    陳秧腦海中浮現圳水滔滔淹過兄長頭頂的畫面,那樣的畫面他在許多年前也曾見過,那夜風雨狂驟,螺溪暴漲,大水氾濫成災,他們腿腳不利的祖母跑得比水還慢。緊走!緊走!恁莫管我!祖母的聲音漸遠,終至被水聲淹沒,再也聽不清。
    經過大難不死,日後的陳秧懼水,每每在稻田看到灌溉的渠道,陳秧總會下意識地避開幾分。螺溪水帶來豐收,同時也帶來恐懼。
    若是佮他相依為命的兄長嘛……他搖了搖頭甩開不祥的思緒。袂啦!阿兄袂出代誌,伊是庄頭內上敖走的人。
    陳秧想起幾日前的事情來,那夜日水村的村長來到他們兄弟倆的家,手裡拿著吃食水果,討好地笑著。
   「陳稻啊,過幾工著是通水祭啊!欲佮水引入去新的圳道內面,你看……你腳程緊,你來做『祭水人』好無?」他這麼對陳秧的兄長說,「你去,阮嘛卡安心。庄頭內面無人走佮比你閣較緊,阮誠需要你!你來佮阮鬥相共好無?當然,代誌完成了後,予你的錢袂少……」
    一旁的陳秧聽了默默垂著頭,他不希望阿兄去,可是他們兄弟倆沒什麼立場可以拒絕。自那場水禍之後他倆成了孤兒,全憑村子裡的人發發善心將他們養大,許多年過去了,他倆成長為結實的男兒郎,本該是能很快找到工作的,但這個時代不缺健壯男子,自唐山各地來的羅漢腳們互相爭奪工作與妻子,事少人多的情況下,大多數的人成為無業者,閒散亂晃度日,偶爾為爭水源、土地起械鬥,那時他們這些年輕力壯的少年郎才算派得上用處。
    若除去農忙、爭鬥等場合,村長會來找他們的時機,就是現在這種情況。
    村子裡面的人都說他們兄弟倆是全村腳程最快的人,陳秧知道這雙腳於他們兄弟倆而言是福抑是禍,福是能從危急惡事中逃離,禍也是無法從危急惡事中逃離。
    「阿兄,你莫去好無?」
    「憨秧仔,我若是拒絕,村長著會來揣你,敢講你欲去?你的速度雖然佮我平緊,毋過你驚水,我哪有可能予你做彼款代誌?」陳稻摸了摸他的頭,「你莫操煩,我會平平安安。」

本文最後由 星豫 於 2020-9-14 23:1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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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是《濁水溪三百年》和彰化二水的跑水祭儀 2021-3-22 13:57
雖然不重要但我還是要說,兄弟倆的姓氏本來有想要取黃,這樣弟弟的名字就會是兩個鼻音的ng ng(我覺得超可愛) 2020-10-8 23:01
想要有一個草根(?)感覺的名字,然後可以兩個人有兄弟關係~ 2020-10-8 22:59
兄長是稻,弟弟是秧,突然有種寓言故事感覺 2020-10-8 21:53
「敖」字應為「敖力」但因為造字沒辦法顯示出來所以先這樣代替 2020-9-2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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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星豫 發表於 2020-9-2 20:5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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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聲將陳秧自回想中驚醒,水閘一開,遠方圳水湧動,水花興高采烈地翻滾、喧囂,那聲音聽在陳秧耳裡像猛獸發現獵物,伺機捕食前的狂喜鼓譟,陳秧微微發顫,水道裡的陳稻目光專注於前方的跑道上,他蓄勢待發,沉沉的牲禮壓在他頭上。
    他明白這是儀式、是獻祭,更是一場表演。看岸上村民們的眼神就知道了,務農的生活平淡、缺乏刺激,難得能看到人與自然的生死搏鬥,眾村民自然不會放過這等機會。
    陳稻無奈一笑,稍稍沉了沉身子,將重心前傾,力量置於雙腿上,他在等待起跑的信號。
    「大水來囉!緊走喔!」村長嘹亮的聲嗓和著村民的鼓譟傳進他們耳裡。
    一聽到信號,陳稻如豹那般衝出,速度迅如閃電,風聲呼嘯過他的耳朵,他深知與水賽跑非生即死,無有其他選項。
