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職高手│傘修傘] 灰燼之火(01-21、23-27) [普] (END)

新開的論壇欸~~跟朋友該很久鮮鮮倒了之後灣家就沒有一個夠完整的同人集中地了。

所以！來！這邊！放放看！全職！

〈雖然我是希望有個灣家的全職同人平台，要求好像太高吼〉

【全職高手】灰燼之火

此為二次創作。

原作為作家蝴蝶藍作品《全職高手》

葉神│群潮T│在不同世界│他仍是王

CP   傘修傘無差 〈副all葉〉

01.

　　喬一帆睜開眼睛的時候，覺得整個世界都在轉。

　　頭很暈，還有點隱約的鈍痛，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睜開眼就如此不在狀態。他回過神後看向周遭，立刻注意到自己身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視野所及之處皆是棕色與綠色。

　　他身在森林中。

　　這樣清晰的認知嚇得喬一帆立刻翻身爬起，沒管腦袋因大動作又泛起暈眩，立刻就先伸手輕輕搖晃身邊同樣躺倒在地的人。

　　「邱非、邱非醒醒，快醒醒！」顧慮到身處在陌生環境，他只能小聲把隔壁戰隊的隊長叫醒，怕聲音引來無法應付的其他東西。

　　年齡要比喬一帆小些，卻因為經歷關係而提早當上隊長的戰鬥法師一睜開眼，看見好友臉上難以掩蓋的驚慌神色後立刻清醒。邱非看著周遭翠綠而不熟悉的環境，手一轉把原本躺在身下的草葉又壓扁，小心站起身來。

　　「這裡是哪裡？」嘉世隊長輕聲問。

　　「不知道。」興欣隊長搖頭。「你還好嗎？我的印象停留在全明星週末第三天結束，我們在休息室的時候。」

　　按了按太陽穴，邱非開始思考，讓一片空白的腦袋恢復點什麼。

　　「休息室……之後的事，我也完全沒有印象。」他站起身後靠近了喬一帆，下意識就站成背對背的防衛姿勢，在遊戲中養成的習慣不自覺顯露。

　　不知道是不是被丟下來的，除了頭暈之外身體還有點僵硬。

　　「這裡只有我們兩個？」戰鬥法師確認周遭環境之後，開始思考有什麼知識能派上用場。

　　「目前只有我們。」鬼劍士小心翼翼地辨認環境，因心裡的危機感而不敢四處走動。心想著不知道該不該期待在這樣特殊的狀況下，會看見熟悉的人，結果下一秒眼睛就瞥過了個眼熟的事物。「等等，我好像看見藍雨隊服的衣角……」

　　「我好像也看見了輪回隊服的顏色。」邱非啞然。這兩個戰隊的隊服顏色在一片綠中尤其顯眼。「……還有霸圖。」

　　嗯，三個。

　　喬一帆轉頭，和好友對看幾秒，接著便率先向邱非看見的方向走去，在三公尺遠的地方找到了霸圖的前任拳皇和輪回的現任槍王。

　　他們將兩位前輩搖醒之後，喬一帆轉身往看見藍雨隊服的方向走去，然後在首代戰術大師身邊找到了微草的魔術師。

　　微草綠色的隊服碰巧隱沒在樹葉中，才會讓喬一帆差點沒注意到。

　　待另外四人都清醒之後，他們又稍微向四周確認過一次環境，再也沒找到職業選手之後，便聚集在一處小空地中央，邊調整身體狀態、邊討論當下無比特殊的處境問題。

　　他們不清楚這座森林位於哪裡、面積大小、有什麼動物，也不知道目前身處在森林中的哪裡，用眼睛能得出的資訊僅有周遭的枝葉不算茂密，上頭依然落下不少陽光，不僅是能見度提升，溫度也維持在一定高度，不會過冷或過熱到讓穿著冬服的他們受不了。

　　就在一群本質上還是遊戲宅的男性討論到手邊有什麼裝備、往哪裡走出森林的機率比較大時，一陣樹葉磨擦的細碎沙沙聲突兀響起，直接打斷六人的細語交談。

　　邱非反射性轉頭。敏銳如榮耀職業選手中的幾位頂尖大神都不會辨認錯誤，那聲音從他後方傳來，那方向的樹叢晃動了一陣，證實他們反應的同時也跳出一頭野獸。

　　那頭野獸不是他們所知的物種。如虎如豹額前有尖角，匍匐前進時的姿態就有他們腰際高，毛色灰黑而骯髒，在林中完全沒有保護效果，直接體現這是種不需要隱匿自身就可以活下去的大型肉食性動物。

　　眾人倒抽一口氣，那頭野獸頓時像收到了訊號一樣猛力撲來，土黃色的豎瞳緊盯選中的目標是離他最近的──邱非！

　　「邱非！」

　　「邱隊！」

　　一時間爆開的尖叫銳利地傳入耳中，但邱非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可以說是眼睜睜看著那裂開的一嘴大尖齒越張越大，從那頭飛一樣地滑過來，幾乎就要近在眼前。

　　「臥倒。」

　　那真的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一道低沉的聲音如此平靜，在他耳邊落下指示。撲過來的喬一帆從側邊壓倒了他，身後傳來兩聲同樣碰地的聲響，大概是他的前輩們趴倒在地的聲音，緊跟著一隻穿著厚底靴的腳冒出，快速橫飛過去，連人帶獸地把那頭巨獸踹到一邊去，在不高的樹叢後方發出轟然墜地聲。

　　緊跟著是一聲微弱的『噗！』，他們才聽見野獸的慘叫與哀鳴。

　　側躺在地的新嘉世隊長眨眨眼，回想起方才所見，那個擊飛巨獸的人手上抓著一桿烏黑長柄之物，看著像長戟或戰矛一類的、有些眼熟的武器。

　　「你們沒事吧？」王杰希緊張地問，確認危險遠去之後更是趕緊扶起眾人，只差沒抓住算得上年輕的邱非和喬一帆不放。

　　邱非對他們搖頭表示自己並無大礙，然後轉向那個人影落下的方向，忍不住皺眉。

　　「方才那個人……」

　　「有些眼熟。」拍掉身上泥土，方才被周澤楷往下拉的喻文州語調冷靜，視線帶領眾人投向巨獸飛去的那個方向，此時那位救了他們一命的英雄也正好走過來。

　　「你們沒事吧？」那個人倒提著武器面向他們，低著頭左手輕輕拍落沾到身上的樹葉塵土，語氣悠然到有些漫不經心。

　　他碰巧重複問了同樣的問題，那聲音卻有些模糊。

　　「沒事，謝謝你出手相助。」喬一帆趕緊回答。

　　這時候邱非愣了一下，立刻想起為什麼會覺得那把烏黑的武器眼熟了──那是一葉之秋的卻邪，而且依那個造型來看，恐怕是葉修還在嘉世時使用的那把，幾乎一模一樣。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那個模樣的卻邪了。

　　「不用謝。」他邊向眾人走來邊抬起頭，他們才看見對方臉上戴著一個繪有漂亮金色花紋的全臉面具，聲音都被悶住了才因此模糊。「話說回來，你們怎麼──」

　　他們看著金紋面具猛然停下腳步，眼洞後面的黑色眼睛訝異地睜大，然後呆滯地把剩下的話在說出來前轉了個彎。「……沒有武器。」

　　天才知道他想說的是『你們怎麼沒有展開魔法』，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

　　「武器？」幾人面面相覷，心裡都有些不安。「這裡很危險？」韓文清問。

　　「普通人……」金紋面具眨眨眼睛，回過神來。「別看這森林長的漂亮又寧靜，這裡夠你們死無全屍了。」

　　是的，就他眼前的幾個普通人來說，林裡的獸類絕對有這種能耐，所以他實話實說。

　　「這裡到底是哪裡？」喻文州趕緊問。他已經相當明白對方為何會那麼說，方才那隻巨大野獸若是沒有被這人踢開，確實是足夠他們屍首異處，光是回想都還後怕。

　　而這人的說話方式直白到讓他們覺得不安，卻又熟悉。

　　「盤絲森林，危險度為XV等。」金紋面具慢慢向他們走來，不知道是個人習慣還是不想嚇到他們。

　　因靠近而越發清晰的聲音，讓眾人判斷對方應該是二十上下的青年。

　　「連這是哪都不知道，你們是怎麼進來，還可以毫髮無傷站在森林中心的？」他的口氣飽含訝異，是真的非常驚訝。

　　這位戴著金紋面具的青年全身上下都被布料和盔甲給包裹住，依然能看出身型和他們相仿，不算壯碩、大概是精瘦靈敏的類型，但可以做出方才那種踢擊，絕對是極有爆發力的身材，不可能沒有肌肉。

　　喻文州看了一眼王杰希，又轉頭看向眾人中年齡最大資歷也最老的韓文清，習慣性得到兩者的許可之後，才走上前代表發言。

　　「我們不清楚，一醒來就在這裡了，完全不明白這裡是哪裡，我們怎麼來的。」術士帶著恰到好處的無奈與困擾笑容，對著面前的金紋面具伸出右手。「總之非常謝謝你，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喻文州。」

　　喻文州看著面具眼洞後面的那雙眼睛眨了幾下，近距離下顯得明亮的瞳孔才看出其實是深棕色而不是純黑色，而且相當清澈。

　　只是金紋面具不但沒有回應，甚至沒有伸出手回握。他安靜地盯著喻文州看，卻讓喻文州發現被這樣明亮而毫無惡意的眼睛打量，一點都感受不到不快，反而有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覺。

　　他身邊也一定有人有著這樣一雙清澈的眼睛，當下卻想不起來是誰。

　　戴著面具的青年站在原地，任由喻文州的手伸在那也不理會，只是仔細謹慎地看過面前每一個人，王杰希、周澤楷、邱非、喻文州、喬一帆、韓文清，六個人當中有兩個人的面孔讓他感到──非常熟悉。

　　絕對不可能錯認的熟悉。

　　而且這群人很不一樣，不是說穿著或神態或舉止一類、外型上的不一樣；也不是沒有力量、沒有能力的不一樣，而是身周的磁場不同，與整個環境格格不入。

　　面具青年閉上眼睛又睜開，他面前的喻文州立刻注意到這人的眼瞳不一樣了，原本接近墨色的瞳此時散發出相當不正常的螢螢綠光，青年用著這樣的狀態又打量過他們，確認了什麼之後散去眼睛裡那種奇特光芒，對眼前的喻文州彎起了眼睛，像是在笑。

　　金紋面具甩動拿著武器的右手，將戰矛直接叉在草地中。另一隻手抽掉了保護右手的手套，露出白到有些過分的皮膚，左手將手套收入口袋後，低頭將金色花紋的面具取下。

　　他禮貌並友好地露出了面容，伸出絕對乾淨的右手回握，釋出並收下了直接呆愣在他面前的、男子尚未收回去的善意。

　　「你好，來自異世界的喻文州，我是一葉知秋。」

　　眾人眼前直接年輕了好幾歲的、有著榮耀教科書臉龐的人對著他們笑。

　　那張臉，他們沒多久之前才看過、與之交談過。葉修真的是就算老了十歲，面容也沒什麼改變。

　　「很高興認識你們。」

啊，這邊不是首發是一定的。

有空再來研究後面的搬文或更新......？

吼唷XDDD排版讓我修了三次才順眼啦XDDDD
真是的下次要小心，空格也會自己跳掉XD

02.



　　因為站在人面前而受到更多衝擊的喻文州回過神來，下意識想喊眼前人的名字卻立刻發現到不對。
　　他方才說什麼，來自異世界？
　　「那是什麼意思……」藍雨前任隊長立刻就要問，卻被眼前人突然轉頭的舉動給打斷。
　　那個有著葉修臉孔的青年也沒管手套了，迅速反手抽出戰矛並向右方跨出大步，揮動卻邪將鋒利尖端精準刺入野獸心臟處，擊殺了一頭準備偷襲還已經探出身體的野獸。


　　這位『一葉之秋』的身手乾淨俐落，眼神只有一瞬間是銳利的，等到那第二頭野獸哀嚎著倒地，他收回卻邪轉回來面對眾人時，就又是『葉修』那種懶散到成為招牌的神色，完全叫做處變不驚。
　　可以說是又受到一次驚嚇的，無論是退役了還是正值當打的職業選手們，終於判斷出他們是身處在一個很特別的地方，絕對可以說是離開了他們熟悉的世界，而不是誰對他們惡作劇了一類的可能。
　　因為眼前這位氣質與『葉修』都十成十相像的青年有著異常靈活的身手，還完全不認識他們。


　　「葉……秋？」韓文清皺著眉，語氣是那麼難得的遲疑。
　　其他人轉頭看向喊出這久違了的名字的人，驚訝地忘了要反駁，就連一旁的王杰希都因此而滿臉神色恍然，有種『啊，是這個人』的呆滯感。


　　是的，是葉秋，不是葉修。


　　雖然無論如何，這兩個名字在榮耀職業聯賽中都是代表同一個人，但對於那些經歷過前三個賽季的職業選手來說，這兩個符號呈現出絕對不一樣的感官與意義。
　　所謂的葉秋，是身旁有著氣沖雲水做掩護，毫無顧忌一往無前，帶著嘉世戰隊向前衝了整整三個賽季的，那個戰鬥法師一葉之秋的操作者。
　　韓文清和那個衝殺在最前端的團隊對抗了超過三年，更甚在更早前網遊裡就已經認識一葉之秋，不會不記得這人自信張揚到歡快無比的模樣。
　　那時候的葉秋，身邊有氣沖雲水，有……秋木蘇。
　　實在是與眼前人給出的感覺太像了。


　　而後來的葉修，從一個小網咖中滿是無所謂地爬起來的葉修，給他更多的印象是沉穩和無懼，雖然放手一搏的味道還在，整個人卻成熟了許多，變得──安靜。
　　「你知道我。」一葉知秋朝人笑笑，似乎不太意外。
　　這個人的面容太過年輕，雖然神色一樣懶散，卻透出了自信和自傲的燦爛光彩，給同等開荒期的拳皇和開荒期末尾的魔術師一種，非常像是那幾乎無所不能、稱霸聯盟，卻總躲幕後不肯出鏡的『葉秋』的感覺。
　　那一個代表榮耀最初時代的鬥神。


　　當然一直到很後來，他們都沒有問過那人名字更換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也知道你。」他神色平淡地對著後方兩人點頭，經過了方才的探查，一葉知秋已經沒什麼好吃驚的了。「大漠孤煙和王不留行，不過我和這世界的你們倒也挺久沒見了就是。」
　　但是這人不吃驚，不代表其他人不會吃驚。
　　救了他們的人有著葉修年輕的臉──不，已經可以肯定這就是年輕的葉修了。要說年輕的葉修不認識韓文清和王杰希之外的人其實沒什麼好驚訝的，用賽季推算回去，連喻文州都不認識那就可能是第三賽季之前的事，而那時用著葉秋假名的葉修頂多二十一歲。
　　但是，『不同世界』？
　　玩個遊戲也能玩到──就說穿越吧，穿越到不同世界是不是太誇張了些，他們怎麼來的，人選又是怎麼確定的？
　　十五賽季連喻文州都已經退役，不過是全明星週的主辦方邀請了許多退役大神到現場參加活動，幾位退役選手才會都在，但六個人之間連戰隊都不相同，除了都是戰隊核心之外還真沒有什麼共同之處。


　　「這實在太……」王杰希皺眉低喃，就連微草的魔術師都不太能接受這樣誇張的事實，更不用說其他人。
　　可惜，就算他們心裡再怎麼不想相信已經身處在不一樣的地方了，總是實話實說到像專業打臉的葉修，總是可以讓他們相信那些不可能。
　　「要思考可以，先聽我說。」一葉知秋甩甩武器，把上頭的血跡與獸毛抖落了一半。「這裡是人族主要居住地，洛閣斯大陸。你們在盤絲森林中心，雖然以整個森林來說相對安全，但要出去就會遇上更多黑獸，成群的都有。」
　　他伸手指向最開始襲擊他們的那頭巨大野獸，讓幾個人臉色頓時蒼白了些。利齒撲面而來時的恐懼感還留在腦海裡。
　　「不用擔心，不要離我太遠你們就不會有事。」他淡淡地說，從口袋裡拎出手套戴上，還順便抬頭觀察天色。「現在是下午十四時多，帶著你們在日落之前可能走不出去，必須找個地方休息一晚，明早再出發。」
　　沒說出口的是，若是沒有預到他們，他本來執行完任務就要直接離開森林了。






　　喻文州走回團體中，幾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該直接離開森林，還是聽話在這樣的地方過夜，也有人思考起別的事來，群體傳達出猶豫的味道。
　　其中以戰術大師思考到了更多。
　　即使他們可以從態度、行為去確認這人的確是葉修，卻無法得知他的思考模式、價值觀念，若是這個危險的世界有著最根本性的問題，道德價值觀打從一開始就不同，那他們因相差無幾的態度去相信了這個人時，不就等於將自己推入地獄？


　　雖然眾人心中的直覺都是想相信他。他們從來都是相信葉修的。
　　但這不代表喻文州和王杰希不會多思考多設想，去確保他們的安危。若是出事了倒還好，只是他們中還有一半是職業選手，正值當打，所以怎麼樣也得讓周澤楷、喬一帆和邱非好好的。


　　「走夜路不是不行，不過會比白天更危險。給你們點時間決定。」看出眾人情緒仍然不太穩的一葉知秋說完，便朝大隻野獸死亡的樹叢走去，有留給他們空間討論的味道。
　　「我選擇明早出發，請帶我們找休息的地方，前輩。」
　　邱非幾乎可以說是將這句話脫口而出。
　　其他人訝異地看向嘉世隊長，沒想過平時跟周澤楷一樣安靜的這孩子會突然這麼說。而看著那令他熟悉的背影的戰鬥法師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後，更加堅定了態度。
　　「我也相信葉……嗯，前輩的判斷。」興欣現任陣鬼隊長喬一帆也微笑表態，還把原本要說出口的『葉隊』給改掉了，然後看向其他人。「雖然沒什麼東西可以報答，但是我相信前輩，幾位前輩們呢？」
　　邱非和喬一帆，前者是葉修在嘉世時指導的戰法學生，後者是興欣成立前引導的陣鬼學生。
　　他們倆在某方面來說，都是直接與榮耀教科書相處、生活在同個屋簷下很長一段時間的人，再加上後來因同城和年齡相當所以互相熟識，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容易明白另一人在想些什麼。


　　雖然比所有人都要年輕，但他們可以直覺理解葉修的話語。就算這個人與他們認識的葉修不是同一個。
　　沒有惡意，沒有垃圾話，或許因習慣而有些事情覺得沒必要說，但是也沒有說謊。
　　那是屬於葉修的一貫態度。


　　聽見支持語句的一葉知秋轉頭，看著明顯比自己還年輕的兩個孩子，腦海中閃過了讚賞的念頭。
　　「我不是你們的前輩。」他笑著故意這麼說，否定了詞彙卻沒有拒絕那些相信的情緒。「報答也不需要，其他時空的東西在這不一定能使用。」
　　雖然一葉知秋在以前是以『和秋木蕭蕭一起坑別人』而出名，但這樣的情況下他還真沒有要收取報酬的念頭，畢竟這連正式任務都不能算，也沒有如此清晰的利益可圖。
　　大概是，當作工作中突如其來的意外事件去解決，一類的概念。


　　「但是在這個世界，我們確實是只認識你，葉修。」喻文州苦笑，毫不猶豫地示弱和給出誠意──在他們真的沒什麼能給的情況下這實在太重要了。「請你幫助我們。」
　　在這樣陌生而危險的地方，他們幸運地很快就遇到能給他們幫助和倚靠的對象，還是相當熟悉的人。
　　一葉知秋眼底閃過訝異，他看了喻文州一眼，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那個名字。
　　「沒說不幫。」他很快又回到懶散的模樣，依然提著卻邪轉身朝死去的野獸走去。「還有，你們可以叫我一葉，但不可以喊名字。」
　　一葉？別喊名字？幾人之間又用眼神交流了下，達成了順從的共識。
　　「收拾下，處理掉這些我們就可以走了。」
　　一葉知秋又補過來一句話。


　　兩頭攻擊他們的野獸中，第一頭特別巨大，不正常的巨大。
　　低伏要攻擊前的姿態比正常男人都還要高。
　　一葉知秋在用武器與魔法一矛刺死巨獸時，聞到的血液味道直接顯示這是頭被惡念汙染許久的惡獸，之前恐怕長期生活在惡點附近才會這麼大隻，也沒辦法淨化，只能殺掉。
　　等階高一些的能力者將此獸肉經過處理淨化，可以少量食用，當然除了能力者身體可以排毒之外，這也跟淨化方式有著絕對關係；一般人則連淨化過的惡獸肉都不能吃下嘴，一旦獸肉與血肉接觸就有很大的機率會中毒，不靠外力排解掉就會跟被汙染的惡獸一樣，成為類似的生命。


　　另一頭相對下型態較小，但絕對正常的野獸則是安全地帶的正常動物。
　　體型靈敏而纖細的犬科，卻有著貓科的優雅步伐──當然這也只有一葉知秋看的出來了。
　　這頭獸類大概是被血肉味吸引過來的，在加上那時一葉知秋吃驚到忘了要放出威壓才膽敢攻擊他們，結果一下子就被處理掉了，正好可以拖走當他們晚餐的肉食。
　　然後他們還需要一些野菜，一些蕈菇，飲食總是得均衡點。這些配菜能摘到最好，沒有也不是大礙，反正就一頓而已。
　　當初矛尖是往獸頭攻擊，間接用魔法廢掉動物腦袋，儘管血還在流出血量卻不多，一葉知秋一矛往脖頸處劃下，切開靜脈之後用魔法把野獸倒吊，在原地放血，就算處理完了。
　　剝皮去骨什麼的，等到休息地點再弄就好。


　　而那頭惡獸，心臟被他開了一個洞，紅中參黑的血液涓涓流淌，將綠草暈染腐蝕了一片。
　　他將可以使用、販售的部分──例如毛皮、部分大骨、不明顯的角、獸掌等等──用卻邪鋒利的尖刃拆解下來，沒有淨化就只能小心包裹好，收納進藏在斗篷下的後背包裡。那背包看起來不大，但裡頭卻塞了很多東西。
　　剩下的屍體殘骸處理方式，就是揮動卻邪用矛尖畫出紅色的火系淨化魔法，將之燃燒乾淨。
　　植物燒沒了，但泥土被留了下來，灑下了水讓其濕潤之後還是覆蓋在同樣的地方，讓植物依然能繼續存活。
　　另一邊的野獸還在等待放血，與環境格格不入的六人已經仔細確認了隨身攜帶的物品是否還在，表示隨時能離開。

03.




　　在他們四處走動的這段期間，一葉知秋反而提高了對周遭環境的警戒，也提高散出去恐嚇動物的無形威壓，避免方才的麻煩事又再次發生。




　　「等等移動的時候都離我近些，我方便反應。」
　　一葉知秋靠近了他們，邊說邊把戰矛固定在背後。「現在別動。」
　　六人看著將金紋面具當遮陽帽戴著的青年抬起雙手，快速比畫了幾個手勢又低聲喃念，語言未聞而不知名。突然冒出的藍色光點凝聚成六顆掌心大的球體，同時朝他們胸口撞下。


　　那一瞬間的感覺很奇特，像是被清水撲面，被涼風吹拂，透涼感煞時漫延。
　　渾身一抖之後有整個人都清醒的感覺。
　　一葉知秋接著又併攏右手食指與中指，在空中畫下軌跡，突然之間就形成青色光芒的圓形，中央還有看著應該是文字和鳥行的線條。
　　「飛鳥，傾聽樹心低喃，乘風而去，為我尋回結果。」




　　喬一帆眨眨眼睛，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空氣中盪了開來，在耳內產生嗡鳴。




　　淺藍光芒的風系圖文在語言催動之下縮小，揉合成操作者要的鷹鳥型狀，倏地展翅衝天，一下子就消失在他們抬頭能見的一片翠綠墨綠之中。
　　他們看著一葉知秋閉上眼睛，嘴裡開始讀秒。「一、二、三、四、……」
　　聽著這人讀秒的時候，居然會覺得時間竟如此漫長。
　　「……三八、三九、四十。」他睜開眼睛。「找到了，走吧。小心腳下。」
　　但事實上是連一分鐘都沒有到。
　　這人頻頻展示的能力實在是太過奇特，看著就像是榮耀中的魔法一樣，雖然體系不同，但還是讓他們不知該做何反應。
　　如果要說這樣的舉動去比擬網路搜尋的話，結果論，是太快速了。
　　眾人只能邊發愣邊跟上腳步。




　　一葉知秋隨手一抓，倒吊著放血的野獸就被拖了過來。他用左手反提在後背上，右手拎回戰矛，帶著他們在樹根盤繞的森林裡前進。
　　眾人不知道一葉知秋究竟是怎麼定位的，總之路程拐拐繞繞，迂迴的可以，只能從樹葉間太陽的方向來判斷大致上是朝著某個方向走。
　　一直到現在耳中仍有嗡鳴聲的喬一帆因為隱隱暈眩，腳被樹根拌了一下，若不是反射性抓住身旁的邱非大概就會直接往下撲倒了。
　　「沒事，謝謝。」他對俐落穩住自己的好友笑笑，立刻就抬腳站穩。
　　邱非搖頭表示不在意，放開之後仍時不時看一眼喬一帆。他總覺得興欣隊長的神色有些不對勁，看著像是緊張，又好像是不舒服。
　　六個人中，最年輕的兩位被其他人安排在最靠近一葉知秋的地方行走，周澤楷和喻文州尾隨，韓文清和王杰希殿後，呈現一種兩人一組的列隊方式在前進。
　　最前方領頭的人轉頭看了他們一眼，不動聲色放慢了腳步。




　　這樣彎彎繞繞又無聲的路途絕對是無趣的，雖然一葉知秋不覺得，但他還是挺清楚不能夠如此悶不吭聲。
　　「喔，這個可以吃。」
　　其他人呆呆地看向突然冒出這句話的一葉知秋，但是那人已經蹲到一邊去，用卻邪切下了一大把綠色葉子，接著從腿邊的口袋抽出布料，甩開，把菜葉塞入布袋子裡，然後轉身看向邱非。
　　「拿著，等等要吃的。」
　　嘉世隊長默默接過布袋，沒去看身邊喬一帆有些訝異的神色。
　　雖然有時後面對葉修還是不要問太多會對自己比較好，這人總是能有道理可以說服你。但他倆還真沒想過這個世界的前輩就連野外求生都很擅長。
　　果然環境不同會導致學習方向的不同嗎？
　　眾人看著又甩開一個布袋，裝入撿到並且劈段的樹幹樹枝，將東西扔給韓文清拿的一葉知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個布袋之前到底藏在哪裡啊？褲腿上的口袋看起來並不像是能夠裝入那麼多東西。
　　而且因為左手還反提著野獸沒有放下的關係，一葉知秋從頭到尾都是使用右手在做事，中間搭配了單腳、嘴、脖頸去補助，動作俐落到不像是第一次『少了一隻手』──看來應該是習慣了。




　　森林中不知名的鳥類鳴叫響徹，襯著他們彎繞且時常停頓的路線，讓時間彷彿經過得更加緩慢。
　　路途中，一葉知秋不只採了野菜、撿了木柴，還從土裡刨出能食用的根莖類、從枝頭巢中偷了幾顆鳥蛋、從高大潮濕的石頭群中摘下能食用的蕈菇，告訴他們這些全部是晚餐。
　　「運氣還挺不錯的。」展現了不少特異能力和矯健身手的一葉知秋說這句話時神色平淡，看起來可能是對菜單還不太滿意。
　　抱著裝入各種食材布袋的眾人，除了各種苦笑微笑或面無表情之外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人雖然看起來滿臉輕鬆地將所有東西都丟給他們拿，看著就是一副讓人想揍的模樣，但轉身時映在他們眼底的那頭動物體型跟成年男子差不多大，而且絕對不輕。
　　就是到現在依然有在鍛鍊身體的韓文清，都不能保證自己能背著這東西走上那麼長一段路。




　　真要說感想的話……喬一帆提著袋子默默地想，大概是世界觀被刷新的感覺。














　　盤絲森林在洛閣斯之內並不算大，地盤走勢也說不上多凶險，卻因所屬地理位置讓其很難被開發。
　　這座森林內有極其天然的、沒什麼人知道的魔法礦脈，礦脈的走勢促成植物生長、動物聚集，最後成長成一個自我生態圈，還附帶地底下成長成特殊魔法陣的礦脈圈。
　　想來破壞的任何舉動都會被自成防衛體系的物種給反擊回來，更不用說魔力一被礦脈削弱便會沒有了自保能力，來試圖開採獲利的那些人下場就比無功而返還慘，久了，此地便被劃作一塊危險等階挺高的區域，顯少人願意在此走動。
　　一直到惡意念頭過剩，化做能量融入自然，整個土地汙染爆發，盤絲森林才終於有了變化──不好的變化。




