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傳說│冰漾] 你思故我在 [G]〈II.夏至發酵〉（已完結）

【食用前注意】
※本篇架空大學paro，人際廣泛（與原作有些落差），輕鬆、溫馨向，HE掛保證。
※劇情接〈I.初識冬痕〉，誤入者可按【X】，新朋友請確定完食第一部再回來。
※本篇劇情的訊息也有銜接上一部的內容，失憶小夥伴請自行回頭回憶一下。
※有任何問題可留言、私訊，都可為你們解答。


不曉得還要補充什麼（艸），可接受繼續往下↓






















Chapter.1   White Day

寒假在吃吃喝喝中度過，不久便迎來了開學。

二月下旬剛開學沒多久，緊接著又放二二八連假，回過神便已經三月了。

正式上課也過了一個月，開學症候群什麼的也早該緩解，雖然中途又放了連假，導致前兩個禮拜部分學生根本沒什麼心情上課，不過總該是習慣了日常課業的正常作息。

寒假已過，初春的氣溫卻還不至於回溫到暖和的程度，尤其為了應付早晚溫差，洋蔥式穿法便是最佳解決方案。

三月十四日，這天的早八褚冥漾仍是充滿睏意，早晨吹拂而過的風涼得令人起雞皮疙瘩，不過遊走在校園的他發現今日多了某種別樣的溫度。

途經過幾個擦肩而過的女孩子，她們的竊竊私語與流露的小小雀躍像證實了這種氣氛，不過他跟萊恩這種直男心態哪會懂女孩子的心思，更不會聰明地意識到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是白色情人節啦！」米可蕥替兩個小呆瓜解答。

「喔……」這又是個跟單身狗無關的日子，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嘛，褚冥漾百無聊賴地戳了一根薯條，早上的課差點讓他睡死，把薯條扔進嘴裡補充熱量才稍微有了些精神。

今天中午，他們幾個固定班底約在學校附近的飯館吃飯。

「學妹那麼激動，該不會是對今天有什麼打算吧？」漫不經心把玩著叉子，阿斯利安笑笑的，不著痕跡地打探消息。

「沒有啊。」話題的矛頭突然指向她，米可蕥一臉『@@』的表情，「西情都無事發生了，喵喵在白情能有什麼打算？不對、話說白情明明是男生的日子吧？」

「現在情人節的規矩沒那麼死板了，不管是西洋、白色、七夕情人節，哪天應該要由哪方告白還是回應的界線早就模糊了，簡單來講就是想怎樣都可以。」依舊是解說員擔當的千冬歲推了下眼鏡，糾正朋友的舊時觀念。

「比如西情為女孩子告白的日子、白情是男孩子回禮的日子等等……這些傳統的起源其實是來自於甜點商，為了商機而推廣出來的噱頭罷了，因此日本在這天也稱作糖果贈送日。」一旁的夏碎端起杯子補充道，然後啜了一口熱飲。

萊恩依然忘我地吃他的飯糰，通常這種和他無關的話題，他多半都左耳進右耳出。

不過說到糖果贈送日……一群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投向某個娃娃臉，剛剛就是黎沚這家伙，一言不合就往桌上撒了一堆糖果餅乾，在店員的白眼下好不容易才收乾淨。

冰炎瞥了眼難得撇下搭檔不管一起來蹭飯的傢伙，「洛安呢？」他慢條斯理舀了一匙湯喝掉，碗裡的麵已經快速解決掉。

「他啊……剛才說臨時有事要在研究室待上一陣子，叫我先吃。」黎沚皮笑肉不笑，語氣還有些咬牙切齒。

喔，原來被撇下的是這一位。眾人移開視線，姑且對大四學長亂灑糖的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黎沚不是不爽自己要一個人去覓食，而是對方肯定打定主意要略過中餐這件事。

洛安那傢伙有時就是這樣，投入進一件事就會想做到完為止，連飯都不吃是要成仙嗎？

偏偏他又勸不動，嘖……等那傢伙下午忙完了，再看他怎麼算這筆帳。

褚冥漾見大四學長背後隱隱冒出的黑氣，抖了一下，覺得可怕……非禮勿視、非禮勿視！他什麼都沒看到，吃他的飯就好，嗯、這樣對心靈比較有保障！

「欸對了，清明連假不是快到了嗎？學弟妹們有沒有什麼安排啊～要不要出去玩一波？」黎沚興致盎然地開啟另一個話題，「你們學長我啊，今年就要畢業了，要好好珍惜所剩無幾的時光啊～剛好我們班有組一團要出遊，你們要不要跟？」

距離清明連假剩不到一個月，如果要玩的話，的確是該規劃了。

話說回來，現在的年輕人也很少會跟家裡的長輩去掃祖墳跟那些不知名的親戚，除非家裡有近親過世，不然那些大好幾輩不認識的已逝世遠親通常都會交由家裡的長輩去置辦，所以對大部分的年輕人來說就只是放假而已。

千冬歲和夏碎表示日本掃墓時間是彼岸或者九月的盂蘭盆節，不過其實他們家都習慣在新年的時候連同祭祖的事一起置辦，總而言之這個連假並不會因此而回國。

萊恩說他只會在長假回去，所以隨便他們怎麼安排都行。

而褚冥漾他們幾個平常沒事會跟去掃墓的，則是說還要再問家裡看看。

「我PASS。」放下餐具的冰炎簡短地說，拿起水杯抿了一口。

「欸？為什麼？」黎沚呃了一聲，「對喔……」

冰炎勾起冰冷的笑，「我家裡是有人掛了沒錯。」他向明知故問者又提醒了一句。

褚冥漾吃東西的動作頓了一下，不禁看了學長一眼。

……近親？

這種私事也不好向本人過問，他只好把疑問吞了回去，低頭繼續解決剩下的食物。

黎沚乾笑了聲，自知理虧，低聲說了聲抱歉，「那這次就算了，你們掃墓注意安全喔，清明的禁忌可是很多的。」

「你這最會闖禍的傢伙還有空擔心別人？」冰炎嗤了聲，態度跟往常沒什麼兩樣，「我跟賽塔有約，先走了。」說罷，他起身離開，留下整齊擺放的碗筷。

褚冥漾一聽到學長說要走了，馬上抬起頭，愣愣地看著離席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店門口。

才剛說了那個話題，會不會太剛好了……

「是真的喔。」坐在他旁邊的夏碎說，音量放輕只讓學弟聽得見，「賽塔教授請他在下午第一堂上課之前去找他，應該是有TA的工作要交代。」

「TA？」褚冥漾對這個寒假才聽到的詞耳熟到不行，「學長也有當TA？」不對，學長那麼厲害，當然做助教的資格啊！

紫眸看了眼反應比想像中熱烈的學弟，夏碎笑了下，「褚對TA有興趣？」

「呃……也稱不上興趣……」褚冥漾支吾其詞，就算他有興趣好了，那也要看有哪個老師願意收吧……

「TA的工作其實並不難。」點到為止的鼓勵，夏碎也不為難學弟，簡單帶過話題，「有機會的話可以試試。」

褚冥漾嗯了一聲，有機會的話。

他們幾個沒有在店裡逗留太久，回了學校便各自解散，準備先過去下一堂的上課地點。

不知不覺間，這樣粉紅氣息的日子已經過了大半天，果然這對大部分的人終究只是很普通的一天，和平常沒兩樣過得沒知沒覺。

包括褚冥漾，他壓根沒把今天當一回事。

然而──

TBC

哇哇哇!!!!!!!!!!!卡在這不道德阿QAQ

Chapter.2   意識


※歌單：ももちひろこ「好きだから言えない」。

---

「褚冥漾同學！」

綠色眼睛朝門口外找的女同學眨了眨，正要揪同學一起去社團教室的米可蕥把話嚥了回去，「漾漾，找你的。」她推了推友人提醒一聲。

米可蕥記得那個女孩是……啊、是迎新的時候同隊的一個女生！

褚冥漾當然也聽到門口在喊他的聲音，但是他以為是自己聽錯，因為他壓根不認識對方……嗯？怎麼感覺有點面熟？

「漾漾，那個女生是迎新跟你同隊的隊員啦！」米可蕥湊到同學耳邊偷偷提醒道，看看能不能喚回他的記憶，「人家那次還誇你做飯很好吃呢。」

不過她沒注意到的是，門口的女孩因為她的湊近而有點糾結的臉色。

被同學這樣一提醒，褚冥漾總算還有點印象，然後走到門口，「呃，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情形……這情形……呀～米可蕥忍不住在心裡興奮，這景象怎麼那麼像少女漫畫會有的場景啊？！

頭上的金色小馬尾隨著她雀躍的心情跳動，她大概猜出那個女生要幹嘛了！

「呃……我、我能占用你一點時間嗎？」女孩還有些緊張，目光頻頻往教室內瞄，怕在別班門口待太久而引起注意，「可、可以到外面說嗎？」她知道下堂課就是社團，而且鐘聲就要響了，想到這她更緊張了。

「漾漾，沒關係你去吧！我幫你跟阿利學長講一聲就行了。」米可蕥朝同學揮了揮手，「我先走囉！」然後她蹦跳著果斷放生同學。

啊、喂！莫名其妙被丟包的褚冥漾頓時傻了眼，可是他也不是很會應付這位半生不熟的同學耶……

好吧，速戰速決，他也不想要社團課遲到。

於是在女同學的帶領下，兩人走到了一處幾乎沒有人煙的角落。

呃，該不會是要把我毀屍滅跡吧？這位同學我應該沒惹到你吧？對著從頭到尾異常扭捏的女孩子，褚冥漾已經閒到開始胡思亂想。

是說，之所以幾乎沒人是因為快打鐘了，他真的不是很想要上課遲到，社團也一樣，可是他總不能像學長一樣叫人家有屁快放……

「我喜歡你！」

黑眼瞬間瞪大，褚冥漾極度懷疑自己耳朵抽筋聽錯。

也太開門見山了吧！

不、不是吧……單身了十九年，褚冥漾完全沒遇過這種情況，腦袋現在整個大當機。

遲遲沒得到回應，女孩遲疑地抬起頭，「褚同學？」

「啊、啊？」褚冥漾回神，腦子趕緊重新開機，「喔、喔我我在聽。」

「那……」得不到回應，女孩子咬了下唇，只好再接再厲地問，「你願意做我的男朋友嗎？」

蛤？他聽到了什麼？完了，褚冥漾開始懷疑人生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然後開口，「……同學，你是在玩懲罰遊戲嗎？」

「蛤？」這下換女同學愣了，「不、不是啊……不是……」然後她想通了什麼，漸漸惱羞成怒了起來，「不是啦！我是認真的呀！」糟糕，她有點想揍人，她怎麼就喜歡這個呆頭鵝呢？

見女孩有點不悅的表情，褚冥漾還是不懂為什麼會面臨這種狀況，「為什麼？」然後他真的問出來了。

沒辦法，不懂就要問。

「也是，我們是四個月前認識的，而我卻拖到現在才跟你講這些，你一定覺得莫名其妙吧。」女同學苦笑了一下，「其實我本來想著，迎新之後反正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跟你熟起來，並不急於一時的衝動而告白；可在那之後，我卻發現我們再也沒什麼契機能有交集，但我其實還是一直有在注意你。」

「直到後來，我看到你和米可蕥走在一起的頻率越來越高，甚至……上次還在百貨公司碰巧看到你們一起逛街，就想著你們關係那麼好，我是不是沒機會了……」

「我是抱著豁出去的心態試試看。」女孩抬眼，努力正視自己心儀的對象，緊緊交握的手卻透露出她的緊張，「所以你的意思是？」

聽她講了那麼多，但其實褚冥漾想問的是『你為什麼會喜歡我？』才對。

他現在腦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麼回應，只好絞盡腦汁回想學長都是怎麼應答的，然後呼出一口氣，「抱歉，我不能答應你。」

他已經盡量給予委婉又明確的回答了，所以拜託不要哭，他看過電視上演的告白戲碼，女生每次被拒絕都會哭得唏哩嘩啦，而他雖然覺得女生發起飆來很可怕，但女生哭起來他更不會應付啊！

「……我能問為什麼嗎？」女孩微低下頭問，瀏海半遮掩了她的表情。

「欸……你問我，我也……」褚冥漾很尷尬，他不曉得這種事還有什麼好為什麼的，「我、我覺得我跟你不熟。」不知道這樣說會不會很過分……要不是喵喵提醒的話，他真的差點就不記得這個女生了。

「也是……但熟不熟這件事可以透過相處啊！」女同學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神流露一絲倔強，爭取最後一線希望，「還是說，褚同學有喜歡的人嗎？」

「欸？當然沒……」話語開口到一半竟生出了遲疑，「沒……」褚冥漾愣愣的，遲遲沒有下文。

沒有嗎？有嗎？

他皺了皺眉，不太能理解腦子裡現在亂糟糟的感覺，還有答不上來的否決。

「是米可蕥嗎？」女孩問，眼裡流露出失望，「褚同學喜歡的是米可蕥嗎？」

褚冥漾垂下眼，搖搖頭，「不是。」這個他還是可以肯定的。

「那既然這樣的話，褚同學如果沒有喜歡的人，說不定我們可以試……」

「我覺得──」褚冥漾打斷了女孩的話，抬起頭，「這跟我有沒有喜歡的人沒有關係吧，我就只是……」他抿了下唇，實在不想那麼傷人。

「沒關係，你說吧。」女孩揚起苦澀的笑意，「長痛不如短痛，給我個痛快吧。」

褚冥漾對女孩此時的堅強感到訝異，猶豫了兩秒，還是開口：「其實就是我不喜歡你這麼簡單，對不起。」他壓抑著語氣裡的難受，明明告白的不是他，為什麼就連拒絕的一方都會覺得難過？

「謝謝你，褚冥漾。」女孩平靜地說。

他皺著眉看著她，不懂有什麼好謝的？明明傷害了她……

「你讓我能夠繼續前進了。」女孩笑了，嘴角泛起堅韌的弧度，「你是不是以為我會哭？」

褚冥漾愣了下，垂下眼點點頭。

女孩不禁失笑，「我不會哭的，畢竟會給你添麻煩，而且你可能誤會了。」

誤會？褚冥漾抬起頭，不解。

「女孩子談了戀愛不只會變得脆弱，也會變得堅強。」他面前的女同學看著他的目光至始至終都很堅定，「尤其喜歡上你這件事，讓我不得不變得堅強。」

「……為什麼？」

為什麼呢？因為明知答案，只是在做最後的掙扎罷了、因為不想讓你為我的不依不捨太過困擾等等……太多無法自欺欺人的料定，所以學會了堅強。

「大概就是知道你太爛好人，所以不想要你那麼難過吧。」最後女孩僅僅吐出了這一句，笑笑的，「那就這樣啦，掰掰。」然後她跟他揮了揮手離開了。

徒留下許多不解的褚冥漾。

……為什麼會喜歡他？

為什麼？他僅僅只答出了『不是』，而非『沒有』？

他有喜歡的人嗎？

他……不知道。



TBC

Chapter.3   未解

下午第二節的社團，米可蕥準時來到了社團教室。

上課鐘聲敲響，有來報到的社員都坐在位子上聊天，反正今天也沒什麼事，甚至還有人乾脆拿桌遊出來玩，往往這種自由時間，教室都會呈現有點鬧哄的狀態。

阿斯利安發現往常和學妹一起來社團的學弟還是沒有到，「漾漾下午請假嗎？」是身體不舒服？可早上看人還好好的。

位子上的冰炎正在批改教授委託的小考考卷，他當然也注意到了隔壁的空位。

「沒有喔，漾漾只是會晚點到。」米可蕥搖搖頭，然後滿臉紅潤地扔出一句炸彈，「他被女生抓去告白了！」

在一張張考卷上俐落圈出錯誤的紅筆頓了一下，暈開了小小的紅點。

原來那傢伙也會被告白……不、這不是很正常嗎？那傢伙蠢是蠢了點，除此之外也沒什麼不好，會被告白很正常。

一閃而逝的異樣感被冰炎不著痕跡地壓下，「……」他幾不可聞地皺了下眉，繼續手邊的工作。

「嗯……有必要那麼興奮嗎？」阿斯利安揚了揚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突然不是很懂學妹的想法，他以為學妹是支持……褐色眼睛看了眼神色如常的某人。

本來以為終於看清了局勢，阿斯利安突然又不是很懂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喵喵是替漾漾高興，因為他說不定能因此對自己更有自信嘛！」有這樣的人能多跟朋友說說他的優點，這樣不是很好嗎？

「嗯，也是呢。」阿斯利安雖然聽懂了學妹的思維，不過還是覺得這女孩也未免太樂觀了吧，難道就不擔心可能衍伸出來的問題嗎？比如萬一學弟答……

說時遲那時快，門被輕輕拉了開，進來的褚冥漾不發一語朝著自己的位子走了過去。

「怎麼樣？漾漾有好好回應她嗎？」米可蕥立刻湊上去問，反正現在很多人也都離開位子，不差她一個。

褚冥漾一臉「你怎麼知道……算了。」的放棄表情，點點頭，「我拒絕了。」

阿斯利安看了眼學妹一臉不意外的表情，發現她真的很了解自己的死黨，連結果都猜到了。

其實沒什麼好猜的，因為慢熱型的褚冥漾不可能會答應一個陌生人提出的交往，這樣的相處只會讓他倍感折磨罷了。

那不知道這位學妹有沒有預想到這件事對學弟心情上的影響？因為阿斯利安瞧著學弟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漾漾，你怎麼了？」同樣也發現同學沒什麼精神的米可蕥疑惑問，周遭都是其他人熱絡的聊天聲，她並不擔心會有人在意這邊的話題。

「該不會你拒絕之後，對方態度不好，然後不歡而散了吧？」可是那個女生看起來不像是這樣子的人啊？

「沒有沒有！」褚冥漾連忙搖搖頭，說那個女生人很好也沒有生氣，想了想道，「我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喜歡我哪裡而已。」他還是覺得被告白這種事嘛，根本與他的人生八竿子打不著，就不知道是出了什麼意外，才會讓他碰上這一遭。

「笨！」米可蕥撐著朋友的桌子湊近他，義正嚴詞，「漾漾當然足夠好到讓人喜歡啦！」

「喵喵會替漾漾高興，也是因為終於有人能證明喵喵說的沒錯！」翠綠的眼神堅定地看著他，「所以漾漾可以儘管拿出自信沒關係！」

褚冥漾看著認真和他對視的女孩，突然想起對方曾經說喜歡他、也喜歡大家這句話，其實他還是或多或少覺得是因為女孩人很好，才會接納他這樣的人。

但是套用學長話的意思是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誰好，也是呢，再怎樣也不會有那種耐心去應付一個真的毫無可取之處的傢伙吧？