    「唉唷!稻仔真正走佮有夠緊欸!好佳哉有揣伊來……」村長感嘆,而後發現原本在自己附近的陳秧不見蹤影,四處張望了下,發現那人已在岸上跑成一個遠去的黑點,「欸?啊彼个秧仔係咧綴伊走啥?」
    陳秧在岸上大步跑著,赤足掠過泥地之快似是從未著地,他大口呼吸,肺部隱隱發疼,他一邊跑一邊注意兄長的位置,對方跑在自己的稍前處,圳水在其後數十步遙的地方,洶湧水勢將至。陳秧的心臟吊到嗓子眼上。
    分流處近在眼前,再堅持一會兒他就可以上岸了。趁著大水還沒淹過石階,陳稻將牲禮一扔,喘著氣抬起發麻的腿往石階踩去。
    「阿兄!」他跪在岸上伸長了手,聲嗓著急,急著把對方拉上岸,「佮手予我!」
    水深已及腰,溪水漲高的速度出乎兩人所料,陳稻一把抓住他的手,借力爬上岸,待他上岸之時,水勢剛好漫過他原本所在的位置。
    陳稻的褲子吸水發沉,潮濕地貼在他的腿上,兄弟倆跑得筋疲力竭,索性倒在乾燥的地面上休息。汗濕的胸膛劇烈起伏,他們兩人均未從生死交關的瞬間回過神來,陽光亮晃晃地照在他們仰起的面容上,陳秧側過頭往兄長的方向看去,對方的臉融在日光裡隱隱發光,額上的汗水滑下,經過鬢角和耳朵,他的下頦與脖頸亦是汗珠密布,滾落喉結與頸側……
    陳秧的視線追著汗水的軌跡,胸口有股前所未有的躁動,身體某處隱約發熱,他喉頭發乾,下意識舔了舔乾燥的唇。
    注意到弟弟的視線,陳稻以為對方是在擔心自己有無受傷,扭頭對他一笑:「你係咧看啥?放心,我無受傷,只是有淡薄仔忝,歇睏一下著好啊!」
    陳秧慌張地別過視線:「喔……按呢……你無代誌著好。」
    「我著講過啊!」他緊了緊依舊握著陳秧的手,「我會平平安安。」
    陳秧張嘴開闔,還想說些甚麼時,一群村民已跑了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眾人七嘴八舌的聲音繞得他們頭暈。
    「稻仔、秧仔,恁真正足敖欸!會當走遐爾緊,無簡單喔!」
    「我看恁走敢若飛咧!實在真厲害。」
    「『走得過雞酒香,走不過四塊板』。秧仔,你等咧轉去,愛記得煮雞酒湯予你阿兄食。」
    「好。」陳秧重重點頭。
    「對了!這是予恁的謝金。」村長掏出幾串銅錢,「好佳哉有你!無我真正揣袂著人!聽人講北部的人攏是揣惡人抑是老乞食擲入去溪水內底,我感覺足殘忍……」
    陳稻收下銅錢,笑著打斷村長的長篇大論並道了謝,以想要回家換身衣服為由和陳秧一起先離開了。
    「暗時來阮兜做夥食飯!」村長對著他們的背影遙遙喊著。
    「好啊!一定!」陳稻笑著允諾。
    他們彼此都知道這只是客套話,村長家今天的晚餐不會多兩副碗筷,陳家兄弟也不會真的如兒時那樣天真地以為他們能去叨擾別人、去別人家裡吃免錢飯。
    陳稻手裡的銅錢,恰恰能買一副最廉價的棺材。不會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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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愛(氣音) 2020-10-8 23:03
兄長也是為了弟弟這樣當跑水人。大大寫得緊張感真是恰到好處(*>_<*)ノ 2020-10-8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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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星豫 發表於 2020-9-3 00:3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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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兄,你以後莫閣應承村長做遐爾危險的代誌好無?」
    「為啥物?若是去做『祭水人』著會當買這爾濟物件食欸!」陳稻舀起一匙雞酒湯湊到陳秧鼻子下,「你鼻看覓?真芳!」