　　全世界都有的惡念集結點，任何自然生態地都不會被放過。




　　被惡點爆炸開的黑氣肆虐，植物動物皆會汙染成惡植惡獸，當然這是統稱，但也體現出這些被汙染過的生命攻擊力有多可怕。
　　他們只懂得『吃』，吞噬掉一切能吸收消化的東西借此壯大自我，就連同樣被惡化的生命也不會放過，久而久之開始自成一個生態圈，散佈在世界各地。
　　原本就危險的盤絲森林中當然也有，於是就變得更加危險。
　　唯一會在此森林中走動的例外，恐怕就剩這麼個一葉知秋。




　　看起來像是在走自家後院的戰法──這倒是個真正的戰鬥法師了──並沒有解釋帶著一群人到處繞的原因。
　　他避開了比較不怕他但他也不怕的惡植，只是不想費事去分心料裡那些有膽要吃掉他的植物。
　　剩下沒膽動手的惡植和惡獸，則是被他散發出去的魔法威壓給嚇得不敢靠近與亂動，讓他身後的人可以安心繼續走。
　　而有膽動手的愚蠢惡獸──路途中一次都沒有出現過。大概是被一開始就讓他解決掉大隻的舉動給嚇到了，目前為止暫時沒有敢靠近的。
　　只是明天或許就不會是這樣了。




　　繞開惡植所在地讓他們的路途花費掉更多時間，到達目的地時都已經是十八時了。
　　在陌生的地方，緊繃著心情走三小時路，幾位職業選手其實已經相當疲憊。
　　眾人看著面前被植物覆蓋的高聳山崖，差點沒有看到一葉知秋所謂的休息地點在哪裡，直到人用力撥開幾片巨大葉子，他們才看見被遮擋住的、黑漆漆的洞穴。
　　「等著。」
　　一葉知秋在洞口附近仔細檢查過一次，將野獸隨手丟到一邊地上去後，把會擋住出路的植物往旁邊推，雙手冒出魔法陣將其固定，接著握緊卻邪，朝洞內用力一甩。
　　突然成形的巨大火球就這麼筆直筆直地、朝山洞內飛入，迅速照亮過一次洞內景象，最後在應該是洞底的地方消散。
　　「可以了，裡頭沒東西，進來吧。」一葉知秋朝呆愣著的他們說道，表示了檢查完畢。
　　他們真的不太能理解這個世界是怎麼運作的。




　　一葉知秋說的裡頭沒東西，是真的沒有東西。
　　光線因角度關係不太能反射進來，跟著走入的眾人花了一點點時間去讓眼睛適應黑暗，注意到這裡頭乾淨的可以，不是泥土就是石塊，不要說居住在內的動物了，就連植物都不見多少，頂多邊邊角角或洞壁有一些綠意。
　　看著就不正常。
　　「這裡曾有別的什麼人待過？」王杰希看著周遭，語氣幾乎算是篤定地問出猜測。
　　「對，不知道是誰在這裡佈下了魔法，讓大株一點的植物都長不進來。」一葉知秋四處走動著，用卻邪東戳一下西點一下，偶爾燃起的火光不知道是燒掉了什麼東西。「外頭那些也是故意的，這位會定期回來的居住者不想讓別人知道有這麼個地方。」
　　他說的是那些茂密到遮住了洞穴口的植物。




　　「我們這樣沒問題嗎？」喻文州問。
　　「只是個暫住點而已，那人沒笨到會留下什麼東西，之後恢復原樣就好了，不用擔心。」他解說完，看向隨意站著似乎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的幾個人，表示要整理一下環境。
　　戰矛被旋轉，矛尖畫出了混合了藍色和青色的光軌，型成一個更大的圓。




　　「風雨之聲，襲捲大地。」




　　那些寒色系的光芒向四周流動，恍若延展一般建構出更多文字與圖形，被填滿的大圓在完成之後光芒大盛，不知哪裡來的大風大水頓時從山洞內部向他們撲面而來。
　　邱非睜大了眼睛，似是讚嘆似是訝異地，感受著這突如其來的大風。他頭一轉便看見同樣睜大了眼的王杰希，而魔道學者身旁的喻文州則是反射性地瞇起了眼，正好與他倆相反。
　　而喬一帆因為耳內突然拔高的嗡鳴而顫抖了一下。




　　他們都以為水會打濕一切，卻發現除了夾帶在風中的濕潤感之外，身體周遭被保護好好地，半點事也沒有。
　　狂風將洞內的塵土、與一些被燃燒剩下的不明碎塊給颳到外頭去，如浪般的水花則洗滌過土地石牆，把吹不走的汙垢給沖了出去，最後整個空間又被風給吹過一次，總算是乾淨了許多。
　　周澤楷在風停止之後，蹲下去用手指擦過地面，拈起來時敏感的指尖只剩下一些吹不走的濕潤，沒留多少髒污。
　　一葉知秋是真的將整個環境清潔得很乾淨，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那短短的句子與光圈之中藏了什麼。




　　韓文清看見一葉知秋在最後的大風下，還沒結束就把卻邪靠在一邊石壁上，解起身上的布甲。肩甲首先被拋到了地上，看起來厚實的深棕色斗篷接著解下，青年在風停了之後四處走動，終於找到了一處覺得合適的地點，兩手抓著斗篷就是用力一甩。
　　布料被大力甩開的聲音頓時回響在山洞之中，他又抖了兩下，最後把斗篷舖於平坦石地上。
　　眾人眼睜睜看著原本剛好裹住青年、大小正常的斗篷在抖了幾下之後，竟然像是麵糰一樣被甩成好幾倍大，攤開在地上足夠好幾個成年男性平躺，如果夠厚實就是一張地毯了。
　　只是他們還是不知道那塊布料到底是怎麼變成那麼大一片的。

04.




　　「前輩？」喬一帆出聲詢問。
　　因為沒有搭理他們的一葉知秋，已經放下了背後收東西用的包，自顧自地繼續退去更多身上的布甲和輕盔甲，好讓身體方便活動。
　　金紋面具就擱置在背包邊，似乎黯淡了些。



　　「怎麼？」他先是轉頭看向眾人，接著才恍然大悟。「哦，我想你們應該都累了，所以這是讓你們休息用的。」
　　他們看著青年用手比劃了下原本是斗篷、現在簡直變地毯的範圍。當然，很大，讓他們覺得簡直跟打地舖似地。
　　「過來坐著吧，記得脫鞋。晚上就直接睡這上面，應該夠大。」一葉知秋全身上下已經只剩下日常衣服，少掉防護布甲看起來又瘦了一圈的青年活動過手腳，才去撿起自己亂扔的那些輕盔甲和布甲。
　　這些東西上頭都刻繪有魔法圖騰，不只是穿戴在身上有包含物理與魔法的保護，取下後按照順序不同的擺放方式，可以形成效果不同的防護魔法。
　　他將這些配件排列在洞口，山洞與土地的交界線內外都有，換了幾種方式確定了所要的型式之後，一葉知秋轉身拿過卻邪，用尾端在地面留下線條，繪製了一個魔法陣列。
　　將戰矛轉過，用尖端點過地面，他們清楚看見洞穴口被一層透明薄膜狀的東西罩起，從裡頭看出去的景色頓時模糊。




　　「那是什麼？」喻文州看著那層罩子覺得無比新奇，從他們坐在布料的低角度看過去，滿是植物的視野中閃過了不易查覺的其他顏色。
　　一葉知秋走到放背包的地方，也就是地墊邊上，開始從裡頭翻找東西。
　　「門口那個，你們看見了什麼？」他邊問，邊取出幾把刀子，看了看後只留下一大一小的兩把，放在斗篷邊緣。
　　「紫色、藍色，半透明地讓整個視野相當不清晰。」喻文州回答，而一旁的邱非開口補充：「紅色。」
　　「還有呢？」一葉知秋抬頭，對著他們笑笑，開始引導話題。
　　「淺藍色。」王杰希看著洞口沒有回頭，像是對此非常感興趣。「還是該稱為青色？」
　　「是青色，那代表的是風的元素顏色。」從不算大的背包找出一大塊銀色金屬球，一葉知秋邊同意邊用雙手墊了墊重量，然後放置在刀子旁，也沒管其他人『那東西是怎麼塞進去』的、一類的眼神。
　　他們都看見一葉知秋還塞了不少東西進那個背包裡。




　　「還有？」
　　看見人將視線轉到自己身上，盤坐在地的韓文清只能轉頭去看洞穴口上的那層薄膜。「黃色。」
　　一葉知秋將視線轉到周澤楷身上，沒表示對錯，只示意換他回答。
　　自從醒來之後就一直很安靜的現任槍王，終於在無形壓力下不得不開口。
　　他沉默了很久，到眾人都忍不住看向他堪稱帥氣的臉龐時，才終於冒出兩個字。「……橘色？」
　　「很好，我們一般稱呼橙色。」終於聽見這個安靜同伴開口說話的一葉知秋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眾人都能看出來的，計謀得逞的微笑，然後才轉向喬一帆。
　　「最後？」




　　還有嗎？幾個人忍不住轉頭，卻都沒有從那層薄膜中看出更多的變化。
　　知道自己會被點名的喬一帆忍不住抬手按了按耳朵，然後在一葉知秋那讓自己無比熟悉的目光下回答。
　　「呃、綠色。」
　　是的，綠色，在一片植物之下最容易被遮掩，也看似最不可能包含其中的顏色，確實就映在陣鬼淺棕色的眼底。
　　「你的感受能力果然很好。」在其他人各種難以形容的神色之下，一葉知秋反而點頭同意了喬一帆的結論，還用相當不同的詞彙去表示贊同。「我怎麼稱呼你？現在是耳鳴，還是頭暈？」
　　邱非立刻轉頭，神色訝異地看著隔壁戰隊隊長兼好友。他沒有查覺到對方一直處於一種不太舒服的狀態。
　　「耳鳴。」喬一帆老實承認，還對邱非笑著搖頭，表示沒有大礙。「我叫喬一帆……前輩可以叫我小喬。」
　　「好，小喬。」拿出一堆布包的一葉知秋點頭。「難怪那時你拌了一下，那個尋路的風系魔法在展開時對你造成了一些影響，晚餐後幫你處裡。」
　　迅速就下了結論的話語讓喻文州眼睛一轉看向興欣隊長，卻從喬一帆詫異的神色中確認一葉知秋完全沒有說錯。一葉知秋無比清楚什麼樣的行動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問題中另外還有頭暈，大概那是另一個在他們身上做用的藍色魔法會出現的後遺症。




　　但是方才的話題事實上還沒有結束。
　　眾人沒有等到一葉知秋解釋洞口的那個魔法究竟是什麼，只被引導著說出了七種顏色，順帶問出喬一帆不舒服的原因，然後那人就自顧自地拿過裝有柴火的袋子，蹲到一邊去忙了。
　　幾人覺得一葉知秋之後大概會給他們好好解說，於是也就沒有繼續問，只是坐在地毯上，用各自的方式打發掉目前無事可做的時間。
　　邱非和喬一帆憑著兩人在私下夠熟，一起表達出對一葉知秋的親近態度，直接湊到最靠近青年的地毯邊緣，看側對著他們的戰鬥法師在做些什麼。
　　一葉知秋將布袋口大開，手握較小的那把刀子，在沒有點光的一片昏暗下，正仔細檢查燃燒用的樹枝，削去多餘或不要的部分，然後一點一點排列出三角錐狀的火堆。
　　而部分沒用上的木柴則放在一邊土地上，一個連地毯邊的人都方便拿取的距離，布袋中只剩削下不要的細碎殘渣。
　　半跪著架好火堆，一葉知秋脫下手套跟小刀一起隨便放下，直接用雙手去碰觸被他放在一邊的金屬圓球，兩人也沒看見他做了什麼，圓球就直接被分離出一大塊。
　　邱非差點就要懷疑那銀色的東西不是真的金屬了，反正他也說不上那究竟是什麼材質。




　　被捏在一葉知秋手上的那塊銀色金屬，隨著手勢變化開始變形。
　　這時其他人的視線是真的都被吸引過來了。
　　或許是被無形中加熱，金屬被當做黏土去搓揉、延展，在青年手中被拉成一個大鍋子，像是古人熬藥用的大釜放大版，倒蓋在誰的頭上都可以直接碰到肩膀還留下許多空間。
　　只要一連想方才取得的各種食材，還有那頭目前還被丟在洞外的野獸，他們就都看出這是用來燉煮的湯鍋，畢竟於野外，一鍋就能解決溫飽才最方便快速。
　　捏完鍋子，一葉知秋還翻來轉去地檢查，覺得夠大才繼續下一步，又從凹了一塊的圓球中捏出一部份銀色。
　　這次，他將金屬拉長，甚至手指都離開了銀色，讓其在張開的手心中被無形力量給塑型，雙手從橫向改成直向，一扯之後東西立刻就展開成雙層的四角架子，下層是烤網而上層是鍋架。




　　這下就連韓文清都不得不在心裡讚嘆這世界的奇特之處了。
　　直接用手煉造金屬，難以想像的技術。
　　將金屬架子至於火堆中央，又把之前弄好的湯鍋擺上去，一葉知秋單手覆蓋在上朝裡頭凝聚水元素，右手招來卻邪，將矛尖點在火堆被留出的開口底下，借由高階武器能穩定引出魔法元素的特點，用戰矛凝聚火元素去點火。




　　盛了半鍋乾淨清水之後，木柴也穩定燃燒，火焰慢慢帶起空間裡的溫度，讓其他人在陌生環境之下，因溫暖的火而更加放鬆了些。
　　隨手用不知道什麼東西蓋住鍋子並留了透氣孔，一葉知秋又去捏了塊金屬，弄出一個特大的盤子來，套上手套後拎起了所有布袋和兩把刀子。
　　「我去外面處理食材。」
　　他對著眾人表示，並且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兩手都拿著東西，輕輕鬆鬆走了開來，沒有在做了那麼多事之後的半分疲憊。
　　等著一大鍋的水滾還要一些時間，如果想煮一鍋好湯就得抓緊利用煮水的時差去做點什麼──例如從晚餐身上弄出熬湯底用的大骨。
　　他壓根不擔心這群人，要說安危，這洞穴是死的，所以唯一出口安下魔法，他也在就保證了；要說情緒，其實經過簡單對話之後，把火點起來讓洞穴內部變得明亮，也差不多該穩定了。
　　「我去幫忙。」微草的魔術師站起身，像是很體貼似地套上鞋子走了過去──但熟悉他的人都覺得這人只是對一葉知秋相當感興趣而已。
　　喬一帆看向面露猶豫的周澤楷，勾起了慣常的微笑。「我和邱隊會在這裡看著火和鍋子，周隊想去就過去吧。」
　　於是周澤楷也站起身，往洞口的方向湊過去了。




　　喻文州笑了笑，將注意力轉到六人之中第二小的陣鬼身上。「現在感覺還好嗎？」
　　「一點點耳鳴而已，不是什麼大問題。」知道對方在問些什麼的喬一帆很認真地回應關心。「那麼長的一段路都走過來了，前輩也說會幫我看看，所以我想不用擔心。」
　　「若是還有不舒服，要早點說出來。」藍雨的戰術大師神色相當認真。「畢竟我們現在是在一個完全不同的環境，水土不服什麼的很正常，你們回去還要進行比賽，不可以勉強自己。」
　　嘉世隊長與興欣隊長紛紛點頭表示明白。
















　　天色已經有點暗了。
　　一葉知秋跨過放在地上的防具之後，將手上的東西都放置在草地上，拿著小把的刀子打算先處理那頭野獸。
　　就在他拎起被隨手丟在一邊的動物時，王杰希正好走到洞口處，靠近觀賞那層有著七種顏色的魔法防護層──走進了看才知道這東西是球體狀，向外突出覆蓋包含洞口周遭的部分植物，而且是被一葉知秋固定住的那些。
　　然後魔道學者一轉頭就看見戰鬥法師把削過木頭的刀簡單清洗甩乾，劃開了動物關節。
　　確實，要剝掉獸皮的話，從只有血管、韌帶和筋的關節處下手才最快速。
　　幾處關節的獸皮都被切開一圈之後，刀子在筋肉之上直線劃拉，接著被隔著手套的手指輕巧撕開，一扯就是一整片的獸皮下來，連毛都沒有掉，看著跟小塊毛毯似地，給人一種抱著會很溫暖的錯覺。
　　一葉知秋似乎真的是這樣想的，他沒管一旁又增加了一個人，盯著野獸毛皮沉默，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處裡或該不該收起來再利用。
　　結果幾秒鐘的思想鬥爭之後，兩人看著青年想辦法空出一隻手，把裝了木柴碎屑的布袋子清空，將弄乾的獸皮小心疊放進去。




　　「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忙的？」王杰希直接就問。
　　一葉知秋抬頭，有些呆愣地看了他們一眼，確認了眼前兩人的意圖之後，用眼神示意裝有菜葉的布袋。「那你們洗菜吧。」
　　周澤楷拉開袋子，取出兩把青菜之後，一抬頭就看見旁邊飄了幾顆大水球。
　　「用那個洗。」正在剝皮的一葉知秋用下巴指指水球。「多餘部分可以用另一把刀切掉，洗完放到盤子上就好。記得洗乾淨點。」
　　看著水在空氣中聚集並違反重力漂浮在空中，王杰希不得不承認對魔法相當感興趣，就連周澤楷都能看出這位前輩的眼神隱隱透出閃亮。
　　「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這些的。」魔道學者接過菜葉，簡單檢查過之後拿刀切掉了根部，浸入水球之中開始清洗。
　　已經進入下一個步驟，開始把四肢的肉大塊切下，並清洗過放置於盤子上的戰鬥法師發出一個疑惑音節。「你是指什麼？」
　　「那些光芒、顏色，你說的元素，吟唱的字句和畫出來的線條。」王杰希沒有直接指出魔法一詞，是因為一葉知秋僅僅提到過一次，還是在方才點出了『顏色』與『元素』時才說出了那麼一次。「還有最後造成的結果。」
　　「喔，那些啊。」想到要說明這些太過龐大的基礎，就讓一葉知秋覺得累，而且這邊也才兩個人聽著等於要說明不只一次。於是他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一連串的問題。
　　「晚點再說吧。」




　　不太常開口的神槍手覺得，這實在不是他短時間內有辦法插入的話題，於是站到一邊默默洗菜去，暫時當作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也沒有聽見。

05.






　　中途一葉知秋轉身回了洞穴裡頭一次，把挑出來的，含有骨髓的動物大骨丟入湯鍋中，讓冒出細小氣泡的水瞬間沉寂了一下，接著繼續冒泡。
　　他看了下火，就又走了出去。




    　天色暗的很快，一葉知秋抬頭看了一下，時間是十九時多一些，估計太陽已經靠近地平線。


    　獸肉已經被他處理的差不多了，先不說細碎骨頭，就是內臟也是該丟的丟，全部被他放在其中一個清出來的布袋裡，打算找時間扔了當植物動物的養分，剩下的部分內臟是一葉知秋確認過乾淨才留下的──包含腦袋。
    　雖然東方人的確是會食用動物內臟，但王杰希和周澤楷看到旁邊有個人直接用刀剖開取出心臟腦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背脊發涼了下，雖然沒說什麼，卻很少再把視線往放了內臟的地方移過去。
    　一葉知秋不知道何時注意到他倆奇特的糾結心態，看了看特大號的金屬盤，隨手就把還在切下的大塊肉片蓋到獸腦上面去。畢竟還是腦袋的顏色比較鮮豔。




    　說實在的，在他看來這隻動物很乾淨，多花些時間處理乾淨，就連腸子都可以食用，但一是他沒有時間清理，二是他沒有時間料理，三是他不知道這群人吃不吃動物內臟。就他生活的環境來說，周遭人多半是不吃的，只有他幾個比較熟的人被他影響了會食用一部分而已，多半都還是接受不能。
    　於是一葉知秋猶豫著該不該不要浪費食物，把能吃的部分另外保存下來帶回去，自己找時間料理。
    　思考到最後的結果就是，等到另外兩人將非肉食的食材都洗乾淨後，他已經下意識地把能吃的都留下來了。
    　「會不會太多？」王杰希看著地上相當擁擠的盤子，神色遲疑。
    　「吃不完的可以冷凍。」一葉知秋看了看盤子，伸出右手比劃幾下，藍色的光芒就把蓋有內臟的那區塊給冰結住了，包含遮蓋用的肉類。「帶走也方便。」
    　另外兩人無法反駁。




    　把髒水隨便往遠處一甩，一葉知秋端起盤子夾著袋子，把身旁兩人給趕進去要他們去坐好。
    　「你這是把我們當小孩嗎？」王杰希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他們沒有互報年齡，一葉知秋也看得出來幾人面容都比較年長一些，但他卻毫不遲疑地贊同這個論點。「要我說，並非生活在這裡的你們等著被餵食就好。」
    　王杰希居然覺得自己又無法反駁了。
    　這句話好有道理，該怎麼辦。
    　但是句子裡那種養豬的感覺是從哪裡來的？




    　其他人無言看著貌似要比他們都小的青年走到火堆邊，看了下稍微煮出一些顏色的湯鍋，就又去捏了一支湯瓢和七副餐具出來。
    　說到餐具，一葉知秋本著就問問的心態，用金屬捏出了西式湯匙叉子餐盤和中式湯匙筷子碗，問他們需要哪一種，結果得到的選項竟然是他很少會碰到的後者──他生活的地方是基本使用前一項餐具的環境──這讓一葉知秋不知為何感動了一下下。
    　尤其在眾人表示只需要筷子和碗的時候，一葉知秋還感嘆說很久沒碰到會用筷子的人了。
    　畢竟兩隻條狀物，要夾起一切東西送入嘴裡還是很需要技巧的。
    　由此換算成材質含量，不得不說他們的選擇省下了相當一部份的金屬。




    　靠在火堆邊的邱非和喬一帆看著人把放在地毯邊緣的布包給打開，注意到裡頭是更多包裝緊實的小包裹。
   　 一葉知秋不像他們脫了鞋踩到地毯上，而是從牆邊拔了塊正正方方的石頭──別問他們怎麼『拔』的──過來坐著，在一個方便看顧湯鍋和烤網的高度下，把鍋裡煮著的骨頭都撈出置於盤子一角，灑入幾種紙包裡的各種粉沫，又把布包裡頭唯一一個布包給打開，將裡頭的東西放了快一半進鍋子。
    　「那些是米嗎？」喬一帆反射性地問，又覺得顏色不對。「小麥，不對，五穀？」
    　「稻米、小米、小麥還有其他，總歸來說是五穀沒錯。」一葉知秋拿著湯勺輕輕攪拌，避免穀類一開始就焦在底部。「碰巧帶著一些，就混進去煮成稠一些的粥，比較好下口也容易吸收。」
    　所以前面那些可能有麵粉或地瓜粉。邱非突然驚覺。但他還真沒有看過又是濃湯又是粥，還參雜了一堆料的料理。
    　清洗乾淨的刀子用火焰烤過消毒，青年隔著洗乾淨的手套切起要丟鍋裡的肉片和肉塊，鮮紅色帶著油脂紋路的肉類被他輕鬆分割成方便食用、也方便湯汁被其他食材吸收的指節大小，覆蓋堆積了整個鍋底才停手，轉成切更大片的薄肉片放到下面一層的烤網去。




    　鮮紅逐漸轉成淺棕，肉中的油脂被高溫逼出，晶亮晶亮地浮現在肉片上反射光芒，更甚向下低落在火焰中發出滋滋或劈啪一類的聲響，鍋中料理和肉片的香氣不知不覺間在空間內飄散，不只是肉類，連米食和高湯的香氣都混合著飄進鼻子裡──弄得他們都覺得更餓了。
   　 攪拌了一會後，一葉知秋迅速切了根莖類與蕈類往鍋裡丟，攪拌之後打下兩顆蛋，用另外捏出來的長筷翻過所有肉片，才又去攪拌湯鍋。
   　 經過不斷加料、燉煮，鍋子內容物已經有些收湯，他分心盯著上下兩層，一邊不讓肉焦了並且把熟透的夾起換下一批，一邊確認鍋中食材是不是全熟，最後才把大量菜葉折成一口大小丟入，壓到底下讓葉子很快熟透，等會撈起時又不會煮太老。
    　於是在眾人難以言喻的期待之下，一鍋似粥似濃湯的料理就在又被灑入一次香料時，完成了。
    　幫每個人撈上滿滿一碗，又疊了好幾片烤肉之後，一葉知秋把火壓小了些，示意他們盡量吃，旁邊還有很多食材。
    　他預計每個人都要吞掉三碗，肉菜是夠了，穀類可能不夠。












    　結果先把碗筷遞給長輩的喬一帆，在最後要開吃的時候對著一葉知秋露出燦爛笑容。
　    「非常謝謝你，我開動了。」
　    一葉知秋尷尬了一下，結果邱非便趁他呆住的時候跟著認真地複誦了一次，害他更加呆滯，然後就聽完了剩下幾人相似的重複。
    　除了自家妹妹，他還真沒怎麼聽過其他人如此認真向自己道謝過。通常都是垃圾話或被他氣到胡言亂語一類的砲轟詞彙，當然那些要閃避掉也相對簡單。
    　這樣難得的情況讓他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只能眨眨眼睛帶過假裝沒事。
    　「……不用謝。」一葉知秋無奈看著意外乖巧的喬一帆。對方透出來的敬重感很明顯，雖然原本對象應該不是他，卻還是提升了不少好感度。「多吃些然後盡早休息吧，明早要趕路的。」
    　「好。」喬一帆笑著點頭，接著專注於手裡那份香味四溢的晚餐，立刻吞了一口混著穀糧的湯。「好吃。」
    　「很香。」邱非在旁邊點頭，嘴裡嚼著的肉塊既新鮮又多汁，肉量足到一頓吃下來對男性來說相當飽足。
    　喻文州輕笑了一聲，一葉知秋看過去，和對方撞上視線後又默契地同時轉開。




    　一葉知秋往洞口看了一眼，注意到外頭已經完全暗下。
    　他左手捧著碗手指夾著筷，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右手拿著長筷在烤網上又鋪了滿滿一層肉，該翻的翻該夾的夾，熟透的肉時不時被他隨手往旁邊遞，放進在火堆邊圍成半圈的人碗裡，很偶爾才有一次是他自己吃的。
   　 他連自己的那雙筷子都還沒有弄髒過，斜著碗倒進嘴裡就解決餐具問題。
    　尤其是拿著長筷烤肉懶得放下，所以他就讓吃完的人自己站起來撈料理──雖然幾人都覺得這是應該的，沒道理這種距離還需要別人服務。
    　率先起身的喻文州這時才注意到湯瓢尾端相當冰冷，似乎被阻隔了熱度。
    　幾人圍在一起，卻安靜得只剩下火焰燃燒和用餐的聲音。除了環境安全不需要他們去討論對策之外，此時聚集在一起的幾個人都不算話多，沒有話題就難免安靜。




    　鍋裡的東西少掉超過一半時，一葉知秋又聚集了水到鍋中，把一開始切好的肉和其他青菜丟下，拉高火焰去繼續燉煮。
    　整個洞穴內唯一的光源就是營火，一葉知秋沒有另外點亮光芒，環境並不明亮。光影重重，邊緣一些的地方模糊曖昧，更不用說遠處，完全被黑暗吞噬。
    　但是洞口那邊卻隱隱散發著光芒。
    　注意到周澤楷又在看那個他偷懶搭起來的魔法陣，一葉知秋自己終於撈了第二碗之後，把烤肉片分一分清空了烤網，便放下長筷轉過身體面對六人。
    　「那個，是魔法陣。」
   　 見六人將視線都轉移到自己身上，一葉知秋邊嚼著肉塊，邊口齒清晰地開始解說。




    　「這個世界，是個充滿了力量與能量的世界。」
    　那些從遠古留存下來的，存在於自然之中，與眾多生命一起活躍於世界的，元素。
   　 龐大的族群在大陸上凝聚成城市，有了種族、領地之分，有了歷史與文明，還有那些天生能夠引導元素的能力者，和對元素無感的非能力者。
   　 力量，是文明的結晶；能量，是自然的結晶。
   　 「元素是能量最純粹最原始的模樣，就像沙子，一粒不能代表什麼、兩粒不能代表什麼，只有聚集成更龐大的模樣，方能成就沙漠。」一葉知秋用筷子夾起了一顆煮到半軟爛的白米，嘴角微勾。「由此代換成泥土、風、水、火焰。」




    　他們面前不知何時出現了色澤不同的光芒，對應著最後的名詞，飄出了黃色、青色、藍色、紅色，拇指大小的光球。
    　「你那時要我們說出的，是七種顏色。」王杰希提問。
    　「是的，正規來說是七元素，方才四元素是比較好掌握的，後三種則較難掌握。」一葉知秋點頭，又在沒有任何動作的情況下凝聚出三色光點。「光、暗、生。」
    　他們看著在四色上頭的三個顏色，橙、紫、綠。
    　「光元素和暗元素是兩個極端，但他們可以共同存在。綠色比較特別，是一種象徵『生長』的元素，目前唯一還沒被研究透徹和最難以掌握的元素。」
    　「有生長，卻沒有死亡？」喻文州在思考了元素之間的關係後才忍不住問，在他看來前幾種都是相對應的，只有最後的綠色是單一。




    　「過多的『生』，就成了『死』。」
    　一葉知秋讓綠色光球飄到最上層，讓七種光球看起來像個正三角。
    　「就像光暗是一體兩面，生死也是，植物成長到一定極限便會順應自然定律而老去，任何生命都是這樣，所以這也是最難以掌握的一個元素。」




    　茁壯茂盛到了極限，就是衰老。而那個平衡難以掌握。




    　「天生體質能操控元素的能力者，一般來說最多不超過一個種族的三分之一，而能力者又分了色格與階級，體質親近或掌握最好的元素是能力者的色格，綜合能力則影響階級，從I一直到滿階XX，這兩種是全球通用的能力者辨別方式。」
    　七種顏色，加上二十個數字階級，某方面來說比榮耀的二十四職業還要細，卻也粗糙。
    　「能力者沒有職業分別嗎？」邱非看著戰矛卻邪，覺得眼前人明顯就是戰鬥法師。
    　「職業，還是有，畢竟還有非能力者。」一葉知秋捧著已經半空的碗聳聳肩。「當然那其實不太準，武器法器千百種，你現在拿的不代表就是你職業的武器。對能力者來說，只要會用、有辦法帶著，沒有什麼是不能使用的──當然會帶多職業武器的人也很少啦，多半都還是很專精的。」
    　「看職業也只能區分一般人和等階低的人而已。」




    　不過他才不會說主要原因是『專精一種武器，比帶了兩三種卻不能舉一反三』還要能保命。
    　等階高的人會的武器多半都多，不使用只是回到了專精的問題上而已。












    　眾人不約而同聯想到了榮耀早期的特殊職業，散人。
    　那時候的散人，就是因為轉換武器的多樣化和冷卻性而充滿了可能與不可能，後來是因為更新了職業覺醒技能才被大眾放棄。
    　唯一一張突破了武器問題的散人帳號卡，聽說在那時也就這樣被封印了。一直到神之領域開放後，有了繼續升級的可能，才會被榮耀教科書選擇拿出來使用吧。
    　難怪這人會認為以職業區分沒什麼意義。
    　畢竟，以那個『榮耀教科書』來說，就算換了一個世界，要掌握住多種武器法器、更甚掌握多種元素，恐怕都不是絕對的問題。
    　因為這個人，是葉修啊。




    　他們就是會莫名地這麼相信著。

06.