所以，他應該能稍微提高一點自我意識，認定自己也有所謂的優點吧？

假如一再地否定自己，那麼就等同於愧對他人對自己的肯定。

只有肯定了自己，世界才會肯定你，學長是這麼說的。

而他現在，好像才有點真的懂這句話的意思了。

如果自己不先肯定自己，那麼他人的肯定將會視同於無形，反過來隨便一句批判或否定便足以造成遍體麟傷，然後又因害怕疼痛而龜縮在原地，這是一種惡性循環。

所以更要邁出腳步，不管步伐有多小。

而褚冥漾回過頭，發現自己早已不在原地。

以前糾結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似乎也早就覺得沒什麼好怕了。

「謝謝你。」糟糕，他發現自己詞窮到只能擠出這句話。

但是，謝謝你們，率先拉著我向前。

※※※

雖然經過朋友長期的洗腦兼證明，才終於稍微想開了，但談戀愛這種事對褚冥漾來說Level可能還太高，覺得光靠那一點自我肯定好像沒啥屁用耶。

他一想到要對某個人負責到底就覺得頭很疼。

等等，他是不是想太遠了？

「嗤，被告白還一副苦瓜臉，全世界也就你一個吧。」走在一旁的冰炎不冷不熱地說。

「學長還不是一樣，都嘛面無表情。」哪有資格說我……褚冥漾瞄了眼旁邊半斤八兩的人。

他們現在正朝車棚前進，幾個人約好時間在校門口集合要去吃晚餐，今天晚餐的主意是米可蕥和庚出的，她們找到了一間餐館在情人節推出限定優惠多人套餐，因為看起來CP值真的很高就決定去吃了。

等會兒還有打工的萊恩直接PASS，褚冥漾不外乎變成給直屬學長載，他上樓拿安全帽回到學長機車旁，離集合還有點時間。

米可蕥去找庚、千冬歲和夏碎要分別忙完事才會過來、阿斯利安也是社團的事收拾好才會過來，所以大家才會約個時間跟集合點。

喔對了，阿利學長自從寒假一起和他們滑過雪，也默默加入了吃飯常規組。

紅眼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不一樣，我可不會煩惱個半死。」因為剛下課，現在門口肯定一堆車流進進出出，冰炎打算在車棚等那幾分鐘的尖峰期過了再出去。

是是是，反正學長受歡迎慣了，不會為了這點沒營養的小事煩惱不已，就連被暗戀也是家常便飯啦，不把那些人放在眼裡……

啪！

「好痛！」褚冥漾捂著頭眼冒金星。

「你最好收好你的腦殘。」冰炎冷冷瞪了他一眼，靠坐在機車上，「不然你說說該煩惱什麼。」不喜歡就不喜歡，有什麼好心煩的。

奇怪耶，他又知道我在想什麼了……褚冥漾揉了柔發疼的腦袋，哀怨地瞄了學長一眼，想了想道，「我只是好奇她到底喜歡我哪裡。」那個女生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講。

「喜歡為何非得要有個確切理由？」斜倚著機車的冰炎環著手沒看他，只是淺淺淡淡地吐了句，「根本沒必要，憑的只不過是個契機罷了。」

可是……這樣聽起來很不可靠耶，而褚冥漾覺得自己也是那樣的不可靠，「我覺得，像我這種人沒辦法給那個女生幸福。」不管她在他身上想像的是怎樣的憧憬，他覺得他都給不起，褚冥漾誠實地說出自己所想，然後「啊」了聲。

來不及了，他的腦袋果不其然又被巴了一下。

「就說了不要讓我講第二遍！」冰炎煩躁地嘖了一聲，懶得去管痛到哀哀叫的傢伙，「給我把你那煩死人的口頭禪改掉。」

「下次再被我聽到……」紅眼瞇起來，警告，「我就種了你。」

「不、不不會了啦！我剛剛只是口誤！」褚冥漾嚇得半死，黑色腦袋搖頭如波浪鼓！

冰炎冷哼一聲，瞥了眼一驚一乍的學弟，「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啊？」什麼他搞錯了什麼？褚冥漾不解學長怎麼沒頭沒尾來這一句。

「幸福這種概念，從來就不是單方面的給予就能夠實現。」冰炎語氣平淡，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態度像是在教小學生寫生字的那種勉強耐下心、又很懶的感覺，「就拿你雙親舉例好了，難道他們是單一付出嗎？」

「當然不是。」褚冥漾立刻搖搖頭。

「那就對了。」冰炎下了個莫名其妙的結論。

「……」什麼跟什麼……褚冥漾還是聽得雲裡霧裡，可是又好像懂一點意思。

他想到電視劇常常講說所謂的『對的人』，記得以前老媽也說過類似的話，什麼老爸雖然蠢歸蠢，但好佳在也算找對了人之類的。

算了，總之勉強湊合著的戀愛不會開心，這點褚冥漾還是知道的。

至於所謂遇上對的人是什麼樣的感覺……他究竟有沒有機會知道？這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嗎？

感情這種事，為什麼總是那麼模模糊糊的？

「好難理解。」褚冥漾不禁嘟囔了句，他大概永遠都無法理解那個女生在想什麼了吧。

「能理解就不叫感情了，笨蛋。」冰炎敲了下黑色腦袋，跨上機車坐墊發動車，「走了。」

真是，吃飽太閒嗎？他這才想到為啥非得在這裡跟這傢伙探討這種事情，冰炎了後座的人一枚白眼，雖然對方看不到，然後發動催動油門。

校門口已經停了幾輛機車在等他們，會合後大家直接出發。

嘖，也只有這傢伙能把情人節過得那麼多愁善感吧，反正等等吃到好料就會清醒了。

……那我呢？冰炎蹙了下眉，沒有忽視剛才壓抑的異樣感，那又算什麼？……緊張？

想到這，趁著停紅燈，他沉默了幾秒，不禁還是多問一句，「所以你拒絕那個人是因為不喜歡，還是沒準備好？」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想聽學弟親口釐清。

褚冥漾欲開口，剛好綠燈了，避免被行駛的風壓蓋過聲音，後座的他稍微湊近了學長，然後道：「我沒有喜歡她啊，我跟她又不熟。」

背後傳來微微貼近的溫度，冰炎聽到那句『不喜歡』之後，那種異樣感才徹底消除。

跟之前一樣，為何總是因褚而起、又因褚而止……

講到這，褚冥漾忍不住又接著吐訴：「不過，那個女生她問了我一個問題。」他不自然地頓了下，眼神飄移，「可是……我好像答不上來。」這也是他鬱悶的原因之一，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學長講這個，總覺得每次跟學長講這些有的沒的，心情就會輕鬆很多。

冰炎微偏頭問：「她問了你什麼？」嘖、學校附近連每個T型岔路都有紅燈，煩死了！可他還是規矩地漸漸收緊剎車把機車停下來。

褚冥漾開口：「她問我有沒……」

「漾漾！」清脆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坐在後座的米可蕥隨著學姊把車停在學長旁邊，揮了揮手跟同學打了招呼，然後趁著短暫的幾十秒聊些五四三。

話題被岔了開，褚冥漾被牽著鼻子走一路聊下去，冰炎也沒再追問。

但是或多或少，彼此都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就這樣放著不管好嗎？

偶爾，情人節也會逼著人去思考平常不會去思考的問題。

而這份仍無法完全解答的心思，是否、會在某一天面臨揭示？

或許，正如隔著一層輕柔的薄紗便能看清全貌。

如同背後若有似無拉近的溫度，僅差幾釐米的距離。

有點浮躁，卻不至於不安。

是什麼呢？

TBC

啊啊啊！！！！卡這不道德啊！！！！！QAQ

RRRRR，卡著好難過，我要後續(敲碗

Chapter.4 思雨綿綿

※歌單：〈Flower–とても深いグリー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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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清明時節，天空便會慣性佈上一層含糊的陰雲，下著綿綿細雨。

跟著家人與親戚來到每年都會定時報到的墳地，褚冥漾走在磚紅色的石磚路面上，不敢東張西望，緊跟著長輩的背影來到每年不變的固定地點。

他能做的事情不外乎就是幫忙拔拔野草、跟著清理四周環境，反正就是家人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他跟著依樣畫葫蘆做就是了。

隨著長輩們在火爐前燒紙錢的動作，在一旁閒下來的他就只有在外頭發呆的份。

褚冥漾不禁抬頭張望著格外朦朧的天色，興許是連綿細雨的濕氣與往上飄散的濃煙，再加上燃燒產生的些許灰燼偶爾飄浮在空中，使得天空抹上了一層連陽光都透不過的灰濛濛。

雨仍持續不斷地下，細碎的雨滴，有的甚至脆弱得不成形，人們面對這場微不足道的水氣多半選擇置之不理，瀰漫鼻息間略滯悶的潮氣卻驅散不開，讓人悶得慌。

彷彿清明賦予人們大多的印象，彷彿本就該帶著恰到好處的沉重般。

每年的這時，老天爺就會像說好了一樣，降下諸如這般的毛毛雨，像在提醒世人顧念往生者該有的相思，亦有將緬懷逝者的傷感隨著淚水般的綿綿細雨沖刷，進而放下曾經離別的苦楚。

所謂永遠的別離，褚冥漾或許還不是很不懂。

尚且年輕的他，至今的人生中亦沒有坎坷的風風雨雨，最親的家人都還在世，現在祭拜的這些也不過是幾輩以前的長者，那些活在他出生以前的人生，他甚至根本來不及認得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但或許再過幾十年、幾年，甚至可能是不久的將來，總有一天，他勢必會站在自己最親的血親墳前，予以祭奠的日子總會到來的吧。

與其為無法預料的將來杞人憂天，褚冥漾其實感到慶幸的成分居多，他慶幸自己至今為止的人生平平順順，而不用像有些人一樣提早經歷這樣的……

他垂下眼，甚至無法單純以一個詞句去形容他根本沒經歷過的心情，況且同樣的經歷，有的人備感痛苦、亦有人豁達得很。

假如遇上這樣子經歷的人，顯得過度輕快難免失禮，但施予過多的感傷，褚冥漾想著或許也會被認為是多餘的同情也說不定。

……不曉得學長那邊怎麼樣了？

他回想著兩個禮拜前，對方提及這個話題時的面不改色，或許就只是習慣了吧？缺少誰的日子，久而久之便也成了習以為常的常態。

習慣……嗎？

不知為何，他又想起在木屋的第三天，他們迎來準點鐘鳴的前一刻，學長的樣子看上去有點不太一樣，以及碰杯時吐出的祝福，輕柔的、像在傾訴。

雨淋多了，髮間承載的濕氣也重了，每根細黑的髮絲都無力地垂塌，有幾縷服貼在額邊，褚冥漾又抬頭望了眼略陰鬱的雲層。

學長是不是也正淋著這樣的雨？

傘……不知道有沒有帶著？

褚冥漾也不知道自己是接錯哪條神經，明明對方不管各方面絕對都比他強一百倍，當然精神力與毅力肯定也是，但就是不曉得為什麼，一旦發現這種小細節，他不禁就會腦殘想些有的沒的多於的擔心。

因為墓每年都會掃，沒道理今年走不出去。

有時把別人心裡的坎想得太高也是挺犯賤的，因為這跟多餘的同情沒什麼兩樣，或許越是這樣，需要的也僅僅只是他人的平常心對待而已。

況且自己又不瞭解學長家裡的事，又憑什麼擅自去想像那些有的沒的？

褚冥漾癟了癟嘴，有點不曉得自己在幹嘛。

不過說真的，遇上這樣諸如此經歷的人，除非他們自己說出沒事、或者其實很寂寞之類的需求與心情，否則要用什麼樣的態度對他們來講才是正確的，實在很難判斷，但是他心想，學長也不像是會把這些說出口的人。

那麼，話題回到根本的原點……為什麼褚冥漾那麼在意？

人家掃個墓而已，他內心戲那麼多幹嘛？

「……」褚冥漾白了自己一眼，突然覺得學長說的沒錯，他可能得去腦科檢查看看自己是不是真腦殘。

褚冥玥推了下神遊的人，讓這傢伙回神，姊弟倆跟著長輩禮貌性一拜，收拾東西準備回去了。

※※※

洗了個澡沖掉上午淋的雨，中午的時候褚冥漾吃著老媽包的潤餅，難得對電視聲音置之度外，他對著潤餅發呆了幾秒，騰出手摸出手機，決定傳送一則很不合時宜的訊息：『學長，我想跟你拿上次說好的英檢教材可以嗎？』。

他知道這樣很白目，清明連假他跟人家討什麼講義，根本文不對題、外加欠揍。

可是過了好幾分鐘過去，手機都沒有傳來回復的震動。

對著電視放空，褚冥漾猶豫再三，還是對家裡的人開口：「那個，我想要今天晚上就回學校。」先不管簡訊今天之內會不會回，他還是想先回去再說。

敏銳的黑眸從電視上移開，褚冥玥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從廚房出來的白陵慈「蛤？」了一聲，「幹嘛突然這麼趕啊？」

「呃，我想到再過不久就要期中考了，而且緊接著又有英檢，在家裡太放鬆讀不太下去，想說回學校讀比較有效率。」他說的也是實話，連假後再過兩個禮拜就是兩個大考接踵而至，如果死到臨頭才擠在一起臨時抱佛腳，他沒準吃不消，「反正連假四天我也放了有兩天多，回去收個心也差不多剛好開學。」

白陵慈喔了聲，也沒說什麼，反正兒子想好就好。

因為正值假日期間，這種離峰時段的車票隨便訂都有，褚冥漾大概在下午的時候整理本就不多的行囊，然後坐了幾小時的火車、再轉搭公車便回到了學校。

白天還持續下個不停的毛毛雨隨著時間漸進忽停忽下，直到他在接近傍晚的時間回到宿舍才暫時消停。

回宿舍的時候不意外沒看到萊恩，對方在放假前有跟他說過這個假期要住在親戚家。

當褚冥漾正要把從家裡帶來的潤餅拿去公共大廳的微波爐加熱時，手機震動了一下，他只好把盤子先擱著，然後翻看訊息。

『你回宿舍了？』

嗯……光從字面沒辦法看出對方的喜怒，他果然還是有點後悔挑人家可能在忙的時候傳那句廢話。

褚冥漾輕嘆了口氣，簡短地回復了句『對啊』，他把手機塞回口袋，然後拿著盤子出去。

走沒幾步路的時間手機又震動了下，他先把食物放進微波爐加熱，閒下來才拿出手機。

『我晚上沒事，現在拿給你？』

現在？褚冥漾有些意外對方居然有空，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沒啥事，就回了句，『好啊，再麻煩學長！』

他啊了一聲，想到現在正在微波的東西，又多打了一句，『學長要不要吃潤餅？』

沒多久便收到了對方簡短的回覆，『到了再說。』

將食物置於桌上放涼，意外把晚餐分掉的褚冥漾對著櫥櫃翻翻找找，打算等會兒拿預備的糧食墊胃，等人的時間他打開電腦挑了個音樂清單隨機撥放，然後拿出兩天前剛背的單字，遮住英文的部分開始自己小考。

透過上學期期末考時學長的監督複習，他便養成了一天背幾個單字的習慣，然後不定時複習，為的就是要在英檢之前盡量累積詞庫。

雖然他的英文一直都不太好，現在才開始用功可能也挽救不多，但是學長說有讀就有分，在大考來臨之前所有的時間都是資源，與其拿那些閒工夫唱衰自己，還不如抓緊時間準備，然後還幫他備了一份又一份的文法、片語等等的重點講義。

埋頭驗收前幾天的單字，褚冥漾努力搜刮記憶，在遮蔽答案的空白紙上默寫過一行行詞語，大概是手機的震動聲被墊在下面的課本吸收的關係，他竟錯過了默背期間的一則訊息。

當他作答完，正要準備對答案，門外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萊恩嗎？怎麼跟他一樣這麼早回來？

褚冥漾疑惑歸疑惑，還是走過去開門，「萊恩你沒帶……」鑰匙喔？他看見門外的人愣了一下，出乎意料，「學長你怎麼直接上來啦？」

「舍監說我可以直接上來。」站在門口的冰炎挑眉，「還有我剛才傳訊息說到樓下了，是你沒讀。」

咦？真的假的？褚冥漾趕緊讓開身給對方進來，然後走回去書桌察看手機，還真的耶，「抱歉，學長在下面等很久了吧……」他回頭乾笑。

四月初的夜晚仍會降到十幾度，是他自己請對方過來的，居然還讓人站在外面吹風是怎樣……

「還好，我也沒笨到會像你一樣乖乖在外面罰站。」嘴角挑起一抹笑，冰炎的語氣不鹹不淡，吐出的話差點讓學弟大翻白眼。

對啦對啦就我最笨了，哪像學長聰明絕頂絕對不會委屈自己在外面吹風……

啪的一聲，不外乎得來一巴。

趁著學弟捂著頭哀哀叫，他走過去抽走對方顯然剛默背完的隨堂測驗紙，掃了幾眼基本都對，「還不錯，繼續保持。」

聽到難得的誇讚，褚冥漾立刻回神，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然後啊了一聲，才想到桌上還擺著的食物，「學長，你要不要吃潤餅？是我媽做的。」他將盤子湊到學長面前，「很好吃喔。」

紅眼看了下盤中比外面賣的料還要多的春捲，冰炎沒推辭，拿了一個。

褚冥漾本來讓開了椅子，又被人推著坐了回去，而推人的學長只是倚在桌沿，規矩地一口一口吃著潤餅，「很香。」雖然只是簡短的感想，不過他大概能理解成學長應該是不討厭他老媽包的潤餅。

「你們家掃完墓了？」冰炎看了眼學弟手腕上掛著一圈細繩，隨口問。

褚冥漾隨著紅色目光也注意到腕上的護身符，「對啊，今天早上掃完了。」這是掃墓時老媽要他戴的，回家的時候忘了拿掉，「學長呢？」問出口的下一秒他想咬自己舌頭，怎麼就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也是，因為是在外縣市，所以不久前才回來。」紅眼看了他一下，冰炎話語間的淡定一如往常，「然後就收到你的訊息。」

「這樣啊。」褚冥漾鬆了一口氣，「那幸好沒有在學長忙的時候打擾到。」

「是沒差，反正忙的時候我也不會讀。」冰炎無所謂道，說好的講義已經擱在學弟桌上。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說話間把春捲給解決乾淨，因為東西已經交到人手上，也沒有理由再待下去，褚冥漾想著學長應該準備要走了。

其實他也只是想看一下學長的狀態，不過看起來跟往常一樣就好。

正當他為今日的目標達成而鬆懈時，冰炎掃了幾眼附近的桌面，都沒發現這個時間點該有的東西，「褚，你的晚餐呢？」

褚冥漾咦了聲，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

「你不會是要跟我說你剛吃的那個就是晚餐吧？」冰炎挑眉問。

「當、當然不是啊我，還有泡……」啊、慘了，褚冥漾二度想咬舌。

「泡什麼？」紅眼危險地瞇起來，冰炎撐著桌沿傾身逼近不會照顧自己的學弟，「嗯？」

被禁錮在椅子與直屬之間的褚冥漾緊靠著椅背，面對突然近距離的好看臉孔與逼人的視線，黑眼緊張地移開，「不、不是……我、我我我說錯……」媽呀，這樣對心臟很不好啊！

額頭驀地被彈了一下。

「痛……」他吃痛地捂著被行兇的地方。

冰炎冷哼一聲退了開來，敗給這個拿垃圾食物墊胃的傢伙。

紅眼看了下既無辜又心虛的小狗，他想了一下，然後道，「今晚我的住處附近剛好有夜市，要逛嗎？」

「啊？」話鋒突然轉了一百八十度，褚冥漾抬起頭傻愣愣的，發出愚蠢的單音。

「問你要不要去逛夜市。」冰炎瞪了他一眼，是要問幾遍？

黑眼顯然還在狀況外地亂瞟，「喔……好、好啊。」他還以為會被就地正法咧……

「好就走。」冰炎講完沒理學弟有沒有跟上，率先走出房間。

褚冥漾忙不迭地抓了安全帽跟隨身物品緊跟著出門。

學長居然會約他逛夜市……好難得喔。

TBC

馬上衝上來看
感謝賜糧

大大喜歡卡在不道德的地方呢～讓人心癢癢的

Chapter.5   淡痕


※歌單：〈Flower– とても深いグリーン 〉。

---

公園旁邊的空地聚集眾多攤販，臨時搭建的鐵架與紅藍遮雨棚形成暫時性據點，許多流動攤販車集結而成的亮光打在虛無的夜裡燈火通明，遊客們來來回回的流通讓這片區域充滿生氣。