    「毋是這个問題!我……阿兄你若是有啥物三長四短命,我家己一个人是欲按怎?」
    「你毋是囡仔人啊,你這个年歲嘛差不多欲娶某生囝啊……毋過現此時猶未結婚的查某人真少……」陳稻咬著筷子苦思。
    「我無想欲娶某,這嘛的生活真好,我誠滿意。」陳秧低頭扒飯,「閣再講……」
    「嗯?」
    「若是欲娶某,嘛是阿兄你先娶啊!我這个做小弟的哪有先娶某的道理?你講是無?」陳秧硬扯出笑容,他明白有朝一日他的兄長終究會離開他,娶妻生子過上安穩的生活,他不願再想,「莫閣講這有的無的,查某人的影攏無看著,免想遐邇濟。橫直,你莫去做『祭水人』啊!」
    「我毋是你,我會曉泅水。你敢有記得你細漢的時陣捌跋落水,予一个少年人救起來,伊抱著你轉來厝內,我佮阿嬤彼个時陣險險驚死。」
    「我袂記得啊,啥物時陣的代誌?」
    陳稻一面在腰間比劃,一面說道:「差不多……你這爾高的時陣,四、五歲?」
    「十幾年前的代誌,我哪會記得?」陳秧聳了聳肩,「食飯啦!」
    是夜,屋外下起了雨。雨聲敲打在屋瓦上,滴滴答答,擾人清夢,陳秧沒能睡去,身旁那人平緩的呼吸聲搔著他的心尖。
    夜裡無燈,他卻依舊能以眼描摹那人的輪廓,那是一張與他相似的臉,卻比他成熟可靠許多,方失去祖母的那陣子,陳秧日日夢魘,夢到大水將他淹斃,他在水中求助卻無人應聲,反被嗆了好幾口水。
    每當他哭著醒來,是陳稻張開懷抱哄他入睡。免驚、免驚,阿兄佇這。陳稻那時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便要肩負起為人父兄的責任,多年來護著、寵著陳秧這個唯一的親人,陳秧依賴著他的兄長而活。他們只有彼此。
    陳秧記得幼時他抱著他的溫度,那曾經弱小的臂膀如今已成結實港灣;他記得他背著他的觸感,過去吃力負重的肩頭如今亦成寬厚肩背;他記得他幫他擦澡時的力道,他細緻而溫柔地擦淨他滿是泥汙的四肢軀幹,手掌隔著布巾貼在他背上,為他擦澡的陳稻眉眼溫和、充滿耐心。他記得、他記得……
    陳秧微微粗喘,身上的肌膚發燙,下腹湧上一股奇怪的感覺,股間有些癢,暗暗逼迫他的身體做些什麼。可是他該做什麼?他能做什麼?陳秧顫顫伸手,指尖正要觸及那人光裸的臂膀……
    「碰碰碰!」陳家那破敗的屋子響起了叩門聲,陳稻翻了個身,他趕緊閉上眼睛裝睡。門外叩門聲不絕,隱隱催促,帶了幾分不耐。陳稻自夢中清醒,一邊搖晃著陳秧的肩,一邊問著:「你敢有聽到啥物聲音?」
    「嗯?」陳秧裝出睡眼惺忪的樣子,「應該是風的聲音吧?」
    陳稻側耳傾聽了會兒,而後說:「敢若是有人佇咧外口拍門欸!我來去看覓。」
    「無要緊,我去著好。」
    陳秧下床前去應門,開了門便見一名青年站在外頭,身上的衣服全被雨打溼了,模樣甚是狼狽。那青年生著一張好看的臉,劍眉細眼高鼻薄唇,堪堪是會讓姑娘們願意嫁身為妾,羨煞一群羅漢腳的俊俏容貌,而此時青年冷著一張臉站在外頭,神情明顯不悅。
    「請問,你是……?」陳秧上下打量著來人,覺得他眼熟卻又想不出在何時何地見過,「你來阮兜……有什麼代誌?」
    「揣人。」
    「揣啥人……欸!你!」
   青年逕自繞過陳秧進到屋內,環顧周遭之後,皺著眉下了評語:「恁兜小又閣垃圾,敢會當住人?」
   陳秧啞口無語。
   「秧仔,是誰……」陳稻從房間走出來,看清了來人的面貌微微一驚,「是你!」
    「阿兄,你認捌伊喔?」
    「當然啊!伊著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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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朋朋你會不會站錯CP了(氣音) 2020-10-8 23:06