    　一葉知秋把話題拉回到洞口的那個魔法陣上。
    　而空中的那些元素光球，已經跟他碗裡的東西一樣，在不知道何時消失得一乾二淨。


    　看其他人都專注於他的解說上，一葉知秋沒有提醒他們碗裡肉食要涼掉的事，只是半轉身又去撈了一碗，這次還在上頭疊了滿滿的青菜蕈類與肉。




    　「元素是種能量，特定的『符號』可以穩定聚集能量。」
    　「這其中包含了聲音、文字。就像一個人有代表了他名字的文字與發音，元素也是這種道理，可以用說出聲的方式去聚集元素成為魔法，也可以用書寫的方式去聚集魔法。」
    　元素文字書寫排列出來的線條，就是魔法陣列。元素名字排列出來的聲音，就是魔法咒文。




    　「門口那個包含了七種顏色，所以那就是書寫了七種元素進去的魔法陣列了？」
    　王杰希果然對魔法很有興趣，他都快把碗放下了。一旁的周澤楷想。
    　「對，因為我嫌麻煩，所以就弄了個複合式的，防水防火防氣味飄散，順便弄了迷幻效果，讓動植物覺得這裡沒有人氣。」一葉知秋把聽著很厲害的魔法說成被他偷工減料的模樣，然後悄悄地轉了話題方向。「躺的地方是太硬，不過不會冷，現在這個空間算是室內了，至少效果差不多。」
    　說到最後，居然繞回了讓他們得以安心休息的概念上，這讓一直在接受恩惠的眾人頓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個人是不是總是這樣呢？平靜而懶散的面對世界，面對一切喜怒哀樂而不改變自身步調，旁人卻又能在小地方感覺到他的溫柔，或不易察覺的出手幫助。
    　當然他們世界的葉修在需要幫忙時也是會毫不猶豫地對他們伸手，但他需要的總歸都是些小事而已，因為這人太清楚人與人之間的底線了，從來不曾過界。
    　這讓他營造出了一種很奇特的強大感。兩個葉修都是。




    　「沒有關係的，這樣已經很足夠了。」邱非相當認真地看著一葉知秋，而已經看出前者下一句要說些什麼的青年舉起手來，阻止了話語。
    　對他來說，該做的事就是該做，不需要他人道謝。
    　他看了一圈，舉起湯瓢又轉移了話題。
    　「再來一碗？」












    　在所有人都填飽肚子渾身發暖昏昏欲睡之後，一葉知秋把湯鍋連同金屬架子一起移到一邊去，打算讓沒吃完的料理自然冷卻之後再進行冷凍保存，明早加熱能當簡單早餐。
    　當然，切過的肉類和野味已經被他全部丟入鍋裡了，對他來說那是不需要特地冰凍去保存的東西，有城邦的地方都買的到，只有那些蓋住內臟沒被動過的肉，才和一部份肉類共同被收了起來。
    　火焰繼續燃燒著釋放熱量與光芒，他又丟了幾枝木柴，接著就把喬一帆叫了過去。
    　「站過來這邊，別別不用穿鞋，站斗篷裡就好。」
    　他們走到靠近洞口那邊，而無事可做的其他人都不免好奇地抬頭看著。布料的邊緣彷彿是兩人的分割線，喬一帆在裡而一葉知秋在外。
    　只見一葉知秋抽掉了雙手的黑色厚皮手套，完整露出那雙乾淨好看的手，微微張開懸放在喬一帆兩耳旁邊。




    　在這個世界，所謂的治療魔法並不單純只是光元素的使用而已，四元素各有不同的傾向性，要說火焰是一種迅速毀滅的力量，那麼水流則可以解釋成緩慢恢復的力量，所以治療魔法要會使用，除了光元素以外還要會運用水元素，才能算是成功的治療師──就算治療能力有強弱之分也一樣。
    　只見一葉知秋手心逐漸凝聚水流，緩緩流動的藍色光芒中混雜了一部分橙色光芒，在喬一帆耳邊旋繞著打轉像在觀察情況，然後才分出一小絲橙色水流竄入耳朵。
    　照理說水進入耳道應該要有感覺，但看不見的喬一帆除了看著面前那張年輕的、認真的、葉修的臉之外，完全不知道一葉知秋做了些什麼。
    　在水元素中的光元素分離出來時，只夾帶了很少部分的水，進入耳裡的當然也大多是無形的光元素。
    　判斷、治療、收回，重點是之後不會再出現耳鳴的問題。




    　一段時間後，一直有在注意喬一帆神色的一葉知秋緩緩散去水，收回手表示結束。
    　還好只是對風元素活動起來時的能量比較敏感，久了應該就會習慣了。
    　「我放個風魔法，你仔細聽聽還會耳鳴嗎？」
    　喬一帆低頭看著在對方右手上快速旋轉的小型旋風，閉了閉眼睛後搖頭。
    　「不會了。」
    　「嗯。」一葉知秋點頭，立刻就對著其他人說道。「睡吧，現在大概是二十一時多些，明早五點我會叫醒你們。」
    　喬一帆走回邱非身邊，對著看過來的喻文州和王杰希點頭，表示沒問題。
    　而雖然很早，但對不知道需要花多久時間才能走出森林，明天打算趕路的他們來說，還是越早出發越好。
    　「你要睡哪？」自然而然就打算跟好友睡一起的邱非問。
    　「邊邊？」喬一帆反射性的說，結果立刻就被人駁回了。
    　「你們兩個，過來睡中間。」王杰希率先就在地毯邊緣頭朝裡躺下，因參加活動而被要求穿上的微草冬季外套被他脫了，拆掉了厚厚的保暖裡襯蓋在身上，外面那件則是折了折，打算墊在腦後當枕頭。
    　他們都覺得室內一直在增溫，而在體感可能是春天的溫度下，穿著冬衣的他們也不太需要怕會著涼了。
    　走到魔術師身旁的喻文州對看過來的兩人笑笑，神色不容反駁，然後便跟著躺下。
    　這是把他們當小孩子嗎？喬一帆和邱非哭笑不得的想。
    　然後韓文清也跟著同樣的方向，在另一邊躺下了，剩下沒反應過來的周澤楷滿臉無辜地看著他們。
    　在一邊目睹全程的一葉知秋噗哧一聲笑了出聲。




    　等到幾個人全部頭朝裡腳朝外乖乖躺好閉眼，在一邊監督的一葉知秋才安靜地被包裡頭翻出紙張和筆。
    　他依舊坐在那塊方石上，就著一塊金屬薄板揮舞筆桿。
    　被清空的大盤子早就洗淨消毒，被他熔回了球體的模樣，和原本的金屬球分開當作辨別。碗筷洗了乾淨疊在一邊，烤網當然也清理過了，否則放到明天絕對會很精彩。
    　只是依一葉知秋的個性，一定是交給魔法清洗的。雖然在生活上還算愛乾淨，他卻不怎麼喜歡碰水──典型的懶惰而已。
    　火焰被他抽離火元素，將光線壓到最小，好讓其他人休息，在夜視能力還算不錯的情況下，只靠一點微弱光芒很夠他寫字。
    　首先寫了關於在盤絲森林遇到意外任務的簡單情況，說明店裡會有客人，要自家好搭檔請個長假，過幾天回來一趟，附註他又弄到了些有趣的東西，然後落款一葉知秋。
    　第二章信紙寫上了前半差不多的東西，後半卻是叮嚀注意安全一類的簡單字句。
    　他把兩封很大張、只使用了中間的信紙用一樣的方式折好，弄成看不出文字痕跡的紙鳥，輕輕放在腳邊。
    　最後一封是要給人的委託，不過他和對方也算是熟了，所以簡單寫了需求就接著寫能給對方的報酬，還寫了兩三樣以防萬一，末尾落了相同的名字，最後折成紙鶴。
    　他拎起腳邊的紙鳥，分別在左邊翅膀上寫上地名嘉世城邦，右邊寫上收信人代號，而紙鶴左翼則寫上了最靠近盤絲森林的城邦百花，右翼寫上了兩個代號──落花狼藉和百花撩亂。




    　他正打算站起來的時候，一轉頭就看見有雙眼睛晶亮晶亮地看著他。
    　基於沒有問過稱呼的前提下，一葉知秋只能在腦海裡提出『最帥的那個』和『最安靜的那個』等等，跟本質不太相關的名詞去對應人。
    　當然，最帥一詞是相比於其他五個人，在他看來這人臉面的帥氣程度還是有人能比一比的，例如自家好搭檔。
    　況且他搭檔可強了──只比自己弱一些而已，他們對立的話勝負還是很難說的。
    　對著大概是看完他寫信全程的男人微勾嘴角，順帶注意到男人身旁的幾人都沒有完全入睡，所以他從背包口袋捏出一個小小的三角錐，黑暗之下看不清，但那其實是一個藍色的薰香，味道可以在夜晚助眠的那一種。
    　他伸出食指按住尖端點著薰香，又對著人舉起手上的紙鳥示意，收好東西就起身拿走立在牆邊的卻邪，走到洞孔口處直接邁步踏出魔法陣。
    　魔法陣中包含了隔音的魔法，他不打算讓傳信魔法干擾到其他人。
    　各色光芒在他平攤了紙鳥的手掌上展開，勾勒成一個菱形魔法陣列的外觀，陣列緩緩旋轉著構成，完成時菱形較長的兩個尖端正好對應在鳥翅膀上，陣列一上浮，魔法瞬間就融入紙鳥裡。
    　一葉知秋看著拍打翅膀飛起來的紙鳥，輕聲下了指示。
    　「去吧。」




    　用著同樣方法送出剩下兩封信，他看了看陰暗的四周，森林些微潮濕的味道、樹木和各種生物的味道混在一起，頂上的月光與星光不算強，不過不妨礙辨別事物。
    　站了一會，確定不會有任何東西敢跑過來後，一葉知秋才倒提著戰矛，無聲走回洞穴中。












    　隔天清晨，韓文清睜眼的時候，恍神了好幾秒才想起不是在自己臥室的前因後果。
    　由此可見他某方面來說睡得很好，儘管是在如此陌生的環境下、在如此不習慣的地方。雖然感覺很奇怪，但生理時鐘還是在七個鐘頭後讓他自然醒來了，洞穴外頭的天色還只是微微發亮而已，光線都沒怎麼照射進來。
    　好幾道眠長的呼吸聲輕輕回響在寂靜的空間裡。
    　坐起身，手肘下的那塊布料意外柔軟，微微陷下去的程度倒像是他睡習慣的床鋪。外套無聲落下，而韓文清抹了把臉之後看看四周，很快就在一片安睡的人中發現躺在他們腳下那塊地的青年。
    　一葉知秋雖說還躺在地毯上，但也離邊緣不遠了，因為卻邪就平放在石地上，正好是他手一伸立刻可以觸碰到的位置。他身上沒有覆蓋任何布料，面向洞穴口側躺著，用一隻手當枕一隻手當被，側蓋在肚腹上的那隻手肘可以看見細微起浮。
    　連手套都還戴著。
    　那睡姿就像是在草地上一個簡單的午睡，也恍若一種警戒的淺眠，一有動靜可以立刻翻身而起。
    　他搖搖頭甩開這樣的想法。




    　這個地方沒有他們可以盥洗的用品，韓文清也只能用雙手搓搓臉、簡單拉扒下頭髮，讓自己更加清醒些。
    　結果他一抬頭就看見那個人支起上半身，轉頭看向自己。
    　陰暗之下，對方的面容模糊而不清晰，但那雙眼睛晶亮得很，沒有半點深眠或淺眠過的樣子。
    　一葉知秋對他勾了下嘴角，而後又窩了回去。
    　對一葉知秋來說，該醒的時間還沒到，他還可以再躺一下。身後的韓文清只要不走出他設立的魔法陣範圍，想做什麼他都沒有理由去管。
    　一旁的營火微弱地燃燒著，供應著非常不明顯的光亮。方塊狀的石頭上也有一個紅色光點，遠看著像是某人在黑暗中抽菸時燃燒的那一點菸頭。韓文清靠過去才發現，那似乎是個燒到底座的薰香，只剩下最後那麼一點點卻仍然盡責飄出好聞味道，就算不小心靠太近直接吸入燻菸也不會嗆鼻，讓人感覺很舒服。
    　薰香灰不知道都燒到哪裡去了，石頭平面上乾淨得很。




    　小心起身並穿好睡前太熱而脫下的外衣之後，霸圖拳皇把自家黑紅色的戰隊外套順手往旁邊一蓋，幫安安靜靜正躺著的輪回槍王又加了一件被子。
    　穿鞋之後走到洞口，男人越過地上那些線條與護甲，站在裡外的交接之處，抬頭看著外頭翠綠翠綠的景色，也看著眼前還在流動各種光芒的半球狀薄膜。
    　雖然韓文清看不出當下究竟是幾時幾分，但他還是知道不能越線，所以也就站在原地看著外頭景色，做起簡單的暖身操活動筋骨。
    　等到他走回去的時候，一葉知秋也已經站起身，正在火堆邊添加木柴準備生火。地墊上王杰希和周澤楷也醒了，前者正在推醒身旁的喻文州，後者正在茫然身上怎麼會多一件外套。
    　一直到所有人都清醒，昨晚不知道什麼時後被冰結住的晚餐也早已經退冰，並且移回金屬架在火上加熱了。

07.






    　他們的早餐是昨天晚餐的剩菜。
    　但是是濃湯。




    　喬一帆還在糾結著中間究竟是怎麼變化的時候，一葉知秋已經率先吃飽，走到一邊的空地去活動筋骨了。
    　好奇那人要做什麼的幾個人都忍不住把視線追了過去，最後就變成邊喝著料足易飽的濃湯，邊欣賞人體動作的伸展極限。
    　略過他們熟知的慢動作拉筋、暖身，青年直接進入動態模式，身體律動做出像太極拳的肢體變化，不快而活動到了每一寸肌肉，眼睛追逐指尖交換做出攻擊，時而揮拳時而踢。身上的肌肉線條被衣服給遮住了，但或扭腰或翻身的動作卻遮不住那人肢體確實柔軟有力的事實。


    　舒展完筋肉，一葉知秋回來的時候其他人也差不多用餐完畢。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注意到那些視線了沒，反正整個人就跟沒事一樣地接過了碗筷，清洗乾淨後直接懸在火堆上燒乾，然後熔回金屬球，再和昨日使用過的那顆熔在一起。
    　被幾個人合力清空的湯鍋裡頭還是附著了最多殘渣，一葉知秋用熱水在裡頭強力旋轉著沖刷過好幾次，才好不容易在不靠外物的情況下把鍋子給清理乾淨，其他人真不知道這人究竟是懶惰還是怎麼著，總之包含鐵架在內，所有銀色金屬終於被熔成一顆球體狀，和沒使用的區分開並收回背包裡頭。
    　該收的已經通通被他塞進那口不算大的背包哩，但他們沒見那包有任何膨脹。
    　髒水被一葉知秋拎著卻邪帶出去，王杰希猜應該又是要亂扔在哪塊土地上了。人回來的時候停在洞口邊消去了魔法陣列，一邊把地上的線條用腳抹掉，一邊穿回了各種布甲盔甲。
    　他走回來的時候，帶著一陣風吹入，捲走濃厚的食物香氣和人氣，全部帶到外頭去。
    　喬一帆和邱非已經幫著把特大塊的布料拿起來了，只是還來不及抖抖就被一葉知秋接過，只見那厚重的布料被他走到一旁隨手一甩，揚起一陣塵灰的同時也整個都縮小了好幾號，又用力甩幾下，他就將變回斗篷的布料批回肩上，然後蓋下了肩甲。
    　邱非轉頭一看，地上只剩下那堆滅了火的火堆。原來人早順手就把包給背上後背了。




    　「還記得我們昨天走的是很彎繞的路線嗎？今天不會了，我們走直線。」一葉知秋拿著卻邪，尖端向下插入木柴堆中，使出魔法讓所有木頭一口氣燃燒殆盡，化為灰燼。
    　「昨天繞路是在避開森林中能活動的生命，今天我會帶你們走能最快出森林的捷徑，但路途上的危險也絕對不容小覷，你們記住要跟緊我。」
    　六人紛紛點頭，跟著一葉知秋走到洞口處，身邊的風還在大力吹拂，要把洞裡的所有痕跡全部吹出消去。
    　看了看天色，青年確定了時間之後，把手上拎著的金紋面具戴回臉上，小心翼翼地遮住了面容。
    　「現在是七時。」藏在洞口後頭的深棕色眼睛看向他們，快速眨了一下。
    　「我們出發。」
















    　在大大小小的、各種角度的枝幹之間，他們的路途仍然可以說是驚險。
    　一葉知秋沒有說這是個連植物都很危險的地方，他們在偶爾被枝葉擋住去路或勾住衣服的時候還僅僅是覺得哪裡不對，但會突然衝出來的鳥群或小動物實在是分去了太多心力，因此也就沒有特別去注意。
    　當然，一葉知秋沒有讓他們受半點傷，無論是什麼生物，膽敢出來擾亂的都被他以金紋面具的姿態，用各種方式轟走了，半點情面都不留，有時都會讓幾人覺得殘忍。
    　一葉知秋大概可以從神色上感覺得到他們在想什麼，問題是他都放下魔法威壓表示勿擾勿近了，這群不知死活的還敢來偷襲，妄圖能從他們身上弄到果腹的東西，自身又不自量力地弱，他能不打回去嗎？
    　聰明的壓根不會過來，不聰明的就該給些教訓。
    　所以一葉知秋一腳把兔子踹開，一矛挑飛一頭狼之後，轉身就把卻邪往喻文州腳邊刺下去。
    　眾人訝異地低頭，正好目睹一條藤蔓抖了一下，然後猛束緊抓住了喻文州的腳踝。
    　下一秒，冷漠不近人情的金紋面具就讓卻邪通電，一口氣用風元素的進階姿態讓藤蔓廢了整條莖幹，而且沒有傷到喻文州半分。他甚至沒有感覺到腳有半點麻，從鬆開的藤蔓中抽出來時依然行走自如。
    　「繼續走，別理那棵蠢植物。」
    　幾人終於不太淡定的確定連植物都不能信任了。
    　而一葉知秋則是疑惑地想，明明昨天就還相安無事，怎麼睡了一覺之後，這森林中的生物就連他的威壓都不怕了，有膽一直靠過來？




    　日頭一直升到最頂端時，他們仍然還沒有走出這一座森林。
    　雖然步伐不快，走的也一直是直線，週遭景色在幾人眼中仍看起來沒什麼不同，稍做休息的時候都難免有些煩躁不安。
    　他們畢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驗。親身跋山涉水而不是在榮耀網遊中用操作前進。
    　一葉知秋身上當然沒有任何能立即食用的乾糧，不只是任務時他不需要，原訂計劃也不是要在外頭待上那麼長一段時間，所以中午時分，他找了個地方讓眾人稍做休息，然後找來了富含水份的幾種果子。
    　中途有一群特別巨大的黑獸打算攻擊他們，結果一葉知秋拿著卻邪無聲無息轟出好幾道攻擊魔法，接著一獸一矛輕鬆挑翻殺掉，最後只削走幾隻黑獸的角，剩下的全部燒掉了。
    　他們繼續前進，等到週遭景色不知不覺間變得更加明亮時，他們才注意到樹木已經變得稀疏細瘦，頭頂上的枝葉也不足以遮蓋陽光，約莫是走到森林外圍了。
    　又走了一小段路，他們遠遠地看見有兩個人站在林中，一個倚在樹幹上一個站的筆直，齊齊望著他們的方向，明顯是在等某個人。
    　「唷，怎麼兩人都出動啦？」一葉知秋遠遠地就對那兩人揮了手。




    　「還不是被你那封信叫來的。」倚在樹幹上的人抱怨，收起了在手中把玩的槍械。
    　「我寫了兩個人都可以收，可沒說是兩個人都得來。」一葉知秋絲毫不避諱地帶著他們靠過去，然後直接就開始嫌棄。「百花撩亂，你那面具可真夠花的。」
    　幾人這時才看見對面兩人同樣都戴著面具遮蔽面容，但倚在樹幹上那位，面具被紅粉兩色繪滿了精緻花紋，還抹上了閃亮亮的金粉，這些都還不算什麼，最顯眼的大概是面具左上角的那朵假花，用金屬絲線做骨架、用薄如紗的布料做花瓣，既大又顯眼，旁邊還用鳥羽做裝飾，若不是他們一開始沒注意到，恐怕遠遠的都可以看見。
    　而另一人，雖然面具上沒有假花也沒有羽毛，但臉頰上也是畫上了不少花朵，使用橘紅兩色去搭配了金粉，看起來竟有盛開到極致就要凋零的錯覺。這人背後也背了把挺顯眼的大劍。
    　他們大概知道這是誰了。




    　「比你這個平常都用白面具的人好多了好嗎。」百花撩亂嫌棄回來，視線掃過六人，面具下終於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你身後那群人是怎麼回事，非能力者怎麼在盤絲裡頭到處走的？」
    　「白面具好用又簡單，我相信落花狼藉要不是被你逼著得戴那花面具也會戴白面具，反正這東西的防禦加成又不明顯。」一葉知秋拉了敵人下水。
   　 「面具啥的不重要，城主要我們戴什麼我就戴什麼。」落花狼藉藏在面具後面的眼睛翻了翻，堵回了垃圾話。「你還沒解釋。」
    　知道對方在看見六人時就明白了他怎麼會去信給他們，此時只需要說明前後原因。所以一葉知秋直白地回應了。
    　「盤絲中心撿來的，我要帶他們回去嘉世那邊。」
    　雖然他們幾個真的算是被人『撿到』的，但怎麼從這人的口中說出來，就這麼讓人想打呢？喻文州無奈望天，其他人不是面無表情就是苦笑。
    　而百花的兩人，雖然臉被花面具蓋住了，卻都傳達出了「不要廢話」的訊息。




    　金紋面具歪歪頭，雖然心理唾棄了一聲，卻還是給沒明白的百花城邦菁英隊正副隊來了個小提示。「用你們的色格看一下。」
    　百花撩亂本身是風系，而落花狼藉是火系，跟一葉知秋的水系不同，所以眼睛中亮起的光芒顏色也不一樣。只是當初他是用生系去『看』，所以喻文州看見的是綠色。
    　面具眼洞中的光芒一閃而過，百花搭檔立刻就吃驚看向一葉知秋，卻被人在唇前豎起的食指阻止。
    　「知道了就別說，我還得送他們回去，有相關消息再跟你們買。」
    　「這種事畢竟沒有聽過，難說會不會有什麼資料。」很常被這人呼悠口氣給騙過去的百花撩亂，這一次很快從句子中提出了重點。「況且你那邊……不是退下去了嗎？資源從哪裡來？」
    　退下去了？什麼東西退下去了？邱非腦中閃過一點不妙的預感。
    　「我自有方法，況且秋木還在，我搭檔很強的。」一葉知秋攤了攤手，半轉身指了指韓文清和王杰希。「對了，基於這裡有兩個熟面孔，你們也小心點，別不小心把事情說出去了。」
    　落花狼藉又看了看從剛才就覺得有些臉熟的兩個人，終於反應過來，一旁的百花撩亂也直起了身體。「天，大漠孤煙和王不留行？」
    　雖然面前的兩人看起來年齡要大上許多，但基本沒有太多變化的容貌還是讓百花搭檔認出來了。就算微草的王不留行目前才加入精英隊第二屆而已，他們也是都熟到看過好幾次真面目，不會認錯。
    　這讓他們想起魔法運行的世界定律──不可以在同一個空間下，碰見不同時間或不同世界的自己。
    　當然沒有人能研究出這條定律任何一點因果關係，但它就是默認般地存在著，如同能力者的代號與面具之功能。




    　「對啊，厲害吧，未來的大漠和小王耶。」嘻嘻地笑，一葉知秋把卻邪轉了一圈示意了威脅。「你們可小心點啊，要是被我聽到了風聲我絕對先朝你兩下手，尤其是你大嘴花，簡直跟老索和他兒子有得比。」
    　「汙了你喔！」百花撩亂憤怒，六人聽那語氣覺得應該是罵出了髒話。「我知道啦！會注意行不行。」
    　「行。」一葉知秋的語氣聽起來還是賊兮兮的，讓人想打。「好啦，我要的在哪裡。」
    　「外頭，我們今天巡邏時經過了附近，現在才會在這裡，邊走邊說吧。」落花狼藉解釋了兩人同時出現的原因，轉身和副隊走在前頭帶路。「你的呢？」
    　一葉知秋讓六人跟上，他自己殿後。「你們要哪個？」
    　「你說你弄到了晶礦，那東西能做啥？」百花撩亂轉過身倒著走，方便在面具下和一葉知秋講話，還行走得半點障礙都沒有。
    　「拉巫亞晶礦，這次在盤絲中順手弄到的。」一葉知秋空著的左手往後伸，翻出了一塊東西拋出去，礦石劃出的弧線在空中反射出紫光。「土系直接變異的金屬性晶礦，裡頭混了光元素和火元素。」
    　百花撩亂伸手，隔著紅棕色手套接住了那小小的礦石，湊到眼前看後倒抽了一口氣，立刻就知道這東西用途在哪。「還真是個好東西。」




    　「很少見的喔，我敢說你也只在文獻上看過有拉巫亞。」眾人身後的聲音顯得既慵懶又愉悅。「盤絲有地下礦脈的事知道？這就是了。」
    　「所以你提到的另外兩種也是……」百花撩亂把礦石拋了回去，咬牙切齒地嘶嘶吸氣。
    　「當然，都是在盤絲裡頭弄到的，我沒事出個任務帶那麼多用不上的東西幹啥。」
    　落花狼藉在前頭不發一語地走，幾個人都覺得他大概是不想理會一葉知秋了，這人的語氣太過欠揍。

08.