褚冥漾以為學長說他家附近的夜市，是那種僅僅一、兩條路的小型攤販匯集區，結果意外還蠻大的耶。

「學長，你家住這邊不嫌吵喔？」雖然夜市也不是每天擺，可光是三天兩頭來一回也夠吵了，而且夜市一般不都營業到很晚嗎？

「我家又不是住這隔壁。」冰炎用看笨蛋的眼神瞟了學弟一眼，「要再過去一點才是。」

喔，好吧……褚冥漾摸摸鼻子，他就沒想太多嘛。

他們從其中一個入口進去，融入人潮遊走在招牌林立的略狹窄通道，四周混雜著各種食物香氣。

夜市無論在國內的哪裡都是夜晚的顯著地標，常見的幾樣地攤食物也廣為人知，身為台灣在地人的褚冥漾自然是熟悉得很，但很神奇的就是好像逛不膩。

大概是因為這裡有吃有玩有喝，想覓食的時候很方便，跟三五好友邊聊邊逛也是夜間遊蕩的好去處，就連吃飽想出門消化也是散步的好地方，總之就是一個可以隨時隨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消遣地帶，它為所有人開放，而且從來不缺人氣。

閒逛間，兩人對晚餐要吃啥還沒什麼頭緒，但也沒讓他們茫然太久，路過的剛出爐鍋貼成功停住了他們的腳步。

鍋貼在夜市蠻常出現的，也方便填飽肚子，不過美不美味就要看運氣了，如果運氣差就會吃到粗糙的餃子皮與敷衍的餡料，所以怕踩雷的他們也沒敢多買，只點了四十塊錢的量，三兩下就解決掉了。

嗯，運氣不錯，夜市煎餃的料就那樣，但是剛出爐的煎餃皮很燙又很脆，還蠻好吃的。

「學長，你逛夜市最常吃的是什麼呀？」褚冥漾禁不住好奇問，想說直屬對這裡熟的話還能推薦幾樣。

「沒，就隨便吃。」冰炎看了他一下，「我也不常逛。」

對齁，褚冥漾這才想到學長說過不喜歡太吵的地方。

夜市常常會有那種叫賣廣播，再加上遊客見仁見智的道德觀與人品，要說不吵挺難的，就連地上多少也會囤積一些吃完隨地丟的垃圾，有些人就是缺乏自制力。

「那你呢？」冰炎隨口反問回去。

「我喔。」褚冥漾想了下，「地瓜球吧？」這種小東西就算吃飽了，只要來逛就會忍不住嘴饞買來吃。

他聽到學長嗤笑了聲，「不意外。」依學弟嗜甜的習性並不難猜。

兩人又聊了幾句，然後選擇入座生炒鴨肉羹的攤位，算是決定了今晚的主食。

他們各點一碗鴨肉羹麵，在冷涼的四月初夜晚吃上一碗熱騰騰的鴨肉羹，在外頭走到雙手有點冰冷的褚冥漾覺得身體又暖和了起來。

鴨肉羹麵的份量對男生來說不多，主要是燙口，所以多花了點時間食用。

吃完飯多半會想喝點什麼，而褚冥漾又想延續剛剛囤積的熱能，於是在附近的古早味飲料攤買了一杯溫熱的古早味粉圓。

他拿著飲料邊走邊喝，又走了一小段，肩膀被旁邊的人點了兩下，「嗯？」黑色眼睛轉過去看學長。

冰炎指著不遠處的麻辣燙問：「吃辣嗎？」

「唔，還好耶。」老實說，褚冥漾對辣的接受程度連他自己都不太了解，「學長要吃的話我們去排？」

然後兩人就加入了等候隊伍，冰炎想了想，托學弟先排一下，「你點小辣就好。」然後自己暫時脫隊去買個東西。

當他回來的時候，學弟也差不多買完等在一旁，「我忘了問學長要什麼組合了，鴨血加魚蛋可以嗎？」雖然他已經買了，不可以也來不及了。

冰漾點個頭表示都行，因為麻辣燙是封蓋式盒裝，走在路上不方便吃，只好拎著繼續走。

一陣炒三杯的香味撲鼻而來，使兩人駐足於此，決定點一些內用，順便把剛才的麻辣燙連帶解決掉。

他們夾完東西、結帳，拿了號碼牌便隨意入座，因為吃過正餐只是想解個饞，所以兩人也就隨便點了高麗菜、青花椰、豆皮、海帶等等，聽說是現炒的要等幾分鐘，等待的時間剛好可以消滅桌上這碗食物。

一打開蓋子，麻辣燙的味道立刻竄出來，褚冥漾首先戳了一顆魚丸來吃，「還好嘛，不是很辣。」他又大膽地夾了一塊鴨血，咬了一半，裡頭的水分與湯汁狹帶著麻椒與辣椒的辣度漸漸衝了上來，「唔……」才怪，有點辣啊！

嘴角挑了抹弧度，「辣了吧。」冰炎的語氣帶點幸災樂禍，然後推過去剛才買的東西。

看著面前的檸檬愛玉，褚冥漾還是禮貌性問了句：「可以喝嗎？」

「喝啊，買來就是要給你解辣的。」冰炎夾了塊鴨血分兩口吃掉，「我點去冰，應該不會太涼。」

褚冥漾道了聲謝，將吸管插下去喝。

其實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也發現了學長常常藏在舉止裡的貼心，覺得心裡暖暖的，還有……某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這時炒好的三杯滷味上桌了，他一邊吃著桌上的麻辣燙跟快炒、一邊吸著檸檬愛玉。

反之冰炎則是拿了古早味粉圓來喝，偶爾配著幾樣小菜。

「學長，你不是不太吃甜嗎？要不要換回來啊……」褚冥漾汗顏，愛玉畢竟是學長的，如果要喝的話當然是對方優先。

冰炎說了句沒差，「這間的粉圓不會到死甜。」他繼續面不改色地喝自己不常喝的甜飲。

好吧，學長說沒差就沒差，不過以防萬一，褚冥漾偶爾還是會跟對方換著喝，免得學長被甜到膩。

配著飲料，兩個份量不多的食物不久就被解決了。

要出夜市之前，褚冥漾慣性尋找著常吃的那樣東西，他每次在找某樣東西或是猶豫不覺的時候，腳步都會不自覺慢下來，有時甚至快跟同伴被人潮沖散也不自知。

圈住手腕的力道拉回他的注意力，果不其然收到學長沒好氣的白眼一枚，「你信不信我以後都叫你褚三歲？」

這是什麼可笑的綽號？「別、別別我下次會注意的！」褚冥漾趕緊反省道，因為學長絕對說到做到！

圈在腕上的力道沒有鬆開，冰炎拉著人果斷朝著目標攤位前進，兩人拉扯的手隱沒在人潮中盡情地被忽視，褚冥漾也任由對方拉著前往目標物。

看來學長多半是知道他要買什麼了。

果不其然，冰炎拉著人直達地瓜球攤位，從人潮裡脫穎而出之前放開了手，讓對方去點東西。

褚冥漾也只是想解饞，僅點了一包二十元的，因為手裡剩的東西不多，兩人不想把垃圾帶回家，所以打算到隔壁的公園把東西吃完再走。

※※※

夜晚的公園沒有暗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周遭的路燈甚至將整片區域的輪廓照得很清晰，遊樂區遍佈一些常見的設施，比如鞦韆、翹翹板、旋轉木馬、單槓等等。

然後褚冥漾一眼就相中了童年常玩的東西，趁著晚上沒有其他小孩，他踩上了階梯，樂得一個人霸佔經典的大象溜滑梯。

冰炎仰頭無言地看著突然在上面當起孩子王的傢伙，嘴角扯出了鄙視的弧度，「真的是褚三……」

「不准這樣叫我！」也不曉得哪來的膽子敢跟學長頂嘴，褚冥漾喊道，還真當自己是孩子王來著。

冰炎哼笑了聲，也不惱，其實相較於以前對方面對自己總是心驚膽顫的模樣，他還比較樂意看到現在這樣偶爾敢跟他頂撞的學弟。

他踏上了階梯待在直屬旁邊，彎腰倚著略矮的護欄，隻手拎著飲料、偶爾喝幾口，悠哉地等人把地瓜球嗑完。

從制高點可以看到就在不遠處的鵝黃燈光，以及廣播聲一路傳遞過來的餘音。

冰炎接過學弟偶爾遞過來的地瓜球，無意間賞臉了幾顆，不知不覺間飲料杯也已見了底。

同樣也喝完飲料的褚冥漾接過學長手裡的空杯，自動自發拿去分類回收，他左右來回看了看階梯跟滑梯，正猶豫要從哪邊下去，黑眼悄悄地多瞥了滑梯幾眼，有點想……

這個年紀溜滑梯不知道會不會被笑齁？

後面冷不防一股力道壓著他坐下，然後踢了一腳讓他順勢從滑梯溜了下去，「哇──」通道不長，很快就停了下來，坐在底下緩衝墊的褚冥漾回頭哀怨地瞪了眼把自己推下來的人，是想嚇死誰啊？！

冰炎挑眉，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是這傢伙丟個垃圾還要拖拖拉拉，溜個滑梯而已也在那邊扭扭捏捏，他沒把人直接踹下去就不錯了。

仍在高處的紅眼看著學弟走到了公園附設的鐵製回收桶，褚冥漾花沒幾秒把垃圾分完類，回過身正打算走回去時，一滴水滴落到了他的鼻頭上。

漆黑的夜空又開始灑下了毛毛細雨，與上午雷同的潮濕，差別在於溫差，使得體感溫度相較於白天多了一絲寒意。

透過周邊路燈能看見光亮範圍落下的針狀雨滴，黑眼看著同樣處在打光範圍的高挑人影，錯落的雨打在被照得銀亮的髮上，而學長表情淡然，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站在滑梯下方的褚冥漾不禁又想著學長白天是否也是那樣的一臉淡然，可惜的是即便他就在觸手可及的距離，手邊卻還是沒有傘。

冰炎俯視而下出神的人，然後開口：「走開。」

褚冥漾「啊？」了一聲，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紅眼瞪著他站定的位置，是在嫌棄他擋道，於是趕緊讓開了幾步。

走跟溜當然是溜下來比較省時間，冰炎覺得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果斷滑了下來，坐上緩衝墊的他正要起身，一雙手蓋在距離他頭頂上方幾公分的地方。

冰炎抬起頭，看著站在他面前的人近乎白痴的舉動，想著要不要順手巴下去提醒對方的無用功。

單憑一雙手根本不可能抵禦早已瀰漫的濕氣。

褚冥漾當然也知道，就手掌這點面積能遮得了什麼？就如同他發現自己到頭來能為學長做的事情少之又少一樣，就連對方到底需不需要自己的多管閒事都是個謎。

但他還是想做點什麼，不管那是基於什麼心態。

那些根本不重要，他就只是想做點什麼。

冰炎皺了下眉，起初免不了納悶這傢伙又是哪根筋不對，直至觸及到與之對視的黑眼，對方同樣流露的困惑與欲言又止，他卻貌似反而讀懂了什麼。

對方的心思一向不難猜，而今天又是什麼日子，他怎麼會不知道？

「褚，這點雨淋不濕的。」掀開唇瓣，冰炎抬頭定定地告訴學弟他的言下之意。

就像每年都得一再提醒的失去，淹不死人的。

他習慣了。

冰炎注視著黑色眼底仍舊參雜的情緒，那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他渲染上的。

雖然是沒必要的顧慮，他看著為自己而執拗的黑色目光，不禁問：「褚，你是不是……」在擔心我？

「媽咪，那個哥哥為什麼在用手幫另一個哥哥遮雨啊？」稚嫩的聲音打斷了冰炎未說完的話，肥短的小手指著這邊，語氣是彷彿看到比自己還笨的人打從心底的疑惑。

小女孩的母親說著不要亂看，立刻拉著失禮的孩子走遠。

褚冥漾無言地看著離去的小孩，發覺自己好像被屁孩深深地鄙視了。

話被打斷的冰炎看著分神的人，「……」冷不防伸手抓住距離頭頂幾公分的手，猛然一扯──

褚冥漾嚇了一跳！掙脫不開的力道猛地把他用力往前扯，黑眼倒映著瞬間放大的犯規臉蛋，瞳孔放大、忍不住閉上眼睛。

「叩！」的一聲，額頭與額頭相互撞擊的聲音，瞬間傳來爆痛！！

「好、痛！學長你幹嘛？！」整個摔在學長身上的褚冥漾含淚捂著額頭，痛到險些腿軟，心裡則是在孟克吶喊、外加鬼吼鬼叫！

他、他剛剛、他剛剛以為……啊啊啊啊啊他在想什麼？？！！呸呸呸他什麼都沒想！！！

瀏海下的額頭肯定也紅一塊的冰炎嗤了聲，「我只是讓你放聰明點，連小孩都知道你的舉動有多蠢。」

「你這樣只會讓我更蠢而已……」褚冥漾哀怨道，才發現自己講了什麼。

呸呸呸他為什麼要說自己蠢啊？！

冰炎哼笑了聲，還算滿意對方的自知之明，連帶拽著人站了起來。

紅眼又看了下臉色莫名精彩的學弟，他覺得在這種日子裡，即便心情難免泛起一點漣漪，也會被這傢伙的愚蠢消融得一點都不剩吧。

嘴邊的笑意稍縱即逝，他不禁低聲罵了句，語氣卻難掩輕柔。

「笨蛋。」



TBC

......我已經不抱著大大會把文發到一個段落的希望
別老是吊人胃口阿（想撓牆

Chapter.6   伴讀

隔天禮拜日，清明連假最後一天，天早已透亮，然而床上的傢伙卻還在跟周公討價還價。

直到一通電話打斷了他的美夢。

褚冥漾翻過身，酣睡的意識還在掙扎，敵不過吵得要死的來電鈴聲，他閉著眼睛胡亂摸索枕頭旁的手機接起來，「喂……」

「我到學校了。」電話另一端的聲音頓了一下，「你還在睡？」

「嗯……學長？」褚冥漾還在搞不清楚狀況，緩慢開機的腦袋這才遲鈍地運轉起來，然後、他才想起來昨天學長把他送回宿舍後，他難得厚著臉皮開口──

「那個，明天要不要一起讀書……雖然我知道學長可能不需要讀哈哈……呃、我怕我明天英文自己聽一聽又睡著……」

「嗤，那你皮最好給我繃緊一點。」

黑眼驚醒般地睜開，褚冥漾幾乎整個人跳起來，「我起床了、我起床了！」該死，他自己邀的約他居然忘記！

不對，昨天不是有設鬧鐘嗎？他抓著手機察看……啊靠，有設但沒按到套用，昨天睡前怎麼不多檢查一次啦！

電話那頭傳來嘖一聲，「你快點。」然後掛斷。

啊啊啊學長該不會生氣了吧？！也是，遇到天兵如我要不生氣也難……褚冥漾沒空想多餘的腦殘，趕緊衝去浴室盥洗，動作手忙腳亂。

刷完牙後擠出洗面乳，胡亂在臉上搓揉出泡泡，褚冥漾掬了幾把水潑在臉上，快速把泡沫沖掉，黑色的瀏海與細碎的髮鬢被粗魯噴濺的水漬給濺濕，他抓著毛巾胡亂擦了幾下，然後趕緊跑出來把毛巾掛好。

打開衣櫃扯出褲子換上，他勉強耐下心解開睡衣的扣子，可是越是趕時間，解這種小東西的動作就越是容易打結，才解到一半──

叩、叩兩聲從門外傳來。

「來了來了！」褚冥漾怕學長耐性耗盡就慘了，完全不敢拖沓直接跑去開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總之先道歉再說！

「慢死了，你是要多久……」約的人還賴床是怎樣？正要破口大罵的冰炎看到衣服整個是半敞開的學弟愣了下，頓時忘了要罵什麼，「你……幹嘛不把衣服穿好再開門？」

「不、不是啦，我是要換衣服，但是怕學長等太久就先來應門了。」褚冥漾不意外看到又直接上來的學長，小心翼翼地讓開身給人進來，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挨揍了。

「我沒那麼不近人情好嗎，你講一聲我就會等在門外了。」冰炎沒好氣地說，皺著眉不禁又看了一眼衣服脫一半的人。

尤其對方不曉得怎麼搞得，前額跟頰邊的髮還因為潮濕而略服貼，甚至幾滴沒擦乾的水滴順著髮梢滑落下巴、側頸，水痕一路劃過半裸露的肌膚……紅眼撇開，他語氣有點煩躁，「你還不趕快去把衣服換好在幹嘛！」

褚冥漾連忙應了聲，趕緊回到衣櫃前繼續未完的更衣。

敞開的衣櫃門遮擋了裸露的身子，冰炎呼了口氣，半倚在離衣櫃有點距離的床頭旁，然而布料的摩擦聲卻又撩起他試圖平復的浮躁。

嘖……他捏了捏額際，忍著莫名的煩躁，決定開口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順便跟學弟解釋了下他本來在大廳乾等，結果舍監又放給他上來的事情，「他說是因為現在連假，宿舍沒什麼人才破例的，要我們不要對外傳，大概就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換好衣服的褚冥漾關上衣櫃門，然後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溫熱食物，對著比自己早起、甚至連早餐都買好的學長又道了一次歉，「對不起學長！我、我睡過頭了……」

「算了。」冰炎一句帶過，氣早就消了。

雖然睡過頭是對方不對，但說實在的，自己擅自上樓也多少有侵犯學弟的隱私，他也算自知理虧，要不然也不會撞見這種尷尬的一幕。

真是，明明同樣都男的，他就不懂直屬換個衣服而已，自己是在尷尬什麼……冰炎撇開那些惱人的浮躁，靠近書桌把早餐從袋子裡拿出來，然後把小溫奶推給對方，而自己的是阿薩姆紅茶，「早餐要吃什麼自己選。」他等著學弟先拿，然後自己吃另一樣。