劍眉細眼高鼻薄唇的俊俏青年,第一個反應是情敵xdd。不過好不友善,一進門就嫌棄,還是兄長好 2020-10-8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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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星豫 發表於 2020-9-6 23: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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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陳稻認出是陳秧救命恩人的青年名為「羅香櫞」,他說自己是來找未婚妻的。陳稻問了他的未婚妻生作什麼模樣,羅香櫞伸手往陳秧的方向一比,說:「著是伊。」
    「嗄?」被指名的陳秧一臉驚恐,「等咧!我根本不認捌你!閣再講,我是查埔人欸!」
    「是查埔抑是查某,敢有遐爾重要?」羅香櫞冷哼一聲,睨他一眼,「我救過你,敢講你攏免報答我?予你做水神的新娘,是看你會起……」
    「等咧!你講你是啥人?」
    羅香櫞露出一副矜傲高貴的神情來,眼中透漏著「能被神明看上你還不快謝主隆恩」的訊息,他充滿威嚴地開口:「我著是管理歸條螺溪的水神。」
    聞語,陳秧明白了事態。幹。歹年冬痟人濟,拄著痟的。
    他看了陳稻一眼,他那心胸寬厚的兄長只是微微笑著:「原來是按呢,無怪你十幾年來,面容攏無啥物改變。」
    「我是神明,自然不老長生!」羅香櫞朝陳秧看去,微微抬了抬下巴,「若是伊做我的新娘,伊嘛會當不老不死……」
    「我才無愛!」陳秧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將陳稻拉到一旁暗中說道,「阿兄,咱莫睬這个痟的,緊佮伊趕出去。」
    「毋過這馬外口佇咧落雨,趕伊出去嘛是明仔載的代誌。今仔日著予伊留落來過暝……我看伊嘛是真可憐。」
    陳秧看了眼屋外大雨,再看了看於屋中閒晃的羅香櫞,嘆了口氣只得妥協。他們找來塊布給不速之客擦乾身子,而後便要安排他睡覺休息的地方。
    「干單一頂眠床?」羅香櫞進了房間之後睨著那張老舊的雙人床,一面朝那張床比畫,一面說,「恁兩个人睏做夥?」
    此語雙關,明知羅香櫞沒有那個意思,陳秧的身子仍是微微一僵,陳稻則是不在意地笑了笑:「是啊!厝內誠狹細,買新眠床嘛是無地囥。你若是袂介懷……」
    「袂啊!我有所在通睏著好。」
    羅香櫞這般說著,和衣上了床,倚牆伸長了四肢而臥,雙人床被那人佔去了不少空間,餘下的床位勉強能躺下一個人。陳秧在心底暗暗罵羅香櫞不懂客氣,瞥了眼那床位對陳稻說:「阿兄,你睏眠床,我等咧提草蓆鋪佇塗跤……」
    「我睏塗跤著好,秧仔你去睏眠床。」
    「按呢袂用得,你明仔載有空課,愛好好歇睏。」
    「我無要緊,你……」
    「好啊啦!恁兩个人真囉唆,閣按呢讓落去,天著欲光啊!」羅香櫞略帶不耐地開口,冷冷地看他們倆一眼,接著大手一撈將陳秧抱進懷裡。
    青年的胸膛略為冰冷,吐息間帶著溪水的冷冽,陳秧反應不及,一時間竟安靜乖巧地任由他抱著,青年滿意地笑了。羅香櫞慵懶地騰出手來拍了拍餘下的空位,對陳稻說:「你睏這。按呢代誌毋著解決啊?」
    陳稻一楞,接著躺上了床,較勁似地將陳秧拉往自己懷裡的方向,輕聲笑道:「秧仔,你敢猶會記咧,你細漢的時陣阮定定攬咧睏?」
    陳秧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胸腔中瘋狂跳動著,他的喉嚨有些乾澀,陳秧試著讓自己的聲音不要聽起來太過緊張:「有,我會記咧。」
    陳秧頓了頓,顫顫開口:「我真懷念彼當時……」
    陳稻沒有答話,拍了拍他的背。羅香櫞在一旁看著,將兩人的反應盡收眼底,他緊了緊抱著陳秧腰際的臂膀,冷冷說道:「莫講話,緊睏。」
    直至天明之前,三人擠在一張床上各懷心思。夜中無有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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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感謝補充,八堡圳還沒完工的年代阿..還有渡口這個懷念的詞,現在應該有橋就能渡溪了 2021-3-29 11:33
這篇文的背景是設在清代前期的彰化二水,羅就是濁水溪(古稱螺溪)而當時的濁水溪流域有一處香櫞渡是當時重要的渡口,那邊確實是因為在香櫞樹下而得名的,印象中八堡圳興建  2020-10-8 23:10