    　百花撩亂沉默了下，語氣有不易查覺的糾結。「要改造獵尋和葬花，哪種比較好。」
    　落在最後面的一葉知秋暗暗挑眉。




    　「拉巫亞晶礦比較適合葬花，獵尋則適合金屬鈦菈，極輕但熔點特高不好鑄造。」金紋面具看了看落花狼藉，又繼續給予建議。「最後是彿諾晶礦，純光元素礦石，對付黑點汙染很好用。」


    　「我給你十人坐駕，佛諾之外加碼給我一些拉巫亞。」百花撩亂在思考之後給出了如此答案，沒有和最前方的搭檔討論。
    　「你是來搶劫的啊？我明明只說八人。」一葉知秋立刻抗議。「況且我是借，不是買！」
    　「難道『回去』時你不用再弄一輛嗎？到時後免費借你。」百花撩亂滿臉的義正嚴詞──不，臉被面具遮住了，是滿口氣的義正嚴詞。
    　「又不是你的財產，你搞笑嗎？」一葉知秋嗤聲笑笑，很明白借來的坐駕絕對是百花城的而不是百花撩亂自己的，所以不吃他這一套。「況且要不是百花比較近，我幹麻跟你們借，想坑我還早。」
    　言意之下就是，他之後可以直接跟嘉世的管道借到同樣的十人座駕，不需要你們百花。
    　百花城邦菁英隊的副隊長嘖了聲。「總之我兩樣都要，你開個價吧。」
    　看著快出盤絲森林了，一葉知秋思考了幾秒，看在交情上很乾脆地點頭。
    　「行吧，東西我可以現在給你，之後連絡。」他將那只有指節大的拉巫亞晶礦收了起來。




    　前方的一片草原上，除了一輛大馬車和旁邊零星站了的幾個百花人之外，只剩下幾塊大石，堪稱一望無際。
    　落花狼藉讓他們稍等，走上前去把包含駕駛的車夫都帶走，領到遠處巡邏隊的地方待著，不讓其他人注意到異世界六人的不對勁之處。
    　「你們上車吧。」百花撩亂打開了看著就華麗的車門說。
    　而他們好像看見了這輛馬車車頭的那動物是……有翅膀的飛馬，兩頭。
    　後方的青年繼續和人噴垃圾話。
    　「還好你不是帶馬以外的坐駕出來，否則我一定先挑翻你。」
    　「我倒想，但是落花不給我帶。」
    　一葉知秋呵呵了兩聲，不予置評。




    　車廂內布置得色彩明亮，沒有了外觀稍顯華麗的特質，卻看著就舒服，連在一起的一排坐位甚至足夠一個人躺上去睡覺，兩排長坐椅則是面對面，更顯得走道寬闊。
    　等到他看著六個人都上了馬車坐好，一葉知秋才關上了門，轉身取下背包。
    　而旁邊的百花撩亂正打著手勢讓搭檔把車夫和其他人給帶過來。
    　「這樣夠不。」一葉知秋取出了兩塊約莫單手能拿起大小的礦石，一紫紅一白透，色澤純淨而沒有雜質，如此大塊的魔法晶礦不僅是難得，更因為出產地和其內含屬性而珍貴。
    　百花撩亂拿起來看了看，側身轉交給落花狼藉。
    　「很夠了。」將沒有被一般石頭包覆的佛諾晶礦拿到太陽下直接對視，落花狼藉看見裡頭橙色的光元素直接就和光線融在一起，閃閃發亮而溫暖無比。
    　這已經是橙格頂階的『溫熱』晶礦了。
    　「這東西價值太高，之後我會多換些資源給你。」落花狼藉說。
    　「那麼，除了相關資料外。」一葉知秋隱晦地看了看坐駕裡頭，暗示那異界來的六個人。「確定方法之後所需材料我會發一份給你們。」
    　「可以。」落花狼藉和百花撩亂都覺得相當划算，他們根本是憑著交情才能入手這東西，有什麼材料能夠貢獻一下也算不上大問題。




    　眾所周知盤絲森林地下有魔法礦脈，礦脈走勢形成一種會讓生物失去大部分元素使用能力的特殊磁場，讓能力者在這裡形同一般人，很難使用魔法。
    　在保護自己活下去都難的情況下，更不用說深入晃蕩，絕對會傷殘甚至死亡。
    　就連最靠近盤絲森林的百花菁英隊也無能為力，其中最強的正副隊走深入一些都已經是極限，雖然他們武力質並不低，但林中的魔法生物攻擊力更高。
    　沒有人知道一葉知秋是怎麼在這樣的地方晃蕩而接近來去自如的，兩人會知道一葉知秋有這樣的能力還是因為打久了的交情，而被秋木蕭蕭予以信任偷偷告知，要他們不用擔心突然就消失在嘉世菁英隊裡的鬥神。
    　因此也幾乎是只有一葉知秋能夠親自入手這些罕見之物。
    　如果要跟蹤或偷襲偷竊──那是不可能的，這人之所以會被稱為鬥神，就是因為他在當嘉世菁英隊大隊長的時候，創造出包含格鬥能力在內的太多奇蹟。


    　在車內小聲聊天的幾人看見車門被打開，一葉知秋對著外面揮揮手才坐進來。
    　「談好了？」王杰希問。他們大概知道青年是在跟百花搭檔交易那兩種礦石，因此看見這人沒多久便坐進來倒是訝異。
   　 門一關緊，他們便可以隱約感覺到交通工具正在前進。
    　「好了。」一葉知秋對著他們彎了彎眼睛，伸出手在他們面前攤開，漆黑漆黑的手套上有兩小塊顏色不同的礦石，正在車內燈光下折射光芒。「我們至少要坐兩鐘頭才會到嘉世的領地，這給你們玩玩。」
    　也不知道他是無心的，還是看出來他們對什麼東西都有些感興趣。
    　喬一帆依言接過了兩塊指節大小的晶礦，其中的紫紅色應該就是在林中他拿給百花撩亂看過的那塊，他只是簡單看了眼便率先遞給王杰希，而王杰希又將透白色的那塊放到喻文州手上去。
    　「我休息下，你們可以正常聊天，不用顧慮我。」他按了按金紋面具的耳朵邊，然後往後窩入柔軟的座椅裡。「回去就是晚餐時間，記得休息。」
    　他們看著環胸之後迅速安靜下來的一葉知秋一會，然後各自轉開視線去繼續原本關注的事物。
















    　算準時間睜開眼睛的時候，車裡的人已經睡成一片了。
    　一葉知秋樂呵呵地看了一會因勞力疲憊而睡著的眾人，然後小心掀開密實遮光的厚窗簾一角，在與馬車內不同的光線下微微起眼睛。
    　他們正在空中奔馳。
    　此時已經進入嘉世邊境，雖然以現在這大陸的情況來說，城邦邊境沒有城牆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嘉世確實是沒有。
    　倒不如說，嘉世城邦的城牆在更裡面一些。
    　做為發展最大、佔地也最廣的一個城邦，嘉世很久以前還只是其中一個聚集地，這塊平原被山脈與河流環繞，斷開了大部分黑獸襲擊的可能性，地廣而平又沒有強大野獸聚落生成，能夠栽種糧食、人口也就越來越多，久了也就有長期居住而發展壯大的家族，這些家族行成貴族圈，卻爭執著沒能選出一為整個地區的統領人，因為家族中出不了夠強的能力者，多為平庸之輩，而夠強的能力者和武者則被打壓，出不了最強的那一個。
    　這樣的混亂一直持續到惡念汙染爆發。
    　後來，第一次惡潮爆發時，整個平原被實力強橫的能力者團隊嘉王朝保護下來，嘉王朝領頭人和幾個貴族與大家族協商之後，確立了中央主城府制度，整個平原領地改成嘉世城邦。
    　當初的嘉王朝，直接強勢地合併了所有武力團隊，出勞出力，讓有能之人學習、訓練成足以保護城邦的軍隊。
    　河流是第一道防線，城牆才是第二道防線。
    　雖然一葉知秋知道，主城府正在商議要不要在大河對面堆砌第二道城牆，反正那一頭沒有城邦，只有被劃分為嘉世領地的邊緣聚落。
    　而他的目的地在城牆外、河流內，加上走空路，也就在進入邊境的時候沒有被攔截。




    　眾人下車的時候，視野之中只有一棟屋子離他們最近，剩下的都隔了有一小塊田地那麼遠。
    　兩頭飛馬正一左一右站開，伸展了下雙翅然後稍做休息。
    　一葉知秋給了車夫一些紙幣當做小費，然後轉身去田地邊緣摘了某種草餵給飛馬。車夫算是落花狼藉的崇拜者，所以金紋面具在告訴車夫不可以對百花正副隊長之外的人說出這裡時，車夫立刻就答應了。
    　他們目送著馬車慢悠悠地在大路上遠去，喀啦喀啦地由慢到快，加速之後兩頭棕色飛馬一前一後地展翅，隨著風魔法的使用整輛大馬車就這麼平穩地上了天空，消失在遠方那端成為一個小點。
    　「進來了。」一葉知秋在他們身後同樣慢悠悠地說，領著六人走向那棟至少有三層高的建築。
    　他們走近的時候，看見雙開的大門上頭掛著一個匾額，墨色字跡豪邁大氣，寫著看不出寓意的四個字。
    　「『千機萬應』……？」
    　一葉知秋轉頭看向念出聲的喻文州，語氣帶著驚訝和讚嘆。「你們看得懂？」
    　「是的。」他們紛紛點頭。
    　「這很好，那是這塊大路上的通用文字。」青年手一揮解開設下的魔法陣列，拉開右邊那扇門，率先跨過。「你們不會無事可做了。」
    　那種從背脊竄上後腦的、不好的預感一定不是錯覺。




    　室內點亮了橙色的溫暖光芒。
    　邱非一踏進去，率先看到的是堆積了不少東西的大桌子，然後才瞧見各式各樣的東西，金屬、石頭、木頭、骨頭、毛皮等等都有，甚至好幾個地方擺滿了武器。
    　「這裡是？」嘉世戰法盯著一籮筐很像戰矛、隔壁還有長棍的武器問。
    　看著太像榮耀裡頭的武器商店，只是這裡亂多了。
    　「店鋪而已，走這進來。」一葉知秋繼續向裡頭走，經過大桌時隨手把戰矛橫放在牆壁的武器架上。「小心別碰倒東西。」
    　所有人都跨過門檻之後，那扇門自動闔上，門板上浮現的圓形魔法陣列像一個多重圓盤鎖，從外到裡左右轉動之後便算是落了鎖，然後消失。
    　如果他們看見的這個地方是店舖，那門框上匾額的那四個字，應該就是店名了。只是這裡什麼都有，除了武器外他們多半都分辨不出，也不知道究竟是武器店還是其他的什麼。
    　跟著青年的步伐，他們走到看起來像收納中藥的方格櫃旁邊，穿過厚厚珠簾便在左邊看見了一座樓梯──建造成書櫃，被放入不少書籍的一尺寬樓梯。
    　這樣的景色太令人訝異，不仔細看真的會以為面前的就只是個大書櫃而已了。
   　 而一葉知秋站在樓梯前，那裡有左右兩個大鞋櫃，此時正在換室內鞋。
    　他穿上的拖鞋是紅棕色的。




   　 「這裡開始是住家，你們旁邊那扇門進去是客廳。」一葉知秋從樓梯前完全空曠的右邊鞋櫃拿出六雙室內拖，要他們換上，順手就指了方向。
    　而他自己的黑皮靴則放在左邊的鞋櫃上，鞋櫃緊靠著方格櫃，裡頭零星放著幾雙樣式不同的鞋。
    　等到他們經過樓梯繼續往前走、進入右邊敞開的那扇門之後，才明白原來穿過珠簾時，書櫃樓梯前方的那塊空地，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玄關。
   　 客廳呈現了與前方店鋪完全不同的風格，溫暖而舒適。入口對面是能看見後院的落地窗，大片可能是綠地也可能是農地的景色一覽無遺。中央有著木製矮茶几，半圈沙發靠著牆圍繞住茶几，而沙發落坐的方位正面對著被裝飾過的牆，不知道用意在哪。
    　「這裡一般是會客用的。」一葉知秋解釋。「走吧，我們上樓。」
    　幾人跟在把面具隨手掛在牆上的青年後頭走，小心翼翼地踩上了樓梯。由於每一層階梯裡都放了書本的關係，無論建材多牢固在他們看來都挺有心理壓力，走得挺緩，然而早已習慣的一葉知秋已經站在二樓等他們了。




    　「二樓是餐廳、廚房、大浴室。」一葉知秋大概比劃了一下給他們看，領著他們繼續前進。「樓梯另一邊是兩間臥室，我住右邊那間。」
    　餐廳中間的長桌是多人座，隔壁和廚房連在一起，中間只隔了一半用來放置傢具或廚具，不像被當會客室的客廳，沒有做門，等於半個開放式空間，看著倒也挺大。
   　 所謂的大浴室直接就在廚房隔壁，不過看那門的厚度，應該是做過隔音處理了，喻文州探頭看了一下，裡頭空間大概跟廚房差不多，馬桶和便斗被磨砂玻璃隔成小單間，有淋浴間也有浴缸，使用了深色調因此看著就典雅豪華。
    　由此可判斷出這棟住宅裡頭有女性居住，而選擇這樣格局的人不是非常細心，就是非常注重女性意見，再來乾脆就是直接由女性規劃。
    　是誰呢……會是某方面來說跟葉修形影不離的蘇沐橙嗎？既然他們已經在這世界的『嘉世』裡了，那麼蘇沐橙應該也會在才對。
    　「為了以防萬一，所以三樓有做客房。」一葉知秋又領著他們踩過書櫃樓梯上了三樓。「餐廳廚房的上面是訓練室，客房在臥室上頭。」
    　他們一轉過樓梯，視線晃過訓練室的門之後，就在舖了大塊柔軟地毯的大走廊底看見了又一間浴室，然後才是走廊兩邊的好幾扇同樣式房門。




    　「那麼，這裡是兩間雙人房和三間單人房，晚些休息時你們自己分配一下。」葉修說。
    　喬一帆立刻就看了一眼邱非，後者朝前者點了頭。
    　「那我和邱非一間吧，這樣前輩們就不用擠了。」興欣隊長微笑。
    　「你們安排好就行。」對於這個問題，一葉知秋直接採取了放任不管政策，他相信這些客人會有分寸。「接著我要去回報任務，你們隨便待隨便晃，書也都能翻，只要別到前面店鋪去。」
    　 他們看著一葉知秋懶散地攤了下手，往樓下走去。
    　「等下有人會回來，有問題你們再問她吧。」

09.






    　雖然感覺上有點像是被人丟包在這，但他們看得出來一葉知秋是真有事情要去做。
    　他把卻邪放下了，把面具拿下了，背包和身上的裝備卻沒有脫掉，可見還會再出門一趟，武器和面具就像是公事包和帽子，放在門口隨時可以出門拎走，而主人只是回家放個東西或拿個東西。




    　「我和王杰希一間吧，留出一間單人客房，別佔用人太多空間了。」喻文州對著眾人說。除卻邱非和喬一帆這兩位同城的特例，喻文州在國家隊上和王杰希共事過也同房過，比較熟悉因此沒有徵詢過當事者意見。
    　但他倆都知道王杰希不會拒絕。微草前隊長並不在意那些小問題。
    　「這裡看起來是一葉知秋的個人住宅，他說可以我們就各自散了吧。」王杰希直接跳過了客房的話題然後表態。「我對那些書很有興趣。」
    　兩層樓高度的、放滿樓梯的書，確實很難讓這幾個榮耀職業選手不去翻翻。
   　 於是他們就這樣安靜地各自行動了。




    　那一邊，一葉知秋在戴好面具抓過武器之後，對腳下使用了風系魔法加速往嘉世城牆那端跑。
    　順利過了城關，他先找好順路的餐廳點了一桌子菜，付了訂金之後又去了附近的幾間店家，預約了不少東西，才徒步往城西的官方貿易區去。他這次任務是從主城府接手過來的、其他城邦委託的任務，要回報當然也得到那裡去。
    　當然，有官方貿易區，也會有民間貿易區，民貿區甚至被劃開分為兩地，一明一暗，能見光的私人委託位在城北靠城中的一條大道上，而不能見光的委託則在城北的外城區──嘉世城邦之大，除了東西南北中之外還有內區外區之分，簡單易懂。
    　當然這些只是簡稱，每個地區都有名字，只是除了必要之外一般不會直接喊出，居民都是心裡清楚就好。
    　這大概是一種跟隱藏『名字』用的『代號』差不多的用意，魔法之名絕對珍貴。




    　官貿區有大屋有平房，一葉知秋在最宏偉的那棟建築大門裡通過了色格認證和代號認證，然後在一群服務員的注目禮下步伐又穩又慢地往二樓深處走去。
    　「是一葉知秋？」
    　「鬥神！是嘉世的鬥神！」
    　「來回報任務的？前幾天不是才接過了兩個，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不到一週就解決了兩個XVI任務，這連菁英隊要做到都不容易！」
    　「實在是不明白鬥神退出精英隊是怎了，這實力可沒有下降。」
    　「個性問題吧？聽說是團隊不合啊！」
    　細小碎散的討論聲就在一葉知秋上了二樓之後盪開，只是被議論的人不但沒有聽見，就是聽見了也無動於衷。
   　 他在二樓找到了交還任務的服務員，被帶到了貴賓包廂裡頭。
    　「兩項XVI階任務，任務內容分別是汀華之木與汀華之果，請容我確認物品內容。」
    　男性服務員接過了一葉知秋交上的一大一小兩個布包，掀開白布讓室內設下的魔法陣列掃描內容。
    　汀華是一種類神樹，非常巨大也非常稀少的純元素樹種，要砍斷大小至少是十人合抱以上的樹幹，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只能向上攀爬去取末端枝幹與樹果，還要小心被建立在類神樹上的小型生態圈給攻擊──例如動物或禽鳥，或是樹本身。
    　沒幾個人知道，這樣稀少的類神樹，盤絲森林中有一株，這也是一葉知秋跑去盤絲的原因。
　　他這次帶回來的是相當粗的樹枝，旁邊還附贈了一些細枝，枝上有葉，被魔法保存完整而附在裡頭。另一個布包才是樹果，而果子當然也有大有小。




    　「已經確認您所繳上之任務物品，正在登記資料中。」
    　服務員轉換著魔法陣列上的文字，正記錄著一個長時間型態的繁複魔法，雙手移動得輕巧飛快。
    　「由於您帶回之物超出任務需求範圍，聯盟將會向您率先購入多於之部分留做紀錄與保存，請問您同意嗎？」
    　一葉知秋看著長方型的陣列，思考過後點頭。「可以。」
    　「好的，您如何開價？」
    　「保留。」
    　「好的。」服務員眉尖斗了一下，大概是有部分的不甘心──畢竟一葉知秋動不動就是對聯盟保留交易。「那麼依此物珍悉程度，聯盟將會與委託方二次商量報酬，扣去手續費用後依然存入您帳上。」
    　「行。」
    　但真要說，這可是他相信聯盟名譽的證明，所以就算聯盟知道此事的人士都很頭疼，卻還是不能去跟人抗議。
    　若是一葉知秋不從聯盟的管道去接任務了，少了一樣利益、名聲與特殊材料收入的他們上哪哭去？
    　完整記錄任務物品之後，魔法陣列被複製送出了包廂，而原版則是蓋在收束物品的布料上，將樹幹與樹果原封不動地包回去。
    　結束了一項工作，完全收起魔法的服務員恭敬地問。
    　「非常感謝您的貢獻，請問您接下來還有任何需要？」
    　金紋面具歪了一下，像是思考過才回答。「這幾天會先休息。」
    　長期跟一葉知秋接觸的服務員明白，這是接下來有私人活動而不接單的意思。
   　 「我們明白了。」男性服務員站起身，向同樣站起的一葉知秋微微躬身。「預祝您收穫豐盛。」
















    　「我回來了！」
    　原本待在光線充足由離書櫃距離很近的二樓，四下散開但不約而同都翻著書本紙張的一群人，聽見如此有活力的聲音時都愣了愣。
    　從樓梯口傳來的少女音音質輕亮，伴隨著木製珠簾被撥開又落回的整片整片撞擊餘音，書櫃樓梯被踩得發出咚咚咚咚的聲響，來人直接衝上了二樓。
    　就當坐在餐廳裡的喻文州和王杰希等人思考著該怎麼面對來者時，人已經毫不猶豫地跑上來了。
    　「你們就是一葉知秋說的客人吧？初次見面，我是沐雨橙風。」少女掀開華麗的暖陽色半臉面具，毫不猶豫對著餐廳裡的幾個人笑著提裙。「一葉他去城中回報任務，稍等就會帶著晚餐回來了，在這之前我會幫你們整理一下三樓客房，你們隨意唷！」
    　幾個成年男人呆滯看著面容年幼──可能在成年邊緣徘徊──的『蘇沐橙』一手提包一手拿面具，卻依然可以躬身行一個優雅的西式提裙禮，覺得相當不知所措和不可思議。
    　大概是既之前的『葉修』之後又被稍為顛覆了世界的感覺。
    　「我從沒看過沐姐如此歡快燦爛的笑容。」喬一帆神色呆滯。「而且那身是學生制服嗎？」
    　「應該是，英格蘭的學生制服差不多是那種風格，紅色格紋也挺類似。」站在廚房邊的王杰希見少女已經蹦跳過樓梯轉角，才轉身回了原本坐的位置。
    　那種風格，差不多就是指某部拍成長篇電影的長篇小說呈現出來的風格。
    　不過少女身上的制服有著相當鮮明的色彩，基本以紅色為主。白襯衫、格紋領帶、百褶格紋及膝裙、長襪、格紋外套、落地連帽黑長袍，襯衫左胸與肩膀的標誌代表了學院與年級，外套上的大圖案大概是代表了城鎮或國家。
    　因為他們在沐雨橙風的外套後背處，看見的是嘉世戰隊的楓葉形徽章。




    　沐雨橙風的速度很快，她回房間放下提包，掛好長袍、外套並脫了襪子之後，又興沖沖地上了三樓，將平時閒置著沒有使用的五間客房都整理過一次。
   　 她也是能力者，現在還在嘉世城邦體系最大也最完整的魔法學校中學習，雖然還是學生但天分好，有人引導之下方法又對，在學校晉升得特別快也特別強，活躍得很，之後想走哪條路基本不是問題。
    　他們城邦沒有在校外不可以使用魔法的規定，加上家裡又有個能力超強之人在，所以此時使用著魔法去幫助自己整理環境是非常輕鬆迅速的一件事。她清去了每個房間細微的灰塵，換上乾淨床包與所有備用品，開啟了熱水與空調開關，然後打開了每扇門窗，用了風魔法讓空氣開始對流。
    　三樓除了訓練室之外一般是靜止狀態。客房的存在是當初建造屋子時預留下來預備用，若不是該有的空間都確定好位置，訓練室也不需要那麼大，徒留了主臥室樓上一片空，最後也不會拿來拼成多間客房。




    　一切收整好回到二樓時，沐雨橙風看見六個人都待在餐廳裡，便拿了零嘴出來。
    　「你們應該有些餓了？先拿這些充飢，一葉知秋還要點時間才會回來。」她溫柔又大方地微笑。「我還有作業，就先不招待囉。」
    　幾人表示沒關係後，少女便繞過樓梯回到房間。她留下的滿盒子餅乾點心有好幾種，數量眾多有鹹有甜，甚至還泡了綠茶給他們解膩，不得不說相當細緻周到。
    　樓梯邊的牆上有一面掛鐘，正好位於餐廳和廚房開放空間的正中央，周澤楷除了觀察環境和翻書之外就是時不時看一眼鐘。這個地方的時間計算速度和他們一樣，進位也是六十制，此時下午六點半，沐雨橙風回來時間是五點多，他們進到這棟房子的時間約莫是四點之前。
    　感覺上時間像是走得很快，一下子就過去了，但他們其實無事可做，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彷彿沒有一葉知秋便成了空殼，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很是尷尬。
    　若要舉例，大概像『葉修離開了榮耀』。一但葉修這個人與榮耀分割，人們就會不知道這位大神還剩什麼、還會什麼、還對什麼感興趣。葉修這個人就是標準的以榮耀為生活，他的興趣是榮耀能力是榮耀所剩的一切全部都是榮耀──扣去蘇沐橙和整個興欣的話。
    　同理，即使此時的他們有一半是退役人士，但都還在自家俱樂部裡工作的情況下，沒了榮耀可碰還真的就很容易不知道能做些什麼，只能翻書。
    　還是些明明文字就相同，串在一起便理解不能的魔法書籍。




    　沐雨橙風從房間走出來的時候完全無聲無息。
    　等有人注意到少女站在餐廳邊而嚇到的時候，樓下同時傳來珠簾碰撞的聲音。
    　「我回來了。」
    　一葉知秋懶散而接近無力的聲音傳了上來。
    　「二哥你回來了！」沐雨橙風對他們笑了笑，轉身下了樓梯。「今天晚餐吃什麼？」
    　「妳愛吃的。」一葉知秋在玄關把較輕的大袋子遞給少女，空出手拿下面具後寵溺地對少女笑笑。「有驚喜喔。」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沐雨橙風笑聲清脆如鈴。
    　她將餐點提了上去，一葉知秋也趕緊換了室內鞋上樓，並把另一個較重的大袋子放在廚房地上。
    　「這邊先交給妳了，我去換衣服。」朝其他人揮了揮手當作招呼，一葉知秋便晃著回房間去。
    　「沒問題。」廚房裡的少女回了一聲。
    　此時沐雨橙風正將餐點一樣一樣從袋中取出，由於是外帶回來的料理，普遍使用著低燃點的可回收銀色金屬做容器，但他們一般不會將這種容器盛裝的食物端給客人，即使再方便清理都不會，所以她在確認有多少料理，並一一裝盤，按照著食材色彩小心排列。
    　她最喜歡看起來很好吃的東西，一葉知秋帶回來的餐點色香味俱全，那麼最後盛裝的容器也該要有基本配色，才能讓人身心愉快。
    　「啊！有蛋糕！」




    　洗碗槽中堆積著銀色金屬餐盒，是等會要清洗之後回收用的。
    　料理與餐具被逐一擺上餐桌。
    　他們剛想幫忙時被拒絕了，此時只能乖乖坐著不添亂，順帶研究菜色。
    　不得不說，一葉知秋帶回來的餐點分量絕對足夠，八人瘋搶大概都還有剩，並且有著許多他們沒有見過的料理，在不知道是什麼的情況下真為難他們之後有沒有勇氣夾取。
    　想想前一晚上的獸肉和野菜，除了鳥蛋之外還真沒有一個是他們看過的──就連鳥的品種都未知。

10.