兩人安靜地吃早餐，褚冥漾咬著總匯吐司一邊偷偷觀察學長，確定真的沒在生氣才鬆了口氣，想著以後千萬別再犯這種低級的錯誤了。

注意到頻頻瞄過來的黑色目光，冰炎順道提議，「要不就乾脆在這裡讀？」反正都上來了，再特地去圖書館也挺麻煩。

況且圖書館總歸是公共區域，再怎樣也沒有獨立的個人空間來得清靜與自在，只要撇除那些誘因就會是絕佳的K書場所。

「好啊。」褚冥漾也覺得在自己的空間讀會比較自在，反正有學長在，他打死也不敢當著人家的面打電動。

論電腦的誘惑與學長的恐怖，那肯定是學長完勝無誤。

※※※

悶頭讀書的時間其實過得特別快，如果真的有認真投入的話，不少科目林林總總讀下來，時間的單位說是以小時在跳也不為過。

上午的時間，褚冥漾主要是在複習必選修課程內容，因為距離期中考大概還有兩個禮拜，老師們應該還會再塞一些課程進度下來，所以他目前還沒辦法準備得很萬全。

不過別忘了他旁邊待了一位火星王，他的學長神到明明不是跟他同系，居然還能教他那些根本非學長本人必選修的課題，而且還幫他預估後面還沒上到的考試範圍。

這還是人嗎？！根本火星人吧！喔不，學長本來就是火星……

啪的一聲，杜絕黑色腦袋又不受控的腦殘。

「我在講解的時候你少給我分心。」紅眼斜瞪他一下，發出警告，冰炎繼續解釋下一題。

「喔……」褚冥漾揉了揉被巴的腦袋，把注意力集中回來專心聽講。

冰炎繼續面不改色地講解根本不是他修的課題內容，覺得這又沒什麼。

畢竟他們雖然不同系，卻是相關科系，課程自然有些是相通的，況且因為兩科相關，勢必就會有須要融會貫通的重疊區塊，很多領域其實也都息息相關。

當然，也或許是他專題、專案做多的關係，需要運用到的學術領域涉及廣泛，跨科、甚至跨界研究考察對他來說是習以為常。

不過以防萬一，他還是有事先翻過學弟的教材做個複習，而且如有遇到一些爭議題或是不解之處，他當然還是會請學弟保留問題，下次請教師長以求正確。

到了中午，他們午餐也就在學校附近隨便吃，然後回宿舍繼續備考。

「After a heated debate, the director and assistant manager bothreturned to their “respective” offices.」冰炎正在陸續講解一道道錯題，「你選了（D）respectable，表示你知道offices為名詞，前面要接──」他問，順便考考對方這題是不是瞎猜。

「接形容詞修飾。」褚冥漾回答得很認真，對弱科多少顯得戰戰兢兢，尤其面前有個大魔王更是讓他不敢鬆懈。

冰炎點了下頭，「那（B）跟（D）同樣都是形容詞的二選一情況下，respective是『各自的』意思、respectable是『令人尊敬的』意思，答案顯而易見。」他說，「詞類題偶爾可以靠詞性判別，但是當詞性相同無法使用刪去法，這時就會考驗你腦子裡的單字量。」

「嗯……」褚冥漾有點懨懨的，自知自己的單字量不夠。

「考試時，遇到不會的題目可沒時間讓你氣餒。」冰炎看了他一下，「必要的話運氣也是種實力，不會的話就直覺答題，不要針對一道題目糾結太久。」

「好。」學長的話，褚冥漾都記著。

下午的時候主要是準備英檢的部分，連著幾個禮拜下來，褚冥漾利用學長整理的講義，對文法、片語等考試大重點準備得也有七七八八了，單字則是針對學長給的常考詞庫能背多少算多少。

今天學長主要是讓他開始寫一些題庫，一是能透過試題驗收他的吸收程度跟弱項，二是能從中挑出一些細項、非典型類題做側重點複習。依學長的話是說如果每天不間斷，按照規劃的進度按部就班的話，就算不求拿高分，要達到畢業門檻的級分標準也不在話下。

褚冥漾一邊答題，不禁想著學長怎麼就對他有如此自信？不過他也不想讓學長失望，所以即便有時會想要怠惰，他還是會咬牙關掉電腦或是把自己從床上挖起來，埋首於以前他最避之唯恐不及的蟲字世界。

畢竟不拿出時間與努力，又憑什麼期望拿到理想的成果？

這點道理他還是懂的。

TBC

Chapter.7   不留白

「累了嗎？」檢討完今天預計的題庫量，冰炎開口提議要休息。

不知不覺間，一天就這樣充實地度過了大半。

現在時間大概下午五點左右，住宿生也差不多該陸續回學校了，非住宿者的冰炎也不好繼續待著，跟學弟正在討論晚餐要去哪裡解決時，口袋裡的手機發出了震動。

他拿出手機，一看到來電者挑了個眉，然後接通，「什麼事？」

明明學長沒開免提，褚冥漾卻還是隱約聽到手機裡傳來嘰哩呱啦的吵雜聲，雖然還不至於聽清楚在講什麼，不過總覺得這聲音挺耳熟。

對手機另一端的吵鬧顯得不耐煩，冰炎忍著耳朵被轟炸的火氣，煩躁地說，「囉嗦，想要人自己去找。」當我這裡是諮詢室還是啥？

「哎哎哎，那你總會來吧？我在這裡等你們！不可以拒絕我啦！」手機另一端大概是真怕對方一氣之下直接掛斷，語氣急躁又殷切。

「誰理……」頓了一下，冰炎幾不可聞地輕嘆了一口氣，「等一下。」然後紅眼瞟向旁邊。

「幹、幹嘛？」褚冥漾突然被看得有點毛。

「黎沚約吃飯……看你要不要去？」

「學長，你那明顯的頓點是怎麼回事？」能不能講清楚，不然他有點怕耶，還有那個大四學長不是出去玩嗎？滾回來了？

「去了不就知道了。」冰炎懶得解釋那麼多，語氣草率，「所以你要不要去？」

「呃、你問我，我也……」褚冥漾一時語塞，一臉尷尬，「他約的是學長吧？」

「我嗎？我不想去。」直屬的語氣毫不留情。

「欸！我聽到囉！」聽著吵死人的聲音，冰炎嘖了一聲，果斷開擴音，懶得繼續當中間傳話人，「我不只有約亞啦，我也是在約漾漾啊～所以麻煩學弟把你家的學長帶過來吧！拜託你囉！」然後黎沚掛斷溜之大吉，留下錯愕的褚冥漾無語問蒼天。

拜託，這是他能決定的嗎？！

然而學長卻破天荒老實地把問題丟給他，「你說去就去。」

還真的咧！你這時候那麼配合那個娃娃臉幹嘛？！

冰炎挑眉，「我是配合你。」他看也知道學弟腦子裡的吐槽，哼笑了聲，胡亂揉了下黑色的髮，「走吧，反正也還不知道要吃什麼。」雖然麻煩，不過算了，就當作犒賞學弟一整天的用功吧。

「想吃什麼不用客氣，黎沚請客。」出宿舍前，褚冥漾聽到自家學長發出惡鬼宣言，明顯是在報復打擾他耳根子清靜。

只能說，請那位大四學長為自己的荷包節哀吧……

※※※

黎沚提著兩個大包包一口氣倒蓋、然後晃了晃，把包裡的土產傾囊而出。

褚冥漾傻眼，對著滿桌子的零食瞠目結舌。

這個娃娃臉學長是跟店員有仇是不是啊？每次都把人家的桌面弄那麼亂是怎樣！

冰炎按了按額際，忍著青筋，就知道會這樣。

「來來～咖啡豆給亞，我知道你有在喝咖啡！」黎沚把上面都是外語的深色包裝袋推給他，「放心吧，怕你打回票，所以我特別謹慎地篩掉可能混過羅豆的那些，這可是千真萬確的優質阿拉比卡豆！」

冰炎無言地接過強力推銷過來的伴手禮，「謝了。」他姑且還是禮貌地道了聲謝。

「然後還有各種口味的堅果、花生豆、無花果乾、凍乾榴槤、Swing照燒雞腿口味、Oishi洋蔥圈、各種口味的Uncle Jax爆米花……」黎沚興高采烈地細數自己蒐羅的戰利品，「漾漾、阿利，還有學弟妹們想吃多少自己拿，不用跟我客氣喔！」

「哇！謝謝黎沚學長！」綠色眼睛對著成堆要分享給他們的土產亮了亮，米可蕥受寵若驚地説。

女孩旁邊的直屬學姊禮貌地道了聲謝：「不好意思還讓學長破費。」

「哎呀不會不會，這些都很便宜的。」黎沚不甚在意道，「我去玩的那個地方物價都很低廉，忍不住就會多買～」然後他還跟她們聊起這幾天的吃喝玩樂，女生也多半喜歡聽這些當作未來旅遊的參考。

西瑞也沒在跟大四學長客氣，抓著其中一包堅果就地拆開來吃，完全無視店門口禁止帶外食的標示。

話說原來所謂的『你們』，也包括這幾個同圈子的啊，褚冥漾是真的佩服黎沚的交際手腕，滲透得有夠快！

黑眼看了下自然加入女生話題的阿利學長，聽他同學說對方也是接到電話，然後答應幫忙揪人吃飯，不過這飯局來得臨時，也就住校的幾個比較好找而已，另外還附帶一隻難得出沒的大忙人五色雞。

他們現在位於一間美式餐廳，剛剛點的食物陸續上桌，大家趕在上菜前把桌面清空，即便如此，桌上還是被各式餐點擠得水洩不通，而這絕對不會只是七人份量。

這大概也就是為何他們帶外食，卻沒有店員過來反應吧？還真多虧五色雞那不見底的胃容量。

褚冥漾啃著漢堡補充用腦消耗的熱量，一邊聽同桌朋友你一言我一句的閒聊，偶爾配幾根波浪薯條，這時盤裡被伸過來的雞爪擅自倒了一堆堅果，他坳不過、只好又把這些偷偷分贓給隔壁的學長，不意外收到紅眼一瞪，卻沒有被進一步阻止。

黎沚看著一桌子的和樂笑了笑，然後無意間對上看過來的褐色眼睛，對方也是笑笑的，在等著他發話。

阿斯利安知道大四學長不單是為了分土產才約吃飯。

那他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黎沚劃開一抹笑，然後開口帶入本次的目的：「你們會游泳嗎？」

這就是為什麼明明連假玩得很累，他卻是還是要趕著回來跟這群學弟妹約上一攤。

因為他想把握畢業前所剩不多的時間。

「想要跟你們玩可不是說假的呢。」

這是身為應屆畢業生的黎沚最後的衝刺。

TBC

Chapter.8   意外

「所以說，這趟旅遊算是幫總召送行？」千冬歲推了下眼鏡問，吃飯的時候聽朋友提起大四學長揪團的事情，已經大致了解狀況。

「是沒有到送行那麼嚴肅啦，就一起出去玩，製造回憶這樣。」阿斯利安笑笑地說，語氣稀鬆平常，「也不是說畢業了就不會再聯絡，以後想見面吃個飯也隨時可以約啊，所以不用想得那麼感傷。」

「畢竟朋友之緣若有意延續，是不會輕易斷訊的。」夏碎會意阿斯利安的言下之意，也是認同此番話。

「對啊！」米可蕥點點頭，「就像六羅學長即使畢業了，也還是會回來看看一樣！」她故作輕鬆道，或許是不願意讓話題的方向趨於感傷吧，也不想要因此露出沉重的表情。

因為黎沚學長之所以會揪這個團，就是想要在畢業前多擁有一些快樂的回憶嘛！

「總之，現在是要調查去的意願跟統計人數對吧。」而調查對象嘛，很顯然就是這一整桌子的人。

「我先補充。」米可蕥舉起手，替不在場的直屬發言，「庚庚她端午連假另有活動，所以沒辦法。」然後她順道表示自己OK！

「莉莉亞呢？」綠色眼睛看過去，她決定先發制人，「萊恩的話，不是暑、寒假應該都沒問題吧！」

果然，萊恩點了下頭，答應得很乾脆。

莉莉亞本來還在「我、我我……」老半天，聽到關鍵人物要去，掙扎沒多久還是答應了。

生性害羞的她並不是不想去，只是不認識的人一多，她就不知道應不應付得來……

莉莉亞收到了綠色視線對著她眨眨眼睛，像是要她放心。

好吧，反正有喵喵陪著她……而且，這是她第一次跟那個超商怪人一起出去玩……呃、不是，是跟超商怪人還有其他人才對啦！

其實她跟朋友出去過夜的經驗也不多，姑、姑且就期待一下吧。

包含連假同樣不回國的兄弟倆，在座的各位也都表示沒問題。

是說黎沚這傢伙明明也算是本次旅遊的號召者，現在居然沒出現是怎樣？冰炎無語，已經不知道想對這個沒有前輩樣子的大四生翻幾次白眼了。

「所以不意外的話大概十個人。」千冬歲統計人數，把缺席的總召跟不良也給算進去。

嘖，西瑞那傢伙也一樣，不曉得又去哪裡鬼混了。

「那麼重點來了，有沒有人不會游泳、或是不想下水的？」雖然行程還沒有排，不過離島這個點，首先就是得確定要不要玩水才好做安排。

等了幾秒，除了莉莉亞弱弱地說了聲「泳技普通」，就再也沒有其他人搖頭或舉手反應。

紅眼看向旁邊，「你會游泳？」冰炎問，表情稍顯意外。

褚冥漾誠實地點點頭，「會啊。」然後他頓了一下，無言地瞄了眼回去，「學長是不是覺得我一副旱鴨子樣才這麼問？」

冰炎還真的點點頭，回了句沒錯，完全不留學弟面子。

畢竟在水域活動可不能開玩笑，他只是確定對方不是在逞強，到時溺水再來哀哀叫，他肯定揍人。

褚冥漾癟了癟嘴，但還是開口承認：「我會游泳的確是因為小時候溺過水，才被爸媽逼著學會的。」

回想起來，他以前也是神經夠大條，溺過水居然沒有心理陰影，記得那時說要學游泳還很開心、也學得很勤，然後在往後的各種水域繼續在水裡當一尾活龍，完全沒在怕。

說來也真神奇，褚冥漾就是覺得在水裡冰冰涼涼的很輕鬆自在，不過倒沒想過自己愛不愛玩水這個問題就是了。

「……你這不叫愛玩水叫什麼？」聽完直屬的溺水經歷，冰炎無言地吐槽。

「欸？是喔？」褚冥漾不禁傻笑了聲，「那應該就是吧。」他語氣還有點自豪，總覺得自己終於有一項不輸人的實用技能了。

完全知道學弟在想什麼，冰炎嗤笑了聲，已經習慣對方的容易滿足。

「那麼就先這樣吧，四天三夜的自由行，請大家找找看有沒有特別想玩的景點，到時再一起規劃。」阿斯利安暫時下了總結。

時間定在六月中旬雖然有點趕，不過別忘了團裡有不少計畫通，相信不久就會有結論了。

※※※

不出所料幾天後，他們幾個人便打算在中午吃飯的時候，確認大致擬出來的四天三夜行程。

雖然自由行要安排的事情比套裝行程要來得繁雜一點，不過因為大家經過討論不想被套裝行程綁死，所以決定放棄網路上那些現成的優惠方案。

缺點當然有，像是每個景點銜接的時間要喬得攏，各種交通、門票、套票因為是散的，沒有民宿幫你一條龍服務到底，都要自己訂之類的。優點則是不用跟隨套裝行程偶爾搪塞的無聊景點、或大家沒興趣的活動。

雖然麻煩了些，不過對團體裡的愛玩人士跟計劃通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疊，就連旺季難求的房型也已經跟民宿老闆談得妥妥的，就只差讓全員做最後確認，沒問題的話船票、房間、套票、租車就可以訂下去了。

現在的時間近中午，因為老師提早五分鐘放人的關係，褚冥漾他們幾個一年級生得以率先踏出校門口，到附近的餐館佔位。

到了中午，當其他學生陸陸續續進店裡用餐時，莉莉亞和西瑞也分別趕來，但是其他學長們卻遲遲還沒到。

其他人或許有事耽擱褚冥漾不清楚，但讓他覺得奇怪的是，他知道直屬學長今天上午沒什麼課，通常這種情況對方不會遲到才對。

他想著可能也突然有事被耽誤了吧……只是心裡隱隱還是有點奇怪。

又等了一會兒，就在其他人討論要不要先點餐，才不會光坐在位子很奇怪時，千冬歲的手機響了，他先是接通，然後環顧了下稍微吵雜的四周，拿著手機決定出去講，才不會被干擾。

因為等的人遲遲沒出現，這種情況實在很少見，褚冥漾想著說不定跟學長同班的夏碎學長知道原因，就跟上同學打算見隙插針問問。

「我們已經到了，還剩……」回應兄長問題的千冬歲回想了下，「就學長們還沒到。」

說到這，他們剛好碰上沿路過來的阿斯利安，他揮了下手當作招呼，然後先走進店裡，才不會打擾通話中的人。

兩個學弟向他頷首當作招呼，千冬歲順道跟手機另一端補充阿利學長也到了的事，然後聽聞兄長說被系學會的事耽擱，可能會晚點到。

「沒關係、不趕，哥你慢慢來……嗯，放心我們會先吃。」等兄長交代的事告一段落，千冬歲趁對方收線前問了一句，「對了，冰炎學長……」他知道同學跟出來是有事情要問，就順便幫他探聽一下。

夏碎估計也知道弟弟在幫誰問，沒等他問完便接著說下去大概情況。

聽著手機另一頭的說明，千冬歲起初頓了一下，雖然很快恢復往常，不過還是被黑眼捕捉到對方一瞬的不自然。

不知道為什麼，褚冥漾覺得有點不安，「夏碎學長說了什麼？」他插話問，甚至沒耐下心等人結束通話。

千冬歲看了他一眼，然後說出哥剛才告訴他的消息，「冰炎學長那邊遇上了車禍。」

什麼？褚冥漾懷疑自己聽錯。

為什麼，只有在這種時候直覺才特別準？

千冬歲正要說些什麼──

「……在哪？」褚冥漾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手腳卻控制不住的冰冷，過快的心律甚至讓他有些不適，「醫院……我是說醫院位置是在？」

千冬歲看出朋友眼底漸漸染上的不安、甚至趨於惶恐，他皺了下眉，出聲安撫，「漾漾，你冷靜點。」

這種時候誰還冷靜得下來！褚冥漾只差沒吼出來，他顫顫地深呼一口氣，只是一味要對方快點告訴他地點。

這時候餐館的門被由內拉開，露出了微捲的金色腦袋，「怎麼啦……」米可蕥見出去講電話的人遲遲沒進來，就出來察看了下……可這氣氛一看就知道不對勁。

千冬歲只好重複把剛才聽到的情況再說一遍，他看了眼擺明正在壓抑的人，想著對方現在姑且說什麼也聽不進，只好把剛才想講的話擱著，先順從朋友的意，「哥，漾漾問學長現在在哪間醫院。」然後他將打探出來的位置告訴朋友。

得知消息的女孩也難掩失措，卻還是盡量控制情緒，優先安撫情緒起伏肯定比她激烈的友人，「漾漾，學長會沒事的！」

跟著出來看情況的阿斯利安拍了拍兩個學弟妹的腦袋，試圖讓他們冷靜，並且察覺到千冬歲的態度，從對方的神情可以間接表示，手機另一端的人在跟他談到這事的時候，估計也是挺鎮定的，所以……他也不是很肯定自己的推斷。