香櫞是檸檬的一種呀,跟河神的關係?? 不過跟說出的話不一樣(只要不說話),清冷的形象加分,還幫忙助攻 2020-10-8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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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星豫 發表於 2020-9-14 23: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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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明,陳稻出門去鄰村作工摘果子,能做的工不多,陳秧和羅香櫞只能待在家中空耗時光,陳秧看著仍坐在家中長凳上啃雞骨頭的羅香櫞,忍不住問道:「你啥物時陣才欲離開?」
    「我?若是你綴我行,我今仔日就離開。」羅香櫞戀戀不捨地放下雞骨頭,「這雞湯誠好食,我進前真罕得食著,這是啥人煮的?」
    「我啦!」陳秧挪開已經見底的湯碗,「我佇遮踮好好,為啥物欲綴你行?」
    「你是我的新娘,無欲綴我走,踮佇咧遮是欲創啥?哪有翁仔某分開住?」羅香櫞一臉理所當然地說著。
    「我啥物時陣嫁予你做新娘?」
    陳秧無奈,不願再與眼前的瘋子計較,見日光寸寸挪移,陳秧心想不能繼續浪費時間,遂起身收拾桌面,拿起工具——小刀、竹篙和竹簍——準備外出捕些野味。
    「你欲出去?」羅香櫞跟在他身旁閒晃,「你欲去創啥物?」
    「挽果子、掠水雞……阮平常時嘛罕得食著規隻雞,若毋是阿兄伊昨昏去做『祭水人』……」
    「我知影。」
    陳秧轉頭看向羅香櫞,輕聲笑道:「你哪會知影?你昨暝才來,昨昏下晡時阮嘛無看著你。」
    「我是水神當然知影!」
    「喔,按呢喔。」陳秧答得敷衍,「無欲佮你講啊!我欲出去,你……」
    「我綴你去,我驚你危險。」
    「隨在你。」
    陳秧聳了聳肩,戴上斗笠,跨出家門並將門隨手掩上,反正家中也沒什麼值得偷的東西。兩人在陽光下沿著小路走,炙熱的陽光將他們的影子熨平在土地上,熱度灼著腳掌,熱汗自他們的額前流下,最終是羅香櫞先受不住了。
    「欸陳秧!咱去溪邊掠魚好無?溪邊較涼,嘛有樹影會當遮日,免曝日頭。」
    聽見羅香櫞的提議,陳秧的身子微微一僵,而後回答:「無愛。」
    「為啥物?」
    「我驚水。無想欲去溪邊。」
    聞語,羅香櫞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站在原地不動了,陳秧察覺身後的腳步聲沒有跟上,疑惑地回頭看他,羅香櫞一接觸到他的視線,馬上擺出一副輕鬆愜意、毫不在意的神情。
    「原來你驚水,莫怪昨昏是你阿兄倚佇咧水道內面。你驚水敢是因為細漢時陣的代誌?」
    「犯勢是按呢。」陳秧嘆了口氣,赤足踢著路邊的小石頭,「若毋是我驚水,我嘛會當做『祭水人』……無我佮阿兄的速度平緊欸!」
    羅香櫞身為昨天在一旁觀看過整個儀式流程的神祇,他自然知道這兩兄弟的腳程有多快,但他依舊裝出懷疑的神情問道:「咁按呢?」
    「你若是毋相信,若無咱來走飆?看啥人贏!」
    「好啊!」羅香櫞一口應下,順手分過陳秧手裡的一半物什,裝出隨口提議的樣子往前方一比,「那按呢,頭前有一條溪,咱著看啥人頭一个走到溪邊。」
    看見陳秧有些猶豫的樣子,羅香櫞趕緊補充:「免行入去溪水內底,看著螺溪著會當停落來。」
    「好。」陳秧回頭走至羅香櫞身旁與他並肩,擺出起跑的姿勢,「欸,你喊『走!』阮著開始。」
    羅香櫞一笑,同樣準備起跑,他勻了勻氣息,沉沉喊出聲來:「走!」
    音節方落下,陳秧一個箭步衝了出去,迅如夏雷,又似一隻初生幼豹,年輕的身體蘊著與生俱來的速度和力量,無需技巧或訓練,單憑本能便能疾馳成他人眼中一閃而過的風景,無人看得清他奔跑的姿態,別人的眼中無緣仔細收納他每個抬腿的高度、雙臂擺動的弧度或那身體因奔跑而繃緊的肌肉線條。