    　等到一葉知秋擺脫了滿身的裝備，沖過身體換了套衣服，提著後背包走出來時，餐廳已經滿室菜香了。
    　只是沒有一個人動。




    　「餓了怎麼不先吃？」他將背包打開，取出冰凍過的食材放入施過魔法的大冰櫃中。
    　沐雨橙風笑。「在等你啊。」
    　將包闔上後放著不管，一葉知秋無奈地走到留給他的位子坐下。「等什麼等呢，開吃了開吃了。」


    　其他人看著一葉知秋，主人先動筷的道理他們多少都知道，本來前者都拿著空碗先舀湯了，坐他對面的沐雨橙風卻是先合掌，低頭祈禱。
    　這讓他們停頓住。
    　少女喃唸的祈禱話語繞口而陌生，他們看看那頭的沐雨橙風，又看看一葉知秋，卻發現一葉知秋垂眼喝湯了，沒有打擾也沒有理會飯前禱告。
    　注意到一群人的尷尬，一葉知秋口氣淡然。「吃你們的，不要在意。」
    　於是面前是中式餐具的他們只能動筷。
   　 沐雨橙風飯前祈禱的習慣是從魔法學校帶回來的，由於住宅中也只有她一人有待過學校，另兩位都沒有，這樣的習慣也就成了一道奇特風景。
    　一葉知秋雖然不知道這是誰教的，但他沒有禁止這樣的習慣也沒有跟進，有時候會等有時候不會；而沐雨橙風則清楚家裡人的個性，沒有要求一同祈禱也沒有放棄這樣的行為，在她的觀念裡，因為曾經很貧窮，所以有得吃就該感謝讓她擁有穩定生活的人。
   　 她感謝的對象與學校教導的不同，不是天地或神明那樣偉大又虛無縹緲的存在。
    　沐雨橙風感謝的是她那個還忙於工作的哥哥，和眼前平時也相當忙碌的『二哥』。




   　 一葉之秋用餐的速度緩慢，堪稱細嚼慢嚥。
    　大概是這樣懶散又悠然的氣氛影響了所有人，這頓飯節奏被放慢了，就連戰隊風格相似，平時必須跟隊員們搶食的喬一帆和邱非都不自覺放緩了步調。
   　 每一道菜都是他們沒有見過的，每一道菜都值得細細品嘗。
　　就是吃到味道非常不習慣的食物都還是吞了下去──或許一葉知秋不介意浪費食物，但沐雨橙風就很難說了。
    　用完晚餐，一葉知秋照例把餐桌收拾教給了沐雨橙風──當然他們安排好了輪班──然後自己又拎著那口後背包，踩著拖鞋下樓去了，像是一刻都不得閒。




   　 一樓前半是店舖，後半部的一半是客廳，另一半是煉製房。除了要將稍有毀損的盔甲和戰矛卻邪修理或保養外，那顆被使用過的金屬銀球也要融化煉製過，把裡頭的雜質抽出來做淨化。
    　這之外，從盤絲森林中帶回來的各式材料寶物也要整理收納，貴重的收起能賣的放到店鋪去，等到他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後，早已過了該休息的時間了。
   　 「沐橙……？」
   　 一葉知秋驚訝於今日沐雨橙風沒有執行下來喊暫停他動作的例行公事，讓他專心在整理裝備和材料，回過神來都已經深夜了。
   　 雖然覺得奇怪，但他還是將手邊該做的都弄完之後，才關閉了一樓到二樓去。




    　餐桌上留著一些水果和甜食，蓋上了保持新鮮度的魔法陣式，一旁還留有一張紙條。
    　紙條是沐雨橙風寫的，大概在說他工作回來，又撿到了這麼一群需要多注意的人，知道他會很忙所以就沒去打擾，也接手了安置客人的簡單事物，要他不用擔心好好休息。
   　 因為生活經歷的關係，沐雨橙風從小就比較細心懂事，一葉知秋在生活上的細心是遇到這對兄妹訓練的，但他的同居者們就是從小一點一滴累積，到察言觀色知道旁人的需求也包含在內，所以那幾個客人就這麼被她接收走了──她知道一葉知秋得邊工作邊查出人怎麼過來的原因。
   　 看了看餐桌上那些削皮切好的幾樣水果，和今日特別帶回來給沐雨橙風的蛋糕一角，即使不太吃甜，一葉知秋還是坐下慢慢品嘗。
  　  他和這對兄妹相遇之後，因為一些事情而變得忙碌，收入隨之上漲是正常，漲到他們都沒有預料到的高度是意外。不過即使收入增加，那對兄妹也不會忘記珍惜每一分物資的道理，雖然讓生活變得更好了，卻絕不浪費──水果或蛋糕，前者是營養後者是偶爾為之，還只有一葉知秋會帶甜食零嘴等等東西回來，少女的哥哥可不會。
   　 自己帶回來的東西，他不介意品嘗一下味道如何。
   　 只是紙條上的到的那些異世界客人……一葉知秋從不懷疑自家妹妹會安頓不好他們，除此之外也還有事情得去做。




　   首先要追查清楚人是怎麼過來的，世界不同就代表穿越了時間和空間，這兩者的規則目前還沒有能力者能完全透析理解，但既然有非能力者能毫髮無傷地過來，那就代表空間破了一個洞，開了一個口，世界與世界之間有了通道。
　   通道，能過來就能過去。
   　 不把『洞』補起來不行，跟目前的異界人比起來，這個世界也算危險。就算不知道『洞』對面是怎麼樣的世界，也不能讓無辜者傷亡在此，或讓危險之物跑過去造成傷害。
   　 派出一些能夠收集資料得魔法道具去盤絲森林，他沒有飼養召喚獸，不過秋木蕭蕭製作的魔偶應該還有。這麼思考著的一葉知秋在收拾盤子後就又下了一樓，到店鋪去取需要的材料和媒介物。














   　 隔日早晨，率先起床的沐雨橙風先敲過了對面的房門，才去廚房做早餐。
   　 簡單弄了八人份的輕食，她將其他人的餐點同樣蓋上保鮮保溫的魔法陣式，剛好等到一葉知秋頭髮凌亂地從房裡走出來。
   　 「早安二哥。」少女笑看著每天都會特地起來和自己一起享用早餐的青年。
  　  而一葉知秋雖然還非常想睡，卻仍然打著哈欠道早。
  　 等到少女吃完並準備出門，也是一葉知秋差不多用餐完畢的時間。他會披上深色長袍跟著少女走出家門，悠哉晃過一段路後兩人才道別，讓一葉知秋再次晃回家裡去，消化過胃裡的東西接著回去繼續睡。
   　 回去時家中的景色已經不同了。昨晚沐雨橙風有和其他人說明整間屋子平時的作息，習慣早起的韓文清此時正享用著早餐。
    雖然對於這位『別的世界的大漠孤煙』說不上熟，一葉知秋還是知道自己世界的大漠孤煙真名，他沒打算用同樣的名字去喊另一個人，所以只是在經過時簡單打了招呼。
   　 「你早呀，我回去睡啦。」
   　 穿著早以被準備好的、此世界衣物的韓文清抬頭，看著沒戴面具衣著也同樣隨興的一葉知秋慵懶地朝他揮手，然後走過餐廳回到房間去。
   　 看起來對家裡多出好幾個陌生人沒有不習慣，也直接把人放風了。
  　  這到底該說是豪放不羈還是怠惰成性呢？就『葉修』這個人來說還真難以定義。




    　中午前，懶得下廚的一葉知秋又突然出現，出門去城內帶了眾人的午餐回來，被放置不管的六人終於又看見他們唯一熟悉的人，忍不住邊吃飯邊開始問問題。
    　一葉知秋解說著眾人從書本上翻來的疑惑，在午餐結束之後帶他們上三樓的訓練室。
   　 「我昨晚送出了魔偶到盤絲森林去收集資料，今晚應該就能收到完整資訊。」一葉知秋拉開了牆上的黑色面板，讓元素在上頭聚集成圖像與文字，其中以綠光呈現出大陸上盤絲森林的形狀。
   　 他們看見被劃出的範圍內有一個橙色光點。
   　 「這是我遇到你們的大約位置，依步伐去計算，你們實際上的出現地點應該不會距離太遠，所以魔法陣列會主要紀錄這附近的能量，靠曾有的波動去推斷那裡發生過什麼事。」一葉知秋說。
   　 「你的意思是，要靠能量起伏去判斷我們到這裡來的原因嗎？」跟其他人一起盤坐在地上的喻文州提問。
    　「對。」一葉知秋肯定，並將室內光調暗，元素光點轉換成洛閣斯大陸的立體地圖，有山有水地呈現在他們眼前。「這個世界沒有大型戰爭，但我們有個共同的敵人『惡點』。」
    　他們之前簡單聽過關於惡念汙染的說明，雖然不清楚原由，還是能大致裡解釋事情嚴重程度。
    　「惡念形成的能量造成汙染，能夠侵蝕一切，當然也可能影響時間或空間的規則。」一葉知秋看著地圖上的幾個紫色汙塊，著重點出較大的幾個區域。「目前推測的其中一個可能，是惡點在時空上破開了一個洞，有沒有侵蝕過去還不知道，卻讓你們意外地過來了。」
    　只是盤絲森林中的惡點實在算不上大。




   　 「如果那些東西到我們那裡去……」光是想到他們最後記憶是在全明星活動的會場上，喬一帆就臉色發白。
   　 「這只是假設。」一葉知秋打斷。「目前只是我最壞的猜想，一切都要等資料回來才能真正推測。」
   　 「所以我們能做什麼？」韓文清問。雖然實際上才待了兩天多一些，但他確實不習慣這樣沒有主軸的生活。
   　 一葉知秋抹去了立體地圖，讓整個空間恢復昏暗。
    　「首先，我恐怕。」一葉知秋那張他們都很熟悉的、年輕的臉神色平靜，像是在講簡單戰術。「你們得先要有自保的能力。」
    　「城邦或許還好，嘉世很大卻也被保護得很周全，但若之後能讓你們回去的地點又落在如同盤絲那樣危險的地方，我很有可能會顧不到你們。」
    　目前一葉知秋是單幹，這點太過明顯了，這棟建築能算是一個證明，他會沒有能夠動用的人力。加上他們這樣的特殊情況，越少人知道有其他世界來的人越好，所以能夠信任的人選也跟著往下掉。
   　 一葉知秋當然不是沒有人脈，但他的朋友們基本是和他同樣的高階或高位者，他自己因某些原因卸下了職務，他的朋友們可還沒。
    　「具體方法之後我或沐雨橙風會教你們，另外你們也可以不用一直待在室內，外頭我的領地附近都很安全，不要跑太遠就行。」一葉知秋笑著點破他們哪都沒敢去的事實。「用你們的方式去慢慢認識這世界吧，不會有生命危險。」




    　王杰希本來問了該怎麼分辨屬於一葉知秋的領地，畢竟在他們第一眼的印象中，建築與建築之間沒有分界線。
  　  結果一葉知秋只是回答「你們會知道的。」就下樓了。
  　  離開訓練室的幾人面面相覷，身為戰術大師的喻文州終於忍不住要行使指揮。
  　  「我看，我們就先認識這世界吧。」
　   六人，兩兩一組行動，雖然環境概況和魔法使用方法找人問會比較快，但他們實在不好意思總打擾別人，只能自己來。
  　  韓文清和王杰希去翻找教學書，喻文州和周澤楷則是負責找歷史地理的資料，這棟建築裡的書本太多，慢慢翻總是會找到他們需要的。
   　 而喬一帆和邱非接手了在附近探查地形的任務。
   　 穿過小玄關，和一葉知秋打過招呼推開大門時，兩人終於明白那句『看到就知道了』是什麼意思。
   　 水藍色的透明薄膜與風景一同展開在他們眼中，當出只是匆匆看過而沒有注意，現在仔細觀察就會覺得很像之前設立在山洞口的那個魔法，美麗而實用，給他們圈出一個很大的範圍。
   　 「一葉……前輩買下的這塊地，還挺大的。」邱非吞了下口水。
    　扣去本身就不小的建築，光前院目測就是足球場的大小，大道兩旁被分割成塊狀栽種成片的植物，還有部分被紗網覆蓋在曬著東西。
    　「好像還有後院？」喬一帆左看看右看看，語氣很不確定。「看著很像鄉下地方的生活模式，自己自足之類的。」
    　他們身在城郊，周遭雖不荒涼卻也人煙稀少，遠遠的天邊那頭風景很好，卻看不到城鎮的痕跡。沐雨橙風要去的學校所在絕對是城內繁華的地方，一葉知秋跑城內也挺頻繁，只是不知道究竟要走多遠。
   　 在興欣俱樂部還沒有成立以前，第一年還只是戰隊的那個時候，他們在訓練之餘就是調整狀態，平時的午餐晚餐是陳果老闆娘負責叫外送，這裡則是由懶的下廚的一葉知秋從店家帶回來。
    　無論是『葉修』還是『蘇沐橙』，兩人看著都不像是會選偏遠地方居住的人。

11.






    　中午沒下廚直接外帶的一葉知秋，在下樓看店去後沒多久就迎來了他的小小苦難。
    　一個小紙鶴，翅膀上有紅色楓葉圖樣而沒有署名收件人的小小紙鶴，就這麼穿過陣式停在他眼前。




    　一葉知秋嘆了一口氣，取下觀察晶礦用的單邊放大鏡，彈指讓傳簡短訊息用的紙鶴自己展開。雖然他已經大概知道裡頭是什麼內容了，但還是看一看比較好。
    　獨自坐在店舖裡大桌前的身影因為放鬆而軟了下去，青年單手托著臉頰半趴在大桌上，了無生氣的閱讀完那份訊息。
    　『今晚回來，我要吃飯。』
    　他連猜都不用猜是誰寫的，筆跡太眼熟了。
    　但還是很想給人一拳。
　　嫌棄般地揮手讓信紙飄到一邊去，一葉知秋戴回附有魔法的放大鏡，繼續細看這次從盤絲帶回的兩批晶礦，為拉巫亞晶石和佛諾晶石等階分類，越純淨的價值越高是恆古不變的道理，畢竟雜質越少元素就越純粹，能釋放的能量也更加強大。




    　而另一邊，花一段時間將整個院子裡探索完，漫步回來的現役隊長二人組，在拉開千機萬應的大門之前頓了頓。
    　『我有客人，等會就要送走了，你們在旁邊等一下，稍躲著別被見著了。』
    　那個直接響在腦海裡的聲音很熟悉，是一葉知秋的聲音，沒有因透過特殊能力的傳遞而變質，喬一帆和邱非互看了一眼，低聲確認對方也收到了告知後，腳步放輕地向一旁走去。
    　完整摸索過一圈，平時打榮耀的經驗累積下來，他們知道站在哪裡可以讓身影在大道上不被看見，趕緊躲了過去。
    　沒多久，木門就被推開，從裡頭踏出的兩個人影都沒有披斗篷或外袍，身上著裝一覽無遺。
    　走在前頭的人是位男性的……元素法師。
    　元素法師的短杖背在身後，而跟著送人出來的一葉知秋壓根沒有拿武器，距離太遠了，在沒有互動的情況下難以辨別兩人究竟熟不熟悉。
    　將人送出私有領地，看著人吟唱出豪華的傳送用魔法咒文後，一葉知秋輕輕揮手和眼前同樣戴著面具的人道別。




    　「出來吧。」一葉知秋邊走邊說。「探險著呢？」
    　兩人從一旁密實的植物後方繞出來，跟在前者身後，聽出那語氣帶著笑意。
   　 「探險。」喬一帆笑著答覆。他感覺的出來一葉知秋心情還行，在單方面熟悉的情況下也就有些沒了顧忌。「很有趣。」
   　 一葉知秋拉開大門，領著他們進去之後揚手，直接將門上的魔法陣式轉成跟之前一樣的暫停營業──當然這只有從外頭才看得出來。
   　 兩人看著關閉了店鋪的一葉知秋，神色訝異。
    　「這時間不去煮飯就來不及了。」於是某人只能聊勝於無地解釋了一句。
   　 喬一帆和邱非一直到一葉知秋踏入廚房開始翻冰櫃，才真正意識到這個人要下廚準備今天晚飯。
   　 「需要幫忙嗎？」喬一帆詢問。
    　「你會？」一葉知秋轉頭確認，收到了很肯定的回覆，才交出幾項工作給喬一帆。
   　 前置的清洗清理與切片等工作，在整個燒菜的過程中最為耗時，扣去那些醃製燒烤或燉煮的長時間性動作，大火快炒或油煎都還挺快。
   　 一葉知秋看著冰櫃食材確定了今晚菜色。




    　對下廚苦手也不太能幫忙的邱非，只能轉身去找幾位前輩，做到不要在一邊打擾。
    　三樓沒人，於是他又回到二樓晃了一圈，在兩間對門的臥室旁看到一扇開著的門，門上掛了小書房的門牌，而剩下的四人都在這裡。
    　他們翻了樓梯上的許多書本，怎麼樣都沒有找到最基礎的那種教科書，後來是意外發現這扇標著小書房的門開著，進來才終於找到需要的資料。
    　昨天晚餐後，沐雨橙風確實有說過小書房可以使用，只是沒人知道在哪而已。
    　當然，世界地圖和世界歷史，這裡也有更完整詳細的書籍。
    　「一葉知秋下廚？」喻文州和周澤楷率先對此感到詫異。
   　 雖然當初在森林裡確實是露了一手，但那種看起來隨便煮煮的，和從廚房裡端出好幾道完整菜色的，感覺又完全不同。
    　「別糾結在那點上，能吃就好。」韓文清如此表示。「我們有些收穫。」
    　邱非好奇地靠了過去。




    　「我們找到了沐雨橙風的課本。」王杰希指向幾本攤開來的書籍。「初期的課本裡有很多資訊，例如我們所在的嘉世城邦實際位置，而且在魔法上學風自由。只要成年，有才華的人──包含不會魔法的人──就能參加這所學校的入學檢測，進而研修。」
   　 也就是說，沐雨橙風就讀的這所學校，並不是完全只收『能力者』，而是連『非能力者』都能就讀。
    　更正確來說應該是個武術學校才對。
   　 「還有這個，學校介紹的手冊，歷史淵源的部分很有趣。」喻文州翻開了一本黑皮小書，裡頭是紙張輕薄的彩色內頁。「學校是由能力者團隊嘉王朝『最初的成員們』所建立，這批人當時是城邦的武力精英團體，並且守護著城邦。他們收購土地建立校舍，調出龐大團員中傑出人才成為最初一批教授講師，以二十四職業分成六大學院，將六年的研修分成兩年一次的三階段分類，最終走向武力成員或研發成員的四十八種細分。」
   　 二十四種職業，直覺就是能讓他們認為是榮耀網遊的那二十四種。
    　「學校建立之初就這麼詳細？」邱非不禁疑惑。「有什麼參照物？」
   　 「沒有，而且在此之前嘉世沒有任何明面上的大型學校或魔法學校，一切都是由建校成員規劃出來的，可以想見那時的轟動。」喻文州繼續翻頁給邱非看。「而且學校建立並沒有多久，往前推算下來恐怕才七年，也就是說目前只有一批畢業生，大概正要出來第二批。」
   　 還算清楚一所學校正常建校歷史的邱非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而且還有一個更加有趣的地方。」王杰希幫喻文州翻頁。「那時的嘉王朝領頭者、菁英隊隊長，直接成為了『烽燁』魔法學校的創校校長──葉校長葉秋。」
   　 「這意思是……」
   　 「對。」王杰希眼睛迅速掃過廚房的方向。「代號為一葉知秋的那個葉秋。」
   　 這個資訊他們所有人都不算陌生。
   　 至於『烽燁』……也絕對不會是那個誰取的。
















    　沐雨橙風回來的時候，頗是疑惑地看著在廚房忙碌的人。
    　「你怎麼想到要下廚了？」她問。
    　「妳哥來耍賴了唄。」一葉知秋無奈地說，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明明就可以順便帶，也不知道他是湊什麼熱鬧非要我煮。」
   　 「他今天就可以回來啦。」少女聽懂了言下之意，點了點頭。「所以主餐是米飯了。」
   　 一葉知秋不是不會下廚，只是通常輪不到他來動手，因為一但輪到他準備餐點，那呈現出來的結果絕對跟嘉世城邦的飲食習慣完全不同。
   　 他自己不挑食而都吃得慣，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就算菜色還行，也會因為問了烹煮方式和食材而嚇到──無法想像將內臟當肉或麵包一樣吃下肚的可不少。畢竟飲食習慣差太多了。
    　「妳先去休息吧，我有人幫著呢。」一葉知秋對自家妹妹笑了笑，又繼續去忙了。
    　於是沐雨橙風愉快地和喬一帆打過招呼，便離開了廚房。
   　 意外獲得資訊的興欣隊長分心挖掘記憶，想起當初的確曾提過這麼一個人，聯盟女神有一個哥哥，榮耀很厲害，連魏琛都贊同。
  　  那時候說是什麼名字……到底叫什麼？時間實在是太久了，喬一帆想不起來。
   　 不過，今晚可以見到這麼一個，在興欣裡頭跟傳說一樣的人嗎？他忍不住有些期待。




   　 「我回來了。」
   　 喬一帆原本沒意識到這句話代表了什麼，直到他注意到一葉知秋頓了頓，才猛然想起這句話從哪裡傳來。
  　  而沐雨橙風已經衝出房間，興高采烈地蹦下去了。
  　  「你回來了哥哥！」少女在距離一樓五六階的樓梯上往下跳，有預謀地大力撲進來人懷中。
   　 「我親愛的小橙有沒有好好吃飯，順便幫我監督那傢伙？妳老實說。」男人親密地用力抱了抱少女，小心沒讓盔甲弄痛對方，然後把人放在一階樓梯上。「那傢伙要是敢拿垃圾食物應付，我幫妳收拾他。」
   　 男人會這麼說，是因為以前一葉知秋曾有過這樣的劣習，雖是沒讓沐雨橙風吃速食，自己卻胡亂應付，沐雨橙風勸過幾次也沒用，擔憂得很又無可奈何，畢竟少女可打不過那個狡詐又強大的青年──後來是一狀告到她哥那裡去此事才獲得解決。
   　 雖然那陣子一葉知秋是真忙，忙到幾乎要沒時間吃飯，硬擠出時間給沐雨橙風準備晚餐已經是極限了。
    　「有喔，吃得可豐盛了。」沐雨橙風吐吐舌頭，心想自己都要變重了好嗎？哪裡沒吃好了。
   　 換下鞋子又掀起面具，秋木蕭蕭提著背袋，和自家妹妹一起上樓。




    　「說我壞話呢？我可是都聽到了啊。」一葉知秋頭也不回地喊。
   　 「那可是事實。」男人哼哼，然後對轉過頭的喬一帆露出笑容。「你好啊初次見面，一葉已經跟我說過你們的事了，就放心待著吧。」
    　「你好，我是喬一帆。」興欣陣鬼擦乾淨了手，和男人輕握。雖然對方的年齡和前輩們不相上下，但一想到這位是和葉修、魏琛一樣的存在，就讓他覺得相當尊敬。「我們才麻煩一葉前輩了。」
   　 沐雨橙風在廚房門口輕笑。
  　  「我的代號是秋木蕭蕭。」和沐雨橙風相似的臉龐揚起差不多的溫暖笑容。「你朋友們在小書房吧？等等去喊出來吃飯。」
    　「好的。」終於想起對方名字的喬一帆忍不住臉紅了下，接著慌忙轉身繼續處理一葉知秋交給他的任務。
    　於是秋木蕭蕭轉移了注意力。
    　「欸，你煮什麼。」滿室香氣讓男人覺得肚子餓，他靠過去一直專注在油炸的一葉知秋身邊，探過頭去看鍋子。「好香。」
    　一旁的平台上已經有幾道完成的菜餚擺盤，正被沐雨橙風移到餐桌去。
    　「甭想偷吃。」一葉知秋頭也沒轉，一巴掌準確糊上了後者的臉，順便把手上的白色粉末一起抹上去，讓秋木蕭蕭臉上滿是白印。「給我去換衣服洗手。」
   　 「小氣。」對此沒有反抗的秋木蕭蕭趁著喬一帆轉到看不見的角度，直接在人頸側上輕啃了一口，又舔舔耳後，接著裝沒事地逃開，沒讓被當晚餐偷吃了兩口的一葉知秋有機會轉身踢他。
   　 ……欠訓練。他想。
   　 油煙與汗水的味道。另一個人想。




    　秋木蕭蕭換過了衣服，出來就和喬一帆交換了位置，主動當一葉知秋的助手。
    　喬一帆笑了笑，去提前知道位置的書房叫人，並和大家簡單地說明這個家的第三位居住者回來了。
    　「第三位？」眾人都很困惑，他們實在想不出那兩人身邊還有哪位如此親近的人存在。
    　不太想八卦秋木蕭蕭是誰的興欣現任隊長只能含糊其詞，連眾人查到什麼資料都沒有問，就又跑去餐廳幫忙了。
    　等到眾人收拾完書籍，才終於看見那人的真面目。
    　「都坐都坐。」一葉知秋身上的黑色圍裙還沒有脫下，他邊調整餐盤位置邊招呼著眾人。
    　他們對於這人能夠燒出一桌子菜已經不能再更驚訝了。看起來非常好吃，尤其這麼遠仍舊能聞到白米飯混雜在菜餚中的香氣。
    　「你們好，我是秋木蕭蕭，沐雨橙風的哥哥。」擺放餐具的男人對他們笑，被點名的少女則轉過身來向大家解釋幾句。「哥哥他是嘉世城邦菁英隊的隊長，平時忙都住在主城府裡，今天是請了長假回來了喔！」
   　 沐雨橙風已經落坐，她坐的位置與昨日不同，是長桌一側的窄位，若是以高級長餐桌來說，那比較像是主位──依少女的身分，理應不會是客人首位的那個含意才對。
   　 幾人照著之前的位置坐下，一葉知秋也是原位，而秋木蕭蕭則坐到了昨日沐雨橙風的那個位置。
  　  沐雨橙風簡單地禱告，然後就和等著她的秋木蕭蕭一起對青年說道：「我們開動啦！」
   　 「害不害臊。」一葉知秋無奈。

12.





    　在這樣陌生的世界可以吃上一頓飽足的、含有米飯的晚餐，幾人都覺得心中有說不出的滿足。
    　胃也相當滿。




    　「秋木，洗碗交給你，快去。」一葉知秋滿足地癱在原位開口指揮。
    　「剛回來你就虐待我？」秋木蕭蕭口頭抗議了兩句，語氣無奈。
    　「是誰還沒回來就指使人，任性地說要吃米飯的？」一葉知秋舔舔嘴，聲線懶散而毫不客氣。
    　於是秋木蕭蕭在自家妹妹的笑聲下毫不意外地落敗，站起身用魔法把所有碗盤搬到廚房去，開始刷洗。
    　周澤楷總算聽出來了，這是在互噴垃圾話呢。
    　「你們感情很好。」喻文州笑，沒特指複數中包含了誰。
   　 「我們住在一起也有十來年了。」一葉知秋聳肩。「我是在盤絲時傳訊息叫他回來的，我倆研究過很多奇怪的東西，這次一起也會比較快，今晚開始動工，之後可能會有出去探查的情況。」
    　「他們一旦開始研究，就一定是兩個人。」沐雨橙風對眾人補充。「到時候我會向學校請假，你們有需求可以跟我說。」
    　對於異界人士，他們不是擔心這些人會圖謀不軌，而是擔憂有什麼麻煩事找上門來，所以沐雨橙風主動跟著他們是三人都同意的。而另外兩人是搭檔，共同執行任務可以事半功倍。
    　沐雨橙風比不上所謂的精英隊，但就等階來說已經能和一般軍團、武團的能力者比擬，要保護六人綽綽有餘。
    　「我們能夠去城裡看看嗎？」邱非看著一葉知秋問。
    　「城裡？」一葉知秋挑眉，轉頭看看明明聽見了卻沒有反應的搭檔，又轉了回來。「可以，只是入城需要證明，我會交代給沐雨。」
    　沐雨橙風點頭表示理解。「就交給我吧。」
    　於是他們之後可能的行程就這麼定下了。




    　沒過多久，一葉知秋就說了一句「資料應該傳回來了。」然後跑下樓。
    　沐雨橙風笑著揮手。
   　 收拾完餐桌的秋木蕭蕭順手切了水果，在眾人眼前拿了兩人份跟著下樓去。
   　 他們看著少女的笑容，覺得好像有哪裡感覺不對。
   　 「他們下去弄研究了，只要忙起來就很容易弄太晚，別在意。」沐雨橙風拿小叉子叉起水果，沒有離開餐桌。「我覺得你們有些事情想問。」
   　 「書房裡有你的課本，我們看過了。」王杰希單刀直入。
   　 少女點頭表示明白。「那間之前是給我用的，書本都挺基礎，你們可以隨意使用。」
    　「謝謝。總之，」微草的魔道學者稍微軟了些語氣。「一葉知秋說我們需要有一些自保能力，雖然之前已經了解過元素和魔法，還有你們的等階、職業，但我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使用你們那種力量。」
   　 雖然沐雨橙風沒有在他們面前使用過魔法，但他們可以肯定少女會使用。有一葉知秋在身邊，她不可能不會。
   　 沐雨橙風露出明瞭的神色。




    　「不是所有人都能是能力者，你們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她輕晃叉子，試著簡單傳遞出一葉知秋教給她的道理。「要有自保能力，是因為他可能得帶你們到危險的地方去，對此我建議訓練體能，學習使用武器。」
   　 他們當然也想過這樣的方法，但只是體能的話仍然不夠，就算會武器，用不長久可能也於事無補。
    　但沐雨橙風還沒有說完。
   　 「這裡的武器分為兩種，一種是簡單的冷兵器。」她拿起水果刀和叉子，當作示範。「一種是融入魔法的熱兵器。」
   　 韓文清立刻皺眉。「有魔法的算熱兵器？」
    　這與他們的觀念完全不同。
   　 「對，像是二哥的戰矛卻邪，哥哥的雙槍囂風焰菊，我的手炮吞日，以魔法融入金屬去製作，或是以魔法材料去鍊造，都算是長久型熱兵器。」沐雨橙風用元素凝成這三種武器的模樣，呈現在他們眼前當示範。「而消耗型熱兵器，則是像忍者的忍具、盜賊的陷阱、流氓的道具、魔道的溶液瓶等等，單次使用之後會有魔法效果的消耗品。」
    　「你是說，我們可以使用消耗型魔法武器。」喻文州一下子就明白少女解釋這些給他們聽的用意了。「即便需要帶很多，但只要能夠應急就沒有問題。」
    　「沒錯。」沐雨橙風微笑。
    　「這些魔法武器呢，不但買得到，哥哥們也會製作一些，甚至還有練習用的道具。」她的語氣相當愉快。「三樓訓練室可以模擬簡單場景，那種可以調整到不會受傷，你們可以使用。」
   　 眾人頓時有種把自己坑進去的感覺，莫名的。
    　對他們來說，在榮耀裡的攻擊還是比在現實容易呢。


