說不定那兩兄弟只是故作鎮定呢？

萊恩本就不是安慰人的料，就靜靜地站在一旁陪伴朋友。

莉莉亞皺著眉，因為對出事的人不熟，也不好說什麼。

西瑞咒罵了聲，心想出去玩之前還出這種事也真晦氣，「代誌出了都出了，直接去看看都勝過在這邊想東想西啦。」事到如今哭喪著臉也無用啊。

微低垂的黑色腦袋點了下頭，「我想去看看。」褚冥漾拳頭始終握得死緊，才不至於讓聲音太崩潰。

「漾漾，你等會兒還有課。」千冬歲提醒道。對方難道就沒想過，冰炎學長如果知道朋友為了跑去看他而翹課，會有怎樣的後果嗎？

而且大家都知道褚冥漾是外縣市的住宿生，人生地不熟的也沒有機車，自己一個人根本插翅也難飛。

阿斯利安跟萊恩等會兒都還有事需要代步工具，因此也沒辦法站出來幫忙。

正當西瑞擺出義氣相挺的大哥姿態，開口想借出自己的機車時，「小弟需要鼎力相助的時候，就該是我這個大哥……」

「你如果想好了不後悔（被揍）。」千冬歲直接打斷臭不良的話，「我的機車借你，可是我後面也還有事，所以你要在下午第二堂課之前回來。」開玩笑，他怎麼可能放任死流氓把那台改裝車借人，倒時候去探望的人變成需要給人探望怎麼辦！

「好。」褚冥漾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他匆匆說了句謝謝、接過鑰匙，頭也不回地跑回學校。

衝去車棚找到朋友的車，戴上安全帽的他大致記了下Googlemap顯示的路線，然後把手機扔到前頭的置物櫃，發動機車直奔出學校。

為什麼會這樣？

無奈醫院位於市區，車速想快也快不起來，每一次的紅燈都讓他的焦慮更上一層。

萬一很嚴重呢……？褚冥漾甩了甩頭，駕駛途中他總忍不住會想些有的沒的，明知道事到如今想這些都沒用。

或許只是輕傷，所以千冬歲他們才不這麼緊張，他拼命安慰自己，可是實際情況他自己也不曉得。

受傷什麼的，明明在這之前，褚冥漾絕對想像不出學長受傷的樣子，因為學長根本強到見鬼的地步，可是……他現在腦內卻一直浮現對方躺在病床上的畫面。

為什麼？明知道人生難免會有意外，可是他事到如今才在害怕這些，應該說從沒想到學長也會發生這種事……

或許，他不知不覺已經把學長的存在視為太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到不曾想過對方會不會有可能哪天就不在了。

如果學長不在了，會怎樣？

急忙煞住車，差點闖紅燈的褚冥漾腦袋空白了一下，隨即又惱怒起自己的悲觀，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吉利的事情？彷彿回到以前那個常常動不動就往壞的方向想的自己，為什麼……

為什麼一想到學長萬一怎麼了，就讓他感到這麼絕望？

他握著機車龍頭把手的冒汗掌心緊了緊，就快到了。

TBC

Chapter.9   油然而生

到了夏碎學長說的醫院，褚冥漾趕緊把車停妥，然後急著跑進醫療機構。

充斥著消毒水味的偌大白色空間從不缺人光臨，就算是平常日也一樣，病痛與傷殘無時無刻都有可能發生，而醫護人員能做的就是隨時待命，以及應付各種突發狀況的臨場反應。

急診室向來不難找，一進來他就看到裡面來來去去的病患或傷患，不免有些慌，裡頭的等候區也候著不少家屬，他閃過護士急忙推過去的病床，一處房門上顯示著『搶救重地、家屬止步』的標語，顯得沉重異常。

褚冥漾嚥了口口水，卻由不得自己再這樣遲疑，打住了無意義的東張西望直接來到櫃檯。

「要找人？還是掛號？」櫃台前的志工例行公事問。

「我要找人。」褚冥漾沒怎麼來過急診室，也不知道要怎麼找，「呃，車……」

「褚？」一個熟到見鬼的聲音響起，褚冥漾愣了一下、迅速抬起頭，就看到學長由遠而近走了過來，「你幹嘛跑過來？」

「學長……？」他以為自己眼花看錯還是出現幻覺……算了、管他是人還是阿飄，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跑了過去，「學長！」褚冥漾將對方徹底打量一番，確認對方真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且還完好無缺。

「太好了……幸好沒事。」他鬆了口氣，雖然還搞不清楚狀況，總之沒事就好。

「什麼沒事？」冰炎閃過疑惑，「夏碎沒告訴你嗎？」應該說那傢伙到底是怎麼交代的？他看著學弟神色緊張而且臉色蒼白，皺了下眉，大概猜到對方是以為自己出了什麼事。

冰炎先拉著人遠離櫃台跟主要走廊以免擋道，然後回頭說了聲，「我沒事。」他順便說明了下車禍的始末，「簡單來說就是有一台機車突然在路上衝了過來，我即時閃開，然後對方就在我面前自撞了，大致上就是這樣。」

「我來醫院是為了幫忙做筆錄，肇事者就在這裡。」說罷，他帶著人停在一條分道路口旁，示意就是斜前方第三張臨時病床那位。

褚冥漾順著紅眼視線看過去，那位駕駛就躺在床上不知道有沒有意識，圍在病床旁的幾個人應該是家屬，他們扶著一位捂著臉、疑似在哭的婦人守在一旁。

注意到他們這邊，那幾個家屬瞥過來的目光不是很友善，他不懂這是為什麼？

「他們認為我是肇事者……不、應該這麼說，即便他們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可能才是事主，但他們覺得我肯定多少也有罪責，才會害那傢伙傷成這樣。」冰炎無動於衷地道，彷彿那幾個人瞪的不是自己。

「蛤？」褚冥漾皺起眉，覺得難以置信，他不懂為何會有人這麼無理取鬧？明明學長不是身為關係者，頂多算以目擊者的身分幫忙報警，還花時間留下來做筆錄，不道謝就算了，居然還怪起學長！

是怎樣？遇到這種事都一定要找個人怪罪就是了？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錯，難道心裡沒底嗎？

雖然有些事故案件的對錯的確一時之間難以明辨，需要以現場狀況、目擊證人及路口監視器加以佐證才得以釐清，但針對這一次的事故分明就是那傢伙自作孽吧。

「在情勢還未完全明朗化之前，人們總是會優先爭取己方的權利，這是人之常情。」冰炎語氣平淡，然後敲了下眉頭皺得死緊，幾乎是在回瞪的學弟，拉著人到相對清靜一點的角落長椅坐著等候，「反正根據其他目擊者一致的口供，警方也已經在調閱監視器了，到時這場鬧劇很快就會消停。」

「喔……」褚冥漾語氣悶悶的，突然覺得這樣的好心很不值得，這就是所謂的好心被雷劈吧。

「想那麼多做什麼。」冰炎又輕敲了下黑色腦袋，冷靜道：「反正該做的都有做，沒對不起誰就好。」

褚冥漾看了眼很坦然的學長，才緩下了表情，他也覺得沒必要糾結這個，反正學長人沒事就好。

幸好學長閃得夠快，不然……靜下來的他吞了下口水，心裡還是有點後怕。

紅眼看了看直屬仍有些蒼白的臉色，剛才抓的手腕處也是一片冰涼，冰炎注視著黑色眼底緊張過後露出的疲態，以及還未完全消退的不安，他安撫般地伸手摸了摸黑色的短髮。

感覺到頭頂輕撫而過的掌心觸感，褚冥漾愣了一下，遲緩地偏過頭，看著表情難得放柔的學長又對著他重複說了句，「沒事了。」

緊繃的神經終於才整個放鬆下來，「嗯……」他有些艱澀地回了聲，不懂現在才在哽咽是怎樣？感覺眼眶也有點熱熱的，他連忙胡亂地擦了幾把。

糟了，褚冥漾發現人在緊張剛放鬆的時候被安慰，情緒反而容易起伏。

尤其安慰他的人，還是原本以為有什麼三長兩短的學長。

頭頂上的溫度讓他覺得很安心，卻又讓他覺得自己很懦弱，一下子患得患失、一下子又很依賴學長，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鬧哪齣……

可學長卻從來沒有實質意義上的嫌過他麻煩。

發現學弟反而紅了眼眶在胡亂揉眼睛，輕搓髮絲的手頓了一下，冰炎狀似不耐地嘖了一聲，「煩死了，有什麼好哭的？」他的心頭卻因為對方的擔心，而感到說不上來的溫暖。

也不是說自己有惡趣味喜歡把人惹哭，就是……當發現對方遠比想像的還要來得在乎自己時，心情說不出的高興。

這時耳邊還傳來學弟倔強的聲音，「我才沒哭！」沒流出眼眶外都不算啦！

不曉得對方有沒有發覺，這其實已經超過了一般的直屬關係？

冰炎當然或多或少也漸漸注意到了，或許比這之前更早也說不定？彼此之間的關心，老早就超過了前後輩該有的分寸。

要說為什麼……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思及此，紅眼往大廳處一瞥，不久前去調閱監視器的員警走了過來，旁邊還附帶一名黑色長髮的青年一起同行。

褚冥漾一眼就認出了社團指導老師，「黑……呃、九瀾老師？」對方現在稱不上是仙人掌了，難得看那一頭烏黑長髮被整理得這麼整齊，整理過瀏海而露出的整張臉真的跟六羅學長很像，氣質上甚至多了一分陰柔的中性美。

「喲，沒事吧？」九瀾向兩人打了招呼，金眸打量了下聽說差點出事的學生，看起來毫髮無傷也算命大。

一旁的員警說雖然透過現場的肇事痕跡，也一致認為是單方面造成的事故，不過基於對方家長據理力爭的強硬態度，為了讓他們心服口服，還是例行性調閱了監視器畫面，結果顯而易見，就是肇事者自己自撞怪不了誰。

員警向這名大學生又講了幾句話，然後說不好意思讓他們久等，並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待員警朝著另一方家屬走遠，九瀾回頭說，「那就這樣，你們回學校的路上小心點。」

「等、等一下，九瀾老師怎麼會來這裡？」褚冥漾疑惑地問，眼眶裡的水氣早就縮了回去，他記得學長班的班導應該不是這位才對。

「這間醫院是我家開的啊。」九瀾的語氣輕描淡寫，「聽說有本校的學生疑似出事，就讓我來代為關心一下，傷勢還是糾紛方面我也比較方便打探跟介入。」

畢竟是我的地盤嘛……「順便也來關心一下，是哪家不長眼的小朋友敢拖本校學生下水。」九瀾朝分走道看了一眼，嘴角揚起令人不寒而慄的弧度，「跟越見還是提爾講一下，說不定能來點特別照顧，要是那麼想死的話，我也懶得開導對方，倒是可以提供幾個方便尋死而且不會給人添麻煩的安息場所。」

「欸……」褚冥漾抖了抖，不禁退了半步，對老師這種護短的方式感到驚恐！

別、別吧，要是那個年輕人被老師你這麼說服，真的去尋短怎麼辦？雖說人生退一步海闊天空，但也不是這種退法吧？！

「開玩笑的。」九瀾笑了笑，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

他是覺得啦，年輕人好歹也活了有二十年，總不能老是拿『還年輕』這種爛藉口當擋箭牌，連基本的交通規則跟自我紀律都遵守不了，這樣的成年孩子還拿什麼來教？教了也不會聽吧。

九瀾聳了聳肩，他可不是那種會浪費口舌的人，想當輔導小天使的大人自有人在，反正空調機的角色他是做不來。

「對了，你們出醫院的路上要小心避開提爾，就是造型很像土著的怪人。」九瀾想到那個老是趁隙摸魚的神出鬼沒傢伙，又提醒了句，然後指了指挑染一撮紅的銀髮學生，「尤其是你，冰炎小朋友，到時碰上了被性騷擾，就別怪我沒警告你們。」說完，他隨意向學生揮了下手，便踏著悠哉的步伐順道去找有段日子不見的同事們敘敘舊。

冰炎皺了皺眉，對還沒見到的怪人表示嫌棄，拉著人決定趕快離開是非之地。

「會性騷擾的醫生算哪門子的醫生啊……」後頭被拉著走的褚冥漾還有空吐槽，實在摸不清老師說的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走出醫院的時候已過中午，午後的日頭正盛，與生死交關的白色場所相比，外頭的日曬顯得朝氣勃勃，漸漸步入夏季的春末午後稍有熱度，恰到好處地連著微冒出的冷汗一起蒸發掉了待在急診室的壓抑。

不過這種尷尬的時間，即便趕回學校也注定要錯過第一堂的點名了。

「呃，學長……你這節是不是有課啊？」褚冥漾只好先自首，「我、我也有……」

紅眼看了下戰戰兢兢的直屬，「有是有，不過你是不是沒吃飯。」冰炎用膝蓋想也知道，對方幾乎是事發沒多久就趕來了醫院，可想而知怎麼可能會有時間吃飯。

於是他提議說要先去覓食，完全把下午的課拋諸腦後，「反正課偶爾翹幾堂也沒關係。」

褚冥漾聽著學長理所當然到不行的翹課宣言，有點傻眼，而且看這態度根本老油條吧！「學長，你該不會是老手吧……」傳說中的翹課老手。

那學長怎麼都ALL PASS啊！還學年不曉得前幾名！沒道理啊！

「囉嗦！」紅眼瞪了他一下，想也知道對方在腦內的質疑，「翹課還翹到被當掉的人是白痴嗎！」

很好，這個人承認自己是翹課老幹部了。

「走了，吃飯。」冰炎自己也餓了，率先邁開步伐，懶得跟學弟繼續在翹課話題囉哩叭唆。

「喔……」本以為會像千冬歲講的那樣被揍，結果……黑色目光眼睜睜看著反而帶著自己翹課的老油條背影，褚冥漾又發現了一件他從沒體驗過的事。

都說大學四年沒翹過課很可惜，不過對一直以來都乖乖保持出勤率的他來說還是有點小惶恐吧。

小小聲地跟這堂課的老師說聲對不起，褚冥漾才小跑步跟了上去。

「怕什麼，大不了幫你把這堂課的進度補回來。」冰炎看了眼跑過來的人，也不是說鼓勵學弟翹課的意思，翹課的分寸與出勤率的控管本就因人而異，重點是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大學也算踏入半個社會，固然自由，但所有的責任都要學會自己承擔。

所以不要後悔，更不要有遺憾。

赤色的眸不動聲色地認真映入緊隨身旁的人。

而該把握的，就要把握。

TBC

Chapter.10   陪考與陪賽

繼醫院的半烏龍事件結束後，當褚冥漾他們回到學校，千冬歲才補充沒說完的馬後炮，米可蕥則是抱怨他話不講完，害人誤會還提心吊膽。

其實當下被打斷話的千冬歲也很無奈，而且哥那時因為很忙在趕時間，也沒講得很清楚，所以……

阿斯利安則是站出來安撫還有些浮躁的學弟妹，說著反正沒事就好，這點烏龍就別計較了。

應該說這是烏龍真是太好了，總之平安最重要啦。

然後經過大家的確認與同意，負責旅遊事宜的幾個人也分別把該訂的都訂好了。

接下來的日子，大家都暫時把出去玩的事拋諸腦後，一直到期中考結束才恢復討論熱潮。

為了不影響考試，幾個特別聒噪的傢伙可是憋到快內傷，現在終於可以解脫了！

「還沒好嗎。」千冬歲咳了一聲，試圖控制又要嗨過頭的場面，尤其死不良在的時候，正經的場合也會老是歪樓，「你們是不是忘了緊接著要考英檢？」

整個場子瞬間冷掉，這時就能看出誰要考、誰不用考，尤其幾個傢伙還特別僵硬。

西瑞咂了下嘴，冷場王非這個四眼田雞莫屬了！都要出去玩了，誰還有心情管這個啊！

「你可以不在乎沒關係啊，就為了爽這幾個月，然後因為英文基本能力沒過再延畢一年。」前後者哪個選擇比較不值，不會算數的都知道好嗎。

「……」這一針見血著實戳中特定幾位英文不好的死穴。

眾人哀號了一聲！還是認命地翻出英檢教材埋頭苦讀。

距離英檢還剩下煎熬的兩天。

※※※

禮拜六早上，經過膽戰心驚的一百五十分鐘，褚冥漾拿著身分證、准考證跟文具心力憔悴地從測驗場區走了出來。

好累……而且到底考得怎樣完全沒底。

他嘆了口氣，踏著沒什麼精神的步伐來到臨考前跟大家約好的會合地點，跟他一樣場次的其他人應該也差不多要出來了。

走在人生地不熟的別校校園，褚冥漾看到不遠的樹蔭底下已經待了幾個人，其中那個披著銀亮馬尾的身影果然還是最好認的，「學長？」其實他們並沒有跟二年級約好才對，他有些疑惑學長姊們怎麼還是來了。

因為英檢只有一年級的事，而且又是挑假日這種本該要睡到飽的休息日，所以當然就沒想過要打擾學長姊們放假。

幾個人坐在樹蔭底下的戶外桌椅，除了一開始就在的兩個人，另外還多了兩位。

老早就考過證照的千冬歲早晨就跟來陪考了，然後坐等其他同學考完，旁邊的夏碎學長則是陪弟弟一起過來。而學長和庚學姊估計是打聽了考試時間跟地點，然後挑個測驗快結束的時間才過來的吧。

其實沒必要……因為考差就是考差了，再多人陪也一樣，褚冥漾萎靡地想，雖然不知道考得差不差，但更不知道考得好不好……唉。

翹腳坐在桌上的冰炎遠遠就看到垂頭喪氣的黑色腦袋，他站了起來，輕巴了下走過來的學弟，打掉哀怨到不行的氣場，「不是說過考完就不要糾結了嗎。」然後他塞給對方一瓶冰涼的蜜豆奶。

褚冥漾摸了下被打的地方、不怎麼痛，他對著塞過來的蜜豆奶眨了下眼，立刻把吸管插下去喝，補充了糖分心情才好一點。

冰炎推著他坐上乘涼椅，都五月了，測驗的教室難免悶熱，就算有開窗，那種滯悶的嚴肅氣氛也會壓得人格外疲乏。

坐在夏碎學長隔壁的褚冥漾腦袋放空，手上的飲料不知不覺就吸完了。

「來，給你。」旁邊伸過來一瓶常溫的礦泉水，黑眼看向遞過來的人，就見夏碎學長對他揚了揚溫和的笑意，「褚，這種時候就只有相信自己了，不是嗎？」他知道學弟為了這場考試準備了有一段時間，而他也相信學弟的努力絕對不是枉費。

紫眸傳遞而來的安撫意味讓褚冥漾漸漸鎮定了下來，「……嗯，我知道了。」也只能這樣了，因為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也沒用。

「會過的。」冰炎靠在學弟旁邊的桌沿看了他一眼，然後挑眉，「你不相信自己，也總得相信我。」幫忙複習的他可都有把學弟的學習進度看在眼裡。

學長的篤定彷彿又多給了他一份自信，褚冥漾這才釋懷了些。

會合格的吧？

因為如果沒過，那就太對不起幫他複習的學長了。

這時，其他考完的同學也遠遠走了過來，米可蕥甚至抓著手機奔跑著過來，「阿利……阿利……」她喘了一下，才接下去要講的話，「阿利學長傳簡訊過來說，他已經在訂好位的附近餐館等我們了！」天啊，社長真是神來一筆，明明沒有事先說好的說。