    陳秧迎風奔馳,他是喜歡跑步的,他喜歡吹過鬢髮的風;喜歡腳步掠過泥地的觸感;喜歡長跑時偶爾會感受到的、宛如瀕臨死亡的那個瞬間,他在奔跑的時候可以感受到空氣在他體內流動,雙腿麻木發酸,如石頭那般沉重,但當他每一次擺脫石頭的沉重向前跨步時,他感受到自由。
    羅香櫞在他身後距離三、四步之遙,他毫不遮掩地欣賞著眼前少年的背影:短髮隨風躍動,汗濕了一片頸項,繃緊的臀部與大腿透著少年的青澀與力量。羅香櫞在他身後追逐著,他本是神祇,無需如凡人那般追趕跑跳,只消施個法術便能移地千里,可是他心甘情願化做凡身跟在他身後,與他一起透過腳步感受這大千世界。
    他其實沒有想過陳秧會在一轉眼間成長為一名能婚嫁的少年,初時見他,陳秧不過是個孩童,因為在水中嗆了水而呼吸微弱、面容蒼白。羅香櫞一開始是沒有想救他的,凡人命數早已明明白白地寫在生死簿上,他出手相救便是給自己找麻煩,他一介小小的地方神明實在不太想和天庭作對,然而陳秧的手緊捉著他的衣襬不放,那掌心裡握的是對「生」的渴求。
    陳秧過小的年紀著實喚起羅香櫞身為神祇的一抹悲憫,他渡氣予他,小小的孩童短暫地睜開了眼,而後又疲倦地闔上,他下意識地鑽進他懷裡。屬於人類的、溫暖的氣息貼著他的胸口,孩子的呼吸淺淺地噴在他的肌膚上,羅香櫞心底有一處角落化成了水。
    他動了心念,想著乾脆讓這孩子在他身邊做僕童,往後漫長歲月終有人相伴,正有此想,小小的陳秧卻在朦朧間出聲喊道:「阿嬤……阿兄……」
    他一楞,瞧著那小孩泛著淚花的眼角,他嘆了口氣,接著抱起他,問了村裡的土地公懷中的孩子家住何方,將陳秧送回了他家。事後,陰間掌生死簿的陰官前來興師問罪,質問他為何干預凡人的生死,羅香櫞不堪其擾,丟了句「伊是我新娘仔,我對囡仔人無興趣,欲等伊大漢才娶伊入門……」
    「無閣,伊是查埔囡仔欸?」
    「遐哪有啥物要緊?」羅香櫞不解,「有啥人規定新娘一定愛是查某人?」
    「新娘、新娘,講的當然是查某人啊!」
    「喔。哪按呢,伊是我的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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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留言和海草~~最近比較忙一些(汗)我也很期待自己能盡快寫完它(看看身旁的作業們) 2020-10-8 23:11
伊是我的新郎,霸氣加分∼∼∼ 陳秧被照顧的很好呢,還像大孩子活力。 2020-10-8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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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人數 1海草 +5 收起 理由
山鳥海魚 + 5 寫得太好了!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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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星豫 發表於 2021-3-20 01:5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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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秧在溪前停了下來,波光粼粼的螺溪支流在他眼底躍動著,美麗而危險,淡淡的魚蝦腥味竄進鼻子裡,他不自覺地退了一步。就退了這麼一步,她撞進羅香櫞懷裡,青年的衣襟微微汗濕貼在胸膛上,熱度自陳秧的後背傳來,青年的味道包裹住他,陳秧一驚,嚇得從他懷裡跳開,腳底一滑,他險些要掉到河裡,羅香櫞眼明手快捉住他的手,阻止他往後倒去,卻是沒有出力將他拉回來。
    「你佇咧創啥物?趕緊共我搝起去。」陳秧的視線往底下的河水瞟,語尾隱約發顫,「我無咧佮你講耍笑,我真正足驚水欸……」
    「我若是共你搝起來,這場比賽敢會當算我贏?