   　 這棟建築有地下室，入口在店舖裡同樣的位置，只是被一葉知秋用布蓋住，前頭又放了個有滾輪的櫃子擋著，不容易注意到。
    　地下一樓是研究室，此時他正看著魔法道具送回來的資料，將之模擬成連續立體圖。
   　 「你把他們帶回來了。」秋木蕭蕭站在樓梯上向下俯視。
    　「有什麼好疑惑的？」一葉知秋頭也不抬地回。「換做是你也不會丟著他們不管。」
  　  他們正在談的是樓上那群異界客人的事情。
   　 「那是肯定的，但是我不會把他們帶回來『這裡』。」秋木蕭蕭踩著室內鞋下樓，邊將水果盤放在一旁平台上，邊把介意的重點加上重音，表示出他不太愉快的個人情緒。
   　 對他來說，千機萬應除了一樓對外的店鋪，都是他們三人的私人領域。
   　 「你在期望什麼呢？」一葉知秋轉頭看自家搭檔，平靜的神色下只有眼睛帶著點笑意。「當然讓他們住在主城府內由你們接管也不是不行，但你很清楚我的狀況……我想從中尋求突破。」
    　男人沉默地看著一葉知秋的臉，兩人明明歲數相同，照理來說能力者稍微拉長年齡的效果在兩人身上應該要是一樣的，卻因為一葉知秋這個人身上的特殊血緣，導致這人外貌硬是年輕許多。
  　  一葉知秋不是人族，至少不完全是人族──他身上只有一半的人族血緣，他們相遇之前也不是住在這一塊大陸上。
   　 但這完全不妨礙他們的相處與默契。
　　「我不甘心。」嘉世菁英隊的現任隊長歎了一口氣，上前一把抱住了自家搭檔，抱住那個也是前任隊長的青年。「你的選擇是對的，但我就是不甘心。」




  　  一葉知秋低笑。
    　「別發瘋。」他撥開不安份遊走的那隻手，要人先把當下的事情處理完。
   　 「我想你了。」秋木蕭蕭將另一隻手移到青年背後的右蝴蝶骨處，隔著衣料輕按骨頭，用著相當無辜的口氣。「這幾天有沒有復發？」
   　 「沒有，剩下的晚點再說。」一葉知秋又撥開背後那隻手，才讓賴在自己身上的傢伙不甘願起身。
    　「過來看這個，這是那天盤絲中心地區的元素波動。」他指向以魔法陣式搭建起來的立體模擬圖，元素表的顏色在空中上下交錯浮動，一天下來的走勢清楚明瞭。
   　 在一葉知秋遇到喻文州六人的那個時間點前後，水風火土和光暗的元素波動都很正常，但綠色的生長元素卻極端不正常地拔高。
    　「有什麼東西導致生元素過剩。」拉回注意力的秋木蕭蕭頓時神色嚴肅。「那附近的惡點呢？」
    　一葉知秋揮動手勢，調出盤絲森林的惡點、惡植分布情況，一片綠中出現了大小不一的黑。
   　 光元素的橙色的，暗元素是紫色的，而惡念是黑色的。
   　 惡念汙染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這種東西是幽闇的烏黑，如墨如髮那般純粹，卻會吸收掉所有東西，不會發光也不會反光，一但被侵蝕就會成為同樣的東西，無法逆轉。
   　 而惡念的能量波動，也在同樣時段有著跟生長元素相同的起伏，更顯得走勢圖不正常。




   　 「黑色與綠色共鳴了……這有可能嗎？」秋木蕭蕭簡直要不敢相信這些傳回來的資料。「那裡的惡點明明不大，怎麼可能突然爆炸出這樣高的能量？」
    　「這樣的污染能量也有可能是其他地方的惡點引起的，只是惡點相互連結而出現在這個座標。盤絲森林的生長能量一直都相當高，如果被接近相反的能量刺激而提高，也不是不可能。」一葉知秋繼續分析，邊調動指出整塊大陸上的元素分佈。「這兩者畢竟是不相關的能量，還從沒有產生共鳴過。」
    　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互相影響，讓其他世界的人無意中過來的話，事態會比他們所想像的還要危險。
   　 打從一開始就是惡念汙染的主導戲，恐怕一瞬間就可以奪走不少生命。
   　 「我們需要更多資料。」秋木蕭蕭語氣有些焦躁，這事已經是城邦聯合的大型XV階任務了，只靠他們倆很難順利解決。「惡點的，能量的。」
    　「我們沒有那麼多魔偶，但還有材料。」聞言，一葉知秋只是聳肩。「你加油多做一些吧。」
  　   魔偶不是買不到，但用買的總是比自己做的要貴些，功能也不盡相同。
    　「行，我去樓下找點書。」想到就立刻行動，秋木蕭蕭邊奔下樓邊頭也不回地喊。「記得吃水果！」
    　地下二樓是所謂的書房和儲藏室，專門放特別高階、稀有，或特別危險的各種東西。
   　 看來有人忍不住要大展身手了。一葉知秋悠哉地想。




    　接下來的時間，青年一邊咬著水果，一邊反覆觀察魔偶和各種道具蒐集回來的資料。
    　各種論點及推測被潦草地寫在羊皮紙張上，在大桌堆疊了一張又一張，這對於一葉知秋來說不算難也不算簡單，畢竟之前有長時間去研究過其他城邦菁英隊的攻擊模式，要在目前現有的盤絲森林範圍中抓取所有訊息也不算太難。
    　困難的是這件事情恐怕不只是這一小區域而已，而是整塊洛閣斯大陸的能量變動。
   　 中間秋木蕭蕭搬了一疊書上來，又下去取了好幾樣稀有材料，兩人的東西全部堆在研究室的大桌上，幾乎要混在一起。
    　「你要做魔偶去煉製室弄。」一葉知秋皺皺眉。他的資料都被壓在底下了。
    　「明天，我先把能用的東西都搬上來，做好準備。」順手把厚羊皮紙抽出一張空白的，秋木蕭蕭開始寫各種道具需要用到的物品。
    　「有些東西在一樓，沒有的要去聯盟那邊交換，我任務有留下很多額度。」一葉知秋邊寫記錄邊心不在焉地說。「百花那邊也有一點。」
    　會使用留下額度而不直接交換等價品的方式，是因為很多時候一葉知秋不會去在乎一星半點的收穫差異，但以秋木蕭蕭對物品價值的狠辣眼光，絕對受不了這樣隨興態度的收入，會對搭檔一直碎唸，唸到聽著他講話不回應的一葉知秋忍不住出手拍回去讓人閉嘴。
   　 拍哪裡可以停止秋木蕭蕭的碎唸先不說，總之他們之後就變成沒特別需求就讓秋木蕭蕭去跟城邦聯盟交涉收入，反正兩人是登記過的搭檔，也辦理了任務財產的大部分共有。
  　  「了解。」

13.






    　等到一葉知秋被拖上樓之後，又是一個挺晚的時間了。




    　上了二樓兩人才發現喬一帆還坐在餐桌邊，手捧一杯紅茶不知道在發什麼呆。
    　「怎麼還不去睡？」一葉知秋疑惑地問。
   　 喬一帆驚醒似地轉頭，看清人之後立刻站起身，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沒有，我現在上去。」


  　  「不用想太多。」一葉知秋伸手拍拍喬一帆的上臂，給予安撫。
  　  喬一帆愣了下，對於這樣熟悉的肢體動作卻面對著不同人之事，讓他差點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好的，兩位晚安。」他回過神後又笑了笑，將杯中物飲盡之後清洗，才放輕步伐上樓。
  　  「你之前是不是有說過，這群人都認識你？」秋木蕭蕭滿臉若有所思。
　   一葉知秋點頭。「兩邊的時間線不同，不認識的可能是未來會遇上的人吧。」
  　  事實上，一開始的喻文州，加上後來自我介紹過的喬一帆，他也才知道了四人的名字而已。
  　  他們其實依舊陌生。
   　 當然，沒想過要問，是因為任務習慣與用不上。
   　 三人已經習慣對外使用代號，所以也從沒說過自己的真名──但一葉知秋覺得，既然認識另一個世界的他，那他們應該是都知道的，那說不說也就無所謂了。
  　  在森林中曾經被喊過兩個名字且都沒有否認的一葉知秋單方面這麼認為。




  　  秋木蕭蕭和一葉知秋使用同一間臥室，這時間沐雨橙風應該已經睡了，他們便熄了二樓大部份的燈。
   　 「我要看傷口。」秋木蕭蕭拖過了房間內的圓椅，坐在床邊等。
   　 「行行行，別急。」嘆口氣，一葉知秋脫下外層的長袍掛好，才盤坐到搭檔對面去，在床舖上脫下短袖上衣。
  　  這裡的時節是秋季，不熱也算不上太冷，會在有用魔法控制溫度的室內套上一件長袖袍子也只是出於習慣。
   　 因為血緣的關係，一葉知秋的膚色偏白，而且不是人類有色差的白膚，平時都用布料遮住所以不會被發現，一旦將手臂露出就會很明顯，那種白色太過純淨。
    　而在這樣均勻一致的肌膚上戴著不少奇特飾品，其中最為突兀的，是右心口處的黑色圖紋，在一片亮色下刺目無比。
   　 「長開了不少。」秋木蕭蕭皺眉凝視著以乳首為中心點，向外如花苞般長開的藤紋。這東西是詛咒，被強大的惡念擊中後留在體內拔除不掉的黑色詛咒，穿過右胸到背後，如同子彈軌跡在軀體體表上留下了清晰可見的兩點，前小後大。
   　 在胸膛前後分別蔓延出來的黑色是擴散程度，這個惡念的詛咒，正面如同蕨之紋路、背面如同冰之結晶，每一次長開的形狀都不同，每一次的生長都不會重複。
  　  半年前奮力拔除壓下到人手張開大小，現在又展開到整個右胸膛到肩膀都被覆蓋了。
  　  「難免的，我不是沒有與惡念或惡點接觸。」被詛咒之人實事求是地說。只要他與惡念接觸，黑色就會吸收些微能量並慢慢長開，最後的結果是覆蓋住全部軀體。
   　 那之後會怎麼樣，一葉知秋大概知道，而秋木蕭蕭一直不願意探究，只注重拿掉的方法。
   　 他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秋木蕭蕭對比過前後的黑色圖紋之後去戴了手套，一葉知秋稍稍轉身將右肩朝向人，前者將雙手分別覆蓋在青年的右胸與蝴蝶骨上，掌心開始凝聚綠色的生長元素。
　   一葉之秋身上的詛咒開始蠢蠢欲動，讓紋路不明顯地扭曲。
   　 在能量中，黑色對綠色來說是天敵，但對黑色來說綠色卻是所有顏色中最有吸引力的那一種，惡念的力量特別喜歡生命生長的力量，所有生物都逃不過被其覆蓋，只是幸好以智慧種族來說，天生的綠格太稀少，水元素為主的一葉知秋才沒有那麼快就被汙染侵蝕。
   　 他們花了很多時間才研究出這樣的方法，只要詛咒體之外還有更加強大的生命力量，黑色就會被吸引，因此由秋木蕭蕭凝聚元素，從前後同時吸引汙染能量，能量只要鑽出體表就可以立刻抽走，借此緩慢拔除。
    　這樣的方法慢、累，但確實有效。
    　而會累，則是因為風系的蘇沐秋對生長元素沒那麼專精，應該說沒多少人對生長元素專精，所以要凝聚夠多的元素去吸引汙染能量是很費神費力的一件事。
   　 一葉知秋感受著汙染能量在身體內躁動、在心口處瘋狂，久違的五臟六腑被用力捏揉撞擊、神經被千百根針戳刺之感，那些黑色的針被生長元素一點一點吸引拔除，痛得他得咬緊牙關，讓自己不要失控反擊，也忍受到滿身冷汗。
  　  痛，疼痛，不能動，痛。
   　 滿腦子只剩下痛但是不能動這件事。




   　 右胸的刺痛感讓一葉知秋對時間失去了感知，二十多分鐘後秋木蕭蕭停下已經到極限的元素引導時，忍受劇痛的前者一度以為時間過去了一小時。
   　 「還行？」秋木蕭蕭抓著滿手的汙染力量，儘管已經快睡過去了，還是硬撐著用體內的風元素固定住黑色能量，不讓其有機會四溢。
   　 「還可以。」一葉知秋彎身著大喘了幾口氣，立刻伸手抓過準備在床頭的晶石空瓶，讓秋木蕭蕭把兩手的黑色能量塞進去並立刻做封印。「這樣就差不多了。」
  　  秋木蕭蕭看了看一葉知秋赤裸的胸膛，體表上的汗水導致那礙眼的紋路同樣清晰反射著光，原本覆蓋了整個右胸的黑色藤紋縮回去了接近一半，這讓他鬆了很大一口氣。「這樣還可以再撐一些時間吧。」
   　 「應該可以。」一葉知秋不顧身上的汗水，確認著汙染能量有沒有被封好的同時隨口回應。「你先休息一下，等等沐浴完再睡。」
    　「那就交給你了。」疲憊到極致的秋木蕭蕭抽掉了手套，起身一轉一躺，精準躺倒在一葉知秋身邊，整個人就這樣賴在床上，一秒入睡。
    　無奈看著搭檔微張著嘴細細打呼，一葉知秋搖了搖頭，先將手上的晶石瓶子多加幾層封印，才帶著一身汗走出臥室，去浴室放熱水。

14.

   　 兩人沐浴完之後就躺倒在床上一起睡得昏天暗地。

   　 很久之前他們就是妹妹一張床，兩個哥哥窩一張。就算後來居住品質變好了也沒有變，還是妹妹一間房，兩個哥哥一起住一間。

    　當然後來秋木蕭蕭弄了個雙人床，臥室空間都變大了，沒有不睡好一點的道理，雖然一個人躺會覺得很空曠，但兩個人躺就不會覺得擠，相當舒適。

  　  一覺到天明，沒消耗什麼體力的秋木蕭蕭養回精神力，最先醒了。

  　  他轉頭看了看窗外灑落的稀微晨光，入秋之後太陽升起的時間也越來越晚，但冷天才更能感受到溫暖是種什麼樣的必需品。男人輕輕抽起四肢，將兩人從互相擁抱的糾纏狀態分離成兩個個體，才伸手抓過另一條歪到一邊去的被子，為一葉知秋蓋上，讓人繼續待在溫暖被窩之中。

   　 出去洗漱的時候，整棟房子裡安安靜靜地，連他們的妹妹都還未醒來，於是秋木蕭蕭決定今早就由他做早餐了，高高興興地踏入廚房忙活去。

   　 於是沐雨橙風醒來時，被飄散在家中的香氣弄得整個人都恍神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家哥哥回來了，今天的早餐就換人負責。

   　 廚房內亮著明亮的白燈，傳出來的味道和空氣卻很溫暖，少女微笑著站在一旁看秋木蕭蕭忙碌的背影，覺得這樣的景色很久不見了。

   　 在決定要自己動手之前，沐雨橙風的三餐幾乎都是秋木蕭蕭負責的。

   　 最初最初的時候，在那個只有他們兄妹倆相依為命的時候，一直都是他在照顧她。兩人相差了八個春秋，雖然打從她記事起就沒見過父母，但身為哥哥的那個人一直都將他們的生活穩定維持。

    　然後兄妹倆遇到了四處旅遊浪跡天涯的另一個人。

   　 那時候還沒使用代號的葉修與同樣還沒使用代號的蘇沐秋年齡相同，但對於生存之道明顯已經更加熟練，體能和對元素的掌控因為天生血緣的關係足以成為超越很多人的佼佼者，當然也比天賦異秉的蘇沐秋還強上一些。

　   他們相遇、相知，因為年少輕狂而互相比拚、因為信任而培養默契、因為對生活的需求而研究未知。

   　 生活不算和平也不算危險，一直到葉修隱約有所猜測但不甚確定的汙染爆發在大陸各地。

   　 因為有葉修，所以他們堪堪躲過了危險，但居住的城鎮卻沒有這麼幸運。

   　 那時還不叫嘉世的整個平原和其他人族聚集的地方一樣，被察覺到危險的各種獸類席捲過邊緣，再被來不及逃開而遭受汙染的獸類襲捲過重要腹地。

　   災害來得太過突然，人族死的死傷的傷，聚集地點也相當慘重，藉由魔法傳送在各個大小聚落城村之間的消息都是一片愁雲慘霧，相比之下沒有勢力的三人居然還過得挺不錯，那時候兄妹倆都很訝異。

   　 他們用自己改製的武器開始反擊，使矛近戰的葉修為主、善弓的蘇沐秋為輔，逐漸在一片地區裡打出名聲，救下更多人還教出不少武者、能力者。

　   那樣子黑暗的時期下不是沒有遇到過心思不正之人，想或明或暗地把他倆扳倒的人不在少數，只是那時的葉修太強，配合著蘇沐秋的威脅把人通通打回去，直接行使了鞭子與糖果的教育。

   　 還小的蘇沐橙根本不敢問兩位兄長哪裡學來如此可怕的招數，坦蕩蕩又無恥，簡直讓人又愛又恨──相信那些被鞭策的人更想知道。

   　 對外如同惡魔一般洞悉人心──這絕對不只是形容詞，是名詞──的兩人，對內可是完全溫和而慈愛的好哥哥，他們把還小的女孩照顧得很好，寶貴的三餐一定會有，有人守著所以睡眠足夠，在兩人的保護之下跟著到處跑學習使用武器或能力。

  　  就連後來成立起武力團隊，對抗著更多被惡念汙染的獸類之時，她都還是被他們帶著卻護在身後的寶物。

  　  蘇沐橙看見的，幾乎都是他們的背影。

  　  秋木蕭蕭準備的早餐相當豐盛。

   　 某人的技術華麗某方面也用在了後來提升的生活水準上，濃湯、鮮蔬、滑蛋、麵包、果醬、果汁再加上少許培根香腸一類的肉類，家裡能用的全部用上，堪比貴族用餐時的繽紛餐點就在少女的注視下很快完成了。

   　 要說華麗或高級倒還稱不上，畢竟沒有用上高級肉品或長時間熬製高湯；要說簡單也不算，營養均衡樣樣俱全之下兼具了色香味，讓人食指大動。

  　  「看起來好漂亮啊……哥你從哪裡學來的？」沐雨橙風閃亮著雙眼，神色崇拜。

　   三個月前，秋木蕭蕭的實做能力還沒有達到餐點配色明亮的這個高度。

　   「最近閒暇時間接受了幾個大家族和貴族的邀約，跟他們的廚師偷學了一點。」嘉世精英隊的隊長直接忽略掉自己把幾個邀請方玩到有點崩潰的事實。

  　  沐雨橙風眨眨眼睛。「這聽起來──」

  　  「就是你又坑人了的結論。」一個聲音幫著接下句子。

  　  「開玩笑，我是去交流的好嗎？交流。」秋木蕭蕭對著來人咬牙切齒地重複了重點。「況且還不是你之前都不去社交，那些事最後都落到我身上來了，還真是順理成章的。」

  　  「是是，我的錯。」一葉知秋攤手聳肩，走進餐廳自動自發地坐好。「不過你先習慣了那些事不是挺好？」

   　 並不好。秋木蕭蕭失去風度地翻白眼，沒打算接著鬥嘴下去。「好了好了，開動，沐橙妳還要去上課呢。」

   　 「好，我開動了。」沐雨橙風燦爛地笑。

   　 早餐之後依然是一葉知秋陪著兩人的妹妹出門。

  　  秋木蕭蕭晃著茶杯，裡頭是後來去泡的紅茶，清澈的深紅色代表了這款別人送他的早餐茶品質不錯，只是裡頭被人為加入了那麼點不應該出現的東西，他還是沖開茶葉之後才注意到。

  　  少量黑色粉末黏在葉片上，溶解在水中會讓水的折射效果稍起變化，溶解在茶水中同樣。問題是這樣的東西其實對能力者沒什麼作用，他們體內的元素在循環之餘還有排毒效果，微量毒素都是沒有用的。

  　  黑炭之眼，是專門拿來對付一般人的藥物，通過少量並長期食用，可以達到血管堵塞的效果。

　   送他這罐茶葉的人恐怕是這項禮物的原接收者，只是太多相似的東西了才會檢查也沒有的就轉手送人吧──這樣粗心大意可不行呢。

  　  基於家中還有非能力者，所以還是把東西處理下比較安全。秋木蕭蕭這麼想著，用風元素把整罐茶葉送到樓梯下，然後把整壺還未完全泡開的紅茶洗掉了。

  　  「早上好。」

  　  「秋木蕭蕭前輩，早安。」

   　 男子轉頭，看見了剛從三樓下來的邱非與喬一帆兩人。

   　 「早安。」他笑著拿下罐子，把乾淨茶葉放入壺中。「叫我秋木就可以了，快去享用早餐吧。」

   　 兩人應聲後便坐到原位。

   　 昨天晚餐前，喬一帆跑去幫一葉知秋，所以沒有聽到其他人在小書房裡的討論，睡前邱非全部轉述了一次。

   　 然後興欣現任隊長也把秋木蕭蕭的事情大致說明了下，兩人便相對無言。

    　雖然蘇沐橙哥哥『蘇沐秋』的事情相對久遠了，但是喬一帆忘不了連魏琛都稱讚的那個曾經的人，久遠以前只在榮耀網遊裡、一葉之秋的最強搭檔。他後來去翻網路論壇都還找得到當時的影片紀錄。

  　  在奇特的因緣之下，他居然有幸見到這個人真實存在的模樣。

  　  只是嘉世隊長突然意識到，這個人應當是與榮耀教科書一樣年齡的，他們在這個世界看見的卻是兩人有年齡上的差異。

   　 「前輩看著像二十出頭。」

  　  「其實沐姐也沒跟蘇前輩差這麼多……是這裡的秋木蕭蕭年齡比較大的關係嗎？」

   　 兩人不敢問，也沒有跟幾位前輩說，只能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畢竟他們也不清楚，是不是到了不同的世界，同樣的人還會有同樣的年齡差異。

   　 可憐了某個遠攻後衛神手，完全被誤會──明明是某個人裝嫩啊！

  　  昨日他們就決定了今天要入城，所以其他人在不久之後也都起床了。

  　  但其實他們沒有決定要去哪裡參觀，一切交給導遊。

  　  沐雨橙風只請了下午的半天假，所以中午前是由秋木蕭蕭和一葉知秋帶領他們，而一葉知秋回來之後則是對他們戲謔地笑。

   　 「嘉世太大了，這裡又很邊緣，所以秋木租了交通工具來以便方便四處走，我們會按著地圖給你們介紹位置和環境，下午沐雨接手你們再跟她提自由活動。」

   　 一旁大概是被逼著去討人情的人端著茶杯沒動，卻沒好氣地嗤了一聲時，眾人才認知到這根本是一趟嘉世城邦的觀光旅遊。

   　 雖然這樣的方式不能說有錯，也依然保持著主人的風度，但怎麼就是讓人認為這人在偷懶呢？

    　結果他們依照指示穿戴好這個地區的服飾，走出店門的時候，才發現大道上停著的所謂『交通工具』──是個相當巨大的楓葉色圓球。

    　眾人呆滯了下，才跟上前面兩人的腳步。

   　 說是楓葉色，但並不是單一純色，而是秋天葉片飄落時可以看見的各種色調，從黃、褐到橘、紅都有，看起來相當溫暖，靠近時會覺得上頭是真的葉子，圓球像是用各種落葉給包覆起來一樣，還可以看見葉脈，摸得著一手粗糙。

   　 秋木蕭蕭伸出手，隨手就在圓球的一個地方貼上手掌，直到那魔法製作的相關產物被能量啟動，在他手下顯現操作面板時，才用手指書寫了密碼進去。

  　  楓葉圓球在眾人的方向開了一道橢圓形的門，足夠一個成年男人穿過，裡頭是同樣環狀的軟墊座位，他們依序進入坐下之後，一葉知秋和秋木蕭蕭左右坐在門邊，後者操作在他面前顯現出來的儀板把球體關起。

   　 「這是什麼？」王杰希好奇，用眼睛看過了一次整體內部。

   　 「學徒研發之後由研發團隊改良的小型代步球。叫什麼名字來著，命名了嗎？」一葉知秋前一句介紹，後一句就轉頭問了自家搭檔。

    　「目前這一顆叫飛葉，之後還會再改良吧。」秋木蕭蕭頭也沒抬地輸入能量與指令，隨口介紹。「十人座，空路，範圍為整個嘉世。」

    　喻文州和喬一帆猛然抬頭看向男人。他剛剛說的是空路嗎？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們的視野就變得開闊了。

    　他們看見了頭頂的天空、腳下的土地、兩旁的綠植，方才的圓型空間不見了，連坐墊都消失無蹤，彷彿與空氣融為一體。

    　幾聲驚訝的抽氣之後，一葉知秋已經調整好自己的坐姿，把自己往後塞入比沙發還柔軟的坐椅靠墊中，全權交給秋木蕭蕭操作，看著慵懶無比。

    　接著他們開始往上浮。

    　球體外頭沒有輪子沒有動物，他們剛開始也疑惑過動力是從哪裡來，本來還以為是球體內外有做分離，靠外部去滾動，才會黏滿了枯葉當緩衝，到時候還可以直接趴掉不用清理。

    　結果這東西一往上飄他們才發現並不是這樣。

    　飄起來了！這顆球真的是會飛，是跟直升機一樣打算飛在天上跟鳥類一樣走空路的！

    　眾人的內心一陣兵荒馬亂。

15.