耶！檢定完能大吃一頓真是太幸福了！

※※※

這是一間位於學校側門附近的平價泰式餐館。

一群人循著發過來的地址來到這裡，就看到阿斯利安已經等在門口了。

「阿利學長！」米可蕥蹦跳著過去，難掩興奮，已經把剛才考試的沉重心情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阿斯利安聽著女孩高興到忍不住的嘰哩瓜啦，她的臉頰在陽光的曝曬下奔跑而泛著微微的紅潤，即使運動過後還有點小喘，仍然抵擋不住女孩散發出來的陽光氣質。

他不禁伸手摸了摸金髮頭頂，笑著對總是這麼靈動活潑的女孩鼓勵說考試一定會順利過關的。

其實要不是因為對這幫人有一定的了解，阿斯利安當然也不敢隨便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擅自訂位，不過褐色眼睛看了下所有人的反應，並未得到任何覺得不妥的反響，幾個人甚至直接表明大熱天的，考完試馬上有個能吹冷氣跟吃飯的地方真是得救了云云。

阿斯利安眼底帶著笑意，不管是客套還是發自內心，他都感謝大家總是這麼捧場。

一群人進入店裡，就被服務生帶位到二樓的半開放式包廂，他們一路途經過整個牆面的熱帶雨林壁畫坐上了沙發座，服務生便傳了一圈菜單到每個人手上。

這間泰式餐館主打套餐式，相較於一般家庭菜動輒就要吃到破千的餐廳形式，設計成簡餐類則是削減了學生黨的消費負擔。

「其實現在有越來越多這樣的平價或中低價位的簡餐，但是餐點的品質卻不輸給高價位餐廳。」阿斯利安翻開菜單道，「這間是我吃過覺得不錯的，希望合你們胃口。」

夏碎微微一笑說他太客氣了，況且大家都不怎麼挑食，也相信他的味蕾。

女生這邊則是很熱絡地在討論要吃什麼，兩人當然是點不一樣的套餐要相互品嚐。

「廢話少說，給本大爺來個分量最大的！」西瑞一副要吃垮店家的氣勢，在阿利的推薦下，很豪邁地點了泰式椒麻雞平方套餐，嫌吃不飽似的外加又點了幾樣單點。

而一旁的萊恩則是難得對沒有賣飯糰的餐館提起興趣，「因為這裡每樣主菜配起來都很適合包成飯糰，像是椒麻雞、打拋諸、綠咖哩……泰國米也很好吃。」

敢情這傢伙已經打算當散壽司……不對、是散飯糰在吃了是吧，千冬歲很是無語，實在不曉得要先吐槽對方的樂觀還是適應良好。

因為是泰國料理，所以餐點多少都涵蓋基本的辣度，不過店家也很貼心，會在菜單的每一道餐點旁標示辣度，而且大部分都可以調整辣度，有幾道甚至可以不辣。

把菜單翻過一遍的褚冥漾目光不免被某道魚料理吸引……又立刻撇開，對自己毀魚的能力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最後點了辣度應該算最輕的南泰咖哩雞套餐。

輪到冰炎點餐時，他幾乎沒什麼猶豫就迅速點完了餐。

幾個人點完餐，坐在灰色調的皮質沙發上聊天等待餐點上桌，店內的音響播放著舒適的輕音樂，音量恰到好處讓人心情放鬆。

「對了，五月底的時候有一場弓道聯賽的總決賽。」千冬歲推了下眼鏡道，「有興趣的話，可以來看看。」

同學們頓時都看向他，訝異地眨了眨眼，「總決賽？」

鏡片下的黑色眼睛撇開，千冬歲嗯了一聲，又補充了句，「沒有強制性，而且場地也……」

「你在說什麼啊？當然要去看呀！」米可蕥率先發難，「哎哎，千冬歲徵選跟預賽都偷偷來！」

千冬歲有點心虛地解釋，「沒有晉級到決賽跟你們說有什麼意義……況且包含預賽、複賽場次那麼多，都一一跟你們報告也很奇怪。」

「哪會啊！」米可蕥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認真說，「就算中途輸了又怎樣，那也不代表千冬歲的付出是白費的呀！」

「我也想看歲訓練的成果。」萊恩對著朋友說。

千冬歲被堵得無話可說，但還是覺得如果沒有晉級到決賽，讓朋友來也只是白跑一趟。

「我想競賽的目的不只是展現努力的成果，努力的過程也是值得被看見。」阿斯利安揚起讓人鎮定心神的笑意，這麼對學弟說。

「還是說四眼田雞你壓根就沒自信蛤？」西瑞還是一貫的挑釁作風。

「死不良想打架啊！」千冬歲氣勢不輸人地嗆回去。

「看吧，大家都這麼說。」溫潤的聲音拉回他的注意，黑眸轉過去，就看到他的兄長向他掛著柔和的笑容，「不管你表現得如何，我們都會以你為榮。」

「……嗯。」千冬歲匆匆推了推眼鏡，掩飾自己的侷促，「我先說，比賽的場地內有管制，要觀戰也只能在外圍一圈，不過我估計會被一排攝影機和教練之類的堵住，應該也看不到什麼。」

其實他學弓道並不是為了要跟誰炫耀，不過，在這種緊要關頭卻反而想得到誰的支持這點真的挺矛盾的，千冬歲想。

鏡片下的黑眸一撇，正好對上另一雙同樣墨色的瞳。

兩人都微怔了下，褚冥漾眨了下眼，其實好像有點懂對方不敢明說的小心思，「我們想陪你晉級總決賽，可以嗎？」

就算不能一起參與又如何？其實不管是考試還是比賽，或許有人能夠一起面對，彷彿就能多得到一份勇氣吧，就算體會不到當事者的萬分之一緊張，但起碼能夠讓對方知道他不是一個人。

千冬歲對著向他露出靦腆笑容的朋友愣了一下，緊繃的肩頸算是徹底放鬆下來了，然後無奈一笑，「可以啊。」

真是……曾幾何時，老是要被推著前進的傢伙也學會交換立場幫他打氣了。

夏碎為總算想開通融的弟弟露出欣慰一笑。

哼，笨蛋也有變機靈的一天。冰炎勾了勾嘴角，不多語。

趁話題歇一歇的時候，服務生也為客人們一一送上餐點，原本還算適中的餐桌頓時擁擠了起來，每個人桌前無不擺上木製圓型托盤，上面放滿了主食、主菜、配菜、醬料跟當日湯品。

除了主菜依每個人點的不同，因為沒有人點麵食或河粉，所以大家的主食都是泰國米，配菜是統一的涼拌青木瓜絲、酥炸蝦球、女婿蛋，今日湯品是富含蕈菇的清湯。

服務生陸續還送上了附餐加點或單點的飲料。

有的人先從飲品下手解渴、有的人直接開動，兩個女孩手上各拿一杯顏色鮮艷的果汁，好像叫蠻泰，據說是以火龍果、蘋果、香蕉、鳳梨和椰奶混搭而成，「香蕉跟水果的香氣很濃厚呢。」這是兩個女孩喝了之後的感想。

西瑞不亦樂乎地啃著分量十足的油炸物，一下子就嗑掉了半碗飯。

萊恩當然沒喪心病狂到當場包起飯糰，而是很規矩地把打拋豬舀到白飯上配著享用，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我以為你會點泰式奶茶。」吞了一顆蝦球，冰炎看了眼旁邊的傢伙難得和他一樣點清檸茶橋，而不是雜七雜八的飲料。

褚冥漾喔了一聲，解釋說，「因為泰式奶茶普遍都超甜，我不太喜歡。」黑眼無言地瞟過去，覺得有必要再澄清一次，「太甜的東西我也一樣喝不慣好嗎。」

「是嗎？」冰炎敷衍過去，這話從學弟嘴裡講出來的可信度簡直大打折扣。

褚冥漾無語問蒼天，不懂到底為啥會被嚴重誤認為是螞蟻？他對甜的沒那麼來者不拒好嗎！不然早就得糖尿病了！

正當他還在鬱悶時，旁邊伸過來一雙筷子，夾滿了魚肉丟到他的白飯上，然後順走一塊他咖哩裡的雞肉，「嗯，辣度還行。」

褚冥漾對著碗裡的魚肉愣了愣，這不是他剛才對著菜單朝思暮想的檸檬清蒸鱸魚嗎？他轉過去一看，還真的看到學長桌前一整條的鱸魚主菜，對方正若無其事地咬著偷渡的咖哩雞。

紅眼瞥過去一眼，「還好你有跟店員強調要小辣，不然整杯涼飲都不夠你灌。」冰炎說出了算是幫他鑑定完的心得。

褚冥漾還有點傻愣，「學、學……」他欲言又止，不會這麼巧吧……對方剛好點了自己原本想吃的東西，記得學長不是挺喜歡吃辣的嗎？

「我也想吃魚不行嗎？」完全看出對方心裡的疑慮，冰炎挑眉，理直氣壯道，「記得想吃魚就拿你的咖哩換。」

褚冥漾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不禁噗哧一笑，覺得還特意跟他玩交換食物遊戲的學長有點好笑，「謝謝學長。」感謝對方用難得幼稚的方式，解決他作死點辣跟錯過的魚。

直屬倆用餐愉快，卻忽略了坐在他們正對面的兄弟檔可能會被閃瞎，他們覺得……嗯，某些人疑似準備要虐狗了。

兄弟倆心照不宣，不過千冬歲倒是有點後悔自己的眼鏡沒有安裝防光害鏡片就是了，「對了，剛剛說到哪裡？」他不太自在地咳了一聲，拉回未完的話題，「喔對了，弓道賽的觀賽空間一向有限，所以你們不用勉強在現場人擠人，因為估計也擠不進去。」

「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在外頭等的期間也可以打打球，比賽當天巴布雷斯大學的球場有對外開放。」

「打球嗎？」阿斯利安明顯來了興致，「是說也好久沒三三鬥牛了。」

西瑞嘿嘿一笑，「要打的話本大爺隨時奉陪！」

於是一群人開始揪打球，女生們則是說要當啦啦隊給他們加油。

由觀賽延伸出的揪團打球，男生們散發出摩拳擦掌的氣勢，各個自信心爆棚。

而籃球這項陽光熱血的運動總是能成功促使年輕人揮灑青春的汗水。

黑色眼睛飄開，褚冥漾身為長期宅在家的地球人一枚，心想還是別參和進火星人的戰局裡吧，對生命比較有保障。

打個球而已，應該不至於演變成像在打仗吧？

難說，尤其還有五色雞參戰，唉。

用籃球與汗水迎接來臨的夏季什麼的，固然很青春啦……

但感覺會熱死。

TBC

Chapter.11   打球

「千冬歲加油喔！」米可蕥在最後還不忘打氣。

他們幾個目送揹著弓道配備走遠的同學，以及要陪同觀戰的夏碎學長，因為旁觀席有限，無法所有人都進去的情況下，也就以當事人的兄長作為代表奉陪了。

不過在外面的大家也會在心裡替千冬歲加油的！

今天除了弓道賽，貌似還有其他競賽還是活動的樣子，讓假日原本空虛的校區添了些人氣，球場上也不乏有在打球的年輕人。

褚冥漾他們幾個目送完同學後，來到了約好的其中一個籃球場地會合，老早就來佔位子的西瑞和雷多已經在熱身了……不、這兩個體力旺盛的傢伙只是在拿球互砸而已。

說到打球，這時就能看出男女生大不同，相較於休閒裝扮的男生，打定主意就是要旁觀的女孩們比平日還要稍作打扮，穿著白T恤搭淺橙色細格紋吊帶短裙的米可蕥還套了一件短褲，活動起來很方便，就算邊跑邊跳也不走光，也能保持機動性。

穿著素T恤搭配吊帶長裙的庚盡顯氣質，頭上戴著軟呢帽遮陽。

走在兩個女生中間的莉莉亞則是穿著休閒的小碎花連身短裙，腰間繫上黑色細皮帶點綴，提著小手提包，感覺就很有家境富裕的大小姐模樣。

雖然對打球興致缺缺，不過褚冥漾平時穿的本來就很方便活動，沒有特別趕潮流，會的也就一些基本的搭配，比如今天也就套一件斜擺的草寫英文樣式的V領白底T恤，再套一件七分牛仔褲跟布鞋了事。

男生的穿著本來就沒有女生那麼多層次，而且褚冥漾深知不管穿什麼，其實基本分都建立在臉蛋的基礎上，簡單來講就是長得好看的人穿什麼都好看。

說到這，褚冥漾環視一圈……哇喔，才發他們這群人根本各個都是帥哥美女好嗎，也就他一個混在裡面的閒雜人等拉低顏值標準吧！

這讓他想起有幾次喵喵還跟他講了讓他想吐血的話，「漾漾也很帥好不好！還救了喵喵很多次，只是平常走比較可愛清新風啦～」

「……」說真的，生為男生被講可愛的時候也只能不予置評吧。

米可蕥再接再厲蹦出詆毀男性尊嚴的話，「千冬歲也很可愛，比如彆扭的時候，還有……」

「迷糊的時候。」褚冥漾想也不想就接了下去，不得不說友人犯迷糊的時候真的很有趣。

喔喔可喜可賀，還有人陪他一起被打擊自尊！

結果兩人不外乎被聽到的千冬歲追著打一陣子，那又是後話了。

結論就是，自認為相較之下還是長得很路人的褚冥漾再度感嘆老天爺的不公平，而自己剛好就是很衰沒有得到神明的眷顧云云。

「你幹嘛對著空地一臉痴呆樣？」冷涼的聲音讓他瞬間回神，就看到坐在看臺上的學長一臉鄙夷，「該不會才剛曬一下就中暑了吧？」

「沒、沒有啦。」褚冥漾走到學長旁邊坐下，他只是剛好又體悟到神明的偏心而已，就不小心發呆太久了。

把斜背包放下，他偏頭看了幾眼學長今天也是悠閒風的打扮，淺刷色牛津布短襯衫，扣子解開三分之一的半開襟領口露出打底的黑T恤，下半身是彈性的卡其色窄管褲跟球鞋。

說真的，穿搭上也沒有說很複雜，但總而言之就是一個帥字。

女孩們就坐在他們兩人後排在聊天，前排的萊恩因為慣性賴床，還在啃來不及吃完的飯糰，方才也在暖身的阿斯利安慢跑完一圈剛從操場回來，拔掉耳機，拿了一旁備好的礦泉水補充水分。

「漾漾。」比他們還早到的伊多和雅多從附近的位子走了過來，坐到他旁邊，撇開還在球場上鬧騰的白痴，兩兄弟分別跟他們打了招呼。

「謝謝你們今天邀我們來打球。」伊多笑著說，整個人的氣質還是一如往常的斯文。

「不、不會啦，打球本來就是人多比較好玩嘛。」大概是幾個月不見，忘了對方有多客氣，褚冥漾一時之間有點侷促，況且打球這種需要有點能耐的運動也不是他揪得起。

場上的雷多都還沒開打，就已經解決完一瓶運動飲料，他把瓶蓋拴緊朝看臺喊了聲，「雅多！接著！」然後使力扔了過去！

靠！結果瓶子根本暴投往褚冥漾那邊飛過去！他聽到旁邊嘖了一聲，雅多也同時迅速伸手越過伊多，擋在前面才有驚無險地接住了凶器。

被兩隻救援的手遮擋了大半視野，褚冥漾愣了好大一下才回神。

雅多受不了對場上一陣爆喝，「你到底扔哪啊！」就算是空的，砸到人也會痛好嗎！真是……明明才一大早，他覺得自己的神經已經瀕臨崩斷了。

「漾漾，沒事吧？」連同一起被雅多擋在身後的伊多也沒看清剛才的情形，但也曉得自家老弟又搞砸了什麼。

「沒、沒事。」褚冥漾連忙搖搖頭，要伊多不用擔心。

黑眼看了旁邊一眼，剛才同樣護在前面的學長已經若無其事地坐了回去，其實他主要是被突然逼近的兩人給嚇了一跳，到也沒看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球場那邊遠遠喊了聲：「對不起！！」

雅多忍了忍額邊冒出來的青筋，險些下去揍人。

話說今天雙胞胎的穿著是相反色系的耶，場上穿白色連帽無袖T恤的是雷多、黑色是雅多，超好認的……雖然平常也很好認，一個笑得沒心沒肺、一個是面無表情，要認不出也難。

而且褚冥漾還發現三兄弟都有打耳洞的興趣，這對雙胞胎更是專打耳骨、耳輪這種看起來就很痛的地方，而三人配戴的都是些簡單的小耳飾。

「對了，關於澎湖旅遊的事，很可惜我們端午連假有事無法參與。」伊多對於不久前婉拒的事深表遺憾。

「沒關係啦，下次還會有機會。」褚冥漾也只能這樣安慰人家，畢竟要事優先嘛。

「對啊，下次還有機會！」坐在後面的米可蕥剛好聽進他們的話題，插話道，「比如寒假啊～說不定還能像上次那樣一起玩！」

伊多揚起和煦的微笑，「當然，非常歡迎你們。」

「喂喂、上面的是要休息到什麼時候啊！還不滾下來跟老子決一死戰！」西瑞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哼哼地笑，「本大爺一生殺敵無數，沒在怕的啦！」

喔麥尬，褚冥漾就知道會這樣，不過打個球而已，誰在跟你戰國無雙啦！

阿斯利安笑了笑，對挑釁者不甚在意，把耳機跟水瓶放在一旁走進球場。

雅多瞪了眼在場上揮手催促他的雙生渾蛋，也從看臺下去了。

伊多見萊恩吞下最後一口早點就要下去，完全不等消化、也沒暖身，不免關心道：「萊恩，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再上場？」

正要把頭髮扎起來的手頓了一下，萊恩又把頭髮放散，向他點點頭：「也好，那可以請你先頂替我嗎？」

突然被點名上場的伊多愣了一下，笑得有些勉強，「好啊……不過我不是很會打，若拖後腿還請見諒。」

「打好玩的，不用顧慮太多。」冰炎看了一眼沒什麼信心的青年如此道，然後站起來把包挪過去跟學弟的堆在一起，也準備上場。

坐在原地的褚冥漾擺明一副圍觀群眾，然後就看到站起來的學長把身上的短襯衫脫掉，露出穿在裡面的黑……猜錯對方穿什麼的他愣了一下，難得看到對方穿這麼清涼的無袖背心，精實的臂膀卻不至於過度誇張的肌肉，很勻稱、看起來就是有在鍛鍊。

他不禁目不轉睛地看著學長一腳踩上一格台階，然後彎腰輪流把兩邊的褲管反摺兩圈，反摺的褲管顯得學長的腿更修長、更顯俐落了。

紅眼睇了過去，正好捕捉到匆促撇開的黑眼，冰炎挑了下眉，「幫我顧一下。」他這樣跟顯然沒興趣打球的學弟交代了句，然後就下去了。

留在位子上的褚冥漾反應慢半拍，草草應了聲「喔」，他看了眼隨意扔在旁邊的襯衫，還是多管閒事順手把它給摺好。

現在場上三對三先來個熱身賽，亞里斯三兄弟一組，另外三人一組。

雅多附在伊多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然後開始跟阿斯利安洗球，隨著籃球的傳遞拉開了第一場的序幕。