    「哪會當按呢?」他瞪向他,「這个庄頭只有我阿兄會當贏我。」
    「我走甲比伊閣較緊!」
    「哪有可能,你攏輸我,閣肖想欲贏我阿兄哦?」陳秧笑了出來,言詞中帶著幾分驕傲,「我阿兄無可能輸予任何人!莫佇遐講有的無的!」
    對此,羅香櫞冷哼一聲,不甘心地睨了陳秧一眼,而後出乎陳秧意料的,對方鬆了手。陳秧還來不及反應,「噗通」一聲,他直挺挺地落入了水中,濺起不小的水花。他心裡一驚,深怕沒頂,他劇烈地揮動雙手。
    「你莫驚,這水無遐爾深。」
    羅香櫞的話聲輕飄飄地在他的頭頂上響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秧感覺到周身的水流似是緩了許多,他稍微冷靜下來,雙足穩穩地踩在河底,完全直起身子,水深未及胸,遠遠不到會令人喪命的深度,饒是如此,陳秧仍是微微發起顫,狠狠瞪著岸上的人。岸上的人好整以暇地脫下衣衫。
    「你、你欲創啥!」
    「欸,我來教你泅水好毋?」羅香櫞蹲在岸邊,陽光灑落綴著汗珠,使他整個人宛若散發著光芒,「你若是會曉泅水,著會當代替你阿兄啊!你講對毋?」
    「我……」陳秧神情動搖。
    「你阿兄遐邇仔辛苦,佮水走命,平時閣有空課,若是有一工無體力……」他涼涼地說。
    「喂!你莫烏白講!」陳秧朝他潑了一掌水,腦中浮現起兄長與水勢競跑的險象,「我知影啦!我學泅水著是啊!
    聞語,羅香櫞一笑,翻下河岸濺起水花,水珠凝在他身上,他解下他身上的種種累贅,隨意擱在岸上,接著伸手擁過他:「算你巧,學泅水當然揣水神上穩。」
    陳秧在心底偷罵一聲「痟仔」,試著拉開與他的距離:「喂,你共我攬甲遮絚是欲創啥?」
    「你確定愛我放手?等咧你的腳要揭起來,袂當踏佇溪底喔!」
    「為啥物袂用得?」
    「你毋欲用腳拍水,是欲按怎學泅水?」他在水面下輕踢他的腳,「好啊!腳要揭起來!」
    陳秧深呼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輕輕一躍藉由水的浮力讓自己的雙腳懸在水面上,因為這樣的姿勢,他不得不以雙臂擁著羅香櫞的脖頸,他的吐息吹在他的頸項旁,帶起微麻的感覺,令他扶在他腰上的手不自覺顫了顫。
    「紲落去咧?用腳拍水?」
    「嗯。對。」
    陳秧以腳打水,羅香櫞緩緩向後退,帶著他前進,前行一段距離之後,他說:「等咧你著放手,予我牽著你,你共頭浸佇咧水內面禁氣……」
    話語未完,陳秧反倒摟緊了他。
    「我無愛!我會驚。」
    「有我佇咧,你欲驚啥?」他輕聲安撫著,「我會保護你,袂予你出代誌。」
    陳秧側過頭看他,不得不說青年生著一張俊美非凡的臉,他們的距離極近,近得他都能看見他眼睫毛上的細小水珠。心跳如擂鼓,兩人的鼻尖輕抵,只要其中一方多靠近一點便能讓彼此的嘴唇相貼……
    羅香櫞忍住衝動,先撇開了頭,他故作無事發生,卻藏不住耳根的紅:「莫按呢共我看,你毋通袂記著,我將你看作是我的新娘,我無想欲佇遮佮你做散氣,天猶光光。
    「莫烏白講!」陳秧偏過頭,「以後再講。」
    「做散氣?」
    「禁氣啦!」陳秧紅著臉暗斥,做你去死啦做。

本文最後由 星豫 於 2021-4-10 23:43 編輯

留言

學游泳真的超可怕雖然有人說把人丟下水求生意志就會讓人學會游泳……但反正我是不信的好可怕 2021-3-29 21:39
學到了,做散氣→曬恩愛 手把手游泳教學∼ 如果踩不到底就要練泳太可怕 2021-3-29 12:07
最後一句容我向《熱帶魚》的文英阿姨致敬XD 2021-3-20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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