    　環繞成圓的座位沒有扶手，連安全帶都沒有──如果從地板下浮起變大的那個圓環不算的話。
    　要不是腳下整個懸空，倒像在遊樂園裡頭的遊樂器材。
    　他們浮空之後便不斷往上飄，一直到能夠俯瞰個大城邦時才停下升高，開始朝城中央移動。
    　整個飛起到飛行的過程中可以算是相當平穩，他們沒有感受到纜車或是車子的搖晃，完全沒有真實感，甚至可以認為他們就停在原處沒有移動，而那些高空的奇特景象只是攝影投射。
    　「看那邊。」一葉知秋伸出帶著手套的手，指向眾人腳底。


   　 在一片不規則的建築中央有幾塊地被顯眼地圈了起來，其中有幾個建物群特別豪華。而青年手指的方向則是呈現一片溫暖的橘紅，建築高矮錯落有致，明顯從中央散開成一個不規則的五角楓葉形狀。
   　 「那邊是東方、夜止而日升之地，沐雨的學校就是那群紅色建築。」
   　 喬一帆眨了眨眼，覺得這片建築在日出的時候一定特別漂亮。
   　 「嘉世城邦的城牆在那裡，我們住的地方是城牆之外的郊區。城牆內又分為內城、外城和東西南北總共八個區域。學校建在東區外城，直接挨在城牆邊上，郊區之後不遠處就是海了。內城則有主城府、幾個重要據點和在此地生存很久的家族，在惡念汙染之後還能延續香火下來的家族多半都強大，已經封為貴族。」






   　 接著在大略介紹過幾個地點之後，他們降低了高度，在建物上方飛行並順著大道前進。
   　 這個世界是魔法化，而不是科技化。雖然建築平均低矮，但城牆內的建築目測也都有四至八層樓的高度，屋頂多半是尖頂，大概是處於會落雪的地理位置才會這麼蓋。
   　 道路上的行人多半是徒步行走，只有偶爾會見著交通工具緩緩駛過。
   　 東外城是校區、內層以住家為主，西城和北城則是貿易和消費類，南區則因比較溫暖，比較接近耕作或製造類型，也還是住家居多。
   　 「我們住在西南邊的城外郊區，整座城最中央的建築群就是主城府了，嘉世精英隊也駐紮在那裡。」葉修比了比在操作飛葉的嘉世精英隊隊長，呵呵地笑。「介紹詞也是抄他的。」
    　他居然毫不避諱地就說出來了。秋木蕭蕭翻了下白眼，轉手就讓飛葉往西邊飛。
   　 一邊簡單介紹路與地標，他們慢慢地沿著嘉世城順時針飛行，大致說明完西城和北城之後，停在東城上方時已經到了午餐時間，秋木蕭蕭便決定直接在學校附近找地方用餐。
  　  操作了幾下面板之後，飛葉慢慢下降，飛進樹林裡頭找了個現下沒人平時也沒太多人走動的空地降落，打開了門讓他們陸續走出。
    　就連真實踏上了草地，其實幾人都沒有什麼真實感。一葉之秋趁自家搭檔把球體關起來時，從口袋抽了一紙一筆出來，墊在左手上寫了些什麼之後，便把滿是方塊壓痕的紙張摺成紙飛機，在右翼上標註收件者之後，捏著的左手一甩迅速把紙飛機射了出去。






   　 他們八個人走在建築與建築間的小路，兩位能力者一前一後地帶路和當隊尾，領著幾人要找餐廳。
    　「雖然不常來，不過我們都挺熟悉這裡的路。」前方的秋木蕭蕭轉頭對他們說，眾人才注意到他已經把頂在頭上當遮陽用的橙黃色花紋面具給拉下來了。「沐雨說這附近有挺好吃的店，希望你們也會喜歡。」
   　 「目前吃到的食物都還挺好吃的，沒有胃口不合的問題。」喻文州笑著回答。
   　 也不知道是食物太大眾口味還是什麼原因，至少目前他們還沒有遇上特別無法下口的菜餚，就是外帶的幾次餐點也都沒有太大的問題。
   　 但王杰希覺得，可能是一葉知秋偷偷更動過料理方式，各種方面的。
   　 「那很好，不會有水土不服的問題。」秋木蕭蕭笑，帶著他們又拐過一個彎，終於逐漸走到人潮裡。
   　 他們周圍基本都是學生，服裝統一而整齊，就是教職人員身上也都有一套用於分辨的長袍，非常好辨認，顯得他們幾人走在路上相當地突兀，時不時有學生好奇的視線往他們身上掃過來。
   　 己人也注意到，並不是所有學生都會帶著半臉面具，就像不是所有學生都會打著領帶領結，跟制服長袍等必要服裝比較起來，那些都只是小配件，隨個人喜好而已。
    　當然更多的學生是往兩個戴面具的能力者注目。一葉知秋和秋木蘇都不常出現在學生面前，此時幾乎沒多少人認得出他們。
    　路途中，所有人中年齡最大的韓文清心中突然出現了『總覺得自己老了』的念頭──畢竟他都三十二歲了。
    　周遭只有教職員有機會比他年長，學生全部不會超過二十四，都還只是青年。
    　他在榮耀裡頭可沒覺得自己老過。果然是環境的問題。






   　 他們沿著大道走了一段路，又拐進小路後，終於到達目的地。
    　而方才收到紙飛機便條的沐雨橙風已經站在店門口，笑著對眾人揮手了。
    　這間店無論裡外都裝潢雅致，走進去之後一樓是一般有隔開的座位，此時已經滿位，他們被帶著繼續走上二樓，二樓做成好幾個小包廂，每個包廂都有一個名字，刻在木板上面。可能是植物也可能只是單純名詞的字跡相當漂亮。
    　他們進了一個同樣十人位的『日澤』包廂，座位與座位之間相當寬敞，讓人完全不會覺得擁擠，一葉知秋把菜單遞給眾人，結果自己只是隨便翻翻便蓋上了。
    　「秋木你點吧，我隨意。」
    　「行。」翻動著紙張的秋木蕭蕭頭也沒抬直接回答。
   　 然後空閒下來的一葉知秋開始幫眾人分配餐具。分食用的碟子、刀、叉、湯匙、清潔用的濕紙巾和清水全部整齊擺上所有人面前。
   　 喻文州和喬一帆分別抬頭對熟面孔笑了笑，算是道謝。他倆都很熟悉這樣的畫面，原本世界的葉修只要有跟蘇沐橙一同吃飯，就一定會先出手幫人把餐具都放好。
   　 這裡的服務生有部分是學生，但品質都挺不錯，點餐之後從前菜和湯的西餐模式依序上菜，一直吃到最後的甜點。
   　 他們在這裡享用完一頓舒適的午餐，喻文州便提出想先逛逛這所學校的提議。






   　 「那當然沒有問題。」秋木蕭蕭笑著，手一翻便變出六個紅色手環，發了下去。「這是訪客通行證，就是在整個嘉世都通用。裡頭被我動了點小手腳，意外走散的話我們還可以藉此找到你們。」
   　 周澤楷第一個接過，毫不猶豫往左手一套，便發現那明顯過大的圓環直接一縮、貼在皮膚上。
    　「這個好輕，是什麼材質？」喬一帆困惑地看著像是蜜蠟又像琥珀的手環，鮮豔的紅色是莓果的顏色，卻又有些透明。
    　「血。」一葉知秋回答。
   　 「什麼？！」眾人錯愕地看向發話人，連旁邊的秋木蕭蕭都跟著嗆到。
  　  沐雨橙風轉過頭，摀著嘴嘻嘻地偷笑。
　   「亂說什麼！」秋木蕭蕭快速地往搭檔手臂上拍了響亮的一掌，語氣憤怒。「那是紅石榴礦跟白樺果粉末的基礎煉金產物，跟血才沒半點關係！」
    　「哎唷，你知道的很清楚嘛。」一葉知秋也不覺得痛，第二下連躲都沒躲，自顧自的說下去。「但是你不知道吧，以多數紫色的石榴礦來說，紅色的長條狀部分是代表能量流動循環用的血管啊。」
   　 眾人汗。某方面來說，那這手環還真的是用血鑄造成的沒有錯。
  　  於是秋木蕭蕭惱怒地伸腳踢人了。
    　「起開！那個只有你會知道！」
   　 一葉知秋順著搭檔的動作，先一步地跳起來閃過攻擊，往外頭溜出去了。
  　  沐雨橙風終於忍不住大笑。




















    　「不要介意，哥哥他們平常就是這樣。」
  　  沐雨橙風在眾人前頭倒著走，沒戴面具的漂亮臉孔對著他們露出燦爛笑容。
    　「不會，還挺有趣的。」喻文州笑。
   　 喬一帆也笑，他算是很熟悉活潑風格的葉修，所以沒什麼太大的錯置感。喻文州則是因為身邊的搭檔是和葉修很熟的黃少天。王杰希個人是因為被調侃慣了，個性使然所以沒反應。
   　 而周澤楷則是完全沒見過這樣的葉修，那種外表沉穩安靜，但內心跟孩童一樣活潑的模樣。他在原本世界跟葉修熟悉起來都已經是第十賽季之後的事情了，而那時的『葉神』已經從鋒芒銳利轉變到沉穩內斂，除了國際賽訓練時間，他跟葉修並沒有長期相處到可以看見這一面的經驗。
  　  很陌生、卻也很真實。
    　「他們平時挺忙？」看著周遭建築的韓文清隨口一問。
    　他跟邱非都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前者是認識葉修太久了，後者是對自家前輩出現什麼形象都不太在意，還下意識就全盤接受的人。
  　  「是忙，雖然自從烽燁落成、我當了這裡的第四屆學生之後，就很少跟著他們到處行動了，所以不太清楚。」少女可以說是毫不猶豫的點頭。「但是在那之前，他們處於一種天天都要到處跑，卻還要下達指令、蒐集資料、規劃各種東西的狀態，我跟在他們後面，印象深刻呢。」
  　  一個團隊的領頭人，最沉重的一切都壓在他們身上。
   　 「最近已經好很多啦！」沐雨橙風的聲音相當愉悅。「雖然二哥退出之後等於事情都丟給哥哥做，但是他在自立門戶的接單之下還有空閒可以教我技巧，我學到了很多。」






   　 「你們說是不是啊，隔壁魔劍系的？」
   　 六人一愣，這才發現少女不知何時甩出了吞日，輕輕鬆鬆就往旁邊的綠植甩去一排元素子彈。
   　 藏在其中的學生為了躲開子彈，當然也就跟著暴露蹤跡。
   　 「呿。」為首的魔劍系男學生甩開了劍上的附加元素，燃起火焰。「區區槍炮系的，在槍手學院裡倒是很囂張啊？都敢把外人帶進來了。」
  　  「校外人士要參觀，學生總是該作東。」沐雨橙風把戴在頭上的橙色面具摘下來，順手甩給離自己最近的喬一帆，並神色輕鬆的甩甩頭髮，像是在跟旁人聊天。「更何況，哪裡比得起你們囂張了──你看見是我把人帶進來的嗎？」
   　 「還辯解！槍炮系會把你當系花，可見也都只是一群不要臉的低賤學群而已！」另一個女學生高聲怒罵，直接拿劍尖指向了沐雨橙風。
   　 那些話，連周澤楷聽了都皺眉。
    　「噓──」少女伸出左手食指放在唇前，對來挑釁的學生做出了示意安靜的手勢。「你們沒有聽見嗎？來自天上的聲音。」
   　 沒有人明白沐雨橙風究竟在說什麼，幾個劍士學院的學生卻已經暴躁而受不了挑撥，甩出烈焰波動劍衝上來了。
   　 喀噠。
   　 熟悉這種音效的喬一帆一愣，隨即把視線轉向地面。
   　 他看見掉落在地面上的火機，落點是預判過的位置，猛然砸下的元素熱感飛彈迅速而數量龐大，一口氣轟了一排直線，正好把衝出來的學生往前掀，把還在原地的那些往後炸，分散了攻擊人數。
    　「原地站好，二哥和哥哥有在你們身上下防護咒文，不會波擊到你們。」剛剛炸飛自己同校同學的沐雨橙風甩過吞日，轟了一發激光炮又射出大量元素，第二次甩出格林機槍。
    　「等我收拾完這些沒長眼的無聊人士，我們再繼續逛去。」






   　 他們看著又一次升起的水藍色透明圓球，開始正視只要還在這個世界，榮耀網遊裡的事情就會在眼前一一重現這件事。
   　 沐雨橙風甩炮砸暈了一個學生，反手轟出反坦克炮，又甩炮砸暈了一個，這種完全反差的武力值簡直刷新了六個男人的世界觀。
   　 沒有能力的無奈啊……大概就跟一級的新生小號被帶著到處跑的感覺是一樣的。
   　 連王杰希和韓文清都覺得，他們的身手完全比不過，實在是怎麼想怎麼危險。

16.






    　而此時的一葉知秋和秋木蕭蕭，正分別在城內藏書館與官方貿易區裡。




    　先不說正在跟別人兇狠殺價的嘉世精英隊隊長秋木蕭蕭，一頭栽進書堆中的一葉知秋正努力翻找著能用的所有資料。
    　惡念汙染算是很近期的事情，紀錄在案的資料不會比元素或魔法的文獻多到哪裡去，一張大木桌的一角，疊了幾疊書就算完了。
    　但是他接下來需要的資料才是困難點。
    　關於時間和空間的理論不是沒有，但能實行的太少，泰半只是猜想，將之與汙染做連想的就更少，少到幾乎沒有。
    　翻了一下午，意料之中沒有多收穫的一葉知秋只能先確認現下需要的書籍，把好幾疊紙張通通借回去。
    　他需要換個思路前進。




    　在一葉知秋獨自奮戰的時候，秋木蕭蕭已經弄到手頭上所需的全部特殊材料，愉悅地往民間貿易區晃過去，然後找到了自家妹妹和一個都沒走散的客人們。
    　他首先對幾個人表達了簡單的慰問，立刻就轉頭看向沐雨橙風。「飛葉呢？」
    　「我沒有使用唷。」少女間接承認她把東西扔在原地了。
   　 秋木蕭蕭只恨自己還戴著面具，沒辦法用抹臉表達出他的無奈。「好吧，我讓你二哥去處理。」
    　「嘿嘿。」沐雨橙風很開心地笑了，上前勾住自家哥哥的手臂。「陪我們逛街吧哥哥！」




   　 於是沒多久之後，收到紙飛機便條的一葉知秋只想摔了自家搭檔。
  　  他憤怒地在同一架紙飛機上寫了一句回覆，反手把紙甩了出去，繼續去整理自己要用的資料。




    　「『這週晚餐你負責。』……媽蛋啊！這傢伙是有沒有這麼記仇！」秋木蕭蕭在賣消耗型熱兵器的店家裡頭摔了紙飛機。
    　幾乎算是目睹了兩人隔空也能打情罵俏的沐雨橙風先是用眼神關愛了自家哥哥，然後才習以為然地聳肩。「誰叫你每次都把跑退的事情扔給二哥。」
   　 「他也總是把要出面領頭的事情扔給我，彼此彼此而已。」
   　 「那能一樣嗎？哥哥你有臉啊！」
    　「難道他就沒有嗎？！」
    　「嗯……可是哥哥你長的比較和藹可親嘛。」
    　「……」




    　一旁，邊選購著自己順手的武器、邊聽著兄妹倆對話的幾個人，只覺得不管哪個世界，葉修果然還是葉修。
   　 對，他們正在買不知何時會用到的、用來自保的武器。替換衣物類的民生用品在秋木蕭蕭跟他們匯合前就已經購買完畢了。
   　 唯一一個，察覺其中不同之處的是喬一帆。
  　  他畢竟跟蘇沐橙、葉修同隊，在同樣的環境下生活太久了，即使世界不同經歷不同，還是有些心理、身裡上的習性如出一轍。
  　  「沐雨橙風……」興欣的現任陣鬼隊長猶豫了一下，還是直接喊出對他們來說是帳號卡的名字。「好像還是跟一葉知秋很有默契。」
   　 而秋木蕭蕭跟一葉知秋之間，是另一種不同模式的『默契』。
   　 邱非用身體擋住不動聲色觀察著兩人的好友，若無其事地看著手中自動手槍用的特殊子彈──也就是彈藥專家平時會用到的那些，只是這都是喬一帆要的。「這樣不好？」
   　 「我說不上來。」喬一帆只是搖頭，放下了手中的幾個手雷。「畢竟經歷還是不一樣的。」
   　 他們那個世界，聽說蘇沐橙的哥哥很早就走了，後來幾乎可以說是葉修把人妹妹給帶大的，於是後來看見蘇沐橙習慣站在葉修身邊可以說是很正常的事，只是沒多少人知道原因。
   　 但是這個世界不一樣，秋木蕭蕭還在。
   　 沐雨橙風在需要選邊站的時候，依然往一葉知秋的方向靠，而不是往至親哥哥身邊去，就是一個挺直得深思的事情了──就算如方才對話，只是很細微、很細微的偏向也一樣。
  　  「那就別多想，畢竟是不能改變的事。」
  　  邱非的想法相當直白，能爭取的就去爭取、能做的就做，不可能的事情就不用妄想了。
  　  只是喬一帆明白，這樣的小細節對他們來說沒有意義，對葉修來說、對蘇沐橙來說，是絕對重要。
  　 而他們倆結盟的目的……
















   　 「怎麼樣，你們有看上的有趣東西嗎？」沐雨橙風好奇地問著周澤楷和喻文州。
   　 輪回神槍轉頭，手中舉起了嘉世獨有造型的左輪手槍──這裡都是魔法槍──揉合了葉脈紋路上去的槍身和握柄，雙管，十二發子彈，一次板機就是兩發。
   　 「喔，這個啊。」少女了然地挑眉。
  　  「很特別。」周澤楷笑笑。
  　  「當然特別。」店裡還有零星的其他客人，所以沐雨橙風壓低了聲音。「設計者站在店門口呢。」
   　 兩人不用看就都知道，店門口只有一個戴著面具的人，代號叫做秋木蕭蕭。
    　「嗯……可以買？」雖然本身對槍械並沒有多熟，但榮耀裡頭習慣使用神槍手的周澤楷在一番掙扎之後，依然選擇去習慣左輪手槍。
   　 當然他恐怕沒有辦法拿雙槍了，天知道這裡槍械的後作力有多大。
　　「可以，這間店可是很有品質的。」沐雨橙風直接給與保證。「你有使槍的經驗嗎？無論有或沒有都沒關係，再多拿一把以防萬一吧。」




  　  一旁的藍雨術士兼戰術大師，看上了楓葉狀的十字連弩。
　   榮耀裡頭，遠程中並沒有弓箭手的職業，但是並不妨礙接觸過其他遊戲的喻文州了解弓與弩的差異。他認為弩很適合自己，除了一貫型態下導致的發射速度較慢外，弩箭有足夠強力並穩定的攻擊力量，很適合對大型目標重點攻擊。
   　 而且這裡多數的弩都有簡易瞄準器，更甚握把像步槍槍托一樣，攻擊模式上應該會比其他武器方便許多。
   　 「就這一把，它很輕，不會妨礙行動。」沐雨橙風轉頭就決定了下一個人的武器。「去看弩箭。」




   　 那一邊，沒打算選擇拳套的韓文清，看上了同是格鬥系的流氓用武器。
   　 雖說是武器，但也就只能是消耗類型的那些東西，多半是各種類型的針或毒藥或可以扔出去砸人的那類，只看這個職業的話他似乎沒有什麼太多的選擇，也不太符合他的攻擊思路。
   　 一旁的王杰希拿著一袋寒冰粉和熔岩燒瓶，腦帶裡卻在思考星星射線是怎麼無條件還原的。
   　 當然，這個世界的魔道學者還是有所謂的『掃把掌握』這一技能，方才他們在學院裡也有看見有學生騎著掃把在天空中飛，但微草的魔術師覺得他在這裡恐怕學不起跟掃把有關的任何技能，他沒有先天條件，所以不用考慮，看也沒看吸引力對他來說相當大的基礎武器，只專注在消耗類型的熱兵器上。
    　「魔道的粉末和液體應該夠用了。」少女突然出聲，嚇了兩人一跳，他們轉頭才發現沐雨橙風已經晃到他們身後了。「還有那個、對那個放燒瓶裡的酸雨乾冰，自己斟酌著拿。」
   　 微草的魔道學者看了看那些數量算龐大的消耗類武器，只好每一種都拿一些，放入很神奇的購物籃裡頭。
  　  「流氓的針和藥品不夠用吧，你要不要看驅魔符？」沐雨橙風對韓文清指了指聖職系的方向。「當然，針類的武器有補助用的槍，你還是可以看看。
   　 只是驅魔符在攻擊上更加方便一些而已，甩出去就會貼上目標了。
   　 霸圖一如既往的拳法家只能認命。




   　 興欣的鬼劍士決定使用彈藥專家技能，包含手雷和特殊子彈在內，但是他真的覺得可以選擇的數量有點太龐大了。
   　 「不然手雷的部分交給我？」嘉世的戰鬥法師站在一旁，對無法決澤的好友提出意見。「反正忍者的忍具在選擇上也不算多。」至少他有能力用的不多。
   　 「你大概可以不用考慮忍者了，直接用手雷吧。」晃過來的沐雨橙風無奈，畢竟忍者的職業技能多在操作忍法上面。「大彈弓很好用，去看彈弓。」
   　 她顯然不覺得邱非的臂力可以把手雷丟太遠。
    　「自動手槍有推薦的款式嗎？」喬一帆轉頭問。擺在他面前的是已經經過挑選的最後三把，都是基礎又能使用大部分子彈的型號。
    　沐雨橙風看了看，把最右的那一把魔法槍往前推，示意就要那支流線型的。「以目前來說，魔法槍還是精密武器，容易壞，所以我也建議你多備著一把比較好。」




    　等到眾人都提了滿滿一籃子武器時，一直待在店門邊的秋木蕭蕭才走進來準備結帳。
    　然後放下籃子的幾個人就愣了。
    　「子彈每種再多給幾盒，手雷和符紙也要，魔道和流氓的用品多來兩打，努劍追加四綑。」秋木蕭蕭在櫃台上扔下了一個布袋，裡頭傳出不知道是金屬還是礦物撞擊的聲音，緊跟著又在一旁多扔了個小的。「另外，這是封口費。」
   　 喻文州轉頭一看，才發現店家裡頭已經沒有他們之外的其他人了。
   　 「好的副隊，沒問題副隊。」大概是老闆的人在眾人面前掀開了面具，笑呵呵地看著兄妹倆，邊愉快寒喧邊把指定的消耗型武器一一取出足夠數量來。「啊對了現在是隊長了是吧？這幾年過得怎麼樣？小沐雨看起來可是又漂亮了呢！」
   　 「會當上隊長是那個不要臉的傢伙害的，你不也是知道嗎？」秋木蕭蕭無奈地拉開了面具。「他現在天天到處跑，逍遙的很呢。」
   　 「哥哥你就是忌妒吧。」沐雨橙風嘻嘻地笑。「畢竟你們平常就只能在城邦外巡邏。」
   　 近期來說，那可真是無聊透頂的一件事。
   　 於是武器店老闆看見他們長相出眾的前副隊翻了個不符合外貌的白眼。
    　「我現在也還是會懷念到處跑的日子，但還是和平點好。」男人豪邁地大笑，接過了秋木蕭蕭遞過去的大提帶，把各種消耗品和兵器們往裡頭塞。「這個月也末尾了，就給你們少算些吧！」
   　 他太過熟悉這對正副隊領導者的行事作風，所以問也沒問這些是做什麼用的，和眼前這些非能力者是誰。
    　「少算什麼，你副隊我哪裡虧待過自己人了。」秋木蕭蕭反手又甩了個東西過去，老闆空出一掌順利接住。「況且我們像是會缺錢的人嗎？」




   　 老闆頓時了然。還在用『我們』，就代表即使是一葉知秋從大眾眼中消失的近幾個月來，秋木蕭蕭仍然與其是財產共有的狀態──不用懷疑，這是最初那批核心成員都知道的祕密。
    　男人妥協地低頭，掌心中的東西被畫過隔離陣式的布料包住了，不拆開便不會知道裡頭是什麼東西。
  　  「我代替你隊長送你的。」秋木蕭蕭笑。「好了好了快結帳，別說我們耽誤你開店，啊。」
   　 「是是是。」於是老闆也不問那是什麼，只是放去錢袋旁邊，繼續邊塞邊心算。
   　 他知道，只要是一葉知秋親自弄到手的東西，一定是別人弄不到的好東西。
   　 那時候的他們都知道。

17.






    這個世界──不，單指嘉世城邦內吧。
    他們使用的貨幣，平時中小額的是紙幣，輕、方便攜帶方便算，也容易綑綁。大額的才是硬幣，從男人姆指大到半個掌心、一個掌心大的都有，材質分了幾種，但不外乎是特殊金屬或礦物。
    硬幣少見，正常情況下的購物很少會使用到硬幣，能擁有硬幣的也不多，多半是城邦裡頭有一定地位的人，加上硬幣有特殊元素編號，是種能夠追查流向的貨幣。
    大概不管哪裡都是這樣。
    而他們，當然全部使用紙幣。






    後來，落單的那一個還是很可憐的、獨自過來找到了眾人──拎著塞在背包裡的一堆書。
    那重量簡直跟秋木蕭蕭提著的武器袋有得一拼。
    他們在外面解決晚餐，一葉知秋操作著飛葉把眾人載了回去，然後把還沒有要歸還的交通工具停在自家建築旁的棚子裡頭。
    沐雨橙風上了樓就先回房間了，而全程都提著六人購物包的秋木蕭蕭跟著幾人上了三樓，先把衣物取出交給他們，剩下的就都扔去了訓練室。
    「你們應該都很累了，東西都放著就行，先洗洗睡了吧。」他溫和地笑笑，然後從一旁的櫃子裡取出了什麼，在平台的小盤裡點了一個小小的薰香。
    等到那個薰香的溫和香氣在十來秒內蔓延開整個三樓後，秋木蕭蕭對眾人道了晚安，便下樓去。
    周澤楷看了看那個小小的三角錐，發現他見過那個東西。
    一葉知秋在他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晚，那個林內山洞中有點燃過。雖然那時很暗，但味道是一樣的。




    秋木蕭蕭下到地下一樓。
    燈亮著，昨晚分析用的紙張還散亂在木桌上，他站在樓梯上往下看，毫不意外地下二樓的燈也是亮著。
    此時一葉知秋正好拎著裝有各種材料的布袋上來了。
    「給你，去煉製室弄吧，我要好好翻過今天借回來的書。」已經換過一身衣服的青年把東西塞給搭檔，然後把自己慣用的背包取過，推開桌上的紙把書本資料一疊一疊的拿出來。
    「晚點來幫你？」秋木蕭蕭看著比他預期還多上許多的書本，有點擔憂。
    「你弄好再來，我需要更多實際資料。」一葉知秋繼續分類書籍，低著頭看也沒看人。「沒弄完就明天繼續，別太晚睡了。」
    「嗯。」男人沒動，看著已經開始專注的自家搭檔，想轉身上樓又有些捨不得，腦袋裡掙扎著一些念頭，腳卻黏在原地。
    雙眼則是眨也不眨地盯著一葉知秋看。
    某青年花了一點時間才注意到秋木蕭蕭還站在原地發呆。
    「……做什？」語氣遲疑。
    男人臉上露出的掙扎神色明顯到讓一葉知秋突然不懂自家搭檔在想些什麼。
    於是人突然靠近他也沒有反應過來。
    秋木蕭蕭扔開了手裡的東西，雙手一張攬過了青年，一手抱後腰一手按住後腦，突然就來了個深吻。
    雖然一葉知秋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但他還是習慣性地張嘴，讓柔軟的舌頭直接入侵口腔。




    兩人的嘴唇與嘴唇撞在一起、牙齒與牙齒輕碰，隨即舌與舌便糾纏上了，柔軟中帶著濕熱與韌性，回過神來的一葉知秋深知這人骨子裡的輕微叛逆和掌控欲，於是他乖巧地接受了刷過齒列的舌，讓對方渡過來又吸過去地交換唾液。
    一葉知秋並不是沒有那些本性，只是他更加理智更加沉穩，屬於雄性的血性被他用理性壓在更深的地方。
    整個空間內都是他倆唇舌糾纏的聲音，男人親了個夠本打算離開時，舌頭猝不及防地被揪了過去，一葉知秋用力吸了幾下才放開，讓秋木蕭蕭頓時有點狼狽。
    他差點被那一下突襲給吸到硬了。
    「滿足了沒？」一葉知秋神色含笑地倚在桌邊，笑容有點促狹又有些慵懶，白皙的皮膚搭配水光紅潤的薄唇，眼神閃亮閃亮，整個人在秋木蕭蕭眼裡看來大概只有嫵媚兩個字足以形容。
    他在內心甩甩頭，把不合時宜的想像全部甩出去，不動聲色地勾起滿足的微笑。
    「充能完畢。」他靠過去又親了一下對方嘴角，整個人愉悅地拎起包往樓上走。「這邊就先交給你啦。」
    「那還用說？」一葉知秋搖頭，假裝自己不知道把對方反玩到情動的事實。
    他們太久沒見，男人的慾望無從發洩，他昨天就知道了，只是秋木蕭蕭從來都不想急躁行事，因此他一點也不意外對方最後仍然逃開的行為。




    而那個『逃』去煉製室的人……秋木蕭蕭抹臉，無奈地放空思緒了一段時間，打算讓身體熱度自然消下去再開始工作。
    早知道會被這樣反抓住弱點玩弄──他大概還是會再來一次。
    畢竟想靠近戀人這件事，本來就是很正常的行為。
    遇到一葉知秋，並與其有了比搭檔更加親密的關係之後，他一直都不太能控制自己想靠近對方、更甚是黏在對方身上的心思。
    只是他們並沒有──嗯幾乎，幾乎沒有對外公佈這件事。




    目前知道的人也只有他們的妹妹而已，加上後來沐雨橙風和一葉知秋越發親密了，少女才會直接改口叫人『二哥』──當然那只是因為一葉知秋真的比秋木蕭蕭年齡要小了半歲。
    她知道他們的關係，而且很清楚是一葉知秋一直都退一步所以才有現在這種現象的身體關係。
    否則真要以各種實力去定論誰壓誰，她知道她的親生哥哥會直接輸掉。
    那什麼……一葉知秋的天生優勢太強大，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
















    後來秋木蕭蕭是被一葉知秋給抓上樓休息的。
    要做的事情太多，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有所突破，秋木蕭蕭才剛完善好第二隻魔偶送了出去，就被自家搭檔抓準時機拖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根本就是三點一線地度過，一個人窩在一樓而另一個人只要不見就是完全找不著人影，唯一會一起出現只有用餐時間。
    嘉世精英隊的現任隊長簡直像以前某次那樣著了魔似地，瘋狂不斷地創作，只是之前那次是製作各式各樣給自己隊伍用的各種武器，這一次是要送到整塊大陸各個汙染地點去搜查資料的魔偶。
    相比秋木蕭蕭的瘋狂模樣，一葉知秋就正常許多。書面資料的彙整除了閱讀和記憶之外，注重推測與靈感，還有運氣。
    於是他們偶爾可以看見一葉知秋，就是他擺明著在偷懶的時候了──例如。
    「沐雨有教你們開練習室？來來來模擬環境打開。」青年把所有消耗型的武器都丟入打開的地板底下，讓他們埋入的魔法陣式模擬出這些武器的重量和攻擊效果，接著在地面上冒出一模一樣卻毫無數量限制的各種複製品。
    「負責手雷的是誰？丟一個我看看。」




    例如。
    「書？隨便看隨便看，不懂再問。」一葉知秋揮了揮手，隨手又抽走幾本看中的書籍。
    「什麼？放心這裡能讓你們拿到的書就是安全的，不會咬人。」
    真會咬人的魔法書被他收在地下二樓，跟其他會大哭大笑大嚎的奇怪特殊書本全部放在一起──給封著。




    再例如。
    「探險著呢？來來來這一袋等會幫我拎回廚房放。」一葉知秋頂著大太陽卻一滴汗也沒留，全身穿著家居服，只有手上戴著幾乎不離身的黑色手套，看起來有像是在做苦力活的樣子。他從自家後院的菜田裡頭走出來，手上還拎著一個不大也不小的布袋。
    「幹啥……熟成了採收回去當晚餐啊，不然要當肥料給他在土裡爛？」
    不只是田，某個方向的果園和小溫室應該都被這人肆虐過了。
    因為邱非在布袋裡頭看見了不認識的果類和蕈類。




    再再例如。
    「搞啥啊你們藍雨的領地不會自己處理嗎？還牽扯到我這來。」
    正從二樓往一樓走的喻文州猛然停住腳步，讓自己不上不下地卡在樓層中間，被書包圍。
    「別鬧了老魏我接下來很忙──你說啥？瑪翠海？你們也太驚天動地了怎麼惹到那裡去的……」
    『少吠廢！我大發慈悲給你坑行了吧？總之這個私人委託你一定得接！』某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傳出，音質穩定而還原，還可以聽出這人比在喻文州記憶中還要年輕許多，也暴躁許多。
    而那聲音大概是大聲到了一個極致，才會從不知道是什麼的通訊設備裡漏出來。
    「行我接。」一葉知秋一秒答應，然後站了起來開始四處走動。「你可別耍賴啊我錄音了啊。」
    接下來另一邊的對話他就聽不到了。




    喻文州回到二樓。
    他早有意料到這個世界恐怕也有『藍雨』，也會有魏琛、索克薩爾、方世鏡和藍雨的很多很多人。
    還有一葉知秋曾經對百花正副隊提到的、老索他那個『撿來的話多兒子』。
    那一定是還稚嫩著的夜雨聲煩，不會錯。
    而這個世界，當然也會有另一個，還不知道在哪裡的，自己。




    當天晚餐，一葉知秋就對所有人宣布他接下了一個任務，會有幾天時間都不在。
    他搭檔立刻就詫異了。
    「什麼緊急任務，居然讓你接下來了？」秋木蕭蕭知道，照道理來說這段時間一葉知秋會將重點全部放在家裡客人身上，應該不會分心去處裡別的事情才對。
    「藍雨那邊，索克薩爾來的消息。」
    幾個人訝異地抬起頭，只有喻文州仍然不動聲色，低眉順眼地咬著嘴裡的東西。
    一葉知秋聳肩。「聽說他們那邊霞烈群山和左右的鏡子都暴動了，衝出來的惡獸不斷循環，損傷不小。」
    秋木蕭蕭和沐雨橙風同時倒抽了一口氣。那種慘烈程度他們不太敢想像。
    山群和左右的湖、海，範圍可大著。
    而藍雨城邦的領地，在山體下方，嘉世領地的左上方，中間可以說是隔了大山大林──雖然相比起其他領地，已經算是很近的了，當然百花城邦更近。
    至於嘉世城邦和百花城邦，若不是中間隔了一座無法通行的大盤絲森林而不太熟悉彼此，恐怕雙方的小勢力早就交會交火了。




    得知一葉知秋打算在清晨就出發，眾人也沒有在吃完晚餐後回去各做各的事情了，就連秋木蕭蕭都繞著自家搭檔打轉，幫忙收拾那些以備不時之需的物品。
    「真是，這麼趕，我根本來不及多幫你弄點什麼。」某個男人在一樓的店面裡邊念邊拿，連不一定會用到的、可以拿來慰問送出的特殊材料或自製品都準備了幾分。「對了還有武器，我等等還要幫你調整卻邪。」
    說是這樣說，但是秋木蕭蕭在此之前，先挑了幾把不同的刀或杖或槍，或是補助用的飾品、消耗類等等放在一邊，打算當備用。
    「你是打算連掃把都幫我拿了嗎。」一葉知秋看著成堆的東西無言。他是什麼都會沒錯，可也沒有必要什麼都帶吧？
    秋木蕭蕭不知從哪翻出了一堆彈夾。
    剩下的人頗有興趣地在一旁圍觀，不只是看著那口不怎麼大的背包可以塞多少東西，也是看當初救了他們一個晚上的一堆用品是哪裡來的。
    一旁的沐雨橙風歡快跑下樓，把手裡剛整理出來的各種乾糧、熟食生食的布包，都放去一葉知秋的背包旁邊，等著讓自家哥哥把東西塞進去。
    由此可見，民生用品依然是女性才會記得。換做是這對搭檔，大概帶著一堆武器就出門了──反正他倆看起來就是到哪都活得下去的架勢，神奇的可以。
    只有一葉知秋抹了一把臉，對這兩兄妹相當無奈。
    每出一次遠門就要這樣大驚小怪，未來要是多來幾次該怎麼辦喔？
    只可惜這時候依然沒有人理他。

18.