後面的女生看得目不轉睛，偶爾幾句加油，伴隨著時不時的討論聲。

雅多把球傳給雷多，然後試圖突破敵方防線，就在阿斯利安他們以為雷多打算傳球給雅多拆擋得分，而衝過去守在籃下時，雷多卻冷不防往三分線拋過去，被默默移動到罰球線待命的伊多接個正著，然後毫無懸念地投出了空心球得分。

兩隊互相又得了幾分，雖然雙胞胎偶爾也會帶球上籃，不過幾次的變化掩護也暴露了他們戰術的端倪跟伊多唯一的作用。

冰炎與阿斯利安互看一眼，心下了然，在接下來的幾回合也不打算加重回防，直接看破對手伎倆的時機、擋下了他們的回傳，然後奪球上籃。

伊多苦笑了下，這下子真的沒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但不得不說，伊多的三分球準度真的沒話說，根本心無旁鶩。

對籃球的基本規則大抵清楚的褚冥漾也不算走馬看花，連看了幾場下來，發現……五色雞根本來亂的吧！每次球到他那邊就會演變成獨行俠，要嘛就是球搶得很兇、要嘛帶球撞人，這要是正式比賽的話，不用十分鐘就被罰出場了啦！

趁著中場休息的時候，萊恩跟伊多換手，「辛苦了。」扎起頭髮的他氣勢不同凡響，預示著接下來的幾場將是硬碰硬。

開始之前，六個人用黑白配將原本的組合打散，並由冰炎、萊恩、雷多一組先攻。

由雷多跟雅多洗球，帶著笑意的淺褐色眼睛往右邊一瞟，被雅多捕捉到正打算重防時，雷多卻反手扔往敵方的阿斯利安方向……一道手勁Hold住了球，突破防線的萊恩一路勢如破竹接近籃下──

「你以為能過得了本大爺這關嗎！」突然衝到禁區嚴格把守的西瑞一臉囂張，準備對方不管怎麼出手，都要來個快狠準的蓋火鍋！

萊恩緊繃著臉倒是不慌不忙，舉高手似是準備投籃……他嘴角一勾，才怪、反手往後盲傳！

「糟！」失守的阿斯利安喊了聲，只見突破防守的冰炎抄了球，一路衝破雅多的防線直達禁區，剛擺脫萊恩牽制的西瑞也來不及防，毫無懸念讓敵方帶球上籃擦板得分。

好帥！黑眼亮了亮，果然看人打鬥牛不禁會跟著熱血沸騰，褚冥漾看著場上勝負難分難捨的禮尚往來，然後又是新一輪的洗球。

「好渴！」球場上的雷多還邊洗球邊喊，滿頭大汗的他笑得一臉燦爛，倒是看不出有任何一點疲勞。

「我們去幫忙投飲料！」米可蕥站起來舉手熱心服務，順道問左右兩旁的朋友，「庚庚和莉莉亞要一起去散步嗎？」

庚正要開口，卻突然想到什麼，與直屬心有靈犀地對看一眼，勾起微笑，「莉莉亞，要不要問問大家想喝什麼？」當然，大家裡面還包括了『他』。

「蛤？」突然被點名的莉莉亞一整個手足無措，她跟其他人不熟啊！

「別怕、別怕～」大家一點都不可怕啦！「喵喵跟你一起！」米可蕥拉著害羞的女孩跑下看臺，靠近球場，「就喊一聲『你們要喝什麼？』就好了，來吧！」這裡離球場那麼近，隨便喊一聲都能被聽到。

莉莉亞還在扭扭捏捏，球場上的幾個人都看過來了，也讓她很……此時藍眼睛對上了扎起頭髮、沒有被瀏海蓋住的目光，她真的鬼使神差地喊了出來，「你、你們要喝什麼！」雖然有點口吃，但還算宏亮。

「隨……」

開口到一半的萊恩被旁邊的阿斯利安推了一下，「你這樣人家很難辦耶。」

萊恩喔了一聲，心想也對，於是改口道：「那茶裏王好了。」

「知、知道了。」莉莉亞已經盡量回得不那麼彆扭了，耳根已經紅通通。

見朋友有好好地突破羞恥度，而且目的也達到了，一旁的米可蕥幫忙統計其他人要喝什麼，然後拉著女孩準備去投飲料，「庚庚你不用下來啦～我們去就行了！」畢竟學姊難得打扮那麼好看，穿著長裙在看臺跑上跑下的也不方便。

「可是……」假如加上他們幾個沒打球的總共十一罐，兩個女生不可能拿得完。

「不然我也跟她們去好了。」褚冥漾向庚學姊說，反正他也閒著沒事做，「我也正想逛一下校園。」

庚揚了揚柔和的笑：「謝謝你。」

「不會啦。」褚冥漾被學姊這樣柔和一笑搞得有點害羞，走下去之前順便也問了下對方要喝什麼，然後才跟了上去，「喵喵，等等我啦！」

已經走得有點遠的米可蕥回過頭，就看到同學追了上來，「漾漾也要一起散步嗎！」

然後她很歡地拉著兩人結伴同行。

TBC

Chapter.12   圍堵

飲料販賣機就位在球場附近，因為也不曉得販賣機有什麼飲料，所以大家也就大概點說要茶類還是果汁類，萊恩之所以點了個那麼肯定的牌子，是因為他來的時候剛好經過有看到。

三個人投完飲料後，互相分配各拿幾罐，邊聊著天正要離開時──

「這不是冥漾嗎？」一道在褚冥漾聽來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突然出現。

他愣了一下，轉過頭就看到領頭的高中同學和六、七個不認識的人，應該是對方的大學朋友吧？因為那些人他一個都沒看過，「何政？」

他沒想到會在這裡偶遇以前的同學。

「嘿、幾個月不見，你還認得我這個同學啊。」何政笑笑地說，眼睛卻瞟向前同學身邊的女孩們。

「漾漾，那是你高中同學嗎？」米可蕥附在朋友的耳邊悄悄問。

褚冥漾嗯了一聲，但是對於高中同學跟那幾個男大生投來的打量目光，直覺就不是很舒服，「畢竟還沒有畢業很久啊。」沒辦法，他只得耐下心回應這不冷不熱的敘舊。

對於這個高中同學他也不是很熟，應該說、基本上除了幸運同學以外，他一個同學都沒有交集。

不過對於何政的印象，褚冥漾覺得和現在沒什麼改變，對方身邊總有幾個狐群狗黨，這個同學從以前就很愛找這種看上去很時尚，一副人生勝力組楷模的現充做朋友，然後再加上他一點點的小偏見……就是因為看起來都挺輕浮，讓他有一種物以類聚的感覺。

當然，以他這種高中時期被排擠到天邊的人，好像沒什麼資格去品頭論足就是了。

「是嗎？不過也才幾個月，我看你混得挺如魚得水嘛，這不是有女朋友了嗎？」何政對著三人打量個沒完，還提出明顯假好心的邀請，「我們正好要去唱K，反正你們在這裡也很無聊吧，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玩？」

何政旁邊的幾個女孩還纏著他問說，幹嘛莫名其妙請那三個傢伙啦！

「不了，我們還有事，你們自己去吧。」褚冥漾出乎意料地冷靜回絕，對這樣突然的好意甚至有點不耐煩。

因為太假了。

他也老大不小了，眼沒瞎、看得出來這幾個人想要什麼。

不過說真的，因為跟對方不熟，所以他也從沒認真想過這個高中同學是怎樣的人，如果再有經驗一點……是不是就能更快擺脫這種狀況？

「我說你啊，是不是覺得大學混得好一點就變囂張了？」被拒絕的何政顯然不打算輕易放過人，「連高中同學都不放在眼裡了？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啊。」

褚冥漾無動於衷，也沒打算替自己辯駁什麼。

「所以才說衛禹那傢伙真的是眼睛沾到蛤仔肉，才對你那麼好。」何政順道連另一個高中同學也牽連進去，恥笑一番，「欸欸，那邊那兩個可愛的女生，你們知道嗎？這傢伙以前可是邊緣到不行的邊緣人呢。」

褚冥漾暗自嘆口氣，隨他們怎麼說吧，他只想快點解決這個窘境。

「是嗎？我可看不出來。」旁邊的米可蕥卻被挑釁給激將，綠色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言道，「在我看來，也是隨隨便便霸凌別人的你們的錯吧。」

「以踐踏別人來凸顯自己的優越感，沒有什麼比這更可悲了。」平常羞怯到不行的莉莉亞一旦生起氣來，就會變得一無反顧，連說話都毫不留情。

「等等……」褚冥漾對這兩位突然爆走的女孩有點傻眼。

這只會讓情況更糟吧！

說到比優越也是女人的戰場，對面那幾個高中同學的女伴立刻變臉，嗆說有什麼了不起，以為自己多正云云，然後各種花式罵人。

「你們說什麼！」果不其然，何政也氣得要死，一看就知道EQ不好，不過他仗著自己有一幫人馬還有些底氣，講話的語氣盡是施捨，「哼、請你們吃喝玩樂不要，偏要跟那個逊咖混，我告訴你們！連這種簡單的選擇題都不會，你們也別肖想從底層爬起來啦！」

人一出生就有分階級制度，到哪裡都一樣，連靠山都不會選，回家吃自己吧你們！

莉莉亞嗤之以鼻，「誰跟你底層。」要比高尚誰不會。

「漾漾都說不要了，你們煩不煩！」米可蕥緊拉著好友們，想趕快離開這群雞同鴨講的傢伙。

「何政。」褚冥漾對著眼看就要動手的人皺了皺眉，「說完了就放我們走。」他實在不懂，跟他們耗在這裡的意義在哪。

他拳頭握了握，褚冥漾其實很緊張，對方六、七個人根本不可能打得過，連僥倖都不可能。

「想走可以啊。」何政冷漠一笑，「把女票留下，我就不跟你這垃圾計較。」然後他放任身旁已經蠢蠢欲動的同夥上前逼近，就是打定主意要把人帶走。

莉莉亞警戒地緊抓著唯一的男同伴，眼神卻倔強地狠瞪著前面這群死流氓。

該死！到底該怎麼辦……褚冥漾做出蹩腳的預備迎擊動作，至少……至少要讓喵喵她們逃走！

他很少感到那麼無力與絕望。

一雙雙讓人厭惡的長手撲了過來──

「你說誰是垃圾？」一道冷凝的嗓音劃破了危急關頭。

黑色眼睛睜得老大，愣愣地看著插手阻擋攻擊來襲的學長，那個被牽制住的傢伙瞬間臉色難看，猙獰地吼叫著被摔了出去！

冰炎頭也不回，凌厲如血色的赤眸釋放著前所未有的冰冷，殺氣騰騰的瞪視讓對面的人馬各個抖著腳怯步。

不只因為他，另一個擋在金髮妹前面的褐髮傢伙也是死抓著同伴，收到慘叫聲也面不改色！

彷彿就算當場把對方的手給折了也無所謂，面無表情的阿斯利安散發著不由分說的壓迫感。

「你們想對史凱爾家罩的人動手？」同樣擋在莉莉亞他們前面的萊恩仰起菱角分明的臉，銳利的眸子鋒芒畢露，「那得先過我這關！」

何政罵了一聲操，才、才三個人而已，為什麼他覺得他們打不過？！

「啊？你們想動本大爺的人？」慢吞吞走在後頭的西瑞一看到幹架場面就來勁，「老子還嫌你們不夠格咧！有種先跟我單挑！」

我們才不要咧！何政的狐群狗黨各個搖頭如波浪鼓，這個染成五顏六色的大尾流氓是誰啊？！

是我朋友……褚冥漾扶額，實在是很不想承認，「小心點。」他指的是他的前同學。

這點提醒也算仁至義盡了吧，還不想死的話就快溜……在這種風和日麗的好天氣，他實在懶得報警收屍。

頻頻往後退，打算溜之大吉的何政感覺肩膀被拍了一下，回過頭就看到兩個高個子雙胞胎。

「給你們三秒從我們眼前消失。」雅多語氣冷淡，淺褐色眸子測漏的殺氣是真的。

「不然就別怪我們開扁囉。」雷多還笑得出來，只是那一看就知道是皮笑肉不笑，「敢再欺負漾漾都得死，知道了嗎？」

然後，一群臭俗仔用破音的「幹你娘」代替「知道了」，夾著尾巴外加屁股尿流地滾了！

與眾人馬擦肩而過的伊多無奈地笑了下，希望不會被舉報鬥毆……

而庚早就趁混亂之際跑了過去，關心兩個肯定受驚嚇的女孩，「喵喵、莉莉亞，沒事吧？！」她安撫性地抱了抱她們兩個，早知道她也一起過來就好了……雖然也只是添亂，但總好過孤立無援啊！

「沒事！庚庚不用擔心！」米可蕥抬頭挺胸地展現她的堅強與不服輸！

「沒、沒事！」莉莉亞也很想要跟她一樣理直氣壯，可、可是她的手還是抖個不停。

庚摸了摸她們的頭，鬆了一口氣，幸好……幸好沒事。

米可蕥再三跟學姊保證沒事，她綻放的笑容與平常無異，只是手腳還有點冰冷，但一定很快就會沒事的。

雖然已經很久沒碰上這種情況了……

不過因為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她總是告訴自己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堅強，唯有底氣絕不落人後。

米可蕥維持一貫讓人放心的笑容，然後不禁看了面前的人一眼，觸及到的褐色眼眸早已散盡壓迫。

阿斯學長也對她笑了笑，彷彿將她看穿的雙眼與那抹實質賦予安心的弧度，和一年多前的影子重疊，完全沒變。

總是這樣，每當透過這種情況而讓她深知自己有多無能的時候，對方總是能及時趕來化險為夷。

從未想過時隔一年多還能再續的緣分、總是適逢其時的介入與幫助……

「學長總是這樣的話，我會一直窩囊下去的。」

「學妹哪時窩囊了？」褐色眼眸流露往常的笑意，「在我看來，妳已經用妳的方式展現了自己面對劣勢的勇猛與桀驁，而我也只是以我的方式來抗衡本就不公的欺凌罷了。」

高中相處兩年的片段仍記憶猶新，綠色眼睛眨掉了莫名的懷念，捨棄了顧念過往的情懷，因為阿利學長和庚學姊都還跟她一起站在這裡，時至今日，身邊也早已多了許多伙伴，所以比起回首過去，現在更重要的是直視當下。

米可蕥握住了莉莉亞還有點顫意的手，賦予女孩安心的笑容。

正是因為大家都在，她才能無時無時刻都能鼓起勇氣。

她從不是一個人。

TBC

Chapter.13   今非昔比

褚冥漾覺得喵喵真的很厲害。

回到看臺的他看著快速恢復元氣的女孩，真心感到佩服不已。

反觀自己，或許連最基本的保護女孩子這點都做得不怎樣……雖然拿剛才極端的一面倒情勢自責可能有點自視甚高。

不過該怎麼說呢？要是剛才能夠更強勢地回應是不是會更好？到頭來，褚冥漾還是抱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心態維持一貫低調，所以才會如此居於下風吧？

他不介意自己被嘲笑還是怎樣，但是讓他的朋友陷入危機這點，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

畢竟對方是自己的高中同學，如果連自己都談不攏，那還有誰能交涉？到頭來還是搞到非要動手的局面也真是……

「漾漾，不用為了那些不講道理的傢伙自責啦。」不知道何時溜過來的米可蕥坐到好友旁邊，語氣不以為意，「況且與那種人當同班同學也不是漾漾願意的嘛。」

女孩吐了吐舌頭，露出歉意的表情，「不過話說也是我們不好，明知道回嗆是在火上澆油，可還是忍不住。」隨後她又一副很氣憤的樣子，「因為他們對漾漾出言不遜嘛！」

褚冥漾苦笑了下，他覺得那些都沒關係，「主要還是讓你們有危險這點，我覺得不應該。」他看了眼坐在下面幾排可能還在撫平心情的莉莉亞，她旁邊坐著莫名其妙被推出去委託安慰任務的萊恩。

過去什麼的，被知道了也沒差，反正是事實，但是……

「漾漾，你知道霸凌這種事，最大的問題是誰嗎？」米可蕥突然開口問。

黑眼看向她，褚冥漾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是霸凌者他們自己。」綠色眼睛認真地看了朋友一眼，然後歛下目光像在回憶什麼，「雖然欺負的人總是會說被欺負的我們也有問題，但是追根究底錯的就是他們。」

「說著被欺負的人活該、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那些人，都只不過是為了分散焦點與扭曲事實而做的抵賴罷了。」米可蕥抬起頭，衝著他笑了笑，「這也只是我個人的見解啦。」

聞言，褚冥漾微微睜大了黑眼，「等、等等，你說『我們』是……」

「對啊，我以前高中的時候也有被找碴過。」米可蕥很坦然地承認，回想了下，「主要都是學姊啦，班上倒沒有。」她語氣輕鬆，彷彿只是聊著再普通不過的話題。

「等、等等一下……」褚冥漾嚥了口口水，總覺得要澄清一下，「我、我也不算被霸凌啦，就是跟班上同學沒啥互動而已，所以……」他沒有要揭人瘡疤的意思啊！

「沒差啦，反正我說的也是事實。」米可蕥聳了聳肩，態度如常，全然沒有一絲的觸景傷情，「而且因為有庚學姊跟阿利學長的幫忙，所以也沒發生什麼很誇張的事。」說及此，她回以一抹讓人安心的微笑。

「我要說的是，正因如此，漾漾不用覺得因為自己怎樣而連累我們，因為沒必要，他人的個人行為根本就不是你能控制的。」米可蕥說完，後坐的庚還摸了摸她的頭，對學妹揚起一抹寬慰的笑容。

雖然她的直屬學妹總是笑著說沒事，但庚也時刻提醒著學妹有困難一定要說出來，不過認識到現在，她也很清楚對方是真的很堅強，是個非常強韌的好女孩。

「嗯，我知道了。」嘴角揚了揚還算釋懷的弧度，褚冥漾明白對方想表達的意思了。

話說球場上的一干人等明明剛幹完架，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繼續活蹦亂跳，他不明白少了萊恩的前提怎麼還能玩這麼嗨……

黑眼鎖定在場上笑得很尷尬的伊多，一下子便了然，原來是又被拖下去當代打了。

趁著一輪的賽局結束，球場上的紅眼突然看過來，和他對得正著，然後冰炎勾了勾食指，「褚，過來。」

褚冥漾納悶地走下看臺，乖乖滾到球場邊，「幹、幹嘛？」

「現在兩邊實力不均，要你下場均衡一下。」紅眼看過來一眼，冰炎懶懶地說著傷人的話。

因為褚冥漾完全知道『均衡』是什麼意思！

他滿頭黑線，「可是現在人數不是剛好嗎？」

「西瑞你出去。」雅多直接下達逐客令。

「憑什麼是本大爺啊！」突然被趕出去，脫韁的五色雞當然不服氣了！

「照你這種橫衝直撞，還不夠被判十次犯規出場嗎？」淺褐色眼眸淡然一瞥，雅多懶得再說明更多。

西瑞呿了一聲，小聲碎念了句，「不是沒規則嗎！」他拖沓著難得穿布鞋的步伐，拍了拍小弟的肩，「小弟好好打啊，替老子扳回一城。」

我不是你小弟到底要我說幾次……褚冥漾已經眼死到無以復加，然後注意到伊多投過來的感動目光，更是悲從中來。

被當成墊底同類了……雖然是事實沒錯，嗚。

被派上去跟雷多洗球的褚冥漾沒什麼壓力，因為這大概算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吧哈哈……

雷多依舊笑嘻嘻的，然後傳球給伊多！

接到球的伊多已經麻木了起初的無奈，運球生疏地周旋於雅多明顯放水的防守，他一邊觀察隊友的走位，然後見縫插針地傳給冰炎後，坐等對方得分。

新一輪的戰局，阿斯利安把球傳給又是先攻的雷多他們重新洗球，然後又是新回合的攻防戰。

幾輪下來，褚冥漾雖然多半都是跟著跑場的份，偶爾做個掩護，不過一旦動起來，多少還是會流點汗，還好他雖然不怎麼打球，基本的體能還是有的，而且論耐力跟肺活量，對於偶爾慢跑跟喜歡游泳的他還是有點自信。

然後不知怎的，比賽到後來開始變得不是很正經，從雷多偶爾會故意把球扔給老哥一枝獨秀，到後來連阿利學長跟雅多也會把球丟過來讓他去跟人家對峙，他就覺得……喔嗚媽媽，他跟伊多被當猴耍了……呸呸、不對，他們應該是怕他跟伊多無聊，所以給個熱身的機會，一定是這樣！

糟……眼看伊多又要企圖準備投三分，褚冥漾趕緊回防截下對方的持求權，然後鬼使神差地回身以四十五度角投球，擦板得分！

哇喔，他覺得自己有點小帥到……雖然是僥倖的。

「幹的好，漾漾！」阿利學長和雅多拍了拍他的肩表示鼓勵。

褚冥漾搔了搔頭，他才不會就這樣得意忘形咧……

一道手勁非常無情地奪下了剛傳到他手裡的球，使他愣了愣，一整個猝不及防。

抬頭一看，始作俑者的學長明明老早就突破防線隨時可以得分，卻遲遲不上籃，紅眼挑釁地往這邊瞧，擺明要他放馬過來搶。

褚冥漾一整個無語，「學長，你好無聊……」話還沒說完，立刻被球砸個正著，他看著回到自己手裡的球有點傻眼，這是哪門子的戰略啦？！

沒空讓他吐槽，黑眼瞪著殺過來回防的學長，瞬間警鈴大響，「啊啊啊啊啊！」他嚇得差點把球扔出去！

「叫什麼叫！」逼近的冰炎一來就受不了噪音，還瞪了直屬一眼，挑眉開口：「你再不快點突破我，球就要不保了喔。」說罷，他還揚起惡質的弧度，極度挑釁。

被逼到窮緊張的褚冥漾很想跟學長說你有病啊！幹嘛為難他這個籃球痴（籃球白痴）啦？！無奈再怎麼試著突破，直屬死守的體魄還是結實地擋在他面前。

嘴角勾了勾，「時間到了。」冰炎最後還是輕而易舉地截下學弟手裡的球。

ㄍ……褚冥漾氣到差點罵出聲，對著玩弄他的人恨得牙癢癢，甚至不假思索直接衝過去就要討球。

志氣不錯。冰炎哼笑了聲，不慌不忙閃過各種花式奪球，對方勘勘維持規則底線，還不至於到推人或動手的地步，拚了命保留原則的憋屈臉，怎麼看怎麼好笑。

他把手舉高，瞧著顧不了距離一個勁湊上來的身子，讓他有種在逗小狗的錯覺。

褚冥漾伸手死命地亂抓，對著高過頭頂的籃球吹鬍子瞪眼，覺得這已經不是正當的防衛牽制了，根本就只是身高輾壓吧！

他這才知道學長有多會記仇，這個雞腸鳥肚的臭學長！

褚冥漾的手都舉酸了，幾乎要放棄，「學長，你快投啦……」他也是瘋了才跟對方糾纏這麼久。

冰炎不以為意，還補了一槍，「都說打籃球促進長高，那打得爛的……」

「靠！」完全知道對方要講什麼，褚冥漾一氣之下腳一蹬、跳起來把敵人的球給一掌拍掉！

不顧一切的後果就是他整個摔到學長身上，兩人雙雙撲街。

「學長……」褚冥漾喘著氣，雖然很想說對方活該，但還是連忙撐起身子減輕體重的負荷，察看身下被自己當墊背的人。

半趟在地上的冰炎嗤了聲，「這不是做到了嗎？」他放開了扶在對方身上做緩衝的手，撐起身子，倒是不怎麼疼。

「那是犯規好嗎。」褚冥漾難得翻了學長白眼，趕緊從對方身上退開，不懂直屬何苦把場面弄得那麼狼狽？

冰炎站起身，若無其事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塵土，語氣淡淡的，「適當的發洩才不會憋出內傷。」

褚冥漾愣了一下，彆扭地撇開眼，但不得不承認心裡僅存的不甘心和鬱悶的確一掃而空了。

「漾漾！」伴隨著阿利學長的聲音，籃球重新拋回到了他手中。

褚冥漾看了看手裡的球，像是受到褐色眼睛投遞的鼓舞般，伸手把球投了出去。

籃球呈拋物狀朝著籃框奔馳飛躍，然後擦過籃板──匡噹一聲、彈了開來。

噗的一聲，雷多不厚道地笑了出來，「噗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

「……」褚冥漾哀莫大於心死。

旁邊的冰炎不顧晴天霹靂的學弟，仍毫不吝嗇地予以嘲笑。

嗤，機會都給了，投不進怪誰？

※※※

幾小時的旺盛精力與卡路里的燃燒，一群人才終於罷休。

他們幾個隨意坐落在看臺各處，被拖著消耗體力的褚冥漾拿到水就猛灌，有種回到以前體育課被操得要死的錯覺。

沒錯，以前的體育課就算球類運動沒有人可以分組，也不能閒著坐在樹蔭底下放空發呆，他們幾個零星的邊緣人就會被叫去跑操場。

褚冥漾望著空蕩的球場，不禁發起呆來，呼吸也逐漸平穩。

「還在意嗎？」旁邊不輕不重的聲音喚回他的注意力，脖子掛著毛巾的學長隻手拎著未拴緊的寶特瓶，看了他一眼，太陽底下明焰的眸子也隨之漫不經心地遙望球場方向。

黑眼眨了一下，褚冥漾思忖沒幾秒，便搖了搖頭，「……應該說，老早就不會在意了，對於那些莫須有又毫無意義的空話。」再想想以前，多少會為了別人自以為是的認知而難過，如今回頭看就覺得真的挺可笑。

「因為學長也說了吧，環境總會改變。」而他的處境老早就不再是從前那樣，褚冥漾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就著手上的水瓶仰頭又喝了一口……他愣了下，才發現瓶子已經空了。

冰炎看了他一眼，隨手把手上的水瓶遞過去，「喏。」

褚冥漾一臉得救了，「謝謝學長。」真是的，他搞不懂自己明明後半場才加入，飲水量怎麼跟他們差不多啊？

此時察覺口袋的震動聲，冰炎翻出手機滑開訊息，然後抬頭告訴在座的所有人，「夏碎說你們可以想想要怎麼慶祝了，他請客。」

「贏了嗎？！」一群人立刻騷動起來！

冰炎勾了勾嘴角，「勝券在握。」

「Oh Yeah！吃飯、吃飯！」後方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卡拉OK好不好！」

「「好！！！」」

「不過在那之前得先回去沖個澡。」阿斯利安提議道，免得待會密閉空間充斥各種五味雜陳。

打球的幾個人都趕緊動身，打算趁千冬歲完賽前沖個澡趕回來，「那你們兩個女生怎麼辦？」

「不要緊，剛剛登麗學姊跟西菲兒傳訊息說她們人在學校！」米可蕥很歡樂地說要去找她們聊個天！

其他人沒意見，反正有安全的去處就好。

「那就暫時各自解散吧。」

「有空的人可以先訂位。」

「交給我！」

聽著一票人鬧哄哄的噪音，褚冥漾的嘴角靜靜勾了起來。

環境總會改變。

而他，早已不是一個人。

TBC

Chapter.14   湛藍海灣──啟航

聽說這幾天有颱風形成，雖然沒有登陸，不過天氣預報說要小心外環流。

早晨不過七點多，自車窗外灑進來落在大腿上一大片的暖陽光線，像在詔告著今日勢必會是豔陽高照的好天氣，褚冥漾一邊咬著早點，從擋風玻璃看出去也是萬里無雲，一點也看不出會有陣雨的跡象。

今天是他們一行人出遊的日子。

兩台車的乘客配置與上次滑雪的時候差不多，學長負責住校組、阿利學長則是外宿組，只有莉莉亞是自行前往，聽說家人會載她過去。

去布袋港的路程不算太長，因為等會兒要吃暈船藥，褚冥漾不敢拖慢吃早餐的速度，三兩下就解決了。

這時他就很佩服萊恩明明都要坐船了，卻還是堅持要吃飯糰的毅力，也不怕消化不良待會兒吐出來。

據他本人是說，從糯米改吃白飯的飯糰就會降低消化不良的風險了，而且他其實不太會暈交通工具。

也是，對方就連坐二十四小時飛機都不在話下，著實叫人羨慕。

大概十幾首歌的時間便下了交流道，然後照著導航行駛，沒多久就開到了港口附近。

「到了。」冰炎打算先開到遊客服務中心放人下車，再去找停車位，後面跟著的深灰色休旅車亦然。

「謝謝冰炎學長！」、「謝謝學長。」後座的兩位乘客下車提著自己的行李，也打算在門口等司機停車回歸。

關上車門，紅眼看了下還不打算下車的人，褚冥漾正自動自發地在導航螢幕上輸入『停車場』三個字，「你不先下車？」

黑眼從導航抬起來，「呃，我跟學長去找停車位好了。」感覺搭完車就放司機一個人去找停車位有點那個啥……「啊、還是說其實學長一個人比較方便找？」

冰炎說了句沒差，反正學弟不介意等會兒提著行李多走幾步路的話，他也沒啥好阻攔的，「不用找了，我剛有看到。」

包括後面尾隨的深灰色休旅，兩台車開進附近的付費停車場找個位子停好，然後顧好各自的磁扣，下車拿行李去會合。

褚冥漾跟學長一下車就看到隔壁輛的阿利學長和夏碎學長，「早安啊。」兩位學長都笑著和他打了招呼，看得出來心情都很不錯。

畢竟出遊日嘛，他昨天還在床上翻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才睡著的，要是學長知道一定又會被說是遠足的小學生。

他們回到遊客服務中心時，莉莉亞也已經到了，數了下人頭確認都沒少，便派出代表蒐集每個人的證件去領船票。

拿到發過來的船票，褚冥漾看了下時間，他們早到了整整一小時，時間完全充裕。

之所以那麼早到是因為要留時間過海關，再加上六月份的旺季又是端午連假，可想而知擠在服務中心的遊客數量可謂人山人海。

過海關的時候要把行李放到旁邊的輸送帶，然後人要走過金屬探測儀，每個人身上不能有任何金屬物品。男生倒沒什麼疑慮，女生們就比較麻煩，趕緊拆掉飾品什麼的塞進包裡，動作有點手忙腳亂，深怕拖到後面的隊伍。

過了海關來到室內的等候區，裡面供人休息的椅子老早就坐滿了，甚至能看到一堆人站累了乾脆席地而坐。

距離船班抵達還有一段時間，大家都趁著這個空檔吃藥、上廁所，沒事做的就放空、滑手機、聊天。

搭船每次都得提早到，雖然等待的時間很無聊，但提早那麼多時間是為了因應突發狀況，比如路況、手續的流程、過海關的效率，最重要的是船隨時都可能因為天氣因素而有變動，所以要特別注意公告或廣播。

畢竟早到枯等總好過錯失船班。

「船來了。」有在注意螢幕上船班訊息的幾個人提醒了聲。

一群人打起精神提著行李跟隨隊伍上了船，然後根據票上的位子編號放完行李、對號入座才暫時得以休息。

只要確定坐對船、上了船、找到位置，接下來的九十分鐘就可以直接睡過去了。

沒錯，睡過去就對了，這是對付暈船還是暈車最有效的方法了。

被趕到最裡面的靠窗位子，褚冥漾沒敢像左鄰右舍的其他朋友那樣滑手機，已經盡量讓自己遁入空門開始培養睡意，要不然等船啟航時，在海上載浮載沉就來不及了。

不過，他沒想到會被安排到靠窗位子，想到幾分鐘前學長抽走他手裡的票作交換，然後把他給推進來，黑眼瞄向窗外的一片蔚藍，不禁貪看幾眼，不管是海水還是天空都被豔陽照射出乾淨又鮮明的冷色調。

「記得掛耳機。」旁邊不溫不火的提醒，讓已經飄到遠方汪洋中的神遊立即回魂，褚冥漾轉過頭，帶著不解的目光看到學長也已經翻出耳機戴上，外加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想被待會兒的嘔吐聲干擾的話。」

在出發之前，絕對想像不出等等可能會有的慘況，但他還是聽學長的話，趕緊翻出耳機，順便偏頭看了下其他人，有的也很有自知之明地戴上耳機，不過也有像五色雞那種不怕死的大剌剌在那邊繼續吵。

不過那傢伙是屬於可以秒入睡的類型，也沒啥好擔心……可惡、好羨慕。

為了蓋過船隻的引擎聲而加大了音量，褚冥漾盡量讓自己投入音樂中，然後試著放鬆閉目養神。

睡吧、睡吧，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

然而，他太小瞧颱風間接影響的外環流所激起的風浪了。

睡不到幾分鐘的褚冥漾有些不適地撐開眼，耳邊的歌曲還在轟鳴作響……喔、不是，是耳鳴在作祟，他小心翼翼打了個哈欠解除耳壓問題，現在連做這種小動作都很怕會有東西從胃裡跑出來。

耳膜迴盪著刻意加大音量的音樂，算是目前唯一的救贖，一方面是分散注意力、另一方面是抵制外在的……呃、不祥噪音。

不要仔細聽就好、不要仔細聽就好、不要仔細聽……就不會去注意到多少還是會流溢進耳縫的嘔……呃、現在連想這三個字都不忍卒賭，總之就是屏蔽那個聲音就對了！

到底到了沒？怎麼感覺坐了有一個小時……他迅速瞥了眼時間，才過半小時，媽呀、真的假的……

被晃到睡不著的褚冥漾睜著眼睛卻不敢到處亂瞄，深怕到時正好撞見某個正在抓兔子（台語）的乘客他就死定了，因為會有連鎖效應。

外頭的風浪不至於太劇烈，因為氣候太險峻的話船也不會開，不過風雨交加的海上真不是開玩笑的，外頭的天空短時間內匯集而來的灰色調多少讓人不安，斜飄著綿延的風雨，接踵而來的浪一下一下的撲騰著，把船身給一晃一晃地拱高，然後又像小型大怒神那樣，因波濤瞬間瓦解而落下的失重感清晰而不間斷。

暈船藥……如果可以的話，褚冥漾真想一口氣吃十顆算了，他甚至興起想跳船脫離地獄的念頭。

該說就連藥效也在風浪的顛簸下不起作用嗎……可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是需要啊！

多久了？一小時了沒？快到了沒？中途一度被晃到生無可戀的褚冥漾死盯著前方座椅背後都會附帶的塑膠袋，僅剩一絲求生欲苦撐著。

可以的話……他真的不想，因為會很糗。

不管是誰，再怎樣嘔吐的畫面都不會好看到哪去好嗎！

慢慢深呼吸一口氣，褚冥漾緊靠在椅背上還是不敢亂動，而且現在不曉得眼睛是要閉著還是睜開，因為感覺都沒舒服到哪去，他試圖讓自己的注意力再度投入進音樂，手指輕點著手機螢幕，甚至挑選比較愛的那幾首循環播放，然後試著在心裡哼唱分散焦點。

再忍一下就好了……忍一下就到了……

可惡，這時唾液還一直分泌，吞進胃裡的感覺好噁心。

這時，他感覺肩膀被輕點了兩下，黑色腦袋有點吃力地轉過去，就看到遞過來的一顆話梅。

紅眼瞧著臉色蒼白過頭的學弟，冰炎索性把整包預備好的話梅塞到對方懷裡，「無籽的。」他補充說明，才想到對方掛著耳機，想著算了，反正等會兒吃了就會知道。

褚冥漾根本無暇推卻，一股腦把話梅扔進嘴裡，雖然他不耐酸，但是話梅的酸度會帶起一股甘甜，很舒服，讓他不至於太難受，「謝謝學長。」他老實地道謝，也不知道同樣掛著耳機的學長聽不聽得到。

然後一隻手伸了過來，褚冥漾盯著學長的手，恍然大悟，放了一顆話梅在上面。

紅眼瞪著躺在掌上的梅子，冰炎暗自哭笑不得，「……手。」也不管對方有沒有讀懂唇語，他直接抓過學弟就近的一隻手，施力按壓虎口處的合谷穴。

「痛！」褚冥漾下意識想抽回手，想當然耳力氣怎麼比得過學長。

「忍耐點。」冰炎講歸講，力道還是稍微放輕，但還是保持適當力度，畢竟要按到有酸、麻、脹痛感才有效。

他分別按的是合谷穴、掌心處的勞宮穴，以及距離手腕三根手指寬處的內關穴，這些主要都是能鎮定心緒、緩解腸胃蠕動的基本穴位。

褚冥漾又扔了一顆話梅進嘴裡，舒壓一陣麻又一陣痛的酸楚，黑眼盯著輪流被按壓的穴道，又看了看學長，不禁又心生佩服，「學長，你是中醫師喔？」還是調理保健師？那診所肯定每天都大排長龍！

「這種程度就叫中醫師？」紅眼瞥了他一下，冰炎知道某人又在腦殘，敷衍地哼笑道，「閉嘴，休你的息。」

「喔。」褚冥漾乖乖閉嘴，喔喔還是會開口吃梅子的！反胃的不適感在不知不覺間悄然退去，習慣了酸痛感的他甚至舒服地半瞇起眼，肩頸的緊繃也漸漸鬆懈了……

咚。

冰炎偏頭看了眼倒在他肩上的黑色腦袋，確認躺在直屬腿上的梅子夾鏈袋包裝有鎖緊後，他仍有一下沒一下地揉壓著學弟掌上的穴道。

沒什麼繭的掌心雖然不可能像女生那般細緻，不過在男性當中應該算蠻柔軟的吧？

手感不錯，至少他是這麼覺得。

沒什麼贅肉，指節分明，反正就是該有的都有，冰炎回想上次滑雪的時候牽起來也還蠻順手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現在對方因身體不適而略冷涼的末梢指尖。

不過隨著他的搓揉也多少回了點溫，他的嘴角幾不可聞地一勾，還算滿意。

最滿意的不外乎是對方的不排斥。

隨著在海上的時間推移，自窗口看出去的天空雲層削弱了不少，緩緩裂了一道縫，讓光暈一縷縷的再度破繭而出。

風浪也漸漸平息了。

TBC