　　說是清晨要出發，但是早早跑去睡覺的一葉知秋在夜晚最深的時刻醒過來了。
　　他睜開眼睛，看見了眼前與自己四肢糾纏在一起的男人。
　　秋木蕭蕭沉沉地睡著，線條乾淨俐落的臉龐可以說是相當美好，兄妹倆不知從哪裡遺傳來的漂亮樣貌，讓兩人都是罕見的美人胚子。
　　是很好的、對外去穩定人心的長相。正不用說他們最初就是居住在這一塊土地上。
　　所以，為什麼會是他去擋咒。
　　只有他有這個能力能耐去擋下惡念汙染的『詛咒』。




　　小心翼翼將身體抽出，青年下床取過了所有衣物，打算先去簡單沐浴一下。
　　將水溫壓低之後，一葉知秋站在淋浴間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
　　再睜開的時候，已經不是人族的圓形瞳孔了。
　　半睜半闔的眼皮底下，墨綠色豎瞳發出螢螢綠光，水流像是被召喚一樣順著青年的肌膚逆流而上，一點一點地飄浮在一旁，繞成一串又一串的光點折射。
　　一段時間之後他閉眼，聚集得越來越多的水失去控制它們的力量，頓時順著引力下落，讓小小空間內像是被驟雨襲擊一樣，聲響透徹。
　　這一次要去挺危險的地方逗留，不知道會跟惡念汙染碰撞上多長一段時間，一葉知秋得先確認體內詛咒的狀況，並視情況用能力壓下一部分擴散。
　　他洗完澡後，先把秋木蕭蕭做給他的貼身防具都套上，接著穿上裡衣、外衣，穿好上身下身和手臂的布甲，才悄聲下樓去。
　　整個空間都是暗的，只有月光和星光從窗外探入，在一片寧靜的建築中無聲彈跳。出發要用的東西端整放在大木桌上，家裡兩人全都幫他準備好了，他只需要穿上戴上就可以走人。
　　秋木蕭蕭幫他把戰矛卻邪調整過，此時漆黑的武器正好端端地放在架上，一葉知秋凝聚了光元素在空中，聚集了一顆光球讓室內又亮了些，接著將卻邪抽出，打開大門到外頭去，揮舞起戰矛開始熱身。
　　矛頭被打磨得銳利，細微的變化讓響在一葉知秋耳裡的、空氣被切開的風聲都有不同。
　　其他地方也有些不明顯的改動。興許是秋木蕭蕭這幾個月來太無聊了才會又想到要調整卻邪吧，這件用特殊礦物打造而成的戰矛本來就走在尖端了，被原創者加了點新東西進去，能力又更強。




　　十來分鐘過去，一葉知秋停下來後，才發現自家搭檔就站在門邊，正倚著門框打哈欠。
　　「怎麼爬起來了？」他訝異地問。以前這人一到需要睡眠的時間，可是雷也打不動的睡──除非環境危險。
　　「就醒了。」秋木蕭蕭搖搖頭，睜著還有點迷糊的眼睛看著向自己走來的自家搭檔。「正好送你出發。」
　　聞言，一葉知秋轉頭看著自家搭檔，注意到對方並沒有發現自己說了些什麼。
　　於是他探身，揪人過來親了下。
　　男人被這樣的舉動弄到愣住，一下子就清醒了。
　　於是他瞬間紅了耳朵。
　　那個像在嘴唇蓋章一樣的吻很普通，沒什麼不該有的意味，但秋木蕭蕭只要一想到那句跟送愛人出門等愛人回家一樣的話是從自己嘴裡吐出的，他就覺得自己簡直是沒救了。
　　不過是太久沒有跟自家搭檔共事共處共同生活，他就已經這麼心靈寂寞了嗎！




　　還好此時的一葉知秋已經轉頭去放卻邪，沒有注意到自家搭檔那種又臉紅又自我唾棄的表情，不然他恐怕會忍不住笑出聲，讓自己又挨打。
　　將放貼身武器用的皮袋一點一點往身上扣，緊接著套上手套、穿上厚靴、背起背包，再把膝甲跟肩甲往身上按、披上斗篷，才幾乎算穿完全套。
　　因為藍雨那邊冷，所以他不只要穿得方便活動，還得穿暖。一葉知秋全身上下都是特製品，是用特殊產料製造又畫了魔法陣式上去的高等貨，就連顏色低調的棕綠色斗篷長袍都加上了厚帽子。
　　一旁的秋木蕭蕭在這段時間裡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他看著搭檔包得跟洋蔥一樣實在覺得辛苦，但一想到藍雨那邊的狀況又覺得這樣好像不夠，只好拎起他從底下找到的另一張舊面具，要人戴上。
　　「不好吧？那可是嘉世的面具。」一葉知秋看著自己以前當隊長時用的東西，非常想拒絕。
　　那東西根本就是一個明晃晃的、代表身分地位的標誌。
　　「你後來的那張可沒有這張好。」秋木蕭蕭皺眉，手拿著面具就要往搭檔臉上按。
　　「一張遮臉的面具而已……」一葉知秋無奈，輕輕擋下了搭檔的暴力行為。「行行行，你幫我塞進去，當備用的可以了吧。」
　　於是某人滿意地抓過金色花紋的面具往一葉知秋頭上扣，然後掀開了斗篷把手裡金橘紅的『嘉世色』面具往背包裡頭塞。
　　一葉知秋完全不想去想自己的包裡頭到底被塞了多少東西，他感覺到了無形加重的重量。
　　「對了，早餐。」秋木蕭蕭轉頭，看到了搭檔不忍直視的神情。「我幫你準備了，給我吃掉！」




　　於是又被塞完早餐的一葉知秋站在大門外，腳底地面正用元素一點一點地繪製起轉移用的陣式。
　　「你自己小心。」秋木蕭蕭站在台階上，看著在一片星光下仍然能夠發光的搭檔。
　　他什麼也不擔心，就擔心這人身上的詛咒。
　　「就當我順便去蒐集資料的吧。」一葉知秋笑笑，看著男人被元素光芒映得發亮的棕色瞳孔，壓下想上前親吻的念頭，只是簡單地揮揮手。「會定時連絡你，我可等著你蒐集來的資料。」
　　秋木蕭蕭點頭，看著人沒拎著武器的、空著的兩手，只見右手抬高把面具往下拉，接著便消失在光芒大放的陣式之中。
　　然後他又想到沒多久之前發生過的事，不由得抬起左手用手背蓋在眉間，覺得自己沒救了。


















　　魔法陣式很神奇，隨著元素符號的拼寫改變，可以做到很多事。
　　當然所謂的轉移也沒有問題。
　　但其一是轉移的地點繪陣者必須去過，知道在哪；其二是這樣的轉移不但有形態限制還有距離限制，當然繪陣者的能力也是一個很重要的環節。
　　簡單來說，這並沒有想像中的容易，也是種入門易精巧難的技術。
　　所以一葉知秋並沒有轉移到很遠的地方，他只是去到了嘉世城邦專門販售交通工具的那條大街，向那邊已經開店的店面表明目的地，問有沒有願意租借或賣一頭夠好的代步坐騎。
　　沒有結果的話，他當然是打算自己徒步過去，畢竟要等商隊什麼的會花太久時間，用腳自己走還比較快。
　　詢問了一圈下來，一葉知秋雖然沒有看上夠好的坐騎，卻收穫了點關於目的地的情報。
　　其實他原本是不太在意藍雨那邊怎麼樣了的，但連嘉世這邊都可以出現藍雨狀況不太好的傳言，那恐怕索克薩爾那邊是真的不太好。
　　於是他很乾脆地放棄了租坐騎的念頭，打算省錢出力自己想辦法過去。
　　這件事換在一般能力者之中，徒步翻山越嶺絕對是個相當嚴峻的任務，一直使用元素會使精神疲憊，那些無法開發的原始生態地點，也危險到讓多數能力者沒有可能只顧著往前衝。
　　這塊大陸上，目前唯有打從一開始就不單純是人族的一葉知秋可以──秋木蕭蕭後來也被訓練到可以了。
　　人與人之間是會互相激勵的，這點在這對搭檔之間單方面地成立。




　　清晨五時，在這裡的秋季，天空當然還是暗的。
　　離開嘉世的城牆之後、郊區之外，緊跟著一段荒無人煙的大草原，接著慢慢被綠植覆蓋，進入了另一座森林的範圍。
　　一葉知秋此時用著與四腳坐騎慢跑相同的速度，在森林裡頭用兩隻腳小幅度拐著彎前進。嘉世城邦跟藍雨城邦雖然近，但也只保持著最低限度的交流，這座那爾瓦森林雖然是兩塊地區間的必經之路，但裡頭人走出來的道路依然是又彎又繞，完全是能力者察看著安全和平穩的範圍去走出來的。
　　青年不打算走這條會繞遠花時間的路，他有絕對力量去保護自身安全，所以用了最直接的方式往前衝──直線前進。
　　就算有山地有盆地也都是直線攀過去。
　　出了那爾瓦森林的範圍都已經是一天半之後的事情了，日照西斜，天色已經昏黃。一葉知秋跑足了三十六時，在這段時間內完全沒有停下，而是等到出了密林看見河流，才慢下步伐準備在河岸邊休息。
　　這是一條很大很寬、但還不到可稱之江的河，流水在這一段不算湍急，順著下去就是直接出海。河岸邊有一些人煙痕跡，凡是走這條路的團隊都會在這條河邊紮營、整隊，所以岸邊有很大一塊區域被清理得空曠，只有少部分安全的樹木植物留下。
　　一葉知秋召喚出卻邪，控制著元素讓自己走到水面上，用戰矛刺了條足夠大隻的魚，直接甩上岸。
　　有他一隻手那麼長的水中生物在遠離了河水的沙石地上彈跳，沒過多久又被另一條魚給砸中，頓時兩條魚都暈在原地，直接方便青年殺生。




　　抓緊時間選定了休息的地點之後，他才把蒐集來的木柴架了一個小火堆，然後把抹過鹽並用乾淨濕泥包住的兩條魚扔進火堆裡烤。
　　這條河流挺乾淨，生物也都沒有問題，這樣情況下可以直接生食魚肉。一葉知秋確實接受生鮮，但是他還是想吃熱的──不熟沒關係，重點是熱的──不然不會大費周章地生火，火堆一開始對他就沒什麼用處。
　　去有水的地方洗乾淨手套後，一葉知秋從背包裡找出紙筆，慣例寫起了目前行程，摺成紙鳥後用一樣的魔法陣式送走，傳信給自家搭檔，接著才想起什麼似地站起身，拿著卻邪用矛尖在地上畫出幾個不同的圖案。
　　這是他每一次都會忘記，然後被搭檔叨念到耳朵長繭的一件事。
　　簡單畫了一個大範圍的警示防護用陣式後，一葉知秋坐回火堆邊，查看晚餐的進度。
　　泥水好像還沒有乾。他打了個哈欠，繼續等待。
　　直到被火焰元素烘烤的魚差不多熟了，青年才掀開面具，慢吞吞地享用久違了的第二餐。




　　解決掉兩隻新鮮大魚，一葉知秋把魚骨全扔下去燒掉，然後拎著卻邪在能看到火堆的範圍內來來回回地走動。
　　周遭的生態圈還在，不管是林邊還是河邊也都不算安靜，但是會來飲水的大型動物他居然沒怎麼看見，這太奇怪了。
　　他當然很清楚自己身上對多數動物來說絕對的威壓，但平時收斂好的情況也是會有動物敢靠近他的，怎麼這區域裡就變樣了？一葉知秋完全不懂。
　　希望不會是跟遠方的藍雨有所關係。
　　想不透就乾脆不去想，他回去滅了火，爬上一開始選定的、枝繁葉茂的樹，抱著背包並用斗篷裹住自己，在粗壯的樹枝間躺下，在時淺時深的睡眠下度過了這一晚。




　　隔天一早，又是天剛亮的時候，睜開眼睛的一葉知秋愣了一下。
　　「啾。」
　　一隻有他張開手指那麼大的鳥窩在自己胸口，還是在自己不知不覺的情況下陪睡到早上，是誰都要嚇一跳。
　　被瞬間震顫弄醒的、藍綠色的鳥兒睜開釉黑眼珠，對被自己當窩的青年小聲叫了一聲。
　　一葉知秋眨了眨眼，面無表情的轉了下眼珠，一點都不意外地發現身體周遭都是動物，當然，在樹上則以飛禽和松鼠居多。
　　怎麼回事？
　　非純種人族的青年伸出一隻手護著胸前的鳥，小心翼翼爬起身，在周圍動物跟著全醒的情況下往下一看。




　　太好了，樹下防護陣式的範圍內也全部都是中小型動物，上不來的那種。
　　敢情那隻鳥還是第一個霸佔了好位置的啊？

19.




    送走了自家搭檔，秋木蕭蕭當然是回去繼續睡了。
    結果他一直睡到敲門聲響起才睜開眼睛，突然驚覺自己睡過了幫妹妹做早餐的時間。
    沐雨橙風被從房裡衝出來的男人嚇了一跳，頓時停下手中準備肉食的動作。
    「怎麼了哥哥？」她擔憂地問。「二哥出門了吧？」
    「……啊，對，他出門了。」秋木蕭蕭抹了把臉，又唾棄了自己一次。「我睡過頭了……」
    「不要緊，我做早餐就好，哥你陪我吃。」不懂男人為什麼會滿臉生無可戀地沐雨橙風只是笑笑，把人趕進浴室。「哥哥你要起床了就快去洗臉！」
    站在洗手台前的男人嘆了口氣，不想承認自己沒睡好的事實。


    前半夜還好，他把自己擠到一葉知秋身邊後，很快就沉入深眠的夢鄉中，結果後來卻突然醒來了，伸手一抓沒摸到人，反而是碰到了還殘留著溫度的床鋪，這讓他第一個反應就是爬起來晃去找人。
    重新躺回床上之後他居然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又睡著。
    把自己弄得需要人體抱枕才能睡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秋木蕭蕭頓了頓，不打算去深思。




    送沐雨橙風出門之後，接下來的時間自然是該幹什麼幹什麼。
    秋木蕭蕭也沒有躺回去睡了。他在餐廳待到固定的第一個人醒來，便下到一樓去繼續製造魔偶。
    一葉知秋不在，準備中餐就變成他的任務，解決幾個人提出的問題當然也落到秋木蕭蕭身上。但是他在把該弄好的魔偶數量全部做完之前，沒有時間去看著他們練習。
    為此他只能加快進度。
    當天晚上，直到睡覺前秋木蕭蕭都沒有收到搭檔的訊息，但是他完全明白為什麼，依照一葉知秋會選擇的最快路線，他一定會走耗時最短的那條路，現在肯定還在那爾瓦密林裡頭，而且恐怕沒有休息。
    秋木蕭蕭在心裡搖了搖頭，睡下了。




    隔天，氣溫稍稍下降了幾度，有些涼爽。
    睡前直接就缺了一個人體抱枕，讓秋木蕭蕭沒有中途突然醒來的困擾。他照例準備好眾人的早餐，送妹妹出門去學校，看著幾個人享用餐點，然後去繼續製作收集能量資料用的魔偶。
    這天的份做完，就剩明天一天的份量了。洛閣斯大陸太大，不要說城邦，山林和河水湖泊都不算少，是個資源很豐富也挺原始的板塊，想在這樣的地方找到『空間破洞』和汙染的能量狀況，勢必得要有足夠完整的資料。
    否則秋木蕭蕭沒有必要製作到要快五十隻魔偶來虐待自己。
    而晚餐時間，一隻紙鳥從頂樓天窗飛進來時，秋木蕭蕭立刻就察覺了。
    「這是……？」喬一帆疑惑地問。其他人都跟他同樣，盯著飛到秋木蕭蕭面前的紙鳥看。
    「我要一葉報平安的消息。」秋木蕭蕭笑笑，伸出左手讓紙鳥停在手指上，接著把停下魔法陣式的紙鳥放去一邊。
    「那傢伙常常一專注在任務裡，就什麼都忘了，難免讓人擔憂。」
    沐雨橙風探頭看了看那隻紙鳥。「摺痕蠻整齊的，應該是停下來休息了才發的？」
    「穿過密林了吧。」秋木蕭蕭放下刀叉，拿過湯碗隨性地喝了幾口湯。「接下來大概就是休息到隔天早上，渡河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遲疑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
    她記得那邊那條河……船是要提前借的吧？




    晚餐後秋木蕭蕭就拆了那隻紙鳥。
    紙鳥展開成很大一張紙，裡頭敘述的情況跟他猜測的差不多，反手把傳信拿給自家妹妹看，他去旁邊找了筆。
    少女看完後順手遞給了看起來挺好奇的旁人，喻文州接過一看，落款名字上的那些弧、勾、連，還真有點他們世界的葉修寫字的味道。
    講簡單點來說，就是有點草。
    等到傳信傳完一圈回來，秋木蕭蕭才笑著寫下回覆，把紙鳥摺回原樣，送了出去。
    邱非看著往三樓飛的信鳥，突然發現自己對一些事情好像已經理所當然地、習慣了。
    沒有去問是因為問了也不會懂，更不用說對方還無法解釋。
    這個世界的通訊功能在他們眼中沒有那麼即時，但似乎不需要攜帶什麼也還是可以找到人，運作的方式挺有趣，跟他們全靠電力一樣，這裡多半是靠魔法，或更原始的方式去生活。
    這幾天下來，他們一邊藉由文字去了解這個世界，也一邊練習那些武器以求自保，好像已經有些適應了這裡生活的節奏。
    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真的就習慣這樣的世界了，但總歸來說，是一種很難得的回憶。




    「好啦，該做什麼做什麼吧，我下去忙了。」秋木蕭蕭站起身，對幾人揮揮手就往樓下走。
    而沐雨橙風正打算站起來收盤子時，立刻就被喬一帆攔截了。
    「我來洗，這幾天謝謝妳了。」喬一帆笑。他這幾天都有主動在廚房幫忙，大致知道了這家人的一些小習慣。
    少女歪了歪頭，很乾脆地放手。「好，那就麻煩你啦！」
    聞言，就連韓文清和王杰希都主動端走了自己的餐盤，開始整理餐桌。
    一旁的周澤楷安安靜靜地跟著動手收拾。他以前並不太會收拾的家務，但是在這裡沒有以前的生活重心，有時會無事可做，也就乾脆跟著眾人一點一滴的學。
    不然總是讓年齡最小的女孩子負責收拾，他們也都不好意思。
    當然，秋木蕭蕭是平時準備餐點的那一個，畢竟他們對這裡的食材都不太熟悉。




    秋木蕭蕭下樓，先是到了地下一層的研究室，站到貼在某面牆的洛閣斯大陸地圖前，用手指輕點嘉世城邦左下角他們居住的位置，再點了一下左上角越過大片綠林、河流旁邊的地方。
    圖紙上頭亮起了兩個水藍色光點，第二個光點分出很細的一條絲，蜿蜒著緩慢往回爬，以一個大致上筆直的線條穿過高低起伏的那爾瓦森林後，斜飛到城邦的北邊去。停頓點是民間貿易區。
    然後藍色的細絲一段有一段無的停頓，以虛線的方式連回第一個光點。
    這是秋木蕭蕭連結紙鳥裡頭的留言和元素訊息所得出來的，一葉知秋這兩天的行動路線。
    接下來，就是直線渡過京皎河了吧。














    跟嘉世精英隊現任隊長猜測地沒錯，一葉知秋的確是沒有借助外力，直接渡河了。
    他踩在水面上，往前奔跑的同時，斗篷也被快速移動下的風往後吹開，次次形成不規則扇形，搖曳的扇形之下則有著一排發光的圓形圖案，轉瞬即逝。
    雖然這種情形下斗篷應該會產生拉力，不過一葉知秋也已經習慣了。
    此時他腳下，每一步踩在水面上，都展開了一個會散開光芒地圓形陣式。
    那是為了要讓他如同踩在地面一樣地在水上行走，此時與其說一葉知秋是走在水上，不如說他是走在陣式上。那跟昨晚叉魚時的技術有些不同。
    水跟冰一樣沒有抓地力，但是魔法組成的陣式有。
    陣式只存在幾秒便會消失，只是一葉知秋奔跑的速度太快，才在水面上留下了如同腳印那般的、消失的足跡。




    一葉知秋此時正分心想著睡醒時的事。
    雖然他也不是沒有被動物靠近過，但來到這邊的這幾年也已經不常有了，而這次這麼誇張的數量則從來沒有過。
    受成群動物喜歡的是他的弟弟，不是他。
    他的那個雙生弟弟──葉秋，是跟他相同卻又完全不同的存在。當然所有的雙生孩子都會被這麼說，但他倆更加特別。
    他們父母並不是同樣種族。更罕見的是，還都是跟人族的混血。
    不同種族要誕下混血的孩子很不容易，通常情況是孩子就只有一方血緣，混血在很多族群裡的情況都是極為少數，更不用說他們父母雙方了，在族群裡當然是極為特殊的存在。
    然後他們誕下了他們。
    這對雙生子，繼承了父母的所有，身上流淌著三種種族的血緣，在小時候卻是完完全全的一模一樣。
    極為珍貴的孩子。
    長大之後，哥哥像父弟弟像母，才終於有了明顯的不同。




    葉秋就是像他們的母親，受到動物與自然喜愛的那一個。
    身為哥哥的他不受影響，因此時常就要嘲笑弟弟，有時看他都要被動物包圍的動不了身子，簡直是被當成了窩或暖爐。
    記憶中，那隻最喜歡親近他們的白鳥窩在自己弟弟頭上，怎麼樣都趕不走，神色舒適到簡直把頭髮當鳥巢，然後讓他大笑、對方被笑到炸毛的畫面，他可還印象深刻著呢！
    結果今早他就首次體會到了那種感覺。
    雖然窩在自己胸前的鳥兒身體溫暖，羽毛也乾淨滑順，但那感覺還是很奇妙。




    一葉知秋知道，這跟動物想親近他絕對沒有多大的關係。應該是覺得他周遭比較安全才會都窩過來，畢竟防護陣式的範圍內幾乎都是動物。
    他那時候都要沒地方落腳了。
    若要說為什麼，不太能跟動物溝通的一葉知秋也不太清楚，只能大概猜測。
    或許是森林裡能夠鎮壓惡獸的動物不見了，或許是夠強的那幾隻獸受傷了，才會讓沒有威脅性的動物們感到不安吧。
    所以他很乾脆地把陣式留在那邊，甚至回那瓦爾的範圍內多畫了幾個無傷大雅的魔法陣式，留著給那些小生命用。




    穿過河面之後，只要再翻過一座山，就是藍雨城邦的範圍了。
    一般來說這樣崎嶇的路線，商隊一類的團需要花兩週至三週的時間去走，才有辦法安全到達。但是不走尋常路的一葉知秋當然不需要這麼久，花費約莫兩天時間快速翻過森林河流之後，再翻一座高山也只需要兩天。
    雖然看起來已經很快，索克薩爾也的確是考量過一葉知秋翻山越嶺能力，才會在這種時間下把人叫過來，但這對正好有要緊事的一葉知秋來說還是花上太多時間了，他實在是恨不得用飛的過去，或是在兩城邦間建立一個私人用傳送陣式，好方便之後快速來回。
    開玩笑，他還有六張嘴要養，搭檔的假期也不是無限制的，寶貴時間難道要被這麼消耗嗎？！
    而且那六張嘴也是要回到他們自己的世界，總不能讓他們世界的親朋等太久，要是出了什麼意外，誰擔？




    夜晚，在山裡某棵大樹上休息的一葉知秋，照例傳了消息回去。
    當然他用的是前個半夜傳回來，跟一堆鳥禽混在一旁等待的紙鳥。
    有著秋木蕭蕭回覆的文字下方增添了一葉知秋新寫上去的近況，提到了一點那爾瓦森林的事情，要魔偶那邊特別注意這一區的能量變動，然後被慢慢地摺回紙鳥的樣子，在陣式的包覆下拍拍翅膀飛了出去。




    一葉知秋仰躺在樹枝間，看著深藍色夜空中閃閃發亮的星體，一條閃亮的河流越過夜空中間，彷彿把天空切了半。




    他已經在半山腰上，接下來只要翻過伊連山，就可以在日落之後看到藍雨城邦，城邦再過去的遠一些就是右鏡翠瑪瑚和霞烈群山。
    霞烈群山一直是個特別危險的地方，那裡雖然不像盤絲森林地下埋藏著特殊礦脈路線，不是能力者也可以踏入，可越深入越危險是絕對，成群能力強大的野獸、惡獸散落在元素能量點附近，不只會攻擊外來者還會互相爭奪地盤，再加上植物的攻擊能力──總之也是個特別危險的地方。
    雨量充沛的群山山尖有源頭，造就了左右兩邊的河海與湖，被俗稱為左右鏡子。
    藍雨城邦可以說是依傍著翠瑪湖建立，所以群山上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對他們來說